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你到底是不是我父王?”芷柔边说着,泪水倾泻而出。她实在想不明白,疼了自己十六年的父亲,为何一夕间就变了嘴脸。

恭晋王爷喊道:“来人哪!把小郡主给我带回风荷居,好好地看管起来。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绝对不允许她里尅风荷居一步!”当下就有人把芷柔架着,拖回风荷居,宛思低着头,跟在后面。

不单是芷柔,便是宛思,也实在不明白,恭晋王爷为何会如此对待芷柔。沈牧前脚刚走,恭晋王爷对芷柔便态度大变,难道这一切,与沈牧有关么?

接下来好几天,芷柔百无聊赖地呆在风荷居,所幸王妃石丽卿也不曾来找她麻烦。恭晋王爷不单削减了芷柔的待遇,连丫鬟也通通调走,只剩下缎红一个。还有雪篱,恭晋王爷也不许大夫再去看她。所幸宛思早前买过一些药材,还可以随时给雪篱敷上。

这几天里,芷柔一直情绪低落。她无数次地问宛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宛思爱莫能助。

这天,艳阳高照,八月十五快要到了,王府里的菊花开的大好,扑扑洒洒的,香气迎面袭人。

芷柔带着宛思,在梨仙居赏菊花。恭晋王爷忽然带着两个侍从,来找芷柔。

许是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的缘故,芷柔无端的有些惧怕他。但是今日里,恭晋王爷却是和蔼异常,宛然就是一个慈父。

他说道:“柔儿,这些日子,父王冷落你,你还在怪父王么?”芷柔听了,不说话。

沈擎天又接着道:“柔儿,父王并非是有意冷落于你。而是这些年里,把你娇宠的坏了。父王怕你这样一副脾气,以后嫁了人,在婆家难免要吃亏。是以才想给你个教训罢了。若是你生父王的气,怪罪父王的话,父王也无话可说。”沈擎天边说着,边叹了口气:“父王这些日子,特别警告王妃不许去挑衅于你,虽说父王想给你个教训,让你改改张扬的性子,却并不肯让旁人伤害你半分。若是你不肯体谅父王的话,父王这就走便是。”

沈擎天边说,边做不舍状转身就走。

“父王!”芷柔边哭着,边伏到沈擎天身上大哭起来,边哭便说道:“父王,你怎么可以这么教训柔儿的嘛,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柔儿有多么伤心!柔儿还以为父王你......父王你不要柔儿啦。”芷柔哭着,鼻涕眼泪全留出来了,弄了沈擎天一身。沈擎天笑着,也不恼,拍拍芷柔的肩膀,说道:“好柔儿,莫哭,以后父王不再这么教训你便是,你可要好好听话才是。”芷柔抽抽搭搭的答应。

宛思在一旁,冷眼旁观,她知道证件事儿,绝对不是恭晋王爷说的那么简单。他对芷柔前后态度的变化,更不可能是他说的什么仅仅是为了煞煞芷柔的性子而已。

果然,见芷柔不哭了,恭晋王爷拿出一封信函来,放到芷柔手上,说道:“柔儿,父王知道你挂记你哥哥,是以你哥哥的书信一到,便立刻拿来给你看啦。”芷柔见到书信大为开怀,展开来看,情不自禁读出声来。沈牧在信中说道,与南卫初战告捷,一切安好,比想象中的顺利得多。芷柔看完,又蹦又跳,宛若一个孩童。

恭晋王爷又说道:“柔儿,你哥哥在信中,还特别叮嘱你要好好听从父王的话,你可看到了么?”芷柔点头应着。

恭晋王爷笑了笑,说道:“柔儿,那你也给你哥哥回一封信吧,就说你一切安好,教你哥哥别挂念。旁的事儿,就不必提起,免得分了你哥哥的心神。”芷柔听了,扁了扁嘴巴,说道:“我原本还想把父王教训我的事儿,告诉哥哥呢。既然父王这么说啦,我这次就不告诉啦。”恭晋王爷听了,抚摸着芷柔的肩膀,说道:“柔儿真是个好女儿,不枉父王疼爱你一场。”当下,恭晋王爷的随从把信笺和砚台都端了上来,芷柔就在边上的石桌上,给沈牧写了一封信。写完后,递给恭晋王爷,说道:“旁人谁也不许看!不然我告诉哥哥!”恭晋王爷笑道:“那是自然,谁又敢看我们小郡主的信呢?”说完,他又和芷柔唠了些家常,便匆匆离去。

