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云飞飞的心忽然就软了,天知道,他在遇到自己之前受到过怎样的创伤和折磨!这个跟孩子般蕴着委屈泪水的男子,此时带给她的痛惜,竟让她心头疼得有点扭曲,与刚被情人背叛的疼痛纠结在一起,分辨不出属于哪种痛。

第十二章醉酒

“司马澄害了我的叶子么?他也害了我,害得我失掉了自己的梦,自己的梦。”少女的梦中,除了自己,就只有一个秦枫。如果不是司马澄,秦枫会不会继续是云飞飞的梦中情人,直到永远,永远?

永远已经太远了。

云飞飞拎过原先夺过来的酒坛,仰脖便喝,边喝边笑道:“好,我们一起喝,然后醉了,在梦里一起骂死打死那个司马澄。”

其实她从没有见过司马澄,虽然给这般追杀,也只想过要逃,从不曾想过与大周皇帝为敌,或是取他性命。但她见叶子这般颓丧,无由地觉得司马澄罪该万死,恨得牙都痒痒起来,心头一把火直涌起来,只想把这冰冷的酒水灌下,好浇灭那火焰。

谁想以酒浇火,越浇越烈。

烈烈如焚,直煮心肺。

“叶子,还有酒么?”迷糊间,她听到自己这么问着叶子。

而她的叶子只是垂眸将她倾倒的身子抱在自己腕间,然后另一只手抬起,高举起酒坛,仰脖,吞咽。

泪水忽然之间就糊了她一脸。

司马澄,你这么害我的叶子,我恨透你了!

意识飘忽前,她听到自己这么喊着,然后抱住了叶子的腰。

其实,她忘了一件事。

叶子几乎从不曾讲过,司马澄是如何害她的。

她似乎只是,心痛着叶子的心痛。

第二天,云飞飞是被叩门声吵醒的。

“笃、笃、笃”,一声,又一声,间隔很久,声音很轻,试探般的小心翼翼,却又持续不断,锲而不舍。

懒懒伸个腰,才觉得睡的姿势很舒服。头下的枕头软软的,双手拥着的被子也是软软的,甚至很是温热,有着青春肌体般的弹性。

温热?弹性?

云飞飞忽然跳了起来,然后呆住。

她居然衣衫凌乱地睡在叶翔床上,头枕着叶翔的胳膊,手搭着叶翔的胸部,甚至一条腿还很不雅地搁在了叶翔腿上,而叶翔,小衣几乎大半敞着,露着比女子还洁白眩目的肌肤。

敢情她睡梦中抱着的被子竟是叶翔!

“啊!”云飞飞的尖叫透过紫竹楼直冲云宵,把晨间的黄莺惊得站立不稳,纷纷跌落尘埃!

几乎同时,门外之人惊惶地用力砸开了门。

丁香和哑婆一齐现身在门口,然后一齐背转过身,哑婆连连摇手,而丁香连连尖叫:“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声音倒也不大,正好够把跌落尘埃的黄莺又惊得飞起来,掠翅而逃。

尖叫之后,是“哐”的一声沉重闷响,给匆忙砸开的门被用更快的速度关上。

这一番闹腾,叶翔终于也醒了。

便是不醒,也会给愤怒的云飞飞掐醒。

“你对我做什么了?你这个坏蛋!”云飞飞捏着拳头,没头没脸地锤向叶翔。

叶翔显然没弄清状况,抱头鼠窜直向后闪去。可惜床上的腾挪空间太小,他的身手虽是敏捷,身体却已直摔了下去,但闻“咣”的一声,却是砸碎了一只空酒坛。

地上一片狼藉,隔日的酒水将木质的地板淋得斑斑驳驳,酒坛和酒坛碎片四处都是,锦被掉在地上,滚了许多的不知谁胃中吐出的秽物,眼看已污秽得不能盖了。

叶翔一边扶住疼痛不堪的头,一边揉着眼睛想问时,云飞飞已不肯甘休地滚到地上,又爬过来打他。

叶翔躲了几次,终于忍耐不住,反手只一抓,已将云飞飞的手捉住,将她按得一时动弹不了,才有空问道:“飞飞,怎么了?”

云飞飞眼眶里水光转动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来:“你为什么欺负我?”

叶翔有些傻眼地瞪着她,好半天才醒悟过来,慢慢放开云飞飞的手,道:“应该,没有吧?”他,还不至于糊涂至斯吧?

