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报账一般说给他听,末了问道:“你今日确定在家么?”

前两日问过他,他说会留在家中出面款待前来的各家子弟。他要是临时有事,那她就要调整一下待客的方式,还要请管家帮忙在外面应承一下。

毕竟,如今的宴请,在场之人以少年男女居多,赴宴的贵妇人大多都会带上自己膝下到了议婚年纪的儿女或弟弟妹妹,利用这机会让别家看到自己家的人,自己则也会留意别家出色的少年人。

萧错道:“几时骗过你?今日一定在家,韩国公、江五爷、简让、锦衣卫指挥使都会过来,再就是一些从外地过来的旧友,都需得我坐在家里款待,当然能顺道见见那些后生。”

末一句让裴羽莞尔一笑。没法子,人家虽然只有二十出头,可是在军中、官场历练的年月已久,寻常子弟在他跟前,真就只能以晚辈自居。

“那就多谢侯爷今日顺手为之了。”

萧错一笑,又道:“往后再有这种事,交给管家或是清风、益明就行。年纪不大的男孩子,正经款待也没什么用,反倒让他们拘谨,你只需吩咐服侍他们的小厮要有颜色,别让他们有出格的行径。”

“嗯,知道了。”

饭后,萧错带着如意去了外院。

裴羽检查了待客之处的陈设,又将房里的四名大丫鬟和几位管事妈妈唤到面前,细致地吩咐一番。

将近辰时,阮夫人带着阮素娥、张夫人带着张旭颜先后而至,裴羽含笑相迎,陪着四个人落座、闲话家常。

阮素娥身着娇绿色褙子、白色挑线裙子,头上只插着银簪、戴了银耳坠,比起平时艳丽的装扮,今日显得很是素净。

张旭颜则穿着烟霞红锦缎提花褙子,嫩绿色挑线裙子,比起在宫里相见那一日,她的神色很柔和,大大的凤眼里含着清浅笑意。

阮素娥与张旭颜坐在一处,都只是出于礼数轻声寒暄几句,因着文安县主的缘故,实在是没法子对对方生出好感。前者是想,张旭颜到底是文安县主的胞妹,虽然有叫人钦佩的一面,可谁知道私底下到底是怎样的人品?后者则是想,自己那个二百五的姐姐一度常来常往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如今虽然听说阮素娥与萧夫人走动得还算频繁,但这并不能成为她对这女孩改观的理由,还是观望一段时日的好。

裴羽不难猜出两个女孩的心思,便笑着示意木香,好生服侍着两人的茶点,自己转过头去与张夫人和阮夫人说笑。

阮夫人与裴羽早就见面并曾叙谈过,已算熟悉。

张夫人今日则是第一次见到裴羽,第一眼的感觉是这位年纪轻轻的侯夫人过于貌美、单纯,想到记挂在心的那件事,险些就打了退堂鼓。可是落座之后,说了一阵子话,又见裴羽一字一句都无错处,比自己两个说话直来直去的女儿的涵养可是好了太多。得好好儿观望一番才是。

过了一阵子,宾客陆续上门。

阮夫人本就是个热心的,张夫人因着夫君与萧家渊源很深的缘故,又晓得这是裴羽第一次举办宴请,担心她小小年纪应付不过来,便也随着阮夫人陪在裴羽左右,帮忙照应着前来的人们。

裴羽对两个人很是感激。来的人有一些是只有一面之缘,有些则是送过几次帖子,她没法子将名单上的称呼与真人无误地对上号,好多都要通过管事妈妈告知。而有了阮夫人、张夫人帮忙引荐,她与人熟悉起来便事半功倍,并能通过一些言语晓得一些人的性情、近况。

