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切切不可伤着他。”

“姐真是善良。”

公孙菱笑得乐不可支,银铃般的笑声随着轿子继续前行。

冯云慌不择路,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就狂奔不止,结果一个不慎,脚下踩了个空,一下子就从山上摔了下去。

“啊啊啊啊……”

山很高,又是悬崖峭壁,连续滑了不知道多少个坡,才让他艰难无比地抓住了一根树枝,就这样悬在半空中。冯云往下看了一眼,身下是万丈深渊。

“妈呀……”

他思考了一下变回蛇形的可能性,但这可能比现在更不靠谱,因为蛇……是……滑……的……呀……

本来冯云还想要求救,但他又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毕竟他现在是裸体的,这样求救简直要比死了还丢脸,而且到时候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穿衣服挂在树枝上呢?现在唯一的希冀,就是这根树枝它能牢一点……

好歹也是个千年的蛇妖,应该是不太会累的。

哎……要是他是什么老鹰或者燕子就好了……

就这样过了一,冯云抓着树枝睡得迷迷糊糊,绕着山路下来打水的道士,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就这样看见了挂在树枝上的冯云。

原本还看不明白,待道士凑近了看清之后,一边狂奔一边大号不止:“师父、师师师父!树上有死人啊啊啊啊……而且没穿衣服啊啊啊啊……”

喂!还没有死好吧!

蒙着眼的贰道士慢悠悠地走下来:“玖一一,为师都跟你过很多次了,身为一个有担当有实力的师,是不可以随便哭的,就算哭你也要躲到后山角落去哭。要知道你未来是有很大使命的,是要保护壹一一的,你是男孩子啊,老是这么哭哭啼啼的肯定要被壹一一笑话的。”

“我可以不保护他吗?他老是骂我蠢!”

“不可以。”

“为什么啊?他比我凶狠多了,能一脚踢飞最高最壮的柒十啊!”

“少啰唆,都了不可以。”

着,他们已经到了刚才那棵树边,道士憋不住,又开始哭:“呜啊啊啊,师、师父,那个死人就在那棵树上!”

一路走下来的贰道士叹口气:“了很多次了啊,玖一一,我看不见,你指给我看是没有用的,告诉我死人的样子。”

“他他他……他抓着树枝……没……没穿衣服……是个男的……他眨眼了……咦他眨眼了?”道士后退一步,“诈尸了啊啊啊啊?”

听到了全过程,并且因此而害羞得僵硬掉的冯云终于忍无可忍:“不打算救我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们离我远一点啊!”

贰道士一听冯云的声音,立刻飞快地把道士护在身后,然后向着声音的方向扔了一道符纸,喝道:“妖孽,你引我徒儿究竟有何目的?”

“我没有任何目的啊……”被下了定身动弹不得的冯云欲哭无泪,“我就是从山上摔下来了。”

贰道士仔细地听了听他的声音,慢慢地松了一口气:“听你声音,也的确不像是个为非作歹的妖怪。”

他转身对道士:“玖一一,你先回去。”

道士偏头:“为……为什么啊师父?他是妖怪的话我更不能离开你,你又看不见,要是被他吃了怎么办?”

贰道士横眉:“你回不回去?再不回去我告诉你爹!”

“呜呜呜,我回去我回去,呜呜呜师父也欺负人……”道士一路泪奔着跑了。

等他走远,贰道士才将冯云放下来,冯云羞得没脸见人,立刻变回了蛇形,盘在一起缩到角落。

贰道士却问了句:“你可是有千年修为了?”

冯云奇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哎……前路难行,你自珍重。”完这句,贰道士又道,“你若是以后有事,可以来我巫山观,拜帖只需写贰八就行。”

“谢谢。”冯云笑道,“你们的名字都很奇怪啊。”

冯云在山腰坐到了午后,刚决定下山,就被一道雷电止住了步伐。

刚刚明明还是明媚的午后,一瞬间,竟是风云变色,原本的晴空迅速被厚厚的乌云所遮蔽,下一刻,就是令人惊惧的电闪雷鸣。

冯云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刚想要向后退一步,一道巨大的白光就出现在眼前。

无法避开,冯云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如同落进了岩浆一般,滚烫的感觉席卷全身,仿佛血液都被蒸发了一般,鳞片开始块块剥落,身体逐渐无法动弹。

……劫?

