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的一瞬间,却望见肖彦脸上的笑意迅速的褪去,眉端微微蹙起,他的动作很迅捷,一改刚才的温和,近似凶狠地将她拽到自己的胸前。

穿针睁大着眼睛看他,却见肖彦黑亮的眼眸里染了怒意,他的声音沉沉的:“龚穿针,你好没良心。本王陪你哭够了,你就这样感谢本王!”

说着一手覆在她后面的头发,往前用了点力,他的舌尖就含住了她的唇片,探舌进去,越吻越深,灼热的气息漫漫荡漾。

他搂紧她的力气大得让穿针无法挣脱,只是惘然地望着他的眼。

“别动,抱紧我。”他似是发觉了,那声音如杨柳拂水,丝丝细细扎进穿针心尖处最纤弱的神经,让她全身柔绵得无法站立,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腰部。

耳边是夜虫的啾鸣声和轻踏草地沙沙声,穿针敏感地瞟眼看去,引线站在小径处直直地看着他们,而她的脸,因为隐在重重夜的阴翳下看不分明,而胸脯却在剧烈的起伏,她在小径处只是停留了不久,就如风一般飞进了垂花门。

穿针想挣扎,肖彦吻她的动作却始终没停止。

“你是故意的。”穿针的声音极为虚弱,刚说出口就被他紧接而来的深吻吞咽了。

良久,他才低笑起来,脸上有着一抹说不出的稚气,附在穿针耳边低语道:“就是要让你妹妹看看,晋王和她的姐姐是十分恩爱的。”

此时,夜风顺着他们重叠的身影吹进,纱袍间微微地相触着。夜凉如水,柳涛起伏,万叶千声俱是低婉的叹息。

他扶着她的肩走,垂花门内落叶无声,小院寂静,斜月远远地落下余晖。两人的步子皆落得极轻,可还是惊起草间栖息的小虫,发出细微的声响,翩翩地飞翅遁远了。

卧房里的烛灯燃着,从屏门看去,蒙了轻纱般,透着朦胧的光亮。

“你进去吧。”他微拍了她的肩胛。

穿针施了礼,慢慢地往房门走。快到了门口,她转过身去,肖彦离去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屏门,步履却是缓慢的,走得很沉。

她心念一动,踩着细碎的脚步小心地跟了出去。

不远处守候的宫人出现了,提着柿漆宫灯往前引路。肖彦不知说了什么,他们不是惯常的直接往晋王寝殿走,而是拐过游廊,走上了通往景辛宫的青石道。穿针疑惑地拂柳看去,但见肖彦踏上了一座石拱桥,极目面朝景辛宫模糊的叠壁檐角,止步了。

他默默地凝望着,似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夜风侵栏,飘动他的衣袂,他修长的身影渐呈浅淡。此刻,他定是在时光倒流中浮沉,依稀看见冷霜儿如一袭梨花,朝着他殷殷盛放。

穿针想,对于肖彦的痴情,冷霜儿一定是明了的。

是否,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听肖彦说着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故事混杂在他冷凝而苍凉的表情里,想着他们彼此相顾的微笑,穿针的心里,有微微的疼。她仿佛看到冷霜儿似水的眼眸,如月的深,如月的清,如月的静。她和肖彦紧紧相偎在一起,那时,她并不知道,她等不来开花结果,得不到与他长相厮守。

她突然听到一记长叹声,桥上的肖彦转过身来。夜雾笼月,她看不清他此时的面容,只见他无声地下了石拱桥,桥下的宫人促步跟上,他走得很快,这回,他真的去晋王寝殿了。

她的心里忽凉忽酸的难受,幽幽地叹了口气,回去了。

经过引线的厢房,穿针瞧见里面黑沉一片,走到门旁,探耳细听里面的声音,用手指敲了敲房门:“线儿,线儿。”

里面没有答声,穿针无奈回身,苦笑着自言自语道:“睡得真沉…后天陪她回去吧。”

(对不起,其实昨天的一章还没完,下面的内容勉强接上,要坏了阅读感,先把这些上传,合成一章。)

玉娉婷 何当共剪西窗烛(三)

“姐,我犯了什么事,你干吗要赶我走?”引线跑进卧房,急急冲着穿针问道。

“线儿,姐不是赶你走,是先陪你跟家里说清楚,把你那婚约给退了。”穿针帮她收拾着。

“我不去!”引线听了,脸色一变,嘟着嘴道,“要去你替我去,我才不回韩岭村呢。”

穿针哄劝道:“你回去表明自己的态度,姐在身边帮你撑着,爹,还有刘家就没办法了。你一直伶牙俐齿的,不会吃什么亏,就算爹不肯,你也好堂而皇之回京城。”

引线索性躺到床榻上,斜着衾枕撒娇起来:“不去,你休想赶我走!”

