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针脸色一阵绯红,抬头向殿阶下的人群看了一眼,这一眼,隐隐约约的,看见了南宫老夫人因步履缓慢略显吃力的身姿。

“老夫人。”穿针迎了上去。老夫人的身边有一名婢女搀扶着,她在另一侧扶住了老夫人。

南宫老夫人抬眼看她,诧异地大张了眼,好半晌才醒悟过来,呵呵笑道:“瞧我这老糊涂了,还以为在并州呢。巧得很,头一趟来京城拜佛,碰上龚姑娘了。”

“是啊,穿针跟老夫人有缘,这些日子还想起您,您身子骨还好?”穿针也笑得开心。

南宫老夫人不再多说,只拉住她的手,出了寺庙。

她们走得慢,出了寺门就是比邻皇宫的护城河,河上船只悠悠荡荡地来回,也有停泊在岸旁等待生意的,穿针扶着老夫人下了船舱,珠璎和老夫人的婢女守在船头跟船夫聊着闲话。

河水荡漾,伴着划桨的唉乃声。老夫人打量着穿针,拿手轻抚她的面颊,亲切地点头:“气色不错,水润润的,日子过得一定好。”

穿针含羞笑了。

“晋王定是很宠你。看来你呆在王府,不会出来了。”

穿针想起了夜秋睿,她知道老夫人了解她与夜秋睿之间的事,心里莫名的一紧,低头不吭声了。

老夫人似是猜出她的心思,倒直言不讳:“孩子,你过得好就行。夜郎那里你说不出口,老身替你说去。”她低叹一声,“那是他没这福气,怨不得你。”

穿针犹豫着,说道:“我欠了他,其实…”

“这算不上谁欠谁的。”老夫人摆手截断了她的话,感慨道,“咱女人哪,总想天下太平,守着小小的庭院,相夫教子,平淡过完一生,可想过这日子还由不得你。那些男人,有几个懂得怜香惜玉?战场上是男人的事,紧要关头总是需要呈上女人,让女人冲在最前头。结果呢?什么都捞不成,还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世道何谓公平?就是至尊至贵的女人,既是知大义,识大体的,不一定能拥有普通人的幸福…还是做普通人好啊!”

“老夫人…”穿针疑惑地唤了一声。她料不到向来慈和淡定的南宫老夫人,也会有这番让她听来懵懂的感叹。

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自嘲道:“看来老身佛心还不诚,下次再来拜过。”

这时,船头的珠璎探进身来:“娘娘,邢妃正在岸边呢,她看见奴婢了。”细细的声音飘入,她又闪了出去。

“我还是回去了。”穿针怕邢妃多事,刚起身,老夫人的手握住了她,低低说了一句:“孩子,下次拜佛,还可以再碰上你。”

她的气息拂过穿针的鼻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清香。那双慈蔼而真挚的眼眸,像是蘸满了暖日的金色,一丝一线地渗进穿针的心。

原来,南宫老夫人也是寂寞的。

穿针使劲地握了老夫人的手,转身出了船舱。

上了岸,河上的船只继续行走,随着层层微波左右轻荡。穿针定定望着,两岸有杏花盛开,老夫人寂寞的眼眸融进这片花海中。

“在跟哪位小情人约会呢?”后面邢妃的刁钻的声音兀地响起。

穿针并不理会,唤了珠璎往桥头走。

“站住!”邢妃叫住了她们,一身行武打扮英姿勃勃,时不时把路人的眼光吸引过来,“你干吗看见我就想逃?说几句话,会杀了你吗?”

“娘娘有什么话,只管说吧。”穿针语气淡淡,这邢妃,不知道又想搞点什么事情出来?

邢妃倒一时没话说了,其实她和珉妃是性情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们大可距离远远的,可她偏喜欢有意无意找点碴,想看到珉妃生气的样子。

而这回她是自寻烦恼了,她的眼光溜过去,珠璎手中的布料刺入了她的眼。她盯了半晌,脸色也变了:“你…你怀上了?”