傍晚芷柔和宛思回到风荷居的时候,风荷居被遣走的丫鬟,又被派了回来。而且,还专门有皇家御医,来给雪篱看腿。恭晋王爷对芷柔,又赏又赐,禁足令更是解除。芷柔十分开心,和丫头们闹腾了一场,很早就睡去。

宛思坐在房间里,等着夜色沉去。她知道,整件事情,绝对不是天真的芷柔想的那般简单,肯定是另有内情的。而且,内情多半与沈牧的书信有关。宛思莫名觉着,沈擎天和沈牧、沈洪兄妹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甚至有些奇怪。她觉着自己必须要弄清楚这件事情,才对她整个计划实施起来有利。

夜深人静的时候,宛思从隐秘处取出一身夜行衣,穿在身上,悄悄从窗口遣了出去。

夜色沉沉,月光如水。王府之中,虽然是禁卫森严,但由于是深更半夜的缘故,侍卫们都有些精神不济。宛思已然在王府住了多日,自然明白怎么走可以避开侍卫的眼线。她的轻功又好,很快便从假山后面,绕到恭晋王爷的书房旁边。

恭晋王爷的书房,静悄悄的,外面的守卫,正横七竖八地躺着打盹。大约从来没有人敢潜入恭晋王府,所以他们的戒备十分松懈。

宛思轻轻舔开纸窗,往里面看去,里面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许久,宛思才接着月亮微弱的光芒,看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她轻轻挪到窗户前面,打开一扇窗户,悄无声息地从窗口窜了进去,然后从里面把窗子关好。

宛思轻轻走到恭晋王爷的案几前,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她看到案几上放着几封信。其中一封,便是下午的时候,芷柔写给沈牧的。还有一封,是沈擎天拿给芷柔看过的。但是还有一封未装在信封中。宛思拿起来,大略看了一遍,心中微微有些吃惊。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远远地有人叫道:“王爷好!”忙收起夜明珠,把手中的书信,按照原样放好。

这时候,恭晋王爷沈擎天的声音,已然进了。他正大声的斥责侍卫。宛思想逃,已是不能够,情急之下,施展轻功,跃到房梁之上。她方藏好,恭晋王爷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王爷,你看这件事儿,可怎生办才好?”跟在恭晋王爷身后走进来的人说道。那个人边说着,边点燃蜡烛。

恭晋王爷端坐在太师椅上,半日才说道:“这件事儿,实在是有些棘手。西岭雪那边,是怎生说的?”

那人回答道:“他说全然没有下手的机会。大世子越来越得人心,又有寒章和莫非回护,要想动手,实在是难上加难。”宛思把目光投下来,已然看清楚说话人的样子。宛思记得进王府的第一天,有个摇着羽毛扇的三缕胡须的人,曾因恭晋王爷说错了话,而扯他的衣襟。这个人便是站在另外一边的。那个三缕胡须的人,是北陈王朝赫赫有名的谋臣寒章。寒章原是北陈的国师,后来因为触怒皇帝被发配边疆,因为恭晋王爷求情得以无罪释放,从此便归依了恭晋王爷,成为他手下最得利的谋臣。而恭晋王爷手下的第二谋臣,便是从南卫投奔而来的陆天青,想必便是眼前的这个人了。恭晋王爷手下的第三谋臣,便是那日宛思见过的西岭雪。想必前面两人,西岭雪的智慧实有逊色,只是做事踏实稳重,也甚得恭晋王爷器重。

恭晋王爷的眉头,深深锁了起来。他面上的神色,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中,显得愈加深沉。

半日,他说道:“原本指望这次让沈牧带兵出战,他必败无疑,可以借此除去这个心腹大患。不曾想到,如今反而是扶植他啦。”

陆天青沉吟道:“王爷,依属下看来,这倒也未必是一桩坏事。”

“噢?此话怎讲?”

“王爷,”陆天青恭恭敬敬道:“如今大世子并不知道那件事儿,也不知王爷实在是一心想除去他,反而是把王爷当成最敬重的父王。王爷若是肯利用他,帮王爷完成夺取江山大业的话,那倒是美事一桩。”

恭晋王爷的面色,波澜不惊,说道:“本王并不明白先生的意思。先生不妨说的详细一些。”

“是!”陆天青拱手道:“如今大世子率兵出征,首战告捷,西岭雪又找不到机会铲除他。倒不如王爷下令让西岭雪也反过来同寒章、莫非一起,辅助大世子,让他早日得胜归来。如此一来,军心所向,民心所归,自然是大世子无疑。大世子手中,又掌握有几十万兵马,若是相助王爷夺取天下,王爷实在是如虎添翼,必胜无疑。等到天下一定,要取大世子的性命,对王爷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么?”

