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玉回说道,然后便直视阿史那,阿史那状似无奈地点了点头。

待宫里的太医来了,阿史那直直地坐在椅子上,伸出手腕让太医诊治,玉回不肯回避,只在旁边看着。只见太医的脸色变幻不定,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又问了些平时的症状、饮食、服药等,脸色稍缓和了些。然后对两人说道:“将军乃是在西地之时身体受损所致,索性将军平日身体健壮,最近也一直服用压制之药物,所以,将军只要按下官所开方调理,当可痊愈。” 阿史那听了,回头笑着对玉回说道:“夫人,你看,我说没什么事吧?这以后不用担心了。” 玉回点点头,谢了太医,命雪槿封了诊金送他出去了。然后又命小厮们去抓了药回来熬,服用了一些时日,果真是好了许多。

这日,趁着阿史那上朝去了,玉回即刻命人请来了为阿史那诊治的太医。玉回先谢过了太医,然后便淡淡地看着太医说道:“太医,将军的病到底如何?”太医一愣,然后不自然地笑了说道:“夫人为何如此问?将军这些日子已见好了呀!” 玉回看了太医片刻才接着说:“我不懂医理,但是从太医的脸上还是可以看出些东西来的。况且,我时刻在将军身边,他想瞒我太医认为做的到吗?”

太医的脸色变了变,然后说道:“夫人果然聪慧,只是,将军不让下官告诉夫人。”

“这么说来,是很严重?”玉回接着问道。太医默默地点了点头。

“严重到什么地步?”玉回看着太医的眼睛问道。太医忙起身,拱手说道:“夫人知道,将军在西地这几个月来十分艰难,况且又是寒冬,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据下官看来,将军的病恐怕不只是肌体受损,所以将军的病可说是内外交困。恐怕……即使调理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玉回马上皱了眉头,“那么,即使不恢复如初——将军的性命可堪忧?”

“这个——夫人,若是好好调理,也许可以——”太医含糊其辞地说。

“跟我说实话。我也好平时多注意些。”玉回平静地说道。

“这个——下官不才——怕是最多也只能保得将军三两年无性命之忧。”太医仍旧躬着身。

“三两年?”玉回重复道,明显口气中带着恐惧。

“下官不才,夫人若能延得神医,也许将军—— ”太医惶恐地说道。玉回的眼睛看着门口,半天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玉回才醒过来似的说道:“太医,今日之事,你我知道便可,我不想第三个人知道。”太医忙说道“是。”

“将军那里,你隔些时日便来瞧瞧,他要你怎么说你便怎么说!”玉回起身,叫雾桐将准备好的谢礼拿进来,捧给太医。太医再三让了,无奈玉回坚持也只得接了。

送走了太医,玉回颓然坐在椅子上,手拄着额头闭上眼睛,只觉得眼睛里热热的。雾桐见她这样,走到身边轻声问:“夫人?太医说什么了吗?”玉回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对雾桐说道:“今日之事别向任何人提起,就当太医没有来过。”雾桐虽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好了,你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熬好了便先温着,别过了火候失了药性。”见雾桐出去,玉回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心口上像压了重石一样。阿史那,只轻描淡写地跟她说了在西地的几个月的生活,自己虽然心里不信,但是绝没有想到会严重到如此地步。三两年……玉回不停地轻摇着头,喃喃说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阿史那的笑声从门外传来,玉回忙整理了心情,站起身走到门口,阿史那正笑着往这边走,看见她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说道:“皇上说要给真儿赐婚。玉儿你猜这小子怎么说?”没等玉回回答,他接着说道:“说他心有所属。这小子这副脾气还真是像我。”

“皇上没有生气?”玉回小心问道,以前阿史那这样说,李治就很生气。

“没有,皇上还说让他慢慢找,找到心仪的姑娘便给他赐婚。”阿史那便说着边往里走。

“嗯,只是不知道道真的意思。”道真是该娶妻了,这个将军府早晚要他来承袭,早两年未必不好。

“他的意思?他这点可不像我,他是个闷葫芦。这媳妇还得咱们给他挑。”阿史那若有所思地说道。

正说着,雾桐端了药来,玉回亲自接了,双手递给阿史那。阿史那皱着眉头看药,又看玉回:“玉儿,这药就不要吃了吧?我现在可是生龙活虎的了。”玉回搅了搅汤药,柔声说道:“你忘了太医交代的了?现在这个是调理的补药,不是治病的。” 阿史那故意叹了口气:“这东西真是不好喝。”玉回勉强笑了一下。这药里太医新加了几味药,是治病之用。

“这个太医的水平真是不怎么样,都这么久了,还要我喝药。若是刘林在就好了,那家伙的医术高明的很。”阿史那喝完药说道。玉回心中一动,刘林,她怎么忘了,几年前曾在洛阳为她医治过的。心内暗暗记下了。