穿针一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带了珠璎只管朝前走。邢妃眼睁睁地看着穿针下了桥,片刻消失在人群中,气得一跺脚,后面候着的宫人侍女赶了过来。

“回府,去陈徽妃娘娘那里!”

陈徽妃这些日子精神不济,半倚在锦缎的引枕上,怔怔地想着心事。此时秋荷上茶,她方才欠了欠身:“去问一下,王爷回来了没有?”

秋荷应喏,掀帘子出去,院子里忽然有了响动。

“可是王爷回来了…”陈徽妃慌忙将手中的茶盏一放,起身手忙脚乱地端整了衣饰,帘钩儿一响,邢妃风急风火地闯了进来。

陈徽妃见是邢妃,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又随即当无事似的,转身重新靠在引枕上,挥手示意屋内的侍女出去。

“娘娘,不好了,珉妃怀上了!刚才我看见她在街上买小孩布料呢。”邢妃嚷道。

陈徽妃一瞬间气息凝滞,定定地审视邢妃的脸,眉头皱了皱:“吓了我一跳,你怎不动动脑子?那是给她宫里的妹妹准备的。”

邢妃恍然大悟,咧嘴笑了:“她也没说,我就急匆匆赶来了。”笑容一敛,嘟囔道,“王爷如今这么宠她,早晚有一天会怀上的。”

陈徽妃瞥了她一眼,重新抿起了茶:“沉住气,现在你别去惹事,今非昔比了,搞不好王爷贬了你。你先回去,别有事没事的瞎嚷嚷。”

对陈徽妃,邢妃还是很听话的。她又想得简单,只要珉妃没怀上,她的心就放了下来,乐滋滋地回去了。

陈徽妃若有所思地盯着头上的幔帐,微蹙起眉,将手中的茶盏往茶盘上一放,不知是放重了,还是放歪了,茶盖磕得茶碗叮当响,满屋子都是清脆声。

陈徽妃心下一阵恍惚,低喃道:“怎么连我也沉不住气了…”

玉娉婷 今年花胜去年红(二)

临近黄昏,穿针在偏殿里细心地剪着花布。珠璎进来,见房内依然通亮,远处夕阳正落在花墙上,傍晚的天色蕴了寒意,她关上琐窗,并未落帘,正巧望见晋王寝殿里的内侍上了台阶。

“娘娘,王爷回来了。”珠璎满脸喜色,“王爷多日没回王府,这一回来就想到娘娘。”

穿针拿剪刀的动作停止了,她略作沉思,继续手中的活:“珠璎,要是公公说王爷唤我过去,你就回禀,说我身子不舒服,受了点风寒,不能去了。”

珠璎大惑不解:“娘娘,正是王爷宠您的时候,别让好好的机会溜走了。”

穿针淡然笑道:“别担心,你只管这样去做。”

珠璎无奈出去了,帘外传来她与内侍的对话,那内侍不再多问,告辞出了偏殿。

穿针收拾好自己,只穿了素淡的衣裙,一盏茶不到的工夫,她唤珠璎传令守门的宫人,将月亮门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退到宫人房里去。

安排停当,她站在银杉树下,能清楚地望见月亮门的动静。她等着肖彦来,等着肖彦能跨进景辛宫的大门。

肖彦来了,来得很匆忙,略显了点焦灼。他在月亮门前突然停止了脚步,落日的余晖将他的面颊勾勒得格外清晰,他彷徨地看着景辛宫的景致,犹豫着。门里门外岑寂无人,他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檐下迂回盘绕:“龚穿针,你没事吧?”