恭晋王爷闻言,拊掌道:“先生好计策!”他又不无忧虑地说:“只是恐怕养虎为患,到时候尾大不掉,再要去除他性命,恐非易事。”

陆天青微微一笑,似是成竹在胸,说道:“王爷请放心,到时候包在属下身上便是。昔日淮阴侯韩信突袭安邑,生擒魏豹;又在阏与俘代相夏说,灭代;接着攻赵至太行山八大隘口之一的井陉口,设背水阵,诱敌出战;出奇兵袭占赵军壁垒,拔帜易帜,大破赵军,生擒赵王歇。其后让燕国不战而降,潍水之战中又俘虏齐王田广。从此为汉朝开辟万里江山,其战功赫赫,几人能敌?但是到头来,韩信还不是死在君王手下么?”

恭晋王爷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先生果然好计策。若是本王是昔日的高祖,先生自然就是萧何。”

陆青天微微一怔,忙拱手恭谨道:“属下不敢,一切全是王爷英明。”

恭晋王爷笑了半日,面上的表情又有些难看起来,发狠一般说道:“反正本王忍他们兄妹两个,也忍了这些年啦,便让他们再多活两年罢!哼哼......”

第10回 保护郡主

恭晋王爷正笑着,突然之间打住。他的笑意是在没有征兆的情况下停止的,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果然,他慢慢说道:“有人来过。”

陆天青的面色一沉,说道:“王爷怎么知道?”

恭晋王爷说道:“桌上的信,被人动过。我原不是这么摆放的。”

宛思心中暗道:沈擎天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实在是精明过人。当下,她轻轻地将整个身子移到房梁之上。

陆天青说道:“王爷,属下马上派人去追。”

恭晋王爷说道:“罢了,追不及啦。若是那人有本事无声无息潜进我恭晋王府,还能教外面那些酒囊饭蛋追上么?”

陆天青躬身道:“王爷说的是。只是不知那是什么样的人。是旁人尤可,若是纪老贼的人,那这件事情甚为不妙。”

恭晋王爷说道:“依先生的意见,如何认为?”

陆天青说道:“若是纪老贼的人知道这个秘密,王爷岂不是有把柄攥在他们手中么?若是他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芷柔郡主,嫁祸王爷,那么大世子多半是不会与王爷干休的。到时候祸起萧墙,得利的便是纪老贼。”

恭晋王爷沉思半晌,面露阴鸷,用一种十分阴森的语调说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我想个法子,除掉芷柔那丫头,然后嫁祸纪老贼,然后让他与沈牧反目成仇,鹬蚌相争,我们自然可以渔翁得利。”

陆天青闻言,身子微微一颤,想是听了恭晋王爷的话,心中有些害怕。恭晋王爷既然如此心狠手毒,等到将来果真得到天下,狡兔死,走狗烹,未必不会这么对待谋臣。

他的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忙俯下身子恭维道:“王爷果然是妙计安天下。如今皇上昏庸无道,王爷真乃是天之所归!”

恭晋王爷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得意和不可一世。宛思伏在梁上,冷笑两声,心说道:奸王,你不会嚣张太久的。

等到恭晋王爷和陆天青离开书房后,宛思等了一会,等到确定两人是真的离开,外面再也没有声音后,这才悄悄从梁上跃下来,然后打开窗户,施展轻功离开。她回到风荷居的时候,听到有打更的敲了五下梆子,想来已经是五更天了。风荷居中的人,都睡的沉酣,并没有人发现宛思半夜出去的事情。

宛思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望着大世子沈牧手书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八个大字,怔怔想了半日,始终不能想得明白。

她重又记起在王爷书房中看到的那封信,那封信上的字迹,和“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这八个字,是一模一样的,自然是大世子的手笔。而恭晋王爷给芷柔郡主看的,自然是让人代笔的。大世子沈牧的信中,除去报告军情,初战告捷外,关于芷柔的事情,他还写道:“......我兄妹二人,失去母亲,还请父王多照顾担待芷柔,好生保护芷柔。若是芷柔有什么三长两短,儿子也实在是无心打仗,只得请旨回长安。此次父王收到儿子书信,想必必有回音,请务必附上芷柔亲笔书信一封,让儿子得悉妹妹平安。切切切切!......\"沈牧的话中,似乎隐约猜到恭晋王爷要对芷柔不利,还隐隐约约威胁恭晋王爷,若是芷柔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便不打这场仗啦。若是沈牧不打,沈桁又是不济事的,迫于纪天常一派的压力,沈擎天务必要亲自带兵上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不慎战死,他的阴谋自然就没有法子得逞。

