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太子正式册立醉花阴歌姬寒露为侧妃,在太子府设宴,请了不少人去。

顾朝北与沈归燕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沈归燕只当是一般宴会,顾朝北却带着她好生去打扮了一番,新做的番石榴对襟绣蝶褙子,里头浅黄色裙角绣花长裙,华丽得很。

不过沈归燕这身子撑得住,无论是清雅还是华丽的衣裳,穿上去都显气质。顾朝北一脸神秘地对她道:“我带你去看个大惊喜吧?”

能有什么惊喜?沈归燕有些好奇,跟着他一路去,却在太子府门口碰见了沈家父母。

沈世青的官印终于是拿回去了,是丞相求的情,不过经历这么一段时间的低谷,他看起来老了不少。包氏丧女,精神也不太好,好在有嫡子撑着,尚算过得去。

“父亲、母亲。”上去见礼,包氏没理她,还是沈老爷笑着道:“不必见礼,你现在过得好,也就行了。”

“她是过得好了。”包氏阴阳怪气地道:“对家里不闻不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家欠了她。”

第93章 侧妃娘娘

沈归燕笑着直起身,并没将包氏的话放在心上。个策次屋皮沈家是不欠她,供养她长大出嫁。但是生母暴亡,真相不明,她也实在对沈家剩不下多少感情。

顾朝北走了过来,伸手拉着她道:“该进去了。”

“嗯。”她点头,跟着往门里走。

“好歹面儿上还是女婿,见着长辈都不晓得打个招呼,真是没教养。”包氏看着顾朝北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沈世青拉了拉她,皱眉。顾朝北现在好歹是东营副将,有些权势,哪里能容她一个妇道人家这样说。幸好是隔得远,那边不一定能听见…

“生母死得早,我就是没教养。”顾朝北回过头来看着包氏道:“那又如何?”

包氏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沈世青连忙拱手:“贱内失言。”

“无妨,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顾朝北笑得一脸灿烂:“到底是长辈。”

沈世青尴尬地笑了笑,包氏撇撇嘴,没敢再说。沈归燕拉着顾朝北的手道:“你不必理会他们。”

“我也不想理会,就是觉得当年算你命的疯和尚是个骗子。”顾朝北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道:“投生这样的家里,简直是倒八辈子血霉,还说什么你命数极好。”

沈归燕无奈地叹口气,她就记得五岁的时候在院子里玩耍,院墙上就翻上来个挂着一大串儿色佛珠的疯和尚,笑嘻嘻地道:“含凤玉而生,天生的好命数,可惜了及笄大劫,双十大喜,白发却是大悲。”

她也觉得那是个骗子。

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沈归燕跟着顾朝北进去太子府,一路的走廊回转,亭台楼,比顾府大了不少。

立侧妃是没有仪式的,只是太子借机宴请八方,正好疏通关系。皇上病危,皇后一党暂无动作,不少人却是等着太子上位的,所以今日来的人极多。

走去正厅,有人来迎了她们进去,沈归燕才看见那一步登天的侧妃娘娘的模样。

一袭妃色绣金对襟褙子,里头是浅月色的长裙镶珠,华丽非常。头上的钗饰珠宝,都快压过了一边的太子妃去。

更重要的是那人的脸。

沈归燕一看见她就呆了,那眉眼,那鼻梁,那脸蛋,不是沈归雅又是谁?

人世间也许有人长得一样,但是她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三分炫耀,五分恨意,两分冰冷,当真是让她觉得再熟悉不过。沈归燕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垂了眼眸。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投湖自杀了么?尸体都已经下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样,娘子,惊喜吗?”顾朝北轻声问。

沈归燕咬牙抓着他的手:“这分明是惊吓。”

“怕什么,还有我在呢。”顾朝北轻笑道:“她现在可是有用得很,娘子莫与她再接触,一切交给为夫即可。”

看他这眼神就知道心里定然又在打什么算盘了,沈归燕皱眉看了一眼沈归雅,按捺下性子坐下来。

沈归雅当初的死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她们姐妹之间的恩怨,谁也说不清楚。如今知道她没有死,心里有些轻松之外,还有些沉重。

她是顾朝东的妻子,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太子侧妃,这是要干什么?