无人应答。穿针紧张地望着,一颗心怦怦跳得欢。终于,肖彦的脚步迟疑地往里面移进,一步,二步…他绕过玉荷池,朝着台阶一步步地上来,他高大的身影渐渐映入了穿针的眼,还有一双茫然的,掺杂着些许迷离的眸子。

他看见了银杉树下的穿针,她盈盈而立,剪剪双瞳里满含温柔,他仿佛能嗅到风中清淡的花香。

“好啊,敢骗我,看我不好好罚你。”他定住她,脸上凝起笑靥。

穿针舒心地笑了。这一笑,恰似冰雪消融,春风拂过杨柳一般的明丽。

他走近她,眼里依然带了迷茫。穿针主动拉住他的手,她的笑意浅浅:“王爷,臣妾私自作住了。”

“你是让我进这个屋子?”他的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眉头轻皱又展开。

穿针含笑点了点头。

望着那排步步锦支窗,肖彦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很久的时日了,四年的时间,他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念着那个死去的人,却不曾再来寻她的踪迹。他突然感觉,这四年,自己究竟是逃避,还是害怕?

而如今他对那种感觉淡薄了,是因为身边这个女子吗?

穿针的笑容明净,她拉着肖彦往冷霜儿的寝殿走,肖彦似被施了魔法,乖乖地,机械地被她牵引着。殿门推开,满殿的奢丽浮华辉映了肖彦的脸庞,一瞬间肖彦被什么微醺了眼睛。环顾周围奢华的摆设,它们在清光中凝成一种沧桑的姿势,时光仿佛倒转,他依稀回到了认识冷霜儿的时节…

穿针默默地陪着他,安静地,什么都不说。时光慢慢地流逝,夕阳斜挂在天边,渐渐融成一片灰色。

良久,肖彦终于开口了:“那夜我睡得很死,原来她是去意绝然。她一直以为那人是我,我却对她很失望很失望,我们的最后几次,都是在争吵中度过的…她甚至还说她在嫁到翼国之前,早把自己献给了另外一个人,当时我气昏了头,要赶她走…她是骗我的。”

他沉重地坐在紫檀椅上,脸上呈现一抹痛苦的神情,穿针走近他身边,他握紧了她的手。

“王爷给过她很多,她会感激你的。”穿针温婉地说道。

肖彦低叹,寝殿里卷起袅袅清香,冷霜儿傲立在花烛下,仿佛是她容不下这尘世,在他眼里,她就是一粒华美而又触手不得的水晶。

“当时太年轻,总以为是她欠了我,她要是真回柬国了,我还好受些,可偏偏去了西院…就这样,她又一次把我打垮了。”

“她一定很美,是吗?”穿针幽幽问道。

肖彦凝眉细想,冷霜儿的影子在暮色下渐行渐远,模糊得让他一时想不起她的模样,但他还是肯定地回答:“是的。”

穿针又低低地说:“她还会绘山水画,描得逼真,像活的一样。”

肖彦惊讶地扬起头看向穿针,穿针正款款地垂下眼帘,眼眸里似有盈彻的水波在流动。他的唇角再度牵起暖暖的笑意,与她五指交缠:“你跟她之间没有什么可以比较的。你是龚穿针,你就是一颗砂,朴实无华,却能教我安静。”他用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重重地加了一句,“教我百看不厌。”

穿针脉脉无语,满心满意都被软款的深情所堵住。她细柔的发丝飘到他的下颌,她靠在他的胸前,被他温存地揽住,满足地阖上双眼。

落日的最后一缕光由步步锦支窗渗入,那稀淡的光芒笼着一对相依相偎的影子。

(废话:后妃制度中“贵人”称号在明清年代,故事虽架空,年代应该很久远。写文时将那称号信手拈来,如今只好将错就错继续借用明代后妃制度,汗颜中...请勿深究)

玉娉婷 今年花胜去年红(三)

天才蒙蒙亮,穿针睡得深沉。迷梦中,有人在轻呼她的名字。

“针儿…”

她吃力地睁了睁眼,身边的肖彦正低头看她,眉目间带着温柔的笑意。屋内昏蒙的光影掩得英挺的轮廓半明半暗,她恍恍惚惚地呢哝一声:“你回南营吗?”挣扎着要起身。

肖彦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睡吧,过段日子我派人来接你。”

