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回时》作者:东篱菊隐

【文案】

他回来了,她却决定离开。奶奶的离世留给她一个身世秘密,身中剧毒昏迷之后,她的秘密被他发现,心底渐起对她的怜惜,可是她终是离开了……

她回来了,他满心欢喜,她却忘了一切……

主角:寒雁回(李玉回) │ 配角:李淳己 │ 其它:

【正文】

雁字回时 楔子

东都洛阳。

快近年关了,天空飘起了小雪,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整个洛阳慢慢地被白雪覆盖了,白瓦黑墙,玉树琼枝,宛如一幅水墨山水画,美如仙境。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就算没有一丁点浪漫的细胞也会深深地陶醉一会。可是偏偏有人真的就没长这样的细胞,抱着暖炉坐在雪里唉声叹气。这就是洛阳李府的三少李淳飞。李府在权贵如云的东都洛阳并不是特别显眼,他们只是某个先朝权贵的一个偏支,改朝换代之后为求安稳的生活而从政治漩涡中奋力爬了出来,走上了经商之路,李家的老太爷颇有几分经商的天分,许多年下来也积攒了数量可观的财富。为了避免财多招灾,李家秉持财不外露的方针,所以在洛阳,李府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商家,有那么点银子,但显然没人把它放在巨富的行列。李家的麻烦也就少了很多。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谁家里有三个老大不小,早已过了成婚年龄还四处游荡的臭小子估计任何人都会愁白了头。李家的第三代三个男孙,两个女孩。男孙中只有长孙李淳己成了家。按理说长孙成家了,李老太爷也不必太着急,但是问题就出在,李淳己新婚第二天就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只留下孙媳寒雁回独守空闺。目前李家老太爷、李家老爷都已退居二线,每日的事情就是到处托媒人给自己的不孝孙、不孝子说媒。希望李淳景、李淳飞能早日收心,让他们在有生之年能抱上曾孙、孙子。显然李老太爷比李老爷更热心。

下个月,也就是正月里,是李老太爷70大寿,也是李老太爷给两个孙子定下的最后期限,要么自己挑选一个结婚对象,要么接受家里的安排。李老太爷很肯定两个孙子不会自己主动去挑选,所以他和老太婆、儿子、儿媳早已暗中挑选好了张府和钱府的两位小姐,就等着明年过门了。至于长孙------ 提起来李老太爷就难过,李家上下都觉得对不起雁回,让她独守空闺五年不说,近四年来,由于李老爷身体不是很好,李家的两位少爷又整天抓不住人影,所以这四年来,李家的生意慢慢地都由雁回去打理了。府中的杂事李夫人虽然在掌管,但显然雁回在府中的时候府里面会更井井有条,所以慢慢地,李府中的大大小小都越来越依赖雁回,老太爷有什么事也喜欢向孙媳询问意见。更别提女人们了,简直从吃到穿都要雁回决定了。这不,雁回这几日去长安商号进行年终结账,李府就跟散了一样。还好,雁回的丫头寒烟在替她暂时掌管家事。这丫头也是深得主子神髓,做事有条有理。不过此时她也一样唉声叹气——在李淳飞对面。

“寒烟,大嫂是不是今天回来呀?”李淳飞问道。

“寒香的信上是这么说的。哎,小姐要是早回来几天就好了,这状况我怎么办啊!早知道我这次就算死皮赖脸也要陪小姐去长安。那就不用遭这份罪了。”寒烟不停地抱怨着。

“早知道,我也陪大嫂去长安了!”李淳飞嘟囔着。

“哎,只怪我命不好啊!”寒烟撇嘴。

“寒烟,你把她安排在那儿,大嫂会怎么想啊?她会不会特别生气啊,再怎么说,再怎么说那也是她新婚的洞房啊?”李淳飞一脸担心。

“我也不知道,她与大少爷寸步不离,这也是大少爷的意思啊。我只是个下人,主子想怎么样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只有听命令的份。”寒烟继续扁嘴。

“大哥是要纳妾?”李淳飞喃喃到。

“那样子倒是像要正式过门,把我们小姐摆在哪里,苦了我们小姐这些年来还替李家操劳。”寒烟为寒雁回打抱不平,“不过,她想进李家的门也得过老太爷、老爷那一关吧?我就不信她那么容易进门。”

“那都是以后的事,眼前要紧的是,大嫂会是什么反应?”李淳飞说到,“真想念大嫂做得饭菜啊!”