寒露从这夫妇二人进门开始就一直看着沈归燕,心里恨意翻涌,又有些得意。

她可是侧妃娘娘,就算顾朝北如今出息了,当上了副将,那又如何?沈归燕只要落在她的手里,依旧是任凭她搓圆捏扁。

“爷,好多人来,妾身好害怕。”寒露转了眼,拉了拉身边太子的衣袖,轻声道。

“怕什么,这是太子府。”明寻笑道:“你实在不适应,就站去太子妃身边吧。”

旁边的太子妃罗幼鱼一脸麻木,寒露皱眉,她才不去呢,这个太子妃凶死了。

“寒露想在爷的身边,这样的话才没人敢害寒露。”她娇声道。

太子百忙之中回过头来,看着她道:“你如今是侧妃,谁敢害你?”

寒露撇撇嘴,一脸的低落:“妾身就怕有人瞧不起妾身的出身,给爷丢脸了…”

太子哼笑一声:“谁若是瞧不起你,就是瞧不起本太子,你尽管放心,一切有我替你撑腰。”

要的就是这句话,寒露高兴了,弯着嘴角端了一边桌子上的一杯酒,直直地朝沈归燕走过来。

“这位夫人看起来和寒露好生有眼缘。”她笑盈盈地将杯子送过来:“这杯酒就请夫人喝了吧。”

沈归燕一愣,旁边的顾朝北已经伸手替她接下来了:“贱内不会饮酒,还是由在下代劳了。多谢侧妃娘娘。”东讽冬划。

说罢,一饮而尽。

寒露看着顾朝北,眼里的东西深邃又迷人:“寒露给夫人的酒,大人为何要抢着喝?大人想要的话,寒露等会来敬您便是。”

伸手又拿起一杯,她笑着看着沈归燕:“夫人不敢喝?怕寒露在杯子里下毒,还是觉得寒露只是区区歌姬,不屑喝这酒?”

感觉到这人浑身上下不友好的气息,沈归燕抿唇,知道躲不过去,干脆就接了过来:“多谢侧妃娘娘。”

“不谢,我喜欢你呀。”寒露笑得眉眼弯弯:“咱们女人家,去花园里说会儿话吧?这里全是人,可不方便了。”

沈归燕皱眉,顾朝北却已经被太子叫了过去。

“不敢?”寒露凑近她一些:“好姐姐,我不会推你下水池的,你不知道,那水池可冷了,冰冷彻骨。”

沈归燕轻笑一声道:“我不是怕侧妃娘娘推我下去,而是怕您跳上了瘾,自个儿又下去一回,还要归燕来承担这罪过。”

寒露:“…”这人还会读心术的?

笑着掩饰了尴尬,寒露道:“夫人就是不愿意去,是吧?”

沈归燕行礼:“归燕还要等着夫君,侧妃娘娘今日大喜,还是去陪着太子爷吧。”

“好。”寒露一甩袖子,沉了脸,回到正厅里去坐着,脸色都再没好起来过。

包氏看见寒露这脸,受惊过度,一时间竟然昏了过去。宴会上有些骚乱,寒露主动帮着将包氏给送到了后院客房,又出来解释:“寒露从最开始就听人说,长得和一位已经故去的人有些相像,今日看来是真的,吓坏了不少人吧?”

顾朝东本来一直在外庭,进来看见寒露,脸色惨白。

太子面露疑惑。

寒露却是早就准备好了,抬手叫了两个人进来,是两个衣着普通的农民,一男一女。

“今日正好寒露大喜,想着要报答父母之恩,所以将生母和父亲都接到府里来了,爷不介意吧?”

太子松了口气,笑道:“你是个孝顺的,自己富贵不忘父母,我自然不会介意。既然生父生母俱在,便不会是他们所认之人。各位也就不必惊慌,继续享用膳食吧。”

沈归燕看着那夫妇,两人都十分老实的模样,要不是刚刚沈归雅来给她说了那么句话,她也几乎就要相信寒露和沈归雅是两个人了。

用着膳,寒露突然说身子不适。太子连忙叫了大夫来查看,结果这一查,竟然说有孕了。

满堂都是恭喜之声,太子也是大喜,抱着寒露就差没当场许她正妃之位了。他一旦有了子嗣,顺利登基的可能性就更大。登基之后也不用再担心子嗣的问题了。

四周都是恭贺之声,沈归燕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嫁给顾朝北,算来也有半年了。

为什么肚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垂了眼眸,沈归燕觉得有些失落,旁边的顾朝北没注意到,他只感觉有好戏看了。

太子有喜,皇后那边会是什么反应?

回去的一路上顾朝北都在想这个问题,沈归燕却是在沉思,到底是哪里不对,刘大夫说她身子没有其他问题,顾朝北也是正常,那为什么会怀不上?