珠璎斜眼看了看引线,端了收拾完的茶盘出来,外室的浅画朝着她吐舌头。

“赖着不走了,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浅画朝着里面努努嘴,轻笑道。

珠璎大为生气:“她还当王府是她家了,我天天盼着她早走,怕她有朝一日给娘娘惹上麻烦。这次走了,我就烧香拜佛去,求菩萨别让再她回王府。”

她看浅画神情有点变了,赶紧收了口,回过头向外一望,肖彦带了两名宫人进院子了。

肖彦站在门外,整个荔香院的人包括引线,都伏跪在如镜的乌砖地上。肖彦并不看众人,淡淡的眸子移向抬眼瞧他的引线,引线心慌得面呈红晕。不待她想说什么,肖彦已经来到了垂眉敛容的穿针面前,弯身将她扶了起来。

“明日一早动身,你说不用带什么东西,就轻装上路吧。”他淡淡地说着,似是说给引线听。

引线顿感如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颓丧地垂下了头。

肖彦只顾携着穿针的手进了卧房,环视四周,不发一言。穿针不明其意,便柔和地唤了一声:“王爷。”

他顿了顿,始终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温和,开口道:“去了早些回来。”

穿针一时只能愣愣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看着穿针茫然的眼,肖彦笑了,抓起她的手,在手背上抚摸几下,又似不习惯地放下了。

“这次不像上次,那里不发大水,本王不会去并州救你了。”

穿针定定地想了想,片刻后也笑了起来。她抬手捋了捋耳际垂下的头发,答得极干脆:“线儿事情一完结,臣妾就回来。”

闻言,肖彦唇际的笑意渐渐加深,意味深长道:“你妹妹可是厉害人物,十个龚穿针估计也难敌她一人。”

穿针瞪大眼睛看着他,以为肖彦只是有心思开玩笑,一抹淡笑浮在她的唇间。

这一日,通往并州的官道边,十几株枝叶繁茂的桂树早已开花了。

穿针深深地呼吸,闻着一股股扑鼻的幽香,感觉通体清爽,妙不可言。

引线一直不吭声,脸色始终阴沉着。穿针知道她心里不乐意,生怕说话不小心又刺痛了她,也就陪着她一路沉默。

黄昏的时候马车到了并州,早有并洲郡官闻讯恭候在道口。

因为穿针这次是低调回娘家,她只是让郡官差人将车里的箱子送到家里去,自己和引线坐了原先的双驾宫车继续赶路,等到看见韩岭村了,她拉了引线下车,吩咐车夫和随从侍卫回并州城候着。

泥石路两边依然柳条飘舞,夕阳下万缕千丝轻拂,随风飞絮满天。此情此景,让穿针心里一阵的感叹,这家乡的杨柳,迎来送往年复一年,折下的柔条怕是多过千尺了。她感慨着,拉着引线的手上了青苔斑驳的台阶。

“大姐!二姐!”庆洛站在院子外,兴奋地朝着她们挥手。

穿针过去一手拉住了庆洛,姐弟仨个进了龚家院子。龚父龚母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子里,龚父一脸嘿嘿的笑,脚步一瘸一拐的,却没忘记催促旁边的龚母行礼。

慌得穿针急惶惶地迎上前去扶住,含笑问道:“爹娘这段日子可好?”

“好好,郡府拨下来的俸禄虽不多,也是托你的福。只是这些日子线儿去了京城,有点惦记着她。”龚父说话语气大为改观,一脸奉承。

穿针侧身,这才发现身边的引线不见了。她惊讶地往前面看去,引线粉红色的身影刚好出现在楼梯口,接着听见她上楼的声音。

“线儿。”穿针唤了她一声,转脸对龚父龚母道,“她定是不满爹娘给她的亲事,这回连说话都不肯了。”

“亲事?”龚父龚母面面相觑,几乎同时讶然出声,“没有啊,哪来的亲事?”