“刘先生?许久没见到刘先生了,他现在何处?”玉回问道。

“他?一年到头不见踪影。也许又跑到哪个山研究什么药去了。”阿史那说道,玉回点了点头,看来要寻找刘林还是要费些功夫。

“山里?”玉回愣了一下,若到山里去,那里空气好也许对阿史那的病有些好处。

“怎么了?”阿史那奇怪玉回的反应。

“没什么,只是有些羡慕刘先生,在那样山清水秀的地方一定很好,也没有那么多尘世的烦扰。”玉回解释道。

“是啊,玉儿也想去?”阿史那笑着问道。玉回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可惜,你是国家重臣,不能随意出京。”阿史那没回答,低头笑了笑。

过了些日子,武媚又有了身孕,便召玉回入宫。玉回在淑景殿里与武媚讲了些可有可无的话,便向武媚说道:“我还要去见皇上,你有身孕,我也不便多打扰。先告辞了。”武媚的眼睛转了转,便又笑了,命身边的太监小林送玉回去了御书房。到了御书房,小林与门口的太监说将军夫人求见。那小太监愣了下忙躬身进去了。片刻,顺义亲自迎了出来口中说到:“夫人快快请进。”然后对门口的小太监们说道:“以后夫人来了不准阻拦。”那两个小太监低了头答应着。

李治坐在案后,抬头看玉回,玉回行了礼然后站起身来。

“玉儿有事来求朕。”李治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玉回是想向皇上借一个人。”玉回直接说道。李治示意她接着说,玉回便说道:“护卫陈亦。”李治有些讶异,“为何?”

“找人,我想让他帮我找一个人。”玉回说道。

“这个人不能明着找?”李治问道。玉回点点头,

“只是一个朋友,不必大费周章。”玉回说道,眼睛里有着担忧。

“玉儿有心事。”李治直视玉回的眼睛,玉回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有些发呆地看着李治。李治又叫了她一声,她才会过神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好!你不说朕便不问了。”李治嘱咐了顺义几句,顺义忙着去了。“将军最近似乎有些身子不大好,可是病了?”李治问道。玉回点点头,说道:“是,调理了一阵子,已好多了。玉回还有一事相求,道真以后可否留在京中?”李治看了玉回半晌,然后低了头轻声说道:“玉儿这是爱屋及乌吗?” 玉回也不回答,李治也不抬头。

正气氛僵硬着,顺义带了陈亦进来,行过礼,李治说道:“从今天开始,听从咸池夫人的命令,去将军府待命。”陈亦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不过他马上说道:“属下遵命。”玉回又一次谢过李治,顺便告辞。李治很累的样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刚走出没多远,顺义躬身跑到了玉回前面,面有难色,玉回挑了挑眉毛问道:“公公拦我,有事?” 顺义犹豫了一下说道:“夫人,皇上这些日子身子也不大好,眼疾又犯了,夫人若有空可否……” 没等他说完,玉回冷冷地说道:“公公这样说话是要掉脑袋的。”然后便从他身边走过了。陈亦紧随其后。不过陈亦并未随她到将军府中,玉回交待了寻找刘林以及其它可以找得到的名医之后,拿了银票给他,嘱咐他绝对不可以在将军在的时候出现在将军府中。陈亦也不多问。

陈亦走了几日之后,这天阿史那上朝回来忽然对玉回说道:“我跟皇上告了假,咱们去洛阳别院住些日子。”玉回想了想,一定是阿史那想着她向往山林的生活才特意告了假的。不过……是不是也说明阿史那对自己的病情心里有了准备?玉回虽然不安,但是想着若到别院去,刘林又能及时赶到的话,也许一切都可以挽回。便笑着答应了,也不问为什么。

雁字回时 桃源山庄

待一切安顿好,阿史那和玉回带着女儿和雾桐、雨樱、墨儿并两个护卫出发了。雪槿和仙儿留下照顾道真和阿史那朗。因为并不急着赶路,又是晴暖的好天气,所以马车一路慢行,偶尔也拐下官道看风景。所以比平常多花了许多时日才到达洛阳别院桃源山庄。

桃源山庄在山腰上,放眼望去群山环绕,郁郁葱葱,山间蜿蜒的溪水像是舞女随意放着的白练,以前玉回在此养了几日病,不过时过境迁,如今站在庄子里,心境也大有不同。

玉回常与阿史那出了山庄到山里走走。山林里极静谧,偶尔遇着几个樵夫或渔夫,阿史那便与他们攀谈几句,走累了便找块干净的地方歇着,有几次,阿史那带着玉回跃到树枝上坐了。