一进北院她便让宝扇去请刘大夫,顾朝北却是找了宇文厚德来。

“她这后招想得也好,不知哪里找来两个人,就可以说是生父生母,也没人能拆穿她。”宇文厚德忿忿地道:“现在有了身孕,等她上了位,我还能有好日子过?”

“怎么不能?”顾朝北道:“皇上是病危,又不是濒死,他们得意得太早了。”

宇文厚德恭敬地看向他:“您觉得该怎么做?”

“你先等着呗。”顾朝北摸着下巴道:“我有些犹豫的是,太子待我也不薄,前头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得看皇后那边的态度了。”

如果没有他,太子就当真是这世上唯一的皇子。如果皇后知道他也是皇子,那么太子这位子八成就坐不成。

谋划这么多年,现在他有些为难,燕儿说平安喜乐就好,可是,当真没那么简单啊。

这头太子府,寒露一直被太子抱着,跟宝贝似的怕她摔着。

寒露的表情却还是不怎么好,眉头皱着,十分不开心。

“怎么了?”太子看着她道:“你现在可不能烦忧,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让我给你解决。”

第94章 还有一个皇子

遇见这样的男人也是寒露上辈子积德,一步步踩着她的圈套走的。个策次屋皮

她抬眸看着太子,眼里泫然有泪:“怀了孩子又如何?还不是会被人说是歌姬的女儿?今日也有人不把妾身看在眼里,好心邀她去花园,想认识认识,结果那人眼里满是鄙夷,避开了去。妾身看着她那眼神,真的好难受…”

话说完,眼泪啪嗒就落下来了。明寻看着心疼,连忙问:“那人是谁?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寒露垂眸道:“我哪里认得,只是你喊她夫君做‘顾大人’,那夫人穿着华丽,看样子也是妾身得罪不起的…”

太子恍然:“你是说顾朝北之妻沈归燕?”

“大概是吧。”寒露咬唇:“本来是看着有些眼缘,想和她聊聊,哪里知道她…”

“你误会了吧?”太子一笑,将她放在床上,轻声道:“那沈氏归燕,是众人都夸赞的知书识礼,定然是不会对你有所鄙夷的。幼时她尚未定情,我母妃还想替我定下这婚事呢,谁知道被皇后阻挠,最后被顾家定了去。”

提起沈归燕,谁不会赞一声知书识礼?她嫁给顾朝北虽然叫人觉得可惜,但她屡次帮助朝北上位,实在是奇女子。

就算听寒露说这两句,太子也是不以为然的。女儿家心眼小,大概寒露是看不顺眼沈归燕吧。

“你好生休息,我叫下人给你熬补品去。”太子柔声说着,转身出去了。

寒露气了个半死,他竟然不相信她?还说沈归燕的好话?沈归燕是多大个香饽饽啊人人都抢着要,不都因着算命的胡言么?本来还对明寻有些好感,因着他这话,完全就抹杀了去。

她想起皇后叫她进宫时候说的话,心里也暗暗有了决定。

他不帮她,就莫要怪她无情了。

宫中太医院因着皇帝病重,向各处寻求百年人参等物,顾府自然是有的,顾丞相二话没说便给了顾朝北,叫他和沈归燕去进献。

府里各房姨娘都不乐意,顾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顾朝北一不是嫡子,二不守规矩,凭什么把这么珍贵的药材给他去讨赏?

顾朝南却过来道:“四弟只管去就是,你好,二哥心里就舒坦,咱们兄弟不分这些的。”

话说得实在叫人感动,顾朝北也是心软了一把,记下了二哥的这情谊。

不过人参还是让沈归燕去送,他半路就下了马车,说是去醉花阴看看。

沈归燕一点也不惊讶,她心里隐隐就有这么种感觉,现在他表现得越差劲,将来就会越安全。

捧着人参去进献,路上却遇见了太子和寒露。

说来这寒露也真是厉害,从被立侧妃开始,太子身边就再也没出现过太子妃,不管是做什么都是她陪着。

沈归燕朝他们行了礼,就见寒露手里也捧着个盒子。

“顾大人没来?”太子好奇地问了一声。

沈归燕笑道:“他啊,半路被狐狸精叼走了,只得归燕前来献参。”

寒露上前一步,看着她笑道:“顾夫人辛苦,我这盒子里是百年雪莲,要不要给你看看?”