王四小姐、赵大小姐、魏三小姐三个人也分别随着母亲登门,见到裴羽特别高兴。赵大小姐转去与别家闺秀打招呼之前,笑着对裴羽低声道:“下午你抽空去找我们三个说说话,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好啊。”当着太多人的面,裴羽只能不动声色,心里却是起了好奇心。转回到主座落座时,见张夫人正笑微微地看着聚在一起低声说笑的闺秀所在的方向,是瞧着哪个闺秀生得标致、举止端方么?她笑了笑。

来的宾客有裴羽诚意相邀、回请的,自然也有随意下帖子不在意来不来的,例如兴国公杨夫人。

杨夫人来了,还带来了膝下次女。

长女已经与崔毅定了亲事,次女也是将要及笄的年纪,是该抓紧张罗婚事了。

裴羽神色如常,客客气气地与母女两个寒暄几句。

随后,杨夫人少不得与几位身份尊贵的夫人打招呼。

杨夫人与张夫人相互见礼之后,张夫人面上的笑意更深,眼里却无一丝笑意。将要成为崔家姻亲的门第,她能没冷脸已是不易。

杨夫人的神色则流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裴羽看着只觉得好笑,这人是过来讨人嫌的么?

到了用饭的时辰,裴羽吩咐丫鬟摆饭。席面也是照着门第相等的人家的规格上菜,有佛跳墙、精蒸鲥鱼、猴头菇扒鱼翅、燕窝鸡丝汤等价格昂贵的名菜,有京城人逢年过节常吃的菜,另外是她自己花的一点儿心思,有这时节里较少吃到的几样清炒的鲜嫩蔬菜。

这种场合,闺秀们连高声说话都不能,但是年长些的夫人、太太们都少不得要喝点儿酒。裴羽笑着敬了一杯酒便告饶,说自己天生酒量不济,要人们担待,只管随性饮酒,别怪罪她扫兴才好。

阮夫人就笑道:“瞧你那样子,也不是能喝酒的。放心吧,没人会怪你失礼。”

张夫人附和道:“是啊。谁要是想找济宁侯夫人喝酒,只管去跟阮夫人找补。”

阮夫人连忙摆手,笑着哎呀一声,“国公夫人倒是会做人情,三言两语就帮济宁侯府*水东引了。”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

之后,席间的氛围一直很轻松,宾主尽欢。

饭后,裴羽命丫鬟引着各家闺秀、年轻的太太、奶奶去后花园赏景、游玩,喜静的便去后花园西侧的一个暖阁,闲坐、找人下棋都好。她则陪着年长些的人们去看戏。

裴羽并不是爱看戏的人,但应付这种场合也不难,坐在那儿看个花红热闹就是了。

点了几折戏,戏开场。

张夫人就坐在裴羽身侧,过了一阵子,将椅子挪到她近前,道:“有一件事,想请夫人帮忙。”

裴羽不免意外,继而道:“那我们去厢房细说吧?”

“好啊,好啊。”

两个人知会众人一声,去了东面的厢房。

落座之后,张夫人开门见山,“我是想请夫人帮忙做一次牵线的月老。”

要她帮忙说媒?裴羽笑起来。

张夫人忙道:“不瞒夫人,你只需挂着个媒人的头衔,来回走动几次就好,别的琐事,我们两家私底下好生商量,绝不会让你为难。”

裴羽见张夫人的态度诚恳,又想到这种事应该是张国公允许的——她不认为张夫人还有行差踏错的机会,光是夫君、儿女,就会处处留心。是因此,她由衷道:“若真是只要我做个传话的人,那我自然乐意。只是这样的事情,我之前真是想都没想过,夫人能否容我跟我家侯爷说一声?他要是放心我揽下这种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自己的年纪说事,“我年纪太轻,很多事都不敢自己拿主意。”

“好啊。”张夫人颔首笑道,“明白,我明白。此事也不急,要出了正月才能办,我是事先告诉夫人一声。”

裴羽笑问道:“不知贵府要与哪家结亲?要定亲的,是二公子,还是二小姐?”