穿针的心安定下来,很快的,在他轻拍细荡中又睡过去了。

悠悠醒来,红日映在锦绣窗帘上,身边没了肖彦的人影。

她坐起身,回想起天亮前肖彦暖如春风的笑,自己光顾着睡,连个道别的话都没有,心里暗暗自责着。衾被凌乱,床榻上还余有他们缠绵过的痕迹,身上还隐隐酸痛,脸上却发烧似的烫。

几名侍女打帘子鱼贯而入,有伺候穿针梳洗的,有垂手在屏风口等着使唤,穿针忽然阻止道:“你们都下去吧,屋子我来收拾。”

晋王寝宫里的侍女很识得眼色,多把她当作了寝宫里的女主人,全都告退而出,落了帘子。

穿针开了琐窗,让暖煦的阳光透撒进来,肖彦的寝殿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她收拾完,用鸡毛掸轻拂本就一尘不染的摆设,她逐一摸将过去,在殿角的大漆金樟木箱旁停住了。

里面有什么?她心念一动,手指轻轻划过箱盖。

富贵人家多把平时珍爱的物件放在自己的房内,时不时可以拿出来赏玩一番,肖彦也不例外。只是肖彦从未当着她的面掀开过,或者他本不是趋风附雅之人,那箱子成了空摆设,穿针从容地掀起箱盖,如同对着蒙尘的老物什,竟有陈旧暗伤之感。

果然,一箱子亮晶晶、黄灿灿的,晃得穿针几乎睁不开眼。进贡的嵌玉如意、御赐的水晶杯、宝石珊瑚帽顶…腌金浸银的重重叠叠,弥散开整屋的华光珠耀。穿针双手扶了箱盖,正要放下来,不经意的,箱角处一块叠得平整的似绸似帛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用十指掂起,轻轻抖开,一块三尺见长的缎子完整地展露在她的眼前。它是如此的不起眼,初看与穿针见过的任何丝锦无异。很近地俯看,锦面上柔滑而冰凉的,像女子凝脂般光洁细腻的肌肤,隐隐地闪烁着月光冰晶的辉。

“玉帛…”穿针惊喜交加地盯着它,不禁轻呼出声。

这就是夜家为之呕心沥血的玉帛,她以为再也找不到它了。不是没想过它在晋王寝殿里,却没想过她会是如此容易地看到了它,它躺在那个箱子里,安静地,天天等待着她。她激动地低下头,抚住那片帛面,如同放下曾经的承诺,知道,她以后不会欠另外一个人了。

她想,这是她自己的事,她会好好去解决的。而如今这块玉帛还是属于肖彦,她不能私自拿走,还是等机会吧,只要知道它真的存在,她的心就安然。

她吁了口气,将玉帛叠好,重新放回原处,最后她放下了箱盖。

肖彦去南营大帐有些日子了,他并没有派人来接她。穿针在惦念中打发着时光,心神始终不宁。这日,宫里有公公过来,说蕊贵人身体欠安,想见珉妃娘娘,轿子就候在外面。

穿针一惊,唤了珠璎,上五肩轿儿直奔皇宫。

到得皇宫,上了宫内准备停当的步辇。穿针催促着抬辇的宫人快些走,把后面的珠璎跟得跑出汗来。引线的寝殿分外安静,两边的侍女恭身迎候。穿针径直进了房间,一眼看见引线好整以暇地靠在侧首榻的玉色夹纱枕上,盖着红纱被,一张娟娟秀脸映得愈发娇艳动人。

穿针轻舒口气,嗔怪道:“线儿,吓了姐姐一跳。”

引线咯咯笑起来,眉宇间毫无遮掩的兴奋,依旧逃不开的稚气:“我要是不这么做,姐会主动进宫来?”