一股子亲热劲儿,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沈归燕有心戒备,刚想拒绝,寒露就直接将她拉了过去,旁边的太子连忙道:“顾夫人将寒露扶着些,她有身子。”

有身子的人碰也碰不得,沈归燕小心得很,然而这一路经过御花园,寒露拉着她走在太子身后说笑,什么动作也没有。沈归燕刚要放心一些,两人就走到了拱桥上。

“啊呀!”寒露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拖,手里的盒子就佯装手滑,掉进了拱桥下头的玉液湖里。

“咚”的一声,水花四溅,那木盒子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盒子浮起来,里头的雪莲却没浮上来。

前头的明寻惊讶地回头,就见沈归燕正把手收回去,寒露则是一脸惊慌地看着桥下面,急得快哭出来了:“夫人做什么?你可知道那雪莲多贵重!太子寻了半年也就得这一棵,你怎么能…”

沈归燕皱眉,刚想解释,太子已经命令宫人下去捞了。

雪莲是风干保存的,掉进湖里四散了去,花心沉底寻不见了,花瓣狼狈,自然也不能再拿去送给皇帝。

太子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寒露道:“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寒露一脸委屈,似乎是张口莫辩,后头跟着的丫鬟却道:“这哪里能怪侧妃娘娘,分明是顾夫人刚刚故意作怪推了一把夫人的手,才将盒子打下去的。”

太子皱眉,沈归燕咬牙道:“归燕走得好端端的,怎么会去推人?刚刚分明是侧妃娘娘拉了归燕的手去…”

“好了。”太子道:“东西没也没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去给父皇请罪吧!”

他没怪沈归燕,这话里却是带着气。刚刚那一回头他分明看见沈归燕缩回手去,女人之间有矛盾,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没想到沈归燕竟然这样不懂分寸,将那般贵重的雪莲给毁了。

这一笔账他心里就记下了,面上没追究,可是之后对顾朝北却是没那么信任了。

沈归燕深吸了一口气,远远地走开了去。她就知道不该离这女人太近,一近就准没好事。

寒露满脸愧疚,眸子里却是高兴得很,看着太子生闷气,还煽风点火:“没了雪莲,皇上不会觉得爷没孝心么?这么紧要的关头…”

太子烦躁地挥手,径直去了皇帝的寝宫里,跪上半个时辰。皇帝躺在床上,嘴里说让他不用在意,却是没赏他,只赏了其他送了东西来的人。

如此一来,太子就更气了,出宫找来顾朝北,沉着脸道:“今日献礼一事,本太子也不想再多说。但是你家夫人也该好生管教,不知分寸,陷我于不孝不义。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太子才不追究。”

顾朝北这厢正是犹豫不决的时候,太子来这么一闷棍,行了,接下来的路就很好决定了。

他还得感谢沈归雅那永远不消停的女人,闹事越多,他反而越有利。

沈归燕回去府里,将自己关在房间许久也未出去,还是顾朝北去开了门,笑着抱她过来道:“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太蠢了。”沈归燕闷声道:“知道那人定然不会让我好过,还是避不开她。”

顾朝北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避不开她不是因为你蠢,而是因为她身份在那里,又有太子撑腰。你想要避开她啊,只能比她站得更高。”

怎么站得更高?沈归燕沮丧极了,她这一辈子是想安安稳稳过的,不想去争权逐利。

“我还是不出府比较好。”

顾朝北轻笑,这是女人依附着男人的时代,自然不用她往上,他会带着她。

皇宫里。

皇后听着太医汇报的情况,皱眉道:“还能拖多久?”

太医战战兢兢地磕头:“回娘娘的话,微臣只能尽力替皇上撑到开春的时候,其余的,再无能为力了。”住状丸号。

皇后脸色很难看,扶着额头挥手让他出去。

眼下太子辅国,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也压根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她是想除掉他的。然而这江山总不能叫她一个女人来坐龙位,只能再找人扶上来。

可是没有皇室血脉,宗亲们哪里会认?皇后真是急得白发都要出来了。

“娘娘,皇贵妃求见。”外头的宫女禀告了一声。

年氏?文秀丽素来是最讨厌这个女人的,她太得皇帝的心,要不是孩子没了,她这后位早年就不会坐得这样稳。

现在皇帝要死了,她来,想说什么?

皇后冷笑一声,挥手让人传她进来。

年氏保养得极好,走进来也是步步生莲,看得文皇后心里不悦得很。

“皇后娘娘万安。”年氏屈膝,她没理,只问:“你有事?”

年氏自己平身,看着她笑道:“皇上病重,臣妾料想姐姐也该是焦头烂额,所以给姐姐送药方来了。”

“哼,你能安什么好心?”文皇后冷笑道:“等皇上一死,你也只能在冷宫里安享晚年,现在就别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