“是我那二儿子。”张夫人如实道,“他心里倾慕一个女孩子,我瞧着那孩子也很是喜欢,两家如今算是私底下说定了这门亲事。要请你出面保媒,也是为着我们两家面上更光彩些。”

其实是为着让女方面上增光,裴羽明白这一点,又想到了舞阳公主钟情的人应该就是张旭鹏,便很好奇他的意中人是谁,忙又道:“不知是哪家闺秀?方便跟我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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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这本就该让你知情。”张夫人见她好奇的样子孩子气十足,绵软的语声、柔和的态度也让她很受用,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温和,“那孩子是你闺中时的好姐妹,亦是为这个缘故,我才想请你做这个牵红线的人。”

“是吗”裴羽微微一惊,这大概是因着舞阳公主心系张旭鹏的缘故,心里多少都有些为舞阳公主惋惜,只一瞬,她就绽出了喜悦的笑容,“不知是哪一个?”

与她真正交好的,只有左都御史王家的四小姐明芳、监察御史赵家的大小姐静娴、文阁殿大学士魏家的三小姐燕怡。王明芳活泼俏丽,赵静娴端丽秀美,魏燕怡娇柔婉约。她们是因长辈有着同窗之谊,交情深厚,四个人又年纪相仿,打小就玩儿在一起。

有一段时间,因着裴家请到的指点功课的女先生有真才实学,另外三家索性把王明芳、赵静娴、魏燕怡送到裴家闺秀学堂,每日一大早来,放学后回返,直到各家请到了满意的女先生,这情形才结束。

就这样,四个女孩子也算是与父辈人一样,有了一段同窗岁月,情分就此变得深厚。

张夫人笑吟吟答道:“是魏大学士膝下的三小姐。”

裴羽由衷地笑开来,“真是太好了。上门说项一事,从我本心是乐意之至的。”

张夫人笑道:“那我就等着夫人的回信了,若是有为难之处不便出面,只管如实告知。我们两家总是要常来常往的,不让你觉着为难是前提。”

“嗯,我知道了。”

“那就好,我们回去吧。”张夫人起身,携了裴羽的手,体贴地道,“再陪着人们坐一会儿,你只管去后花园照看着。这边有我和阮夫人呢。”

“今日倒像是您和阮夫人办的宴请,实在是辛苦你们了。”裴羽由衷地道。

“这是什么话?”张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年纪小,又是招人喜欢的性子,我们理应帮衬你一些,况且这些都是小事。”

两个人说笑着返回去看戏,看完一折戏,裴羽起身与众人告罪,要去后园看看。

众人俱是很体谅地笑说快去,别急着回来,找年纪相仿的人说说话。

裴羽歉然地笑着离座,正色叮嘱负责这里大小事宜的蔷薇和一名管事妈妈,备下打赏的银钱,去了后花园。

路上,她回想着张夫人自前来到方才的一言一行,刻意挑剔都找不出错处:对她既有着济宁侯夫人该有的尊重,又有着长辈对晚辈的和蔼体贴;与阮夫人、魏夫人、王夫人等人言笑晏晏,场面功夫做得恰到好处;对杨夫人大多时候是视而不见,直接当人不存在,也是她作为张夫人理当有的态度。

这些都需要本就有的涵养和常年的历练。

那么,先前文安县主的事情,缘何而起?

归根结底,是虚名害人。

寻常女子都有虚荣心,只是有些人能始终控制得当,有些人却会在不经意间被人捧得迷失自我。

不难想见,张府声势显赫的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百般谄媚迎合,张夫人和文安县主能接触到的那些人,只言片语的提醒都不会给,说给母女两个听的,只有恭维、赞誉。即便是崔家姐妹那等没个轻重的货色,在当初,也要瞧着文安县主的脸色,不敢太放肆。

那种情形,正如今日裴府这宴请,那么多人给予谅解、帮衬,真的只是因为她年纪小么?当然不,人家都是看在萧错的情面上,知道对她好一些不见得有好处,但是刁难她的话就很可能落不到好处。