正说着话,远远地走过来一个妇人,是厨房的六嫂,她走过来向寒烟道:“寒烟姑娘,饭菜都已备下了,要不要等大少奶奶回来?”

“做好了?那就吃吧!像以前一样,不用给小姐留饭。”寒烟答道。“还有,六嫂,你让岫云去请大少爷用膳。” 寒烟嘱咐完转身去了。六嫂也回去叫女儿岫云去请人。李淳飞暗暗祈祷,越晚让大嫂知道这件事越好。

雁字回时 负伤

洛阳的官道上飞驰着三匹马,天色已经很晚了,只能靠着白白的雪来辨认方向。三个人都披着白色的大氅,身上落满了雪花。但是他们仍旧马不停蹄,势必要今天赶回洛阳。

忽然,官道一边的树林里冲出了几个黑衣人,手持大刀,在雪光的反射下,更显得寒光凛凛,三个人拉住马,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他们并不害怕,因为三个人中至少有两个是高手对付眼前的小喽罗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各位是要财?”叶冷阳问道。

“那要看你们有多少财!”为首的大汉冷冷答到。

“看你的本事!”话未完,叶冷阳迅速抽出腰中的软剑,向黑衣人飞去。他回头看了寒香一眼,看到寒香点头,就放心地与黑衣人展开厮杀。原本他以为这些人都是些乌合之众,没想到一交手,他就明白这些人绝非劫财那么简单,他们招招都是致命的,而且其中两个人已悄悄脱离战圈向寒香她们逼近,虽然他自信寒香可以对付这两个人,但是还要保护不会武功的少夫人那就危险了。因此他就时不时分神看向寒香那边,也因此他的大氅被对方的刀刮破了,这是寒香的声音传来:“冷阳,我可以对付。”闻言,叶冷阳完全放心了,寒香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他全心对付眼前的四个黑衣人,虽然耗费了不少力气但是很快四个人被他点了穴道无法动弹,他用剑挑下他们的面罩,用剑指着为首人的喉咙,问道:

“说,谁派你们来的?”

对方没有反应,忽然他的脸上有了一丝冷笑。叶冷阳马上转向寒香,他看到了让他血液凝固的画面,一个黑衣人摆脱了寒香的纠缠,正举刀向少夫人砍去,而且那刀似乎马上就要落到少夫人的头上了。叶冷阳剑尖向前,划断为首黑衣人的喉咙,施展轻功想拦下那黑衣人的刀,但似乎已经无法补救了,正在这时,他又目瞪口呆了,只见少夫人身子轻轻一动,那刀锋就偏了方向,只砍到她的左臂上,这给叶冷阳争取了时间,他此时已到了黑衣人背后,一剑结束了他的性命。少夫人左臂上的雪迅速涌了出来,把大氅染红了好大一块。叶冷阳看向寒香,

“照顾少夫人。”

他的表情变冷了,像个冷血杀手。自从认识寒香,跟随少夫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杀过人了,可是现在他要杀人了。他的表情另那些黑衣人害怕,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动,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剑穿透自己的胸膛,然后痛苦的死去。缠住寒香的黑衣人明显势弱了,完全没有开始的嚣张气焰,他明白,自己肯定活不过今晚了,就算他们不杀他,他也活不成了,他的主子会杀了他。因此他没有注意叶冷阳已到了他身后,等到他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动不了了。

“别问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他只等着叶冷阳给他个痛快。但是叶冷阳显然不想让他如意。