这天两个人走累了,侧耳听似乎前面有条小溪,阿史那便牵着玉回的手慢慢踩了山石奔着水声去了,溪水极其清澈,偶尔有顺流而下的鱼,还有一些是彩色的,色彩斑斓,煞是好看,玉回看了一会儿,便蹲下身来伸手去撩水,阿史那在旁边看着,忽然也来了兴致,挽了裤管、脱了鞋子亲自到河里去抓鱼,可是那些鱼滑溜的很不好捉,阿史那弄得袖子都湿了才抓住一只,献宝似的捧到玉回面前,玉回早被阿史那的拙态逗得忍俊不禁了,看到鱼便说道:“堂堂大将军却斗不过这小小的鱼。” 阿史那笑着说道:“玉儿哪里知道?若是碰到老虎,本将军自然不怕,不过这些小小的东西还真是不好对付。”然后将鱼放到玉回手里,自己踩着光溜溜的石头上岸坐在玉回身边。

“可惜今日没带什么家什来,否则可以带回去养着,不过,没关系,咱明日再来。”阿史那笑着说道,然后仰身躺在大石上看天。玉回将鱼放回水里,侧身看阿史那,他看着天空的眼神很专注,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玉回便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不过是几团形状各异的云朵。忽然身子便被拉了下去,阿史那朗声笑着说道:“玉儿,这天要躺下来看才好。”玉回便静静地枕着阿史那的胳膊仰面看天。“有时间,我带你去草原大漠看天,比这里高远、空阔的多,看那样的天,心都会宽广起来。” 玉回轻轻答了一个“好”字。两个人看了大半个下午的天,等慢慢走回山庄,已是倦鸟归林、落晖满山了。玉回抱着满满一怀的花,回来的路上阿史那辣手摧花一样地见着好看的花便过去采几朵给玉回拿着。刚过穿堂便听到一个爽朗浑厚的男声说道:“将军、夫人好逍遥。”阿史那愣了下随即说道:“刘林?你小子终于还知道有我这个老朋友了。”两个人见了面,挥拳致意。玉回看着,笑得很开心:“刘先生,好久不见了。”刘林点点头:“是好久不见了,夫人气色不错。” 阿史那忙说道:“玉儿的病早好了,气色当然好。”

“怎么站在院子里说话,刘先生厅里请。”玉回说道。两个男人并排走了,玉回让下人安排了晚饭,自己先回桃源小筑将花一点点插好。然后才到正厅来了。刘林正在给阿史那讲自己在各地的游历,玉回便在旁边静静地听。想着心事,刘林来得很快,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握治好阿史那。

晚饭,阿史那因为高兴便喝了许多酒,结果酩酊大醉。刘林虽然也喝了许多却不见醉态。玉回命人将阿史那安置好然后回来正厅,刘林正坐在椅子上拿着茶杯不知在想什么。

“刘先生,多谢刘先生这么快赶来。”玉回说道。刘林放下杯子站起身,面色有些凝重,玉回心里便一沉,犹豫着问道:“先生……今日观察之后……如何?”刘林道:“恕我直言,夫人,有些棘手。”玉回明显地呼吸窒了窒,“有些棘手?不是不可解决的是吗,刘先生?”刘林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尽力。”

“趁他睡着,先生是否要进去看看脉象?”玉回问道。刘林点点头随玉回向内室走去。把完脉,刘林看了原来太医的药方,只略改了一两处。玉回收好药方,然后说道:“先生,以后玉回有什么问题会通过雾桐来向先生询问,请先生莫怪玉回失礼,我只是……他并不想让我知道他病着。” 刘林点点头说道:“好,一切如夫人所言。”玉回命雨樱带刘林下去安顿了。然后转回内室,到床边坐下,阿史那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病态,似乎经过几个月的调理真的已经好了一样。可是……她跟他心里一样明白。玉回轻轻握住阿史那的手,很久以来第一次她心中有如此强烈的不想失去一个人的感觉。阿史那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思及此,玉回轻声说道:“不要放手,我也不会放手。”

此后,根据刘林的建议,玉回命厨房按照刘林的方子多加了药膳,阿史那觉得奇怪,刘林便说那是他在南蛮游历时当地人所食,觉得特别才教了厨房做的。为此刘林和玉回每顿也多少跟着吃一点,阿史那才放了心。因为刘林来了,玉回便有了些空余时间,她时常抱着念儿在庭院中坐着,或轻吟诗赋或让雨樱抚琴来听,念儿虽小,但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不常哭闹。玉回有时便把她放在摇篮里,自己在旁边看刘林那里借来的医书。不过似乎刘林来了以后,阿史那的身体似乎确实真正地好转了。玉回暂时松了一口气。

刘林住了一段日子,因为师门之事离开了。

转眼已到了中秋,阿史那因为想起以前翡翠湖游湖的事,忽然来了兴致,黄昏时分带着玉回到了翡翠湖,也租了条画舫。翡翠湖依旧是游人如织,湖上赏月的人真是不少,玉回他们并没有带丫鬟随侍,画舫中只他们两人对月饮酒。船夫在船尾轻轻地摇着船桨。