——她若不反过来这样想,长此以往,保不齐就认为自己理应享有这一切,享有这些人的配合、宽容,要是有人发难,兴许就会当场与人翻脸。

骄纵、任性,都是外人惯出来的。

张夫人之于文安县主的事情,责任无可推卸:教女无方,且在听闻长女出事那日冲动行事进宫求见皇后。究其缘由,不过是虚荣心导致对一些事过于想当然了,以为长女骄纵些也无妨,自己能够因着皇后与夫君的叔侄情分进宫求情——更何况,最要紧的是爱女心切。

儿女再不成器,在母亲眼里,都是一生的瑰宝,不可伤,更不可失。

到最终,还是要看清局势、面对现实。如今的张夫人,经历了一段日子的思过反省,应该是痛定思痛、回到了原点。

这是一记警钟。

裴羽想,自己一定要时时记得别人这种前车之鉴,游转在富贵圈里的日子,要时时记得自己到底是谁。惨痛的代价,她输不起,承受不起夫君、娘家对自己的失望。

遐思间,她走过后花园的月洞门,走在昳丽的景致间。

正月里的天气,已渐渐回暖,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有薄薄的暖意。

年轻女子的欢悦言语,年轻男子的谈笑风生,穿过混着迎春花、梅花香味的空气,隐隐入耳。

裴羽先前以为,自己办的宴请,大抵与别家相同:后园可赏的景致有限,少男少女们不过是寻找个所在,各自聚在一起说笑。亲眼所见的情形却是不同:人们对萧府后园的格局、屋宇的样式分外好奇,三五成群地仔细观摩、品评,竟是兴致勃勃,时不时便会让她听到赞美之词。

总是听人说萧错所住的宅院景致不同于别家,她倒是没料到,那么多人都是这看法。

真是那样么?

裴羽还真没细想过这事儿,只是觉得,他所在的、所住的地方,都与他这个人是相宜的。

他若是不从武,从文或是投身于工部都不错吧。这真就只能想想算数。工部的名声自来不大好,他才不肯去那个衙门活受罪、背骂名。

思及此,她弯了弯唇。

木香、半夏、清风等人晓得她过来,先后寻到她面前,禀明自己负责的事宜都无差错,让她安心。

裴羽满意地一笑,放下心来,去寻王明芳、赵静娴、魏燕怡。

三个人独处一隅,王明芳正与魏燕怡对弈,观棋的赵静娴远远望见裴羽,由衷地笑起来,起身寻过来,亲亲热热地握住了裴羽的手,“早就盼着你过来。我棋艺不佳,一直枯坐着看她们下棋。”

裴羽一笑,“这不是来了么?一直记挂着你说的好事呢。什么事?”

赵静娴故意叹气,“也算是好事吧。一个个的,嫁人的嫁人,定亲的定亲。这会儿我反过头来一想,自己怕是要落得个孤孤单单的情形——这可就是坏事了。”

“没正形。”裴羽揶揄道,“我可是听人说,令尊、令堂正在张罗着给你定亲,你们三个到底是谁先嫁,可不好说啊。到底门第不同,有些人家能把婚事拖个三五年,爽快的则是一半年就让女儿出嫁。”

“就你知道的多。”赵静娴此刻全无人前端庄的做派,笑着捏了捏裴羽的脸。

“别吊我胃口了,快说,有什么好事?”裴羽虽然已隐隐猜到,却不好直言道出。

赵静娴笑意更浓,却将语声压低几分,“是燕怡好事将近,不出意外的话,二月里就要与张国公府的二公子定亲。”

“原来是真的啊?”裴羽既不想扫了好友的兴致,此刻又不便照实说出张家请自己说项的事儿,只能是这个反应。

“你也听到了风声?”赵静娴略一思忖,笑道,“也是,你家侯爷与张国公交情不错,事先听说是情理之中。”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裴羽问道。

