三月三日的盘水两岸,桃花儿盛开,杏花儿怒放,河边长满了鲜嫩的水草。水又绿得像翡翠,水面上露出小荷尖尖的角,成双逐对的青蛙呱呱叫着,真是烟横水际,春意空阔。

自晨起,踏春的人群络绎不绝行进在道路上,车马辘辘,笑声不断。姑娘们皆已换上从底箱里翻出来的春衣,成群结队的走,呼朋唤友地逗闹着,还有口吹柳笛的少年肆意地驱马来往,扬起一路飞尘。

时已过午,自静窦寺的游人仍然络绎不绝。穿针姐妹俩在寺外下了马车,听得悠悠钟磬声,径直往寺门走。

靠近寺门的地摊上,琳琅满目的货品一下子吸引住了引线,引线缓步流连,终于停止了行走。

“姐,你进去烧香,我在这等你。”

穿针点头。她出生不久亲生父亲病死,母亲抱着小穿针改嫁给光棍龚父,接着引线和庆洛相继出生。穿针理解引线的想法,于是她让引线好生等候,自己顺着人流往寺内走。

三月里的静窦寺香火甚旺,烧香敬神的人们并肩连臂,林立如堵。好容易轮到了穿针,穿针就地跪在蒲团上,手执燃香拜了三拜,将手中的燃香插在面前的大铜香炉里,又合掌闭目默念一番。

忽然她感觉膝下有什么扯拉了一下,她不由睁眼低头去看。原来自己刚才只顾下跪,将身边人白袍衫的一角给压住了。那人正在起身,一张年轻的脸转过来,穿针正对上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眸。

穿针大窘,略显慌乱地站起身,轻声道了歉,脸颊瞬时腾起了红晕。

白衣男子淡淡的稍作示意,穿针也失措地想回头走开,后面拥堵的人群顷刻将他们淹没了。一时间穿针被夹在其中,周围人烟影动,纷至沓来,让她险些被挤倒在地。

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昏昏蒙蒙中穿针跟着那人走,那高大的身影在前面劈开一条道,让穿针很快地突出重围。

香殿外空气清新,穿针长长地吁了口气。回身望时,那高大的身影不见了。

穿针在香殿门口张望了片刻,才慢慢地往寺外走。

寺外林荫道上,只见四五名少年汇聚在引线的周围,口中吹着柳笛,一时间柳笛声大作,有如百鸟在柳林中纵声和鸣,合着他们手中阵雨一般急疾的铃叶阵响,汇作一片欢声。慌得路人忙忙避向道路两侧,闪躲不迭。

“都是并州赫赫有名的无赖恶少,姑娘小心着!”有人见穿针急着往那边赶,好心的劝阻她。

穿针哪顾得这些,还没走近,一少年恣意的手快伸到引线脸上了。

玉娉婷 云想衣裳花想容(二)

“姑娘如此美貌,我可是有情人呢,快快随我回家,包你金银挂满身,受享不尽。”

引线鄙夷地扭过脸,继续往前走,另一少年趁机拽住了她的衣袖:“他家有钱哪比得上我有才情?姑娘,轻分罗带,万种风情柔似水,说的就是你啊!”

“这里桃花众多,哪有这枝香?可惜桃花也寂寞,姑娘还是跟我们走吧。”

“滚开!”引线恼怒地甩了袖子,有少年趁机抓住她的袖,一拽将引线拉到了胸前,众无赖狂笑。

引线扬掌,啪的打在那人的脸上,睁着一双怒不可竭的眼睛。

“谁敢碰我,我就打谁!”

“娘的还耍性子,拉走让几个兄弟玩玩!”

这时候,穿针已经奋力拨开了包围圈,揽住引线的手臂,拉着她便想走。

“哈,又送上来一个!这个也不错,还生气的样子…”

无赖少年争相笑说谑辞浪语,百般挑逗。有人干脆拉了姐妹俩的衣袖。

围观的人们神色各异,又无人敢于大声阻拦,只是低声议论而已。

正欢闹间,从三岔道上忽然转出三匹劲骑,不急不徐停在了槐荫下。其中马骑上跳下一名魁梧大汉,那大汉跨步走到众少年面前,双臂环胸,声音如雷霆叱咤:“喂,放开她们,都给爷爷滚蛋!”

汉子的架势有点吓人,少年们愣了愣,有胆大的上前握拳就上。那汉子不慌不忙用双手分别拽住两少年的衣领,竟然凭空提将起来!两少年蹬着双脚直喊爷爷饶命,汉子提着他们转了一圈,才将他们掼在地面上:“滚!”

其余几个见势不妙早就一溜烟跑了,地面上的两少年哼哼着爬起来,狼狈逃窜。

围观众人发出一片欣奋的哄声。

穿针拍了引线的肩:“我们走吧。”

“姐,那白衣人是谁啊?”