“前次与玉儿游湖好像不是很远的事,不过今日以霖不在。”阿史那说道。

“以霖回范阳去了?”玉回许久未见到他了。

“嗯,回去继承家业、娶妻生子了。这小子前些日子来信还让我带你去范阳呢。”阿史那笑着说道,“那小子还惦记着你去范阳还他人情。”

“未尝不可啊!”玉回轻啜了口酒说道。

“也好,得闲了咱们便去叨扰他。”阿史那放下酒杯,信步走出船舱,玉回也跟在后面。只听阿史那问道:“当年,玉儿站在这里看着远方轻笑,我一直在想玉儿在笑什么。”玉回站在他身边望着极远处的行宫说道:“当时?在想我种的花,可惜没看到花开便离开了。”

“我还真不知道玉儿也会养花?我当玉儿只会打算盘呢。”阿史那打趣道,“既喜欢养,明日咱们也弄些好品种来,在庄子里养,再建个花房。”玉回微微摇了摇头,“山上有许多花,何必再养?再说,当年养花不过是一时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哦?”阿史那低头看玉回说道:“玉儿的意思是现在对着我便不无聊了是不是?嗯,看来用我来打发时间还不错嘛。是吧,玉儿?”玉回微张了张嘴,然后低声说了两个字“蛮子。”阿史那笑着揽了玉回的肩说道:“玉儿每次生我的气都骂这个,我听到这两个字可是亲切的很。”玉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翡翠湖晚上看来还真是美,以后年年中秋咱们都来游湖如何?”

“好。”玉回只说了一个字。以后带着道真、朗儿、念儿更好了。不过阿史那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说道:“以后只我和玉儿来,丫头小子们还是让他们自己玩去。”玉回没言语,专心看前方湖心岛上的焰火。不知为何,今日的焰火看来似乎很美。阿史那也不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在船头并肩而立。

直到湖上船只少了一半,两个人才命船回岸边。阿史那拉着玉回的手小心地沿着木板走到岸边,将军府的马车在不远处等着。因为月色很好,两个人便慢慢沿着路边走,马车在后面跟随。不停地有马车、马匹从他们身旁经过。两个人也不在意只是慢慢地边走边看。忽然听到一个女声说道:“李小姐。”两人停了脚步,前面站着几个年轻男女,此刻正望着他们。

“三少夫人。”玉回定睛看了一下,竟是李家的几位少爷和少夫人,与她打招呼的是三少夫人寒烟。

“李小姐何时到的洛阳?”寒烟问道。她以为小姐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洛阳了,可是她居然回来了~~~

“有些日子了。”玉回说道,然后对阿史那说:“恒隆银号的各位少爷和少夫人。”

“多谢各位对内子的照顾,实在不知如何感谢。”阿史那说道。

“您客气了,该是我们李家感谢夫人才是。”这是李淳景的声音,“若将军与夫人肯赏光,有空到敝府喝杯薄酒。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将军与夫人,先告辞了。”众人听他这么说也都口说“告辞”。

“后会有期。”阿史那说道,玉回只在旁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余光看到李淳己和玉凝翠,他们还真是一对璧人。几个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只听后面阿史那对玉回说道:“玉儿,上车吧,寒气重了,小心你又着了凉。”寒烟撩开帘子看了一会,也许她该给寒香写封信,小姐现在很幸福很幸福。阿史那站在她旁边才是最完美的。

雁字回时 新妇

过了中秋节,阿史那道真忽然亲自来了洛阳,说是皇上赐婚了,来请他们回京主持婚事。阿史那非常高兴,忙问是哪家小姐,道真说是邹凤兮,玉回忽然觉得放心了,她也有些怕是那位孔小姐。于是一家人又急急忙忙收拾着赶回长安。

回到了长安,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因为皇帝定下的日子只有两个月了。虽说有经验的管家里里外外的忙活,但是每日来请示大小事情的也不在少数,玉回并几个丫环每天也都不大得闲。阿史那因为告假之期未满,所以倒是比玉回还闲了些,便每日连玉回的那份经书也抄了。

好不容易到了大喜之日。

因为阿史那府与邹家都是在京城中举足轻重的角色,所以来宾多得不得了。当然这其中也有许多人不是为了贺喜而是为了一睹赫赫有名的咸池夫人而来。玉回心里明白,但是却丝毫不在意。与阿史那招待那些豪门望族、贵戚巨富也是礼节周到。等花轿进了门,玉回与阿史那端坐于主位之上,新人行礼过后,玉回也先退至内院暂歇一歇。

不只道真被灌醉,连阿史那都被哄着喝了不少的酒,到了快三更天才步履踉跄地走回来,一身的酒气。还好玉回早已命人备下了醒酒石给他放在嘴里含着。阿史那倒也安静地睡了。玉回揉了揉肩膀,终于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第二日很早,道真与凤兮来请安、奉茶。平日嘴快又大方的凤兮着实是非常不好意思、红着脸才叫出了“父亲、母亲。”阿史那茶未接先笑了起来,对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玉回接了茶轻啜了一口,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呢,这个没比自己小多少的女孩喊自己“母亲”,不过还好,先前有道真也这样叫。玉回亲自扶了凤兮起来,凤兮的脸依然是红的。玉回接过雾桐拿着的东西放到凤兮手上,倒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是玉回的紫檀算盘。