“我有办法让你说。”叶冷阳脸上还是冷冷的没有表情。

“冷阳,将他带回去慢慢盘问,夫人流了很多血。”寒香说到。

可是没等叶冷阳回答,他对面的黑衣人就慢慢倒地了,血慢慢从他嘴角流出来,

“他服毒了。”叶冷阳想点他的穴道,延缓毒素,在他死之前问出点什么来,但是黑衣人显然已经没有了气息,显然他服的是立即致命的剧毒。最后的一个也死掉了,完全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了,不过还好,少夫人没有危及性命。

他来到寒香身边,看到寒香已经点了少夫人左臂上的几个穴位止住了出血,而且也上了金疮药,寒香在自己裙角扯下了一圈包住了伤口。但是他们都知道,目前最需要的是赶紧回到洛阳城里,找欧阳大夫仔细诊察。

事不宜迟,寒香与夫人共骑,叶冷阳随后,以免后又追兵。寒雁回的脸色白的像一张纸,她生平怕见血,加之又流了不少血,因此才如此。不过她想她还是能支撑到家的,这段路程她要好好想想,是谁恨得要致她于死地。

李府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吃过晚饭的李家人全部移到客厅,等候寒雁回。算算时间,雁回他们应该在晚饭时分就可以到家了,可是现在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还么有任何动静,李老太爷不断派人出去接应,却也是毫无音信。

“老头子,雁儿会不会出事了?”李老夫人惴惴不安地问道。

“娘,不会的,有冷阳和寒香在,不会有事的,可能城外雪大,耽误了行程。”李夫人柳氏宁毓劝慰道。

“就是,你这个老太婆胡说什么,我们雁儿福大命大,我还等着她给我添个曾孙呢!”李老太爷大声说道,闻听此言,坐在李老太爷左手第一把椅子上的人不自在地动了动,全厅人的眼睛都看向他,好像在等他回答一样。也好像在告诫他什么。原来他就是那个失踪五年的李家长孙李淳己。

雁字回时 重见

城东欧阳医馆

包扎完的寒雁回疼得直皱眉,一些血还是从纱布中透出出来,她看得又是脸色苍白。

“香,替我换件衣服,这件衣服让爷爷他们看到一定又大惊小怪了。”寒雁回说到。“还有,那件大氅扔了吧,拿个新的给我。”然后她转向欧阳明月,问道:“欧阳大夫,这伤口有毒吗?要多久才能结痂?”

“伤口倒是没有毒,但是对方用力很大,所以伤口很深,需要一些日子才能愈合,少夫人,关于换药的事我已嘱咐了寒香,她可以帮您换药,另外我开了个方子,按方抓取,一日三次服用有助于伤口的愈合。”

“欧阳大夫,您的意思是,还要喝药汤?”寒雁回脸更白了,“只是皮肉伤必须如此吗?”

“少夫人,如果您想多疼几天也可以不服用。”欧阳明月笑了笑。

“我知道了,欧阳大夫。这么晚打扰您休息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改日我登门道谢。”说完她站起来,打算回李府,却感到一阵眩晕。

欧阳明月说到:“少夫人,那药还是服用的好,您失血不少,而且赶到我这似乎又赶了不少路,所以扯动伤口,伤了些元气,所以我给您开的药还有补血之用。”

寒雁回镇了镇精神,“我明白了,欧阳大夫,我会照做的。我们这就回去了,不打扰您了,还有,希望您不要将此事说与别人。”

欧阳明月点了点头,送寒雁回出了门。

因为欧阳明月的嘱咐,寒雁回有伤在身,所以马不宜快行,因此从城东医馆回到城西李府又用了不少时候。当他们快到李府的时候发现李府门前灯火通明,几个家仆在门口逡巡。看到他们,几个家仆迎了上来,“少夫人,您可回来了,太爷和老爷都等急了。”一个人赶紧进内院报信去了。

“太爷,老爷,少夫人回来了。”家仆道。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但是随即大家又都惴惴不安起来。

当寒雁回走进内院进了客厅就看见所有的人都有点坐立难安的样子,不禁觉得奇怪,但是当她看到失踪已久的李淳己的时候,她立刻就明白了。尤其是看到他下首坐着的温婉美人的时候,她愣了片刻,随即恢复了平静,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波澜。