宛思想来想去,终于明白为何恭晋王爷对芷柔,一时之间态度大变,一时之间却又待她如此之好,原来一切只是因了沈牧书信的缘故。只是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沈擎天却又因了什么缘故,如此对待他的儿女呢?先是送沈牧上战场送死,还唯恐他不死,又派了西岭雪前去找机会除去他,又想着要除去芷柔,这是因了什么缘故呢?难道说......难道说沈牧和沈芷柔,竟然不是恭晋王爷的亲生儿女么?除了这个理由,宛思实在想不到别的。于是,她便不再去想。

此时,她的心中,是异常明白的。除去相爷的命令:在沈牧回来之前,让恭晋王府的人自相残杀。她又多了一项使命,那便是:保护芷柔郡主,不让恭晋王爷嫁祸纪大人的阴谋得逞。

宛思的心里,实在是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到天明的时候,她才沉沉睡去。

早晨,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有些晚了。她梳洗完毕,去找芷柔,却发现芷柔不在,于是向丫鬟缎红询问。缎红说道:“今个儿一大早,郡主便跑去找王爷啦。”我问道:“可知是为了何事?”

缎红说道:“自然是郡主想出去玩了呗。她还特意教我告知你,让你起床后,就莫到别处去,只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宛思点点头,便在一旁坐了下来,等着芷柔。

听了缎红的话,宛思心里,反而没有那么担心起来。她虽然清楚,恭晋王爷会想法子杀死芷柔,造成纪大人的人杀死她的假象,自然就不会在现在对芷柔下手。毕竟,芷柔去向他问安,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若是芷柔有什么不测,恭晋王爷便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他实在是没有必要在此时此刻动手。

果然,没过多久,芷柔便跑着回来了。见着宛思,她笑道:“你如何这么早便起来啦?今个儿早上,我看你睡着正香,便没有叫醒你。我方才去找父王,询问是否把我写给哥哥的信派人送到边关去啦。哥哥那么可怜,一个人带着士兵在关外苦寒之地,若是见了我的书信,心里定然高兴的。”芷柔边说着,边从袖中取出一块绢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宛思笑了笑,说道:“王爷办事,自然是稳妥的。小郡主,你莫要紧张才是。”

芷柔笑了,露出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说道:“我今个儿还和父王请示上街的事儿。我方才一和父王说,他居然满口答应啦。宛思,我们换上男装,立刻跑出去吧。你还记着那个不敢跟我决斗的岳百川么?他那日不是说要去天云山剿灭那里的悍匪么?我们今个儿便上天云山悄悄,看他把那里的贼寇剿灭了没有?若是没有的话,我们趁着这个机会,那那里的贼寇剿灭,岂不是立了大功一件么?宛思,你要快些换装陪着我一起去。”

第11回 命悬千钧

宛思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是她想着天云山的贼寇,比起狡猾奸诈的恭晋王爷,实在要容易的多。于是嫣然一笑,换上上次他们出行时候的装束。

两个人出了恭晋王府,直奔天云山而来。一路上,芷柔总是有些惆怅,她原本是喜欢嘁嘁喳喳的人儿,现在却安静很多。每走一段路,她便会情不自禁问道:“宛思,你说那个岳百川,我们去天云山,还能够遇得到他么?”宛思不答话,只是瞧着她笑。那眼神看得芷柔心中一阵发慌。

宛思笑道:“若是遇不见,该是多么好的事儿?”

“那可不行的呢!”芷柔大叫着:“人家还要与他决斗呢!上次被他害的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面,我若是不找他讨回来,我还是堂堂的芷柔郡主么?”芷柔边说着,边走得飞快,宛思只得疾步跟了上去。

天云山位于长安城外十里处,是一座景致优美的高山。全山林木青翠,叠环翠绕,处集山、水、洞、廊、林为一体,美不胜收,原本为平日里游览的好去处,可惜却被一群悍匪给抢占了。那群贼寇,据说彪悍异常,官府曾经三番五次派人围剿,都大败而归。过路的行人、客商屡次被劫,有的人还被残忍杀害,从此,这条官道便人迹罕至。

两个人走到官道上之时,只觉得偌大的路上阴森森的,一个行人也没有,两边古木参天,十分可怖。虽然是白天,却时时有寒鸦飞过,发出吱吱呀呀的难听的声音。宛思心里蓦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对芷柔说道:“小郡主,我看,我们还是离去吧。这个地方,好似怪吓人的。”