凤兮看了看算盘,又看看玉回犹疑着说道:“母亲,这是……”

“以后,家中的大小事就麻烦你了。”玉回说道。凤兮还要推辞,阿史那在旁说道:“你收下吧,我与你母亲以后不会常在府中,这府中上下可就交给你们俩了。”此话一出,道真也忙说道:“父亲,怎么可以……”阿史那挥了挥大手,“有什么不可以?就这么着了。不接受就是不孝。”玉回轻笑了一声,阿史那倒是学得快,这就会用长辈的身份压人了。

“你父亲说得对,将来这将军府也是要交给你们的,早些锻炼锻炼也是好的。”玉回说道。两人才不推辞了。

阿史那与玉回在府中待了些日子,便又回桃源山庄了。玉回觉得这样来回折腾终究不是好事,于是和阿史那商量了在终南山买了一块地,建了一处简单的别业。估计等他们再回长安的时候那别业也该建好了。

站在远景楼上,玉回看山上处处盛开的腊梅花,不禁想起感业寺后山的腊梅,想起孙语瑶。后来她也曾派人问过她是否想离开感业寺,可是她拒绝了,她说在那里的日子很安心。玉回便也不强求,只是一直想去看看她,却一直没有机会。想起两个人折梅花语瑶一身雪的样子玉回不由得浅笑。

正想着,阿史那步上楼来,说道:“玉儿,一时没见怎么跑到这么高的地方吹风?”

“你看,腊梅花都开了,映着白雪很美。”玉回自然地拉住阿史那伸过来的大手。

“这天似乎要下雪了,玉儿,咱们去踏雪寻梅如何?”阿史那问道。玉回点了点头。两个人便回去换了轻便的装束,出了山庄向山上走来。因为路上积雪很厚,所以两个人行进的速度很慢。山林里比夏日还要静,因为少了叶子的遮蔽,现在倒是看得见天了,只是现在的天是铅色的,趁着树的灰黑色,显得太过苍凉。

不一会儿,那雪果然洋洋洒洒地飘下来了,玉回也不急着寻梅了,抬头向天让雪落在脸上,感觉那凉冰冰的感觉。阿史那回过头见她如此,先是摇头笑了,然后马上过来小心地替她把帽子系好,口中还说道:“本来这身子就怕凉,今日就不该带你出来。”玉回笑着说道:“踏雪寻梅,天公作美,特意给咱们送了雪来,今日不出来哪里看得到这好景致。”然后让阿史那弯身,也替他系好雪帽,阿史那就盯着玉回看。直到系完了帽子,玉回才脸色微赧地问道:“看什么?我老了吗?” 阿史那摇了摇头道:“玉儿的脸看一辈子都不够,下辈子还想接着看,只是不知道玉儿又没有看够我这张脸,唉!”还故意叹了口气。

玉回的脸红了,虽然阿史那经常说这些直白的话,可是她仍是忍不住脸红。快步越过阿史那,轻声说道:“没羞。” 阿史那在后面大笑着说道:“玉儿夫人,你倒是告诉相公我哪里没羞?”玉回不理他只在前面快走,阿史那三两步便追了上来,牵住她的手说道:“玉儿,相公我说得是真的。” 玉回只管走,也不回答。

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默林里,似乎还没有人踏足过此地,雪上只落了些殷红殷红的花瓣,显得越加刺眼。玉回的心里便一惊。阿史那跑到高处去折梅花,玉回在下面看着阿史那的忽然弯了下身,似乎是没抓稳,玉回心一紧,却见他又站了起来,手里折了一只腊梅花冲着她摇,玉回便笑了。阿史那又折了几枝才跑下来,一股脑塞到玉回手里,看了看说道:“玉儿这个样子倒像是梅花仙子。”玉回蹙眉:“又在胡说,可不要亵渎了这梅花仙子,也许她此刻正在枝头看着。” 阿史那笑了笑,“她若是看着也是觉得自己比不上玉儿。” 玉回索性便不说话了。

看了看花,又看了看阿史那,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便说道:“出来这么久,花也折了,回去吧。山路不好走,怕是又要费些时间了。” 阿史那点了点头,便小心牵着玉回的手往回走。

阿史那折花的地方也落了许多殷红的梅花,但若仔细看,其中一片却不是梅花……

等两人回到山庄的时候已经像是雪人了,连那梅枝上也落了些雪,小心翼翼亲自插了花,看阿史那有些倦意地歪在榻上,玉回给他盖了条被子,也不吵醒他。

大雪下了好几日,像是要用大雪将这桃源山庄与世隔绝一样。不过这日还是有信来,是凤兮的信,她信上说他们两人打算来洛阳与公婆一起过年,免得两人路上奔波受风寒之苦。玉回念完信,阿史那放下毛笔,说道:“看来咱们真是娶了个好儿媳。” 玉回也点头称是。