引线的声音并不大,但穿针仍不自觉地闻声回头,与马上的那对眼神碰了个对面。

此时围观的人群已散了,天地间开阔起来,槐荫婆娑。穿针眯眼看着,一身白色锦袍的男子,挑起来的眉目间,有一丝隐匿着冷峻的阴鹜与她们相望。那汉子正恭身朝他说着什么,他微微颌首,提起马缰,衣袍翩动。

三匹马扬起一阵烟尘,载着马上清雾般的人影,朝前奔驰而去。

穿针回眸,方看见引线翘首直盯前方,乌黑的眼睛闪着光亮,脸上红扑动人。

“那人真俊哪!姐,那人究竟是谁?”

玉娉婷 云想衣裳花想容(三)

引线在庙会上花得几乎满兜皆空,等到她们回家,车钱只够到并州郡府。她们沿着泥石路走,四围远眺,数十里城池村落尽在眼前,别有潇洒除尘之致。路旁一带花木扶疏,微风引着各种不知名的花香,幽幽的一层层扑入鼻孔。

引线踩在阳光下,皎洁的容颜若水莲花陡然绽放,她轻轻地转个身,长发随风轻舞,让穿针看得也痴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说这话时,引线的脸上凝起笑靥。

穿针哧的笑出声,满脸爱怜地抚了引线的头发。十六岁的引线,长大了,必是到了怀春年龄了吧。

笑着,人已忍不住恍惚起来。十几年来和引线在这条路上不知踩下多少脚印了,她还没看见引线浅笑成这样子。她自幼就长得好看,笑时眼睛弯弯的,那时就想,所谓的花容月貌大抵指的就是她了。

可是,芙蓉般的引线在这次的初秀怎么就意外落选了呢?

正想着,前方庆洛奔跑的身影若隐若现。待他看见了她俩,便挥着手直叫:“大姐!大姐!”

穿针和引线诧异地看着他,庆洛径直跑到穿针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姐,你快回家去。爹收了人家五百两银子,要,要你去晋王府…”

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引线斥道:“说清楚点,爹要姐去晋王府干什么?”

十五岁的庆洛满脸涨得通红,说话支支吾吾:“要大姐去…去陪晋王睡觉。”

穿针脑子嗡的炸开了,呆站在路面上。引线一敲庆洛的脑袋:“什么陪人睡觉?说话好听点。爹是不是收钱把大姐给卖了?”

庆洛一脸委屈:“上午并州府陪了个宫里来的嬷嬷,人家跟爹娘说了几句就走了,还撂下一箱子呢。后来爹娘进去数银子,我偷偷在门外看,妈呀,足足五百两啊!陪晋王睡觉我也是听爹娘说来着,我这不等着给大姐报信吗?”

话音刚落,旁边的穿针已经撩起裙摆跑起来,引线和庆洛急促跟上。穿针咬牙跑了十几步,人就跌跌撞撞的了,引线见势忙催庆洛:“快去背大姐!”庆洛应了一声,穿针二话没说趴在庆洛的后背,庆洛背起穿针,三个人急冲冲往家里赶。

龚家。

穿针泪痕满脸坐在堂屋里,一旁的龚母小声劝说着,也是红了眼圈。龚父不胜其烦地在屋内踱来踱去。

“你娘说得对,去晋王府总比这里吃得好,穿得好吧?人家晋王爷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别人还巴不上呢!不知好歹的东西!”

“可过去什么名分都没有…”龚母怯怯地说。

“刚过去就想要名分?臭美!你可以争啊,天天陪在晋王爷身边,少说也是个小妾对不?”

玉娉婷 云想衣裳花想容(四)

“那不是妾,是妓!”穿针哭着顶了一句。

龚父勃然大怒,挥手想打她,又觉不妥,将扬起的手收了回去,慢吞吞地说道:“不管是什么,都是晋王爷的人!听说你还是皇上专门指点送给晋王的,皇命难违!违抗旨意是要杀头的,我们全家,你弟弟妹妹还有得活吗?”