“雁儿,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李老太爷用手抚着胡须,问到。

“因为``````”寒香还未说完就被雁回打断了,“因为我们的一匹马病了,而驿站又没有马匹可以换,加上城外的雪大,因此才耽误了行程。”寒雁回平静地回答,“害大家担心,下次不敢了。”她面带微笑。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雁儿,想吃什么,让六嫂给你做。”夫人李氏问到。

“六嫂,帮我们煮些面,加蛋就好。”寒雁回对六嫂说到。

“少奶奶,厨房里我给您留着好些吃的,别吃面了吧。”六嫂一向喜欢给少夫人做些好吃的,她认为雁回这些年来越来越瘦弱了。

“是啊,一路奔波,吃点好的吧。暖暖身子。”太夫人也说到。

“不必麻烦了,我们赶了这许久的路也倦了,没什么胃口。六嫂,帮我们煮几碗面就好,送到书房。”六嫂去煮面了。

“大嫂,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啊?”李淳飞叫到。

“太冷了,我怕冷啊!”寒雁回觉得自己力气快用完了。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寒烟,“府里来了客人,你怎么安排的?”问完这句话,雁回觉得所有人好像都低了头,不敢看她。

“回少夫人,大少爷与凝翠姑娘住在芳回院。”寒烟也是低头回话。

“这就好,我还怕你让客人感到失礼了呢。”雁回在李淳己离家后一个月就搬出了芳回院,搬到了离李家大书房较近的一间厢房,此后从未踏进芳回院一步。里面的摆设也让人恢复了以前李淳己独居的样子,丝毫看不出那里曾做过洞房。

“爷爷、奶奶、爹、娘,商号的帐改日我再回您们的话,今天天晚了,劳爷爷奶奶也在等雁回,雁回过意不去。”寒雁回仍是淡淡的笑了笑。

“好好好,你也早点歇了吧,我们这些老骨头是熬不住了。商号的事就不要跟我们老骨头说了,爷爷和爹爹把生意交给你,你就是说了算的。”李老太爷此话一出,厅里的人愣了,以前虽说生意实际是寒雁回打理的,但是每个月都要向李老太爷和李老爷汇报,表面功夫还是做的,但现在当家老太爷说这样的话,就是确立了寒雁回在李府当家的位置,赶在长孙回来的时候说并不能说不意味着什么。

寒雁回也是一愣,但是她马上说到:“爷爷哪里的话, 没有爷爷和爹爹做主,雁回心里也不踏实,再说,淳己回来了,淳景和淳飞这两年下来也都可以独挡一面,雁回也正想跟您说这件事。但是今天太晚了,您先歇着,改日再说。”

“改日再说也是这样,爷爷的主意不会变,只要你是李家的长孙媳一天,我就不会改主意。”李老太爷说到。

寒雁回笑了笑,没有言语,但是那笑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那不是开心的笑,那是一种类似解脱的笑。

“改日再说,爷爷。”寒雁回毫不让步。“雁回先告退了。”寒雁回站了起来,没人注意到她用劲抓住寒香的手,“爹、娘也请早点去歇息吧,大家也都累了,都回去吧。”她向外走了两步,回头对李淳飞说到:“淳飞,明早到书房来找我。”说完在寒香的搀扶下离开了。寒烟也紧随其后去了。李淳飞嘟囔了一句:“最好派我出门。”声音虽低,但是李淳己还是看了他一眼。

所有人都回去了,玉凝翠用手碰了碰李淳己的袖子,“淳己!”