云飞飞涨得满脸的赤红,叫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应该没有啊?”

“有没有,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叶翔用力揉起太阳穴,用力回忆昨晚醉酒前的情形,苦笑着。他的酒量不浅,云飞飞的酒量却不行,不过半坛下去,早就烂醉如泥,吐得一塌糊涂。他便将云飞飞扶到床上睡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以他的自持,应该只是疯了一样喝酒吧?

而那可恶的云飞飞居然还是一脸地愤怒问着他:“我醉了,又怎会知道?”

第十二章醉酒

这个小迷糊啊,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叶翔已耐不住心头的烦乱,随口道:“你醉了,我也醉了,我又怎会知道?”

醉酒其实真是一件好事,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面对,尤其,不用面对那些殷殷仰望自己的生死兄弟。他爬到床下,继续找酒。但触手处,只有冰凉的竹壁。

酒,居然喝光了。

叶翔沮丧地将头埋在黑暗的床底,一下一下击着地板,痛苦地摇了摇头。

这时有人拽他的脚。

“出来,出来!”云飞飞把他从床底拖出来,居然满面的泪痕。

“既然…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么…”云飞飞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神情却不由有些忸怩道:“你从此可得听我的话,好好做个男子汉。”

叶翔漫声应了,却将伸手够着了一只酒坛,摇了一摇,喝尽了最后一滴酒,无奈地叹口气,将酒坛扔到了一边,转身去探查别的酒坛。

云飞飞不等他拿到手,一脚飞过去踢得远远的,拎起叶翔的衣襟,吼道:“你答应我好好做个男子汉了,还像个狗一样找酒喝?”

叶翔怔了怔,自己刚才随口答应了什么了吗?

看来宿醉未醒时,最好一句话都不要多说。

云飞飞不依不饶,继续吼道:“你还不穿衣服起来,去梳洗吃早餐?”

叶翔用力揉着干涩的面颊,苦笑道:“飞飞,让我安静安静,好么?”

安静?叶翔已经够安静了,安静得近乎沮丧,甚至近乎绝望。那深黑如夜晚天空的黑眸,郁结着层云叠雾,摸索往酒坛的手苍白得看得见根根碧筋,跳动得极是无力。

云飞飞不知不觉滚下泪来,声音不由低缓下来:“我知道你心里有着天大的委屈,也知道你现在不愿见你那些生死兄弟。可是,酒醉真是个好办法么?你一醒过来,你的兄弟们定然还守在紫竹林外,等着你出现;司马澄如果一意害你,多半还会再派人来杀你。不,不对,不是杀你,是折辱你,让你生不如死!”

叶翔脸面更加苍白,闪着近乎青玉般透明的色泽,他的唇颤抖了片刻,突地笑道:“是啊,与其生不如死,不如醉死来得干净!飞飞,真为我好,帮我再弄个几十坛酒来吧!”

云飞飞气得七窍生烟,将右手高高的举了起来,似狠狠甩他一耳光;但叶翔视若未睹,竟泥雕木塑般呆坐地下,黯然垂头。云飞飞终于没能打下去,手掌在空中慢慢绻作了拳头,捏得紧紧的,然后失声哭道:“你想死,你这么想死,昨晚又招惹我做什么?”

叶翔这才恍惚明白云飞飞的意思,他抬手抚住云飞飞的头,沿着她的长发滑下,目光渐渐澹然。他温柔道:“你放心,当日我错过一次,便是喝再多酒,也不至于糊涂到去侵辱你的清白。唯一恨的是,我已不再是当年的叶翔,不然,我一定好好守着你,护着你,直到你找到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云飞飞听到这话,原该松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心中似有某种绵软如絮的物事被撕扯开来,软软酸酸地疼痛,反觉更加委屈,扯住叶翔的衣裳,低低泣道:“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当年的叶翔呢。你既是我的叶子,就得好好守着我,护着我!”

叶翔又抓到一只酒坛,仰脖一喝,却是空的,一滴俱无,顿时双手无力垂下,黯然苦笑。

这时居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除了他们俩,紫竹楼只哑公哑婆和丁香了。他们误闯了一次,知道正是尴尬时候,又怎会再次敲门?