因为他们的来信,所以山庄上下便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一时之间到处都是忙碌而又喜庆,山庄里的人可是第一次迎接少夫人,所以下人们对这位少夫人都心存了好奇。

到了小年前几天,两个人带着阿史那朗风尘仆仆地来到山庄,还带来了许多东西。其中有几样,说是李治特意赐给阿史那与玉回的,打开看了都是用鹅黄签子封着的上用之物。有两瓶天竺酒是给阿史那的,另外却赏了玉回两枝上好的灵芝与人参。玉回想了想明白了李治的用意。便暗地里吩咐雾桐一点点加到阿史那的汤药里。

这天吃过午饭,阿史那与道真有事要商量,玉回与凤兮便回桃源小筑来了,念儿正与墨儿玩,见了阿史那朗便伸着小手“啊啊啊”地叫,阿史那朗欢天喜地地陪小妹妹玩去了。凤兮也跑过去抱起念儿,对玉回说道:“念儿妹妹与您很像呢。” 看着她们开开心心的样子,玉回便在一旁笑着看,一边让雨樱拿了许多果盘准备着。念儿终究是小,玩了一会便伸手要玉回抱,玉回从凤兮手里抱过她,她才开心地笑了,小手紧紧地抓着玉回的衣服。阿史那朗也跑到玉回身边,童声童趣地说着他们走后的日子,玉回时不时剥了果子给他吃。凤兮在旁边或是笑或是纠正阿史那朗的说法,引起阿史那朗的抗议。

“朗儿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这次便让他留在洛阳吧!”玉回说道。

“母亲,没有麻烦的,您还是让他随我们住吧。”凤兮忙说道,脸上掠过一丝黯然。“朗儿在,我也没那么闷。”

听她这么说,玉回立刻抬头看了她一眼,凤兮的眼睛有些红红的。

“道真他?”玉回犹豫地问道。

“没事的,没事的。他对我很好。”凤兮笑着说道。玉回看着她的脸点了点头。

“有些时候,坚持一下就好了。”玉回说道,凤兮瞪大了眼睛,然后笑着使劲点了点头。

到了新年,山庄上下都一片喜气洋洋,因为道真新婚,所以阿史那比往年赏了下人更多的赏钱,而且阿史那特意吩咐给所有下人都做了红衣服,所以过年那几天,桃源山庄到处走动的人都是一身大红的衣服。往往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是一片耀眼的红。

雁字回时 神医(1)

上元节这一天,下人们说洛阳这一天的灯会很热闹,凤兮便跃跃欲试,道真请示了阿史那,于是一家人,小念儿被裹了件纯白狐裘小斗篷,只露了张小脸,由阿史那抱着。阿史那朗牵了玉回和凤兮的手。分乘两辆车到了洛阳街上。

灯会果然热闹,各式各样的灯笼挂了满街都是,各式各样的小摊贩出售着各种东西,琳琅满目。街上的人可谓是摩肩擦踵,阿史那朗个子太小,道真便将他放到脖子上骑着,小家伙因为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新奇的玩意便指这里、指那里让道真带他过去看,凤兮紧跟在道真身后,阿史那揽着玉回的肩膀在后面也只好紧紧跟着,生怕走散了。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到了相对人少的地方,阿史那笑着对道真说道:“你们逛去吧,我和你母亲在这里等你们。” 道真本也不欲去,只是阿史那朗还没尽兴,一直催着道真,道真只好去了,凤兮也蹦蹦跳跳地跟着去了。

念儿瞧着花花绿绿地也伸着小手向人群里指,阿史那用大手包了她的小手说道:“念儿长大了才可以看,现在要老老实实的。”念儿挣扎着,挣不开便扁了小嘴准备哭,玉回忙抱了她到怀里,小声哄着,念儿的眼泪才收了回去,依旧扁着小嘴抱着玉回的脖子。阿史那看了看,说道:“这丫头的性子还真像玉儿。”玉回望着人群,说道:“我看倒是像你。” 阿史那点了点念儿的小鼻子说道:“像谁都好,宝贝女儿。”念儿皱皱鼻子又伸手要阿史那抱,小脑袋贴在父亲的胸口。

等了好一会儿,道真三人才从人群中挤出来,阿史那朗动作麻利的从道真身上爬下来,举着两个木刻的面具跑到阿史那和玉回身前得意地炫耀,念儿见了便伸手来拿,阿史那朗踮着脚把其中一个递给念儿,念儿拿着面具里里外外看了,爱不释手地抱着不放。