李淳己回过神来,发现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两个人慢慢走回了芳回院,一路无语,玉凝翠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只是轻轻牵着李淳己的袖子,没有问什么,虽然她也有一肚子的不安。

雁字回时 倔强

书房

寒香、寒烟扶着寒雁回坐到书房的一张大摇椅上,那是寒雁回想事情的时候最喜欢坐的地方。寒香轻轻说到:“小姐,您先暂且在这歇会,吃些东西寒香送您回去。”

“你们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寒烟很肯定地问道。小姐的脸色白得像雪,嘴唇上也没有一点血色,真怀疑李家人都什么眼神,这明显是重病的表现,居然也能被小姐骗过去。

“是!”从回到李府就一言不发的叶冷阳简短而肯定的回答寒烟,小姐从没有将他们三个当下人看待,因此也没有必要瞒着寒烟,况且寒烟这么聪明,又每天陪同小姐,瞒也是瞒不住的。

“小姐病了?”寒烟抓住寒香的手着急地问。

“不是,我们在城外遇到了劫匪。都怪我,我太疏忽了,害小姐受伤。”寒香一直对这件事很自责。

“恐怕不是一般的劫匪吧?以冷阳和你的身手他们还伤得了小姐,那肯定不是一般劫匪了,应该是杀手吧!”寒烟说到。

“烟,帮我想想,是谁非得让我死才能出气呢?”寒雁回笑了笑。

“小姐,你还笑得出来,现在可是人家在暗,我们在明呢!”寒烟不满地埋怨。边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给寒雁回盖上。书房里本来是没有被子的,但是自从寒雁回入住厢房之后,就时常会在书房待到三更半夜,她又很怕冷,所以寒烟、寒香就腾出一个书柜,里面备了枕头、被子之类。

“我们只能等他们再度出手,目前无迹可寻。”叶冷阳依旧是简短发言。

“是啊,只能这样了,不过以后我们三个中必须得保证随时有一个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寒香说到。

“没错!”寒烟说到。

“你们哪,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啊?我一个小小的李府少夫人还值得什么人这么大动干戈?”寒雁回缩在被子里,不小心扯动了左臂,眉毛又皱成了一团。

“小姐,你是不是很疼啊?”寒烟俯身帮雁回掖好被子,免得她又扯动伤口。

“有点疼而已,想想,以后不要吃肉了,被砍一刀原来这么疼,小猪们都挺可怜的。”寒雁回笑着说,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虽然她疼得直冒冷汗。

“小姐,亏您还有心思说笑。”寒香撇撇嘴说到,“把您自己跟小猪相提并论,一点也不好笑。”

寒烟正要接话,门外传来了六嫂和岫云的声音,“少奶奶,面煮好了。”

“哦,六嫂,端进来吧。”寒烟一边答着一边过去把门打开,从六嫂手里接过托盘,“六嫂,麻烦你了,夫人正歇着,我拿给她们就好了,你也忙这大半夜的了,回去歇着吧。明儿一早还有您忙的呢!”

“那好,面里我加了鸡蛋,还加了点乌鸡肉,很补的,夫人好像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六嫂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屋里传来了寒雁回的声音:“谢谢六嫂,我一定吃光。天晚了,回去歇吧。”

“是。”说完六嫂同女儿岫云去了。寒烟关上了房门,把面放在桌上,揭开三只碗上的盖子,“好香啊,小姐。香,冷阳,来吃吧,小姐不方便动,我来喂您。”说完端了一碗面走向窗边的摇椅。

“我不想吃,一点都不饿。”寒雁回说到。

“小姐,不吃怎么行啊,您现在的状况不吃点东西怎么挨得住啊?”寒烟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摇椅旁边。

看到寒烟这个架势,寒雁回知道如果她不吃一点的话寒烟这丫头就会絮叨个没完,所以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也要装装样子吃几口。

“我又不是两只胳膊都被砍,自己来就可以了。”寒雁回说到,然后小心地坐起来,以免左臂又钻心地疼。

“小姐,你非得这么倔强吗?”寒烟看着寒雁回努力小心地摆正左手,然后用右手端起面放在左手上,最后用右手拿走寒烟手上的筷子,一点点艰难地吃。

“小姐,您就让我喂吧,您这个吃法得吃到什么时候啊?”寒烟心疼地看着寒雁回,她们小姐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她寒烟和寒香才没有别房的丫头那样多的琐事,有时候小姐忙起府里的生意,反倒比她们这些丫头还要累。正因为这样盯着寒雁回看,她发现小姐的脸色好像红润了许多,但是又好像有点红的过分,因此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寒雁回的额头,这一摸不要紧,她发现寒雁回在发烧,“小姐,怎么这么烫?”她大声问到。“寒香,快叫人去请欧阳先生啊,小姐的额头好烫啊!”