可现在的敲门声却更加急促,急促中带了某种兴奋,似守侯了许多时候,终于等到了久违已久的情人一般,惊讶而欢喜。

投在窗棂上的人影,一个正在敲门,他身材略矮,微微驼着,正是哑公。

另一人却极苗条,苗条得简直过于纤瘦了。而她的声音,亦在清越中带了种纤细的温柔:“三弟,是我。还不开门么?”

叶翔如受雷击,整个人跳了起来,冲到门前,却扶住门框,顿住,战栗。

第十三章 皇后

“清…清容?”许久,叶翔沙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着,带了不可思议的震撼。

门外沉默片刻,又是极温柔的低叹:“三弟,是我。你…好么?”

叶翔的背紧紧抵住墙,身躯僵直,如给冻住了一般,他的眸光却在瞬间如朝阳般闪亮激动,幻出近乎怪异的奇特华彩。

片刻之后,他忽然跳了起来,惊惶地将四处的酒瓮碎片连同污了的锦被一齐往床下塞去。

“飞飞,飞飞,快帮我清理一下!”叶翔一边收拾,一边压低了嗓子慌乱无措地央告,“我,我总不能让她见到我狼狈至斯!”

云飞飞狐疑地瞧着窗外的人影儿,怎么也想不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人物,让叶翔这等忌惮,忌惮到狼狈至斯,也不敢说一句不见。

但她还是帮助叶翔匆忙收拾着屋子,并提醒道:“叶子,你该先穿上衣服吧?”

叶翔恍然大悟,低低道了声:“拜托,帮我清理一下!”自己果然立起身来匆匆披起衣裳,扣上衣带,指骨却不听指唤地颤抖着。

这时外面那女子又道:“三弟,不方便么?我且到外面等你好了。”

“没有!”叶翔迅捷地答着,一把拉开了门,目光灼灼,看着眼前的女子,胸前起伏不定。

这女子明明一身男装,风尘仆仆,漆黑的眸子里有掩不住的疲惫无力,可云飞飞一眼瞧去,心下大大吃了一惊。天下竟有这等绝色的女子么?

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细致地排出了绝美的轮廓,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是浑然天成的高贵而忧郁的气质,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寂寞,仅那么安静地立于眼前,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来。

此时叶翔投在这女子身上的眸光,晶莹跳动着的,分明便是那深深的心疼和怜惜,叫云飞飞看得一阵无来由的酸涩。那女子却似看不到叶翔对她的惜痛,眸光如黑宝石般的流光在云飞飞脸上轻轻滑过,然后默默凝视住叶翔,叹息道:“三弟,你怎生,还这般的瘦?”

叶翔努力咧开嘴,似想还以一个微笑,但终于不能做到,反而似给哽住了,低了头去,半响才道:“清容,你怎会来了?”

那女子微微笑了一下,似数九寒冬的白梅,在枝头轻轻一颤,婉转开出重层叠瓣的花朵来。

“不亲眼见你一眼,我终是,不能放心的。”又是幽幽的一声轻叹,那女子道:“虽然瘦些,总算,你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子,我就放心了。”

她伸出手,光洁如玉的手指挽住云飞飞的手,温柔握住,道:“姑娘,我叫李清容,叶翔的好朋友。”

李清容?这名字,恍惚在哪里听过,难道是京城十分有名的人物?于云飞飞,叶翔的过去,全然成谜。那似乎是一个与自己全然不相干的世界,遥远得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可现在,她显然已经和叶翔联系在一起。皇帝要捉的,是他们两个;叶翔的兄弟,把她当成了他的红颜知己;而现在,这叫李清容的女子,看他们在如此美好的清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显然也想到别处去了。

而叶翔居然没有否认。他定定神,再次抬头道:“清容,你只管放心吧。我…很好。飞飞也很好。”

李清容恬然微笑,袖子抖了抖,手中已多了支蝴蝶双飞嵌宝金钗,轻轻簪于云飞飞发际,似很欣慰道:“这只钗,总算找着主人了。”

叶翔默默望着那蝉翼般轻巧精致的蝶翅,在云飞飞乌黑如云堆的灵蛇鬟旁轻颤,面颊上笑容迷离,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欢喜。