“那多容易。”赵静娴笑道,“我和娘亲经常去燕怡家中串门,去年腊月、今年正月,总共遇见过张夫人三次呢。张家与燕怡家里以前并不怎么来往,眼下却算是走动得勤了,还能是为什么事?再留心打听燕怡几句,心里便有数了。只是事情到底还没摆到明面上,我跟谁都不敢说,只能跟你不吐不快。”末了又叮嘱道,“你可千万别跟外人提起啊,我们是好姐妹,不能让人觉着轻浮。”

裴羽正色点头,“嗯!我晓得。”静娴比她和燕怡大几个月,又一向觉得她们两个是娇滴滴且全不问世事的性子,便总说她们孩子气,时常指点几句。她和燕怡都晓得这是发自心底的好意,何时都会欣然接受。

赵静娴放下心来,一面走又娓娓叮嘱道:“平日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一定要回娘家找你娘和大嫂商量。去年你又是生病又在孝期,闭门谢客,我们便连书信都忍着不写,心里却真的记挂着。但是,去年好歹是清净日子,不需应承谁,如今却是不同,我们总担心呢,怕你这孩子气最重的镇不住府里的人。奈何都在闺阁,别的事情都不大懂,帮不到你,那就只能提醒你,凡事记着,身后还有娘家,你是裴家的女儿,行事一定不能辱没了娘家的清誉。”

这是掏心掏肺为她好的言语,裴羽如何听不出,再次正色应下,之后感激地反握了静娴的手,“我都记住了,会照你说的为人处世。”

赵静娴舒心地笑了,继而点了点裴羽的眉心,“再就是把身子骨调理好,往后可千万不能小病小灾不断。你家侯爷便是手头再阔绰,总给你买药材也是不乐意吧?”

萧错还真说过这类话,他宁可她败家,也不愿意长期给她请太医抓药。裴羽莞尔一笑,亲昵地揽了揽静娴。

这时候,王明芳和魏燕怡发现了裴羽前来,同时丢下手里的棋子,欢快的小鸟一般笑着迎上来。

“你总算来啦。”魏燕怡搂了搂裴羽,满目都是喜悦。

王明芳则掐了掐赵静娴的脸,“你这个人,阿羽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自己先跑来跟她说体己话。要罚。等会儿我们三个说话,你一边儿喝风去!”

几句话惹得其余三人都笑起来。

裴羽引着三个好友去了就近的暖阁说体己话。

言谈所及,自是与魏燕怡的姻缘无关,更与裴羽在府里的情形无关,说的都是去年各自遇到的一些喜乐、烦恼。

闲话了小半个时辰,三个人都催促着裴羽快转回前面去,不要怠慢了那些身份尊贵的人。

裴羽便笑着起身,允诺得空就会去找她们,她们得空了就来萧府小坐,随即回往内宅。

益明来禀:“侯爷在二门外的花厅,有事与夫人商量。”

裴羽即刻颔首,乘着青帷小油车前去。

下车之后,去往花厅的路上,一阵小风袭来。

裴羽忽然停下脚步。

“夫人怎么了?”服侍在侧的甘蓝紧张地问道。

裴羽抬手捂住左眼,“真糟糕…好像是沙尘迷了眼。”

“那您快去花厅,用净水冲洗一下,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好。”裴羽强忍着眼睛的不适,捂着左眼款步进到花厅。

“怎么了?”萧错讶然。

“迷了眼睛。”裴羽沮丧地道,“怎么偏赶今日?”

有小丫鬟端着一盆净水进门来。

“快冲洗一下。”萧错揽着她走过去,摆手遣了下人。

裴羽以前没有这种倒霉的经历,完全不得章法,忙活一阵子,眼里还是流泪不止,并且连同右眼都被水冲的、被手揉的有些发红了,“这可怎么办啊?等会儿还要见人呢。”

她总是特别害怕在外人面前丢脸。萧错叹息一声,取过帕子给她擦净脸,“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