寒香和叶冷阳都放下筷子冲到摇椅前,寒香伸手试了试温度,然后站起身,看了看身后的叶冷阳,忧心忡忡地说到:

“真的发烧了,欧阳大夫刚才嘱咐过今天晚上发烧是正常的,但是要特别注意,否则``````否则可能病情加重。”寒香饭也顾不得吃了,急忙推门出去走向少夫人所居的西厢房,吩咐下人准备了一些热水,又多备了一些炭火。然后又回转书房,对寒雁回说到:“小姐,您不想吃也要吃点,最好多吃点,要不一会熬好的药怕您的身子受不了。”

“寒香,你照顾小姐,我去熬药。”寒烟说到。

“不,一会等小姐吃完了面,你扶着小姐回去,房里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熬药的事交给我,欧阳大夫有些嘱咐,现在也没时间跟你说。就这样吧,冷阳,天晚了,你留在内院也不方便,在这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先回去吧。”寒香井井有条地布置着。

“好,我先回去。明早我会来书房等候。”叶冷阳说完转身要出去。寒雁回叫住了他:“冷阳,明天你不用过来,这几天都没什么事,长安这趟回来你也好好歇歇。”叶冷阳没有回答,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小姐。”然后推门去了。

“小姐,您还是让他来吧,他也自责。”寒香看着寒雁回说到。

“你们自责什么,这几年来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寒雁回淡淡说到:“生死有命,谁也不必替谁的生命负责。”然后又费劲地吃她的面。寒烟和寒香两人对望了一眼,寒香转身去厨房熬药,寒烟则盯着寒雁回吃面。

雁字回时 回忆

芳回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响,只有偶尔被雪压得承受不住的树枝发出的“吱呀”声传到这个院子来,给寂静的院子添点生气,这样的夜晚是适合好眠的,但是偏偏有人睡不着。站在院子里看雪景,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叹着气回到了芳回院的小书房里。他睡不着,从十天前踏进家门、踏进芳回院的那一天起,他就少眠。此刻他枕着双臂躺在书房里的小床上,望着窗户上映出的摇曳的树影,就像他此刻的斑驳心情。重回家门,李府上下都先是讶异,然后是极大的热情,奶奶和娘亲都激动地哭了,那一幕真是温馨得很。可是待他将凝翠介绍给家人的时候,他感到了家人对凝翠的排斥,虽然爷爷、奶奶和爹娘没有言明,但是他们对凝翠的不闻不问就已经说明了问题。下人们的排斥就更明显了,芳回院的丫头们整日一言不发,他有什么吩咐也只答声:“是。”刚开始他以为是雁回持家这几年家规严厉了,可是不过一日他就发现,问题只在芳回院,丫头们出了院子就有说有笑像换了个人。原来变得不是下人们反倒是他,五年了,当年对长辈强塞给他的这个妻子的不满,新婚的当天他连新娘的盖头也没有挑开,就呼呼睡去。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大红的鸳鸯被,而雁回则在桌边睡着了,喜服也换掉了,换回了她平日的素雅,喜烛也快燃尽了,有那么一剎那,他觉得对她不住,可是那也只是瞬间的事,他很快记起是她毁了他的生活,所以厌烦感马上在他的心里复活,他狠狠踢开鸳鸯被,粗暴地拽坏可笑的新郎礼服,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觉得屋子和屋子里的人都那么陌生,另他心烦,离家出走的念头就是在那样的瞬间产生的,并且他马上付诸行动,取下挂在墙上的剑,然后推门出去,向门口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去小书房的柜子里随手拿了几张银票,然后施展飞檐走壁的功夫,很快就从李府的范围内消失了。在他跳上房顶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门打开的吱呀声,他下意识地回头朝向卧房,发现雁回站在门口,向着他的方向```````他只看到了她的身影,却没有看见她脸上的泪水。