不知为何,云飞飞那般跳脱的性子,此刻竟也那般安静地由着李清容把自己当成了叶翔的爱人,丝毫不加辩驳,也不知是为了强掩慌乱的叶翔,还是为那忧郁高贵的李清容。

一时簪定,李清容仔细将云飞飞端详片刻,微笑道:“妹妹生得果然美丽,正与这钗子相得益彰,更与叶翔弟弟天生一对,宛如璧人。”

第十三章 皇后

云飞飞不觉郝然,道:“姐姐谬赞了。像姐姐这样的人物,才是人间的绝色啊。若换上女装,只怕连皇后娘娘,也是比不上姐姐的风韵呢。”

李清容宝石般的黑眸蓦地睁大,有些玩味似的在二人身上一扫,而叶翔显然尴尬不安起来。

云飞飞再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正不明所以时,叶翔轻咳一声,微笑道:“飞飞,清容,她…正是当今的北周皇后。”

“啊!”云飞飞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皇宫中那高贵无畴的皇后娘娘,怎会孤身一人跑到这么荒僻的地方来,惊得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而李清容只微笑道:“出了皇宫,没有所谓的皇后。叶翔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我最好的妹妹。”

她低了头,将叶翔腰间匆忙系就的凌乱结子解开,重新系了一朵如梅花般俏逸的结子,才又笑道:“妹妹,我是这次是私自出宫的,并不能多呆。且将三弟借我一会儿,静静地说些话儿吧。”

云飞飞有些傻傻地应了一声,李清容才回头冲叶翔一笑,道:“走吧。”

叶翔也不答言,垂了头,安静地跟随在李清容身后。

那种澄澈到心底的安静,竟是云飞飞从不曾见到过的。这个男子,已经习惯了用笑容掩饰人后的悲伤,用波澜不惊来掩饰心底的暗涛汹涌。但这么久以来,云飞飞似已经习惯了从他潇洒的表象,去玩味那深层的不可捉摸的悲哀。

可这一刻,他居然只剩了安静。安静的背后,还是安静。

“叶子!叶子!”明知带走叶子的是皇后,云飞飞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惴惴,生怕失去一样的惴惴。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为叶子而患得患失?再怎么了不得,他也不过是云飞飞拣来的叶子罢了。

可便是一片破叶子,也比秦枫强罢?

当心头突然冷到极致时,伸过来的手,即便如叶子般冰凉,也是可以温暖人心的罢?

云飞飞推开窗户。

窗外天空碧蓝,很少的几缕流云,丝丝飘散,流淌向远方。紫竹林紫涛翻滚,浮沉不定,没有绿竹的滴翠诱人,却另有一番浩翰大气,波澜壮阔。

李清容和叶翔二人,缓缓向竹林中步去。虽然两个身影,相距不过几步,可不知为什么,他们看来,居然同样的那么寂寥,那么落寞,那么忧伤,犹如两只受伤落伍的孤单鸿雁。

叶翔,从地位尊贵的开天盟盟主叶三公子,沦为了受尽践踏的酒鬼,自是有千种委屈万般伤痛;但皇后呢?传说中,皇宫虽是混乱,独她荣宠依旧,甚至今年连她娘家的小侄儿都受封了侯爵,为何她的眼底,还是数不尽的寂寞如伤?

云飞飞叹口气,突然恨自己,为什么不生一对千里眼,顺风耳,便可以看看这两个不寻常的人物,正在做什么,说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阑珊春意里的日光更加明媚得耀眼了。

叶翔耷拉着袖子,慢慢从林中步出。不知是不是禁不住那午时阳光的灼晒,走了片刻,他用手掌搭在额上挡了挡阳光,定了定神,才用双手按在面颊在揉搓着。忽一眼看到云飞飞正在窗户远远望着自己,似吃了一惊,冲她挥了挥手,才挺直腰杆,加快了步伐。

回到楼中,哑婆早已备了饭菜,笑嘻嘻迎了缓缓下楼来的云飞飞,又小心翼翼扶了叶翔坐下。

丁香站在一旁,有心想取笑两句,忽见二人神色都有些异样,总算乖觉地住了口。

眼见叶翔喝了两口清粥,轻轻吐一口气,闭了闭那倦乏得黯然无光的眼,道:“哑婆,帮我备些热水吧,我想洗个澡。”

哑婆领命而去,叶翔搁了筷,慢慢将头低了下去,埋在搁在桌上的胳膊下,微微地叹着气,却有些像是痛苦的呻吟。

飞飞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想去安慰两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那密密层层的竹林深处,皇后和他,说了什么?他们和司马澄,又是怎样的错综复杂的关系?