“看也看完了,该回家啦,回家吃元宵去。”阿史那说道,自然地牵起玉回的手往前走,道真和凤兮见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过了上元节,道真与凤兮回长安去了,阿史那和玉回仍旧留在洛阳。阿史那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好了。玉回却丝毫不敢放下心,陈亦飞鸽传书来说正在寻访一位神医沈不谦。玉回心里便暗暗着急。还好没多久,刘林再次来到桃源山庄,玉回的心才稍稍放下些,不过她还是传书给陈亦,让他加紧寻访,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沈不谦请来为阿史那治疗。

到了三月份,道真来信说凤兮有了身孕。阿史那和玉回十分高兴,因此决定回长安。凤兮既有身孕自然不宜劳心劳力,所以玉回要回府主持家事。阿史那告了大半年的假自觉身体好了,也要回朝廷去。因此定了日子启程回长安。刘林一路随行。

回到了长安,道真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前去代圣命宣慰边关已走了几日。凤兮的肚子虽不见隆起,但是却害喜害得厉害,玉回着人请了大夫和产婆在府里。不放心,又多加了几个丫环。阿史那朗也带回荣华院自己看护。

不过还好的是,阿史那一向少与权贵结交,所以府中迎来送往的事便少了许多。阿史那不在府中的时候,凤兮经常来荣华院,一来是孝敬婆婆,二来她也喜欢和玉回说说话。有她来说说笑笑,玉回的心也略略放宽了些。

这天,玉回正在抄写经文,凤兮拿着瓶东西进来了。玉回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先坐,我还有一会儿就抄完了。”凤兮笑着说道:“不急,您慢慢抄。我去给你泡点香露。” 雾桐要过来帮忙,凤兮忙说道:“让我来吧,你们什么都不让我做,我都快发霉了。” 玉回听到她如此说,便抬起头来,笑着对雾桐说:“就让她做吧,你们在后面跟着就是了。”然后低头接着抄写经文。

忽然只听“啪”的一声,玉回抬头,看看雾桐在那边蹲着身子捡东西,忙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 凤兮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把玫瑰露的瓶子掉地上了。” 玉回哑然失笑,“怪不得一下子这么香气馥郁,雾桐,你小心些,别刮伤了手。” 凤兮谈了口气说道:“本来是要给您尝尝那玫瑰露的,这是我哥从南诏带回来的,听说很香呢。不过——下次吧,我再向我哥要一些。” 玉回看看她笑了,仍旧坐下抄经文。凤兮在旁边看着——

“您和父亲每天都抄经文,为什么呢?”凤兮歪着头问道。

“为了——还愿。”玉回手顿了顿。

“还愿?您跟父亲都要还愿吗?还什么愿呢?”凤兮接着问到。

玉回看了看纸张,又抬头看了看凤兮,然后说道:“我们是提前抄经,为了阿史那家能添个男孙。”一句话,凤兮不好意思地说道:“您不要打趣我嘛……”玉回笑着接着抄写。凤兮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可能觉得无聊,便跑到一边逗着念儿玩。好不容易玉回抄完了。和凤兮说了会话,凤兮觉得有些困倦,玉回让雨樱将榻上铺了柔软暖和的羽毛被,让凤兮歇一会。自己轻手轻脚地走到案边坐下,从柜子底层拿出本医书翻看起来,正看着,雾桐轻手轻脚地进来走到她身边,玉回抬头看她,雾桐手里拿了一个小小的纸卷,玉回一看便知是陈亦的信,忙接过来展开,快速看了一遍,然后眉头就蹙了起来。

玉回站起身,走出屋子到院子里,雾桐跟在后面,见玉回只是站在廊下,也不说话,只是不时微微地叹气。因此雾桐小声问道:“人没有找到?” 玉回摇摇头,道:“找到了。” 雾桐疑惑地说道:“既然找到了,夫人为何……” 玉回将纸卷给她 ,雾桐打开浏览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玉回也不说话,只呆呆地坐着。忽然自言自语似地说道:“也许要亲自走一趟。”雾桐将那纸卷撕碎处理掉了。

两人正站着,阿史那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玉回听见声音便抬起头来看,阿史那奇怪地问道:“玉儿怎么在外面站着?” 玉回小声说道:“凤兮在睡着,小声些。” 阿史那点点头,两人往武仪院去了。雾桐忙叫了一个小丫头来,命端了茶送过去。

到了武仪院,玉回也不进去,只在桃树下的石桌边坐了,阿史那便在旁边也坐了。“玉儿,四月了,桃花开了,咱们山间的小院子也该建好了吧?” 玉回点点头。“等道真回来,咱们便去看看。”阿史那脸上有向往的神色。

“好。”玉回微微笑了。

“爹、娘。”树上传来一声孩童的喊叫声,玉回抬头,只见阿史那朗的小身子正在树丛中,此刻正歪着脑袋对他们笑。

“朗儿,怎么爬到树上了?”玉回仰着头问道。

“桃花都开了,可是这棵树为什么不开花呢?”阿史那朗问道,“它是不是死了?”然后小小的身子利落地爬了下来,钻到阿史那怀里,说道:“爹爹好久没教朗儿武功了呢。”