五年来,他去过突厥大漠,也下过江南,走过名山大川,最后他到了钱塘,在这遇到了玉凝翠,她的温婉让他漂泊已久的心找到了安放之处,因此决定带她回洛阳,给她一个名分。 虽然不能是正室之位,但是两个人能长久相守就足够了,况且凝翠也说她并不在乎名分。他不怕家里人的阻挠,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对雁回交待,当年他的负气出走,扔下她一个人面对李府的上上下下,他知道那滋味肯定不好受,所以这五年来他每天都怀着对雁回的愧疚。归家当天,寒烟显然对怎样安排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因此他说到:

“家里没有空房子了?把我和凝翠安排在一起就行了。”

听他如此讲,寒烟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然后就带他们到了芳回院,说实话,当初他很惊讶于寒烟的安排,他还不想凝翠和雁回这么快就同处一个屋檐下。但是当他推开当年的洞房门时,那早已恢复原样的房间使他立刻就明白了,雁回已不住这里了,所以寒烟才如此安排。到家几日,一直未见到雁回,他也不好问爹娘,只偷偷问了寒烟,当时寒烟恭敬而冷淡地回了他一句:“小姐去长安巡视商号,要过几日才归。”然后就没有多说什么了,寒烟拨了几个丫头给芳回院,吩咐了几句就从此再也未踏进芳回院一步。

这几日来他除了向爷爷奶奶和爹娘请安外,几乎都在芳回院陪着凝翠,她很不习惯这里的寒冷,大家的冷淡也让她终日郁郁不乐。他知道她的担心,怕雁回不同意她进门。直到昨日,寒烟亲自来请,说雁回晚上会回洛阳,老太爷请少爷同去用晚膳。他带了凝翠同去,爷爷奶奶和爹娘都微微变了脸色,小弟淳飞的表情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饭桌上只有淳飞嘻嘻哈哈地逗爷爷奶奶开心,但是沉闷的气氛还是很明显的。

用过晚膳,爷爷让所有人到客厅等候雁回,他吃惊于长辈对雁回的看重,一个孙媳竟然连爷爷奶奶都在等她归来。而久侯不归之间爷爷的焦急,奶奶的担心他都看到了眼里,他原本以为这是因为爷爷奶奶觉得愧对雁回,可是当他看到踏进客厅的寒雁回时,他明白了,那不仅是愧疚,还有着打心眼里的疼爱和看重。雁回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表情与五年前已大不相同,她的脸上平静无波,看到他和牵着他袖子的凝翠,她也不过是瞬间的惊讶。之后就再也不看向他们,似乎他们只是些与她毫不相关的人。也许她恨他,他当时想。当爷爷宣布以后家里的生意交与雁回打理的时候,他明白爷爷这是在告诉他雁回在李家的地位是不容被动摇的,他要娶凝翠进门可能会很麻烦,只要雁回不同意,爷爷他们也会坚决反对。但是雁回对当家地位好像并不是很热心,她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三兄弟抬出来当挡箭牌。真心也好,做戏也罢,雁回敢于反驳爷爷的勇气就已经令他刮目相看了,爷爷历来在家里说一不二,谁也不敢顶撞爷爷,但是她寒雁回这样做了,爷爷似乎也没有生气,只是很坚持自己的决定。想到这,他笑了笑,这几年来,爷爷的脾气被雁回学去了不少。但是他马上就不笑了,雁回的脾气如此,那说服她让凝翠进门应该会很难。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让凝翠受委屈,既然他已经愧对了雁回,就不能再伤害另一个,无论说服雁回又多难,他都要去做,并且一定要让她点头。李淳己想了许多的说辞,但是他自己也觉得似乎都不够说服力,雁回的一个理由就可以全部将他驳回:离家五年,留下她自己一个人面对所有问题。李淳己被这些问题扰得实在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呆坐到天亮。