看穿针一声不吭,龚父缓了声调:“好了,你也别哭。在家里收拾收拾,后天他们会送你去京城的。”

夜幕来临时,龚家安静下来,只有龚父醉后小调声从堂屋里断断续续传来。

窗外,院子里凄凄切切的虫鸣声飘散,房间内,静寂若死。穿针盘腿坐在床沿上,惶惶然地面对着冥灭不定的烛光出神。

穿针的房间是楼上最小的,一张床一个带木镜的梳妆台就占了大半个房间。一只敞盖的朱漆木箱摆放在空地上,更显得房内拥挤不堪。箱里装着各色嵌珠镶玉的绣鞋,看不清是金丝银缕还是珠宝翠玉,只觉面前闪动着一团五彩光泽,耀得人眼花。

突地,一声轻笑带着帘波微漾,像一只透明的蝴蝶,很妩媚地,在空气中游离飘忽。

“姐。”

引线俏生生的进来,一件宽大的素白长袍迤地。

“这么多的鞋子!”她的眼睛定定地落在木箱上,俯下身去细细看,竟是一片片厚厚的、嵌满珍珠宝石翠片的椭圆形物件,上面用各色丝线金银线绣满了精美细密的图案,花草鱼虫无不生动。引线伸手拿起两件,那圆圆角上还缀着金铃和红绒球。

随手翻开里面散发着香味的楠木匣,露出一件茜红衫子,上面压着一柄莹洁清澈如同秋水的翡翠头簪。引线从未见过这样精美绝伦的制品,她呆呆地看着碧绿的簪子,露出迷惑的表情,再抬头看穿针时,目光变得心不在焉,如坠梦中。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落选了。”她走到穿针面前,灵活地坐在床沿上,面对面朝着穿针。

脱了外衫的穿针,刚擦洗了身子,露出的脚背,凝脂一样的肌肤洁白无瑕。引线低头注视着穿针的脚,弯下身用涂得光艳的手指抚住,极轻柔地摸娑着。

“挑选女子的脚,如果只求其窄小,当然可以一目了然。倘若想精挑细选,又想尽善尽美,那就比挑脸蛋难了,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啊!…晋王爷真有福气,…小脚的功用是什么?它若是生得瘦若无形,便会让人越看越生出怜惜之心,这是它在白天的功用;它若是生得柔弱无骨,便会让人越摩越想抚摩,这是它在夜里的功用…龚穿针,难得你生了一双翼国最好的小脚不是吗?”

穿针此时才如梦方醒,将双脚缩后,有气无力道:“线儿,哪来的这套长篇大论?这时候还开姐姐的玩笑,你没看我够难受的了?”

引线清澈的眼里没有一丝阴影,带了孩童似的天真无邪。

“我是刚听爹在自言自语呢,你知道,他今晚喝了很多。”

穿针苦笑:“这五百两银子到手,我又可以在他眼前消失,他自然高兴了。”

引线也不搭话,兀自取了一只缀着红绒球的在自己脚上量试了一下,咯咯笑起来,又不管穿针的反应直往她的脚上套,不大不小竟套上了,引线笑得更欢了:“尺寸正合适,你的脚被量过?”

穿针摇了摇头,引线还想说话,龚母进来了,看见引线手捏着绣鞋,吃惊地问:“线儿,你在干吗?”

“娘,我也要小脚。”引线娇嗔,站起来移往外面让龚母进来,“我也要见晋王爷。”

“好了,别闹,快去睡觉。”龚母拍拍引线,眼看着她出了门帘,才将眼光落在穿针身上。

“针儿,别怨娘,娘也是没办法。”龚母叹口气,坐在引线坐过的位置上,眼望着一整箱的锦绣发呆。

穿针垂下眼帘,一手拾起了那个缀着红绒球的绣鞋端详,浮起一丝清薄的笑,幽幽说道:“绣得很好,是吧?”

此时一缕微风从窗外透过,风起影动之际,满箱子奇彩闪烁,翠中映蓝,乌中烁紫,色色斑斓。

玉娉婷 一枝红艳露凝香(一)

晋王府气势恢弘的门楼外戒备森严,两边分别伫立的白玉狮子,姿势傲然地挺立着,手持长矛尖刀的侍卫冷眼观察四周。远远的,一乘蓝呢四人轿正颠过来,为首的嬷嬷挥手朝后面的轿夫喊:“走偏门,走偏门!”

轿子拐向,又走了一段路,方在靠进晋王府后院的高墙外停住了。

穿针一身的茜红衫子,从轿帘内出来,跟着嬷嬷进了偏门。

跨过偏门,便是三面游廊,抬眼看,周围层楼叠院,错落有致,雕梁画栋,令人目不暇接。由东门一道粉墙进了一个垂花门,南面墙下有几十竿修竹,竹影萧疏,鸟声聒躁。映着这边庭前徭粟、虞美人等花,和那苍松、碧梧,愈觉有致。

进去,门左右三间厢房,厢房内人已出来,开着穿堂中间碧油屏门。留心看那屏门上匾额,隶书“荔香院”三个大字。

穿针进了屋门只觉暖香拂面,原来东首一间隔作卧室,挂着绛色纱盘银丝的帘子,垂幔间一张檀木大床,古锦斑斓的铺垫。长案、弥勒榻、书架、古铜彝鼎,布置倒也简单。

进来后也没人同她说话,穿针只管在长案旁坐着。领她进来的嬷嬷已经走了,窗外寂静,不见人影闪动。室内香氲袅袅,燃香的红光自镂空的熏球壳间漏出,隐约映亮了铸金蛇饰的碧颅,向空间吐出缕缕香芬。