穿针的心里一沉,想起那晚肖彦对她说的话,暗暗叫苦,这次自己被引线骗了!

引线为何要借口进王府?她到底有何目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

娘说:“线儿一直任性惯了,谁敢不经她点头就嫁了她?还有,你父亲算出她是贵人命,还等着做皇亲国戚呢。”

穿针心里有了气恼,上楼想进引线的房间质问她,引线早就紧闭房门,在里面阴阳怪气地说道:“骗了你又怎么啦?又没缺你一根毫毛。如今你知道没这事了,你就回去好了,把事情告诉王爷,大不了不让我进王府。”

穿针咽住,甩手进了自己的小房间,独自生了半天的闷气。直到天色已黑,龚母在楼下叫她,说是郡府派人送点心来了,她才懒洋洋地下了楼。

低眉垂目的公人提着一大匣的点心进来,揭开盖子,指着里面精致的糕点,殷勤地给龚父龚母看:“这是给老爷夫人的,下面的一层给小姐公子的。”

龚父龚母从没见过如此精致的糕点,瞧得眼睛发亮,引得庆洛也过来细看。

公人将另一小匣用双手递给穿针,恭声道:“这是郡官夫人送给娘娘尝鲜的,夫人说您长途劳累,吃了这些可以补身子。”

穿针揭盖见是和前面的差不多,便笑着回答:“有劳夫人,替本宫谢了。”

公人将眼光重重落在穿针手中的匣子上,似是提醒穿针,再次恭声念了一句:“这是郡官夫人的心意,请娘娘自用。”说完,躬身而退。

穿针跟龚父龚母唠了一声,捧着点心匣上了楼,看引线的房间无动静,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她小心地揭了盖子,借着烛光将糕点一一拿开,见底层有点厚度,探指掀了一层,一纸摆得齐整的信笺露了出来。

她不禁心惊跳,摊开信笺细细的读,她识字不多,竟看懂了全文。尤其下款一个“夜”字,电光一般触进了她的眼目。

“公子…”她轻轻地念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还有一对潭水般幽深的眼眸,和那双温暖多情的手。

这个夜,是什么迷蒙了她的双眸,有一些淡淡的水迹,湿润了她的眼帘,而她的脸上,有了甜甜的笑意。

玉娉婷 何当共剪西窗烛(四)

穿针一早起来时,发现外面下雨了。

这样的天最好,她暗自思忖着。从窗外望去,雨丝细细密密地下着,村上人家的屋顶青瓦上激起一层浅浅的白雾,头顶上的雨水正从瓦隙里坠落,溅在窗前的砖瓦上,发出珠落玉盘般清脆的声响。

梳洗完毕,穿针唤了庆洛出去讨辆马车过来。龚母疑惑地问:“针儿,这一大早的要上哪?”

“去静窦寺还愿。”穿针小声地回答,将龚母拉进了绣房里,“娘,别告诉线儿。”

龚母不无担心道:“你如今是晋王妃子了,怎可独自出外?要不要请郡府派人护你?”

“娘,咱是贫民出身,不讲究这些。再说,针儿这样出去,脸上也不写这两字。”穿针笑道。

“针儿,王爷待你可好?”龚母小心地观察着穿针的脸色,见她神色丝毫不起波澜,便又道,“咱不图什么,能替王爷生个一男半女的就踏实。”

穿针刹那满脸绯红,默然不语。龚母以为她害羞,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楼上:“你妹妹到现在还没下楼,去了一趟京城,人就变得有点古怪。她不像你会满足,野心大着呢,自己的女儿做娘的会看不出来?”

穿针的心里无端又生出些烦恼,轻叹道:“先别去管她,由着她使性子,看她能撑多久?等她出来了,针儿再跟她谈谈。”

庆洛回来了,说马车在道路边候着了。穿针提了点参佛的供品,一手执了竹骨伞,走进了蒙蒙烟雨中。

泥石路行人稀少,马车碾路的声音格外清晰,一带柳荫牙道闪出两匹马,马上的人蓑笠蓑衣,不急不缓地跟随着。

过了泥石路,自西向东还有几座曲波桥,三岔路,便沿着盘水岸通往静窦寺的方向,此时雨水虽未停但已渐小。这日不是什么菩萨成道日,加上雨天,拜佛的稀少。目之所及,绵延十里路,不见几个行人。