芷柔此时,心里也有些害怕,却强自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一切看我便是啦。”她边拍着胸脯边往前走,走了两步,却自个儿先哇哇大叫起来,叫道:“人骨头!死人骨头!”宛思走上前去一看,却哪里是什么死人骨头骷髅,只是一堆白色的石头罢了。

宛思摇摇头,笑道:“哪里有骨头么?只是石头罢了。小郡主,这种地方,原本是不该我们来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芷柔听了,一时也有些动摇起来,想了半日,却道:“我是坚决不回去的。若是找不到岳百川那厮,出我心头之气,我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

宛思只得叹口气,跟着她继续走。

不多时,两个人已经来到山脚下的一块空地中。芷柔嚷着累了,要歇歇,宛思莞尔,由着她去了。

过了不一会儿,两个人忽然听到两边的树木草丛一瞬间唰唰响了起来,那声音便如暴雨打残荷的声音,但是天清气朗,并没有半滴雨,一瞬间,宛思心中已经了然,她端坐着不动,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芷柔却是吓的不行,拉着宛思的衣袖,说道:“宛思,你听什么声音?莫不是有鬼吧。”

宛思笑笑:“大白天的哪里有鬼?只怕是我们遇到天云山的贼寇了。”

芷柔闻得是贼寇,顿时面容又恢复了往昔的颜色,拍拍胸脯说道:“这倒是好啦,我正等着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呢,熟料到他们居然自个儿送上门来啦,”

两个人正说着,宛思装作不经意地四处看了看,只见草丛树木后面都无风自动,想必是已经埋伏了不少人。映照着太阳光,她还隐约见到有细小的光点四处摇曳,她心里想了想,立时明白了,贼寇用的并非是刀剑,而是弓弩,此时,已经有大批的弓弩手躲在暗处,把二人团团围住了。

宛思叹了口气,若只是有她一个人,她自忖可以脱身,可是此时带了芷柔,却是不能的了。敌暗我明先不说,弓箭无眼,原本不是那么容易躲开的。宛思的心里,倒是一时间有些迷糊:她和芷柔来天云山的事儿,原本是没有人知道的,如何端的就被人发现了呢?便是顷刻间被贼寇发现,常理说他们也不该立刻便派出不下数百人的弓箭手,把两个人团团围了起来。

宛思正在思索,忽然听到上面小山头上有个人大声吆喝道:“下面的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啦。若是不立刻束手就擒,本大王下令三百弓箭手一齐射箭,你们可以想到后果了吧。到时候,你们便会变成箭靶子啦。”

芷柔听闻,面色大变,却强自撑着,说道:“你们想怎么样?本姑奶奶便是来剿灭你们的。”

“哈哈哈哈哈.......”上面的人,又不可一世的大笑起来:“你真是太不自量力啦!”

宛思静静抬头看去,只见树木葱翠,岩石嶙峋,却不能看到人,不过她循着声音听去,却立时可以辨别那个人所在的位置。她心里忖度了一下,若是立时出其不意施展轻功,飞跃到小山头上把那个说话的人拿下,想必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是如此一来,芷柔却难免成为众矢之的。而且,她的武功因此而暴露,实在是不大妥善。

山头上的人,见他们没有说话,一时之间,也静了下来。四周一片安静,只听得唰唰的声音,宛思觉得自己手心满是细小的汗珠。

正在这时候,他们忽然听得有人说道:“大王,这一次我们可发财啦。我是识得那个穿黑衣服的人的。她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人,她原是恭晋王府恭敬王爷的小女儿,芷柔郡主。”

芷柔听得那些人那么说,当下又有些得意起来,叫嚷道:“既然知道本郡主的身份,还不老老实实放下弓弩和本郡主投降?”本郡主说不准心怀仁慈,网开一面,放你们一马呢!若是本郡主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父王定然会派兵扫平了你们天云山!”

那个自称“大王'的人,又“哈哈”大笑不已,他说道:“是哪!扫平了我天云山!我好怕哪!弟兄们,你们怕是不怕哪!”当下,只觉得四周都有人在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欲聋。芷柔的面色,顿时吓的发白。

那个人又叫道:“我火商行走江湖绿林几十年,可有怕过任何人么?我说我的郡主千岁,你便莫要这么天真啦。正好本大王与纪天常纪大人关系甚好,众所周知,纪天常纪大人与恭晋王爷是死对头,若是捉拿了你,把你献给纪大人,那可当真是好事一桩,兄弟们可是又立了大功啦!”