雁字回时 隐瞒

在寒雁回所住的西厢,寒香、寒烟两个人静静地守在雁回床前,寒雁回眉头紧锁,显然很不舒服,她的额头上不断有汗流下来,头发紧紧地贴在脸上,她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了,却仍喃喃地喊“热”,寒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停地给雁回换额头上的冷毛巾。寒香表情凝重,小姐已经服了药,只要天亮时不再烫了小姐就不会有事了,她在心里默默祈祷,虽然她不信菩萨,但是这次她却真心希望菩萨保佑小姐。寒烟的泪终于还是流下来了,“小姐怎么这么命苦!嫁进门就守活寡一样,还要为李家百十口人操劳,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丈夫却守着小老婆,真是,还有什么天理啊?”

“烟,别说了。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关于姑爷的事,小姐自己会处理好的。”寒香说到。

“姑爷没有良心,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寒烟赌气说到。然后端着盆出去换水了。寒香若有所思地看着寒雁回,听到门声,她赶紧擦掉了眼泪。

天快亮时,寒雁回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些,寒香和寒烟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熬过去了,小姐终于平安了。寒香看看寒烟的黑眼圈,她只要熬夜就会有黑眼圈,她开口说到:

“烟,小姐没事了,你去睡会吧,都有黑眼圈了。”

“我不困,我要等小姐醒来。香,倒是你该去睡会,昨天赶了一天的路,又与劫匪过招,一定浪费不少体力,现在又撑了一夜,这样会熬坏的,你去睡会,小姐醒了,我叫你。”寒烟心疼地说到。

“不用了,小姐不醒我不会睡的。”寒香很固执。

两个人就这样继续默默地守在床边,还好小姐的情况好转了许多,她们给她换了干的被子和干的衣服,现在她睡得似乎舒服了些,但是偶尔还是会不小心扯动左臂,因此她们俩只能轻轻按着小姐的左臂以免她再乱动。

天刚蒙蒙亮,寒雁回就睁开了眼睛,觉得浑身的骨头散了一样的疼,脖子也僵硬的很,左臂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想起发生的事情,脑筋清醒了不少。转头看到寒烟和寒香两个人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你们俩不会一夜没睡吧?”她声如蚊蚋。

“小姐,你感觉好些了没?”寒烟的眼泪又快流下来了。寒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好多了,别担心。你们俩去睡吧,有事我喊你们,我还想再睡一会。”寒雁回说到。

“那你睡好了,小姐,我们不打扰你。”寒香回答到。

“你们俩眼珠像长在我身上一样,我哪睡得着,快去歇一会吧,要不这一个白天怎么撑啊?”寒雁回表情无可奈何地说到,这两个丫头也太夸张了,她又不是生命垂危哪用得着日夜守候。

“不行,小姐,你现在才刚刚不烧了,身子还很虚弱,我们还得守着你。”寒烟说到。

“守着也不必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呀,外间有床,你们俩去那将就一会儿,别看了,再看我就睡不着了。”寒雁回嗔怪地说。

“那好,小姐,您再睡会,天亮了我再给您熬药。”寒香拉着寒烟走到外间,“你睡吧,我在这看着小姐。”

“算了,天都亮了,一会要去安排家里的事。只是小姐昨日刻意隐瞒老太爷和老爷,如果老太爷这两天要小姐去见怎么办,我怕小姐的身子```````”寒烟小声说到。

“你真以为可以瞒过老太爷吗?我看天亮了,老太爷要找我问话了。”寒香担心地说到,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老太爷的话呢。

两个人站在外间的门口,时不时朝里看,确定寒雁回真的睡安稳了才放心。

不出寒香所料,果然用过早餐,李老太爷就命人叫寒香过去,寒雁回在里间听到了,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叫了寒香进去嘱咐到:

“爷爷问,就只说我染了风寒,没什么。还有,你让人去告诉淳飞今日不用来书房汇报了。”她说得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