此时已近黄昏,西边一抹残红正透过檐角落在雕窗上。帘勾儿一响,从外面进来一名垂髻侍女,端了放着羹肴的盘子,轻轻地放在案几上。

“我叫珠璎,主母命我来服侍姑娘。”叫珠璎的轻声说道。

“主母?”穿针站起来抚住盘子,也是轻声问着。

“陈徽妃啊,晋王妃不在了,王府里她做主。”

穿针听着珠璎的回答一时不能理解,却也不再问,坐在案几旁慢慢的吃。

那珠璎也乖巧,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她用完,并服侍穿针漱口。穿针抹了抹嘴,看珠璎一团和气,便和善地说道:“我叫穿针。”

“姑娘在这里叫珉姬,珠璎已经记住了。”珠璎说着,收拾完就出去了。

穿针脸上好容易浮上来的笑意顷刻褪了下来,她呆呆地站在卧房内,眼前袅袅不绝的烟雾逐渐模糊。

从踏入这道门开始,她其实什么都不是了,也许用了十八年的这个名字即刻让人淡忘。很多人都说穿针这名字太俗,女孩子应该花啊,娟啊,穿针可是喜欢。穿透那个不难把准的针孔,她仿佛看见娘安静地坐在绣房内,五色的线掂在她尖细的指头上,让想像中绚丽奇异的画面一层层的铺开…

引线的笑容是月夜时铜镜里流转的烟波,带一点花蕊含苞时的甜美和情绪大坏时怪怪的冷笑。她把自己房间里装不下的都搬到穿针的房间里,慌得龚母生气道:“你姐姐还没跨出门呢,你就迫不及待的。”

“姐住在晋王府,哪还会希罕这里?她不会来了,要想看她咱们进京城去。”引线得意的笑。

穿针默默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看着两个轿夫将那个装满绣鞋的大箱子重新搬下去。

“大姐,你真的不会来了?”庆洛倒恋恋不舍地跟在后面问。

穿针淡然一笑,一手拍拍他的肩,慢慢地走向院子,朝门外走去。

“姐——”突然一声凄楚的叫,她蓦然回首仰望。

木窗旁站着引线,眼里浸着落寞的暗伤。她含笑向着楼上的引线挥了挥手。

卧房的雕窗漏着芬芳的光,已然一朵初绽的花,漫漫晕开。一颗泪从穿针的眼中如珠坠下,跌进茜红衫子里。随了宫人的吆喝声,她本能地站了起来,迅速地用手背将脸上的那道泪痕抹去了。

玉娉婷 一枝红艳露凝香(二)

浴房里,佳楠盘香置在鹤形香炉里盈盈燃起,如丝的烟雾缭绕。烛光明艳,珠璎提起薄如蝉翼的睡衣小心地熏着。

宫人提着一桶桶漂浮着茉莉香末的热浴汤,小心地倾浇在浴池里。穿针褪尽身上的红罗裙子、丝绣的小肚兜,流泻下如水的青丝。赤脚走入浴池,刚伸腿探水,如被金针猛地戳扎了一下。她本能地后退几步,发出吃惊的呀声。

珠璎带着怪异的眼神看她。穿针咬住牙,倚着池壁拿棉巾轻轻拭着身子…慢慢地,那种灼烫感消失了,趁着氤氤的香气,才将全身浸没在香气四溢的热水中,她慵倦地揉搓着全身,发出一声长长的、适意的叹息。

拭干身体头发,珠璎将熏香的睡衣让她套上了,睡衣迤逦逶地。外面的宫人已经在催着将步辇抬来,穿针由宫人抬着又进了卧房。穿针刚在床沿上坐定,有人用一块红绸带将她的双眼蒙上了。

刹那间穿针眼前昏暗一片,她的心有了一丝的惶惑,只听得匆匆来往的步履沙沙,又有人褪了她身上的睡衣,将她送入锦衾,放下帐帷,想是纷纷悄退出去了,卧室内静若死水。

穿针静静地躺在床上,侧耳聆听黑夜中的动静。

终于,晋王府中,传来了玉漏更滴声,与城里的钟声隐隐相和。

隐隐约约外面有宫女恭声叫“王爷”,她知道那个晋王来了。

“姐,他叫肖彦是吧?”恍惚中引线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除了这个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今晚,她的处子之身,那个花了五百两银子的身子,就要完完全全交到这个叫肖彦的男人手中了。

有顷,黑暗中,有人掀帐登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