芷柔期期艾艾说道:“你们......你们居然勾结朝廷命官?官贼一家,若是被皇上知道啦,莫说是你们,便是那个纪天常也不得好死!”

“哈哈哈”,火商说道:“小郡主,你说的是对的。只是皇上还有可能知道么?若是杀了你们两个,这个秘密自然是永远没有人知道啦。不过,只要你们束手就擒,本大王并不杀你们,只捉拿了你们,把你们送给纪大人,让纪大人好好的炮制你们。”

芷柔的脸色吓的惨白,身子也有些站立不稳。宛思的心中,倒是越来越心如明镜。她说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若是我们一投降,你们立刻把我们杀了,我们岂不是做了冤死之鬼魂?”宛思这么问,是有缘故的,她的心里有一个疑问,需要解开。

果然,如同她想的一般,火商说道:“若是你不肯相信我说的,我倒是有个法子。”

“请讲。”宛思冷眼旁观。

“小丫头,你既是不肯弃主离去,自然是衷心护主的啦。若是这般,先由你走上我这里来,看看我是真的杀你,还是只要你们束手就擒,便暂时不杀你们,等着把你们交给纪大人。”火商大大咧咧说道。

宛思心里冷笑了一声。她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方才她的试探,完全得到证明。这伙贼寇,的确是和官府有勾结的,只是他们勾结的人,并不是纪天常纪大人,而是恭晋王爷一伙人。若不是她昨晚听了恭晋王爷和陆天青的一番对话,说是要杀死芷柔,嫁祸给纪天常纪大人,她原也是想不到那么多。可是事实上,百密一疏,那番对话,恰好被她听到了。

第12回 魔高一丈

这一切,都是恭晋王爷布局好的。宛思原本觉着在外面比在王府安全,可是她居然算错了。恭晋王爷得知芷柔带着宛思离开后,要么是当即派人跟踪她们,然后把她们的行踪提前向火商说了,并教好火商如何部署,如何把芷柔杀死,放走宛思,好让宛思回到王府去报告芷柔是被这伙和纪天常有密切联系的贼寇所杀之事,然后整件事恭晋王爷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嫁祸给纪天常。同时,他也可以借着这件事,冠冕堂皇地向皇上参一本。最重要的是,可以如他所言,让沈牧和纪天常反目成仇,互相残杀,他从中渔利。

宛思叹道:恭晋王爷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果然是高明的。若非自己早有准备,定然中了他的计策。此时此刻,芷柔大约变成一具尸首了。

宛思笑了笑,已然明了该如何去做。火商想法子诱她上去,便是想等她上去后,万箭齐发,射死芷柔。然后再布局放走宛思,好让宛思回去转述这件事儿。只是他做梦也不曾想到,他的阴谋,已然被宛思看穿。

宛思装出很害怕的样子,说道:“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和小郡主在一起。要是......要是你们想要我们的命的话,那......那你们......你们现在就放箭好啦。”宛思说到最后,声音已然有些哽咽,外人听上去,自然是觉得她心中害怕所致。殊不知,这原是她的计策之一。既然贼盗还要留着她回王府报信和做证人,自然是不会这么轻易把她杀死的。这样,只要她和芷柔在一起,贼盗便也拿芷柔无可奈何。若是他们将芷柔、宛思一起杀死,然后恭晋王爷再去和沈牧说这件事儿是纪大人做的,无凭无据,沈牧自然是不会相信。

芷柔也有些害怕问道:“宛思,你说她们会不会真的放箭?”

宛思说道:“我也不知道。小郡主,到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啦。无论生死,宛思都与你在一起,不分开。”芷柔用力点点头,眼中有泪花涌动。

两方的人僵持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火商想必有些恼怒了,叫道:“宛思,你若是再不上来,我要命令人放箭啦!到时候万箭齐发,你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

宛思暗暗发笑,心想自个儿猜测的,果然是对的。那个火商居然连自己的名字叫“宛思”也知道,不是和恭晋王爷早有串通,又是什么?此时此刻,宛思却并不想把这一点给揭发出来,若是说了,恭晋王爷多半会害怕宛思已然东西他的阴谋,恼羞成怒,说不准会立即下令让火商把两人一起处死的。宛思甚至觉得,说不准恭晋王爷此时此刻,也躲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事情的发展,同时给火商传达着命令。

还好芷柔实在是吓坏了,并没有觉着火商的称呼有何不妥。

宛思仍是装成吓得浑身颤抖的样子,用发颤的语调说道:“我宛思.......既然受到王爷优待,认我为义女......便要好好保护郡主。若是郡主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回去向王爷交代......我无论生死,都要与郡主在一起!”