“哦?前些日子教的朗儿都会了?”阿史那抱住儿子问道。

阿史那朗得意地点了点头,“都会了。”然后挣脱阿史那的怀抱,到前面站定,一招一式地比划起来。阿史那在旁边边看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

“嗯,朗儿很用功。好,爹爹今日便再教你几招。”阿史那笑着站起身,到阿史那朗旁边站定,说道:“朗儿可要仔细瞧清楚了。”然后快速演练了一遍,阿史那朗歪着小脑袋,皱皱眉毛,说道:“爹爹太快了,有几招没看清楚。”

阿史那便又放慢了速度演练了一遍,阿史那朗略微想了一想,也缓缓地动了起来。待他演练玩了,阿史那哈哈笑着说道:“好!朗儿,好。”阿史那朗开心地笑了,然后便在一旁自己演练了好些遍。

玉回在旁看着,不觉地轻笑。

“嫂嫂。”阿史那朗对着门口进来的人叫到,然后快速冲了过去,还好凤兮接住了他的身子。凤兮牵着他先给阿史那请了安,然后才对阿史那朗说道:“朗儿今天又学了新招式?”阿史那朗开心地点头,然后又卖弄了一遍。

雁字回时 神医(2)

吃过晚饭之后,凤兮早早地回去休息了。玉回和阿史那回了荣华院,阿史那朗正开心地和念儿玩,给念儿讲故事。两人便在一旁看着听着。玉回偶然抬头,看到阿史那脸上似有倦色,忽地又想起陈亦的信来。他找到了神医沈不谦,可是沈不谦却拒绝前来为阿史那治病。玉回虽然曾吩咐过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沈不谦带到长安来,但是陈亦前面的几封信里也陆续说过,沈不谦不仅医术高超,武功也是超群,因此他并无十分把握将他强行带至长安。想到这里,玉回有些头疼,不知用什么方法能说服这位神医。

“玉儿,在想什么?”阿史那笑着问道。玉回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倦了。”然后她叫过仙儿,让她带着阿史那朗去睡了。自己则轻哄念儿睡觉,好不容易将念儿哄睡着了,回过头,却见阿史那正以手拄着额头在案边睡着了。玉回停住脚,借着灯光看阿史那,他的肤色比起之前有些白,是有些苍白的颜色。两颊稍微有些凹了进去。正看着,只见阿史那猛地咳嗽起来,但也仅仅是一声,因为他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将咳嗽声悉数吞进了肚子里。

过了片刻,他的咳嗽似乎停止了,才抬起头来,却瞧见静静站在那的玉回,他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可能感染了些风寒,过两日便好了。” 玉回点点头,倒了杯水给他,然后说道:“明日让刘先生看一下才好。” 阿史那喝了口水说道:“放心,没事,玉儿。” 玉回不说话,阿史那只好说道:“那便让那家伙来看看吧。”

第二日,刘林来给阿史那诊治,之后面色有些凝重,对阿史那说道:“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好啊,社尔。”阿史那凌厉地看了刘林一眼,然后才说道:“染了些风寒,不过,没什么大碍吧?”刘林看看他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吃几副药好了。”雾桐早准备好了笔墨,刘林细细地写了药方以及煎煮方法,交给雾桐。嘱咐道:“先吃些日子看看吧。”雾桐仔细地收了药方,转身出去命人抓药去了。玉回虽然面上平静,但是心内却是一惊——刘林一向是按照阿史那的说辞来说给她听的,可是,如今刘林这样讲……怕是瞒不下去了吧?

“玉儿……”阿史那看着玉回,脸上有一丝惊恐,玉回淡淡地说道:“既然不好,按照刘先生的方子吃些药就好了。总是能治好的。”阿史那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玉回便看向刘林,问道:“先生,将军的病如何?您不妨如实告诉玉回,玉回也好注意些。” 刘林低头沉吟了一会才说道:“若我没有诊断错误,将军乃痨疰之症。” 阿史那紧紧拧着眉头也不言语,玉回因为先前已询问过刘林,所以表情上也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只是说道:“先生的诊治自是不会错,只是,玉回不明白,先生何以诊断此症?”

“以前我便说过,将军在西地之时内外交困,在那种极寒的时候,又四处躲藏,饮食不足,又加之将军忧思劳倦,导致体虚,因此痨虫极易侵入。在者,依在下观察,将军表现与《内经》中所记吻合,想是夫人也知道了。”

玉回点点头,然后问道:“既知根源所在,先生当有施治之法吧?”

“这个,以刘林的医术,只有五成把握。”刘林顿了顿,“不过,若是寻得神医,也许会有救也说不定。”

玉回看看阿史那,他正一脸怒色地看着刘林。

“以先生的医术尚只敢称有五分把握,依先生所看,当今世间有何人堪称神医,医术在先生之上?”玉回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