这让穿针想起初次见到夜秋睿的时日,春天的盘水边满是游人,风色柔和,婉约着一带水光山色。参佛的人熙熙攘攘,庙会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他是名门望族的公子,而她,只是即将卖给王府的侍姬。他们在各自的道路上行走,却在静窦寺有了相互间的回眸。于是,在擦肩的瞬间,他们认出彼此眼中的那一枚前缘。

下了马车,付了来回的车钱,穿针示意车夫在山门外等候。自己撑起竹骨伞,细碎的脚步轻轻叩击在雨水中,空蒙的雨雾笼罩着她轻盈窈窕的光影。彼时有风,掠过枝叶翠绿的树林,亮晶晶的水珠洒下,落在竹骨伞上,滴答滴答。

那个熟悉的槐荫下,他熟悉的白色身影,她端凝而望,浅浅地笑了。

他并不说话,自顾撑着伞往寺内走。她会意,他们就像陌生人,一前一后朝寺内走。她知道,此时他们不能打招呼,她所能做的,惟有将眸光凝在他的身上,他的背影,他的行止,都在她的心里刻下印记。

他的步子很慢,他知道她走不快。她忍不住抿嘴轻笑,看着他的身影隐进了寺内。

寺内香火袅袅,烟雾浓浓,仿佛一层厚重的帘幕笼罩下来,泥胎金漆的弥勒佛几乎失去了轮廓,只余下一抹模糊的笑。穿针只觉眼前昏暗下来,呼吸间都是熏燎的烟雾,她微眯了一下眼睛,蓦然的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

“穿针。”

眼中映着那抹温柔的笑,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热,一股幽情在穿针心里漫漫荡漾。她又微眯了一下眼睛,轻唤一声:“公子。”

他露齿而笑。灯火如珠,佛号起伏中,唯独他的笑最灿烂。他拉着她的手,出大雄宝殿,同撑一把伞,就像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往更高的大殿走去。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并州?”她好奇地问。

他笑起来:“你知道南宫是并州的第几号人物?连郡官也敬他,郡府里都有他的人,他的消息自然最灵。”

“明日你要走了吗?”她有点遗憾。见过他后,她自然也要回京城的。

他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才说:“家父要我回去。”

停了会,又宽慰地笑道:“能在这里见到你,老天对我不薄,我也可以安心的回去。以前还在想着,这一年里,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真怕你忘了我。”

“我是这样的人吗?”穿针扑闪着眼睛看他,嘴角漾起调皮的笑。

“你不是。”他摇摇头,又不经意地加了一句,“我也不是。”

说罢,轻轻叹了口气,眼神落在不知名处。

“对不住,我还没找到玉帛的下落。”穿针并无歉意道。

“不要紧。”他缓缓说道,眼神平和,“只是块布而已。”

他愈不在意,穿针心里的歉意愈深,她含笑道:“我再想办法。”

静窦寺内穹顶与塔檐重叠,甚为雄伟。壁影楼殿的人物,刻得无不精妙,栩栩如生。穿针跪在观音菩萨前,合十双手祷告一番。

她转首,夜秋睿如绷紧的弓弦站在殿门旁,脸被殿内佛光烙上一层粉似,没有了先前的笑意。穿针不由问道:“怎么啦?”

若有所思的夜秋睿微微震了震,踱了过来:“南宫在前面叫我,有点事。”

“那你去吧,等会我去找你。”穿针催促他。

他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穿针在殿内沉吟片刻,想着夜秋睿方才的表情,有点不放心地走出了佛殿。

下了殿阶,沿着栏杆走,穿针走向边廊,刚走几步,发现南宫大官人和夜秋睿两个人站在殿墙角,夜秋睿垂着首,南宫大官人背负着手,满脸生气的样子。

穿针急忙闪到了墙的另一边,悄悄侧耳过去,她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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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娉婷 春江花朝秋月夜(一)

“你今日不回家,是为了约她见面吧?”南宫大官人声音沉沉的。

“见过她后,我今晚即刻动身。”夜秋睿回答道。

“睿弟,不是我多管闲事,世上好女子多的是,你怎么偏偏看上她了?男人以孝为先,伯父身体突感不适,伯母急着催你回去,你现在应该在回家的路上,而不是还在静窦寺跟一名晋王妃子谈论风花雪月!‘

南宫大官人的言语有了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