火商恼怒地说道:“你们两个丫头,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本大王不客气啦!兄弟们给我听好啦,等我数到三便全部放箭!”

“一!”火商大声数道。

宛思和芷柔紧紧抱着,芷柔的身子软弱的似乎随时要瘫倒在地一般,可见她心中,实在是害怕已极。宛思的心中,其实早已成竹在握,是半点惧意也没有的。她不停拍打芷柔肩头,以示安慰之意,好让芷柔可以平静下来。

“二!”火商又大声喊了一句。

宛思觉着芷柔倒是忽然之间平静下来了。她说道:“宛思,谢谢你对待我如此之好。我以为除了我的母妃和哥哥,天底下没有人可以陪伴我一起死的,原来还有你。”

宛思说道:“郡主,你莫要这么说。还有王爷,不是也对你疼爱有加么?”

芷柔的面色,一时有些凄然起来,她说道:“父王,父王自然是待我极好的,但是他却不会和我一起死的。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志在天下,岂会为了我去死?我实在琢磨不透,他的心目中在想什么。我常常在想,也许,我在他的心目中,其实是并不重要的。”

宛思捋了捋芷柔的头发,说道:“小郡主,你莫要这么想,王爷待你,自然是极其好的。只是,有时候,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嗯,”芷柔说道:“可不是么?希望父王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母妃死的时候,除却石丽卿那个奸妃的燕窝粥,再也没有喝过别的东西,却忽然之间不明不白的死了。当时我还小,只会哭着喊母妃。我哥哥要去看母妃的尸体,可是父王却抵死不许。他说我的母妃,是忽然中风而死,死相很是难看,不想让母妃在我们兄妹之中留下难看的印象,所以不许我们看。其实,我哥哥的心里,却是明白的。他知道母妃是被石丽卿下毒害死的。我母妃的身子骨,一向好好的,怎么会说死便死了呢?一定是石丽卿这个贱人,为了登上王妃的位子,不惜害死我母妃。这件事,我父王后来,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因为要利用石丽卿的爹石太远的兵力,便不肯把母妃薨世的真相说出来,非但不肯惩罚石丽卿,还让她坐上了嫡王妃的位子。宛思,你说,我父王是这样的人,他会为了我而死么?”芷柔的声音,越发的有些凄咽起来。

宛思心中,总算明白芷柔母妃逝世和恭晋王爷之间的关系了。她心里想,难道恭晋王爷便是因为这个,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对自己心有怨恨,便要除去他们么?若是如此,他的心肠之铁石,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宛思一向自谓是天下最无情之人,为了任务,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可是她自觉,比起恭晋王爷,实在是大大不如。

听了芷柔的话,她仍旧别有用心的问道:“小郡主,大世子和你,既然是这么想的,难道你们还一任石丽卿这么得意么?”

芷柔流泪道:“那又有什么法子!我们一来没有凭据,二来石丽卿始终是父王的妃子,我们若是对她有什么不利,便是对父王不起,便是大逆不道了。这样的事儿,我哥哥是做不出的。不过我哥哥也说了,若是有一天,他查到什么证据,定然请父王主持公道。要是父王不肯的话,那么到时候他再举兵杀了石丽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芷柔说道这里,不远处的高草丛忽然动了一动,动的十分怪异。宛思眼尖,立刻看到那草丛中埋伏有人。而且,她还清楚地看到了一条锦带,上面镶着蟠龙戏珠,那原是恭晋王爷时常佩戴的一条。宛思心里冷笑,那人自然是恭晋王爷无疑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果然是恭晋王爷策划部署的。

宛思猜测的不错,躲在高草后面的,果然是恭晋王爷,带着他的得意谋臣陆天青。他把芷柔和宛思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芷柔说道“我们若是对她有什么不利,便是对父王不起,便是大逆不道了”的时候,恭晋王爷心里一时还有些感触,甚至一瞬间还生出了不杀芷柔的想法,毕竟是他把芷柔养大的。可是当芷柔又说道“要是父王不肯的话,那么到时候他再举兵杀了石丽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时候,恭晋王爷心里一凛,当下决定了芷柔是非杀不可的。所谓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芷柔沈牧不死,他们既然会举兵杀了石丽卿,又如何确保不会举兵杀了自己?那高草动了动,实在是恭晋王爷心里一时有些大意,不小心碰触了一下的缘故。