“你是我妹妹,怎会不来?”穿针也被她逗笑了,面色一敛,“和王爷一块来。”

那次跪宫事件后,肖彦暗地示意她不要私自入宫,她也顺从地答应了。要不是肖彦军事繁忙,她应该早随他进宫看引线了。

引线一愣,随即轻轻颌首,朝垂立在房内的宫女挥挥手,那宫女会意,引着珠璎出了房间。

“姐,你来闻闻这枕头,那是我自己做的。”引线兴致大好,只穿粉红海棠织锦袍衫,宽宽大大的。穿针眯起眼,一股花瓣的清香在鼻尖弥漫。

“那是各色芍药花瓣装的,花了我两天的工夫。”引线得意地歪着新枕头,迷醉般的神情,“枕着一囊杂花入睡,梦境里都是最好的,想着什么,什么就会出现…”

“皇上…对你好吗?”穿针迟疑地问,她是关心引线的。

引线毫无不快的神色,回答得很干脆:“皇上人才风雅,貌也俊秀,又多情又慷慨。那么多嫔妃有爱他的,慕他的,怜他的,一大后宫全是他的女人。”见穿针满脸担心的样子,突然想起什么,唤了宫女进来,“珉妃娘娘难得进宫一趟,你带她去旁边的花园坐坐。”

她拍拍穿针的手:“姐,你先去,我梳洗一下,好久没跟姐聊了,我随后就到。”

穿针自然不会让引线扫兴,出了寝殿。由宫女指引着,迎面柳荫里有座青粉花墙,开着月洞门,信步走了进去。

眼前真换了一番眼界,前方接着一座九曲红栏的石桥,压在一池春水上。两岸桃花茂盛,左右两带沿墙的曲曲折折的回廊,穿针才起脚几步,空气里忽然有一种熟悉的龙涎清香。

她回头,刚才陪伴在后面的宫女不见了。

玉娉婷 今年花胜去年红(四)

她感到了异样,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中间是鹅卵石砌成的甬道,她只顾往前走,脚下一绊,人倾斜着往一侧倒。说时迟那时快,迂廊一角闪出一个人影来,双臂一展就将她扶住了。

穿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人目光,她忙垂下眼帘,轻轻地抽开身,微一屈膝:“臣妾见过皇上。”

“珉妃二、三个月不见,出落得越加标致了。”肖沐依依地松了手,深深地看住她,眼眸里似有熠熠的光瞬间亮起。

穿针淡淡一笑,施礼谢过,就当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转身朝引线的瑶华宫走。肖沐并没叫住她,走在后面缓缓步行,不一会就看见立在月洞门两边的宫人内侍。穿针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想想或许是凑巧遇见了皇上,皇上好歹是肖彦的亲兄弟,不会再对自己有所造次,自己刚才分明是疑心太重了。

肖沐在后面说话了:“如此好天色,蕊贵人也会出来晒晒太阳。珉妃在此稍待,陪朕下盘棋如何?”

穿针见桃花林的六角亭中圆桌圆凳,亭外还有宫女恭候,肖沐正巴巴地望着她。对下棋她只知皮毛,又不好意思拒绝,便顺从地应了。肖沐展颜笑得很开心,忙请穿针坐了,命内侍排上棋盘,自己又兴高采烈地在对面坐定。

两个人东一着,西一着,摆成一个车马临门势。肖沐的眼光不时从穿针的身上飘过,穿针下得专注,肖沐神情恍惚,只会跟着穿针的走势,对了良久,竟是一盘和棋。

“皇上定是让臣妾的。”穿针笑道。

“哪里?是朕棋艺不精,咱们重来。”肖沐重新排棋。说话间,引线换了一身樱色云纹拖地的袍衫姗姗而至,在另一侧坐了,默默地看着他们下棋,不久,穿针输了。

引线道:“如今要轮着臣妾了,臣妾与姐来下盘棋吧。”

肖沐把原先的位置让给了引线,自己就势坐在穿针的身侧:“好好,朕来督阵。”一旁坐着,深深呼吸着从穿针身上散发出的微微清香,此时的穿针垂眸注视着棋盘,蔚蓝的水天光色随着她不经意的笑晕开,竟让他如全身浸在暖洋洋的温水中,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不多时,黑云已成一势。穿针正要叫吃,肖沐发急道:“这着下不得!下了这一着,那一块要全军覆没了,快些打劫为妙。”穿针依言,寻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