突然之间,心头多了几分萧索和难过。在云飞飞眼里,叶子是云飞飞的叶子,可叶子到底有过什么遭遇,却从不曾跟她讲过。那么,在叶翔的眼里,他是云飞飞的叶子么?

第十三章 皇后

一时热水备好,叶翔径去洗浴,云飞飞默默回到自己房中,推开窗。蔷薇开得正好,一直蔓延到二楼的窗外,清香淡淡,徐徐扑面而来,令她想起京城的云府,往年也有那么灿烂明媚的蔷薇,招摇肆意地盛开着。可独今年再无人去采摘,想必也些寂寞吧?

正呆呆出神之际,一片阴影挡在前方。

一抬头,却是叶翔,穿了件月白软缎的长衫,一头黑发尚湿漉漉的,踱了过来,默默在她身畔坐下。

云飞飞收拾起心头的伤感,笑如春花,漫不经心般道:“洗完了?开心些了吗?”

叶翔探手采了一朵蔷薇,簪到云飞飞发际,却触碰到皇后李清容为她戴的那根蝶双飞金钗,不自觉又叹了口气,道:“这根钗儿,她倒是一直留着,可惜,终不肯戴起。”

云飞飞抚摸那朵盛放的蔷薇,心中不由一跳,连面色都有些赤红了。忙强笑道:“她是皇后啊,什么钗儿没有,为什么一定要戴这只钗呢?

叶翔沉默片刻,道:“那根钗,是我送她的。”

云飞飞心里沉了一沉,凝视住叶翔有些苍白的面颊,双瞳一汪清泓,似要照他的心里。

叶翔握住了云飞飞的手,轻叹道:“飞飞,我知道你对我疑惑好久了。可难为你,那么个淘气丫头,竟从不曾追问过我。”

云飞飞用双手将叶翔的手包围住,仔细地用自己的温热浸润他的冰凉,却笑道:“你又过份了。我什么时候是淘气丫头了?小心我打你的爆栗!”

叶翔摇了摇头,微微笑了一笑,也不辩驳,道:“其实,有些事,我真的不想再去面对了。可惜,只怕,该来的终归要来,躲也躲不过去。”他似乎自语般道:“毕竟,我还有顾忌的人,她,还有你。”

云飞飞心中又是一跳,连呼吸都有片刻的凝窒。而叶翔却将头埋入她的颈窝,慢慢叙起一段往事来。

而云飞飞,却傻了似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推开这男子的勇气。她甚至还低了头,用很暧昧的姿态,轻轻拥住他,用她长了十七年,从不曾有过的温柔和伤感,揉搓着那尚淋漓滴水的黑头发。

那往事,亦是温柔而伤感的,在鲜血和暴力中,温柔而伤感着。

那一年,少年得志的开天盟盟主叶翔,结识了长沙王司马澄。贵为皇子的司马澄礼贤下士,平和仗义,对叶翔更是倾心结交,并引见了来自漠北的匈奴人,铁血城之主白天曜。在司马澄的提议下,三人结为兄弟。白天曜居长,而叶翔年纪最轻,排行第三。

白天曜性情略嫌孤冷,叶翔年轻,亦是气盛,平日相处,竟多有不洽,亏得司马澄居中调停,才算维持着表面的情意。

后先帝驾崩,太子司马湛在守孝时突然暴毙,未及留下任何遗诏。二皇子赵王司马海,三皇子长沙王司马澄,四皇子东海王司马清,五皇子成都王司马渝,开始各逞手段,以查探太子死因为名,竞逐帝位。

本来,手握京都过半兵权的二皇子司马海,最有实力问鼎天下,但四皇子司马清查出太子之死与太子太师李遂国有关,关押了李遂国,开始联系朝臣调查与李遂国走得极近的二皇子司马海。

李遂国之女李清容,遂向一向有来往的白天曜求助。

就是在这时,司马澄和叶翔,都见识到了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女李清容。叶翔几乎毫不犹豫地在第一眼选择了帮助李清容,随即三皇子司马澄在白天曜和叶翔的全力辅助下,将二皇子、四皇子的势力一并压下,并以他在朝中那么多年斯文有礼的良好形象,得到了大臣们的支持,登上了皇位,改号永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