此时,宛思的眼睛早已经移向别去,她既然知道恭晋王爷躲在高草后面,心中便知道该如何去做了。当下,她说道:“小郡主,王爷是个贤明的人,若是你们真有证据,他自然会给你们主持公道的。这是这件事儿,要么便是你母妃当真是中风而死,要么便是那个石丽卿,做的没有痕迹,连王爷也被蒙在鼓里了。小郡主,王爷平日里对你的好,我是都看在眼中的。他还费杀苦心的教导你,对你那个二哥沈桁,我却不曾看到王爷有那么用心。小郡主,我宛思从小便是个孤儿,被捡到相爷府去做丫头,等到年岁长些,又被送给王爷做侍妾。亏得你为我说情,王爷又开明,我才可以过上现在的日子。我的心中,最感激的两个人,便是王爷和你。我宛思从小没有父母,若是我有了父母,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们,相信他们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小郡主,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可以体谅王爷的良苦用心,知道这世间对你最好的人,是父母兄长。呵呵,不过现在说这些,似乎也没有用啦,因为我们马上要死啦。”

芷柔听了宛思的话,心中大为触动,说道:“宛思,即便我们快要死啦,你说的这些话,还是有用的。起码我心里知道了父王对我的好,我以后也要对他更好些。还有,我知道你是可以与我生死与共的朋友。对我而言,这是最快活的事儿啦。”

宛思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良久,可是火商似乎并没有喊“三”的意思。终于,他大喊道:“来人哪!把这两个人活捉会天云寨,等我交给纪大人,请他老人家慢慢炮制,以解心头之恨!”

当下,从草丛中涌出几十个人来,奔向宛思和芷柔,把二人齐齐包围在中间。芷柔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死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是想到接下来会被送给父王的对头折磨,又觉得有些害怕。

她拔出剑,摆出架势,高声叫道:“你们谁都莫要过来!若是过来,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火商高声说道:“小郡主,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免得受到皮肉之苦。前些日子,有个大名鼎鼎的岳百川,想来我们山寨生事,都乖乖被擒啦,何况是你呢?”

宛思心中想了想,唯恐贼寇趁着拿人的时候,对芷柔不利,当下高声叫道:“你们说你们是纪天常纪大人的人,我们便要信你们么?人家都说,纪大人为人光明磊落,才不会做出这样的鼠辈行为来哪。说不准是你们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假冒了纪大人的名头,对芷柔郡主不利,好让王爷和纪大人因此反目。众所周知,王爷和纪大人是当今朝廷的两大重臣,若是他们互相攻讦,天下必然会混乱。你们这些人,便可以趁着混乱捞取好处啦。”

山头上一片寂静,许久,火商才说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相信我们是纪大人的人啦?”

“当然”,宛思说道:“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与强盗勾结?我宛思虽然是妇道人家,这个理儿也是懂的。”

“哈哈哈哈!”火商大笑起来:“兄弟们,先把这两个姑娘给我抓起来,要活的。我便让她们看看我们的后台纪大人,好教她们死的瞑目!”

宛思听到火商这么说,心头的大石才放了下来。她心里明白,方才,火商想必已经下令,趁着捉拿二人的时候,杀死芷柔,好教宛思回去王府报信作证。既然现在宛思说不肯相信他们是纪大人的人,自然即使芷柔被杀,也只是他们杀的,而与纪大人无关。如此一来,他们前面做的,自然是白费了。所以他们暂时是不会杀芷柔了,起码在让芷柔和宛思见到所谓的他们的后台“纪大人”之前,芷柔和宛思都是安全无虞的。

第13回  地牢重会

宛思和芷柔,被带回山寨。宛思心头原有的一丝忌惮,也不曾有了。毕竟在被几百张弓箭对着的时候,要逃出来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可是一旦这些弓箭撤去,想要逃出,却是易如反掌。

宛思和芷柔,被关进天云寨的地牢中。宛思想来想去,觉着火商一行贼寇,根本不肯能带自己和芷柔去见纪大人。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和恭晋王爷勾结在一起的,和纪大人实在是没有半分联系。但是他们又非得杀死芷柔,而且要教宛思相信,是纪大人的人杀害芷柔的。如此一来,他们能做的,便是带二人去见假的纪大人了。宛思想明白这些,便觉着一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地牢中又脏又湿又冷,四处是蟑螂老鼠,芷柔哪里到过这样的地方。她不停地吓的哇哇大叫,面色变得惨白惨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