刚刚想到这个词语,眼前又是一道白光,如同洞穿了灵魂的痛苦侵袭上全身,冯云死死地想要睁开眼睛,却还是阻挡不了巨大的倦意……

耳边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你醒醒,你醒醒!道长,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吗?”

贰道长沉吟:“公孙姐,机不可泄露,即使挨不过,这也是命数。”

“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要历经劫,他印堂发黑,鳞片暗淡,无论如何看,都是濒死的征兆……”公孙菱哭道,“道长,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他的命数吗?”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贰道长急唤,“意不可逆啊公孙姐!”

公孙菱道:“我不管,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不过是一面之缘,不值得你这样……”

公孙菱怒道:“如果不救他,我必定会后悔终生!你不告诉我,那好,我有的是办法拆了你这道观!”

贰道长无奈道:“既然你执意如此,贫道只好告诉你,你前世是圣鸟,这一世不过是在凡间历练,只要你努力想起你的前世……”

公孙菱按照贰道长的指示开始打坐,双手双放,以心眼观之,一刹那,她身后赫然长出一对金光闪闪的凤凰羽翼!

贰道长几乎跪在地上:“意啊……意……”

蛇鳞中的最后,只见公孙菱以妖力渡予冯云,嘴里一直念叨:“醒来啊,快醒来啊……求求你快醒过来……”

那之后,一切如同前两次一样。

黄鸟依然在巫山顶守药。

醒来之后的冯云很沮丧:“为何……为何会这样?”

我只能声:“或许……这就是……命数。”

“我不信命。”冯云执意要去第三次,我也不好阻拦。

可是冯云已经非常虚弱,一下子耗去大半妖力的妖怪,就跟流血过多的人类是一样的。

我想让林志生帮忙些什么,他却自刚才就坐在一边思考着。

“让我去吧,总好过继续后悔。”冯云笑道,“你们人间不是有句话叫‘人生得意须尽欢’吗?”

“根本不一样的意思好吧。”我受不了他。

我再次手持蛇鳞和元神,在他去之前,我又问了句:“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会消耗光你的妖力,等你回来的时候,或许你连妖怪都不是了……”

“没关系。”冯云眯起桃花眼,真的真的很好看。

冯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山路上,有岔道,分别通往两个方向。

山路它九曲十八弯,到底通向哪里是个未知的谜,上去了下不来就麻烦了,冯云着实觉得自己很难抉择。

这似乎是一个会影响到一生命运的抉择,因为他对这个岔道感觉到有些熟悉,似乎来过,但他又记不清了。

他想起自己是条玄蛇,千年的修行,刚蜕成了个人形。似乎是有一个意识在提醒着他,要快一些,再快一些。这样想着,他往旁边的丛林躲了起来。

对面不知何时来了一路人马,四人抬着一顶红帐软轿,一名侍女随轿在旁。

轿子走了过去,侍女道:“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在这里,真是恶心,看起来怎么有些像蛇皮?”

自轿内伸出的手白得夺目,闻言,掀开了帐帘,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看了一眼道:“还真的是。”

侍女不解:“姐?”

“走罢,赶路要紧。”

轿内传来的女声如丝竹,似能绕梁三日,着实惊为人。

冯云听呆了,忽然觉得奇怪,似乎冥冥中有了一个无法消却的念头,但他只是想了想,并没有跟上去。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能不相恋。

之后,他历经了劫,几乎魂飞魄散。

他花了一千年聚敛魂魄。又一千年,修炼成形。再一千年……从此以后,冯云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那只黄鸟,那片蛇鳞上再也没有了关于黄鸟的事情,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一个转身,我们擦肩而过。

只是自此,咫尺便是涯。

巫山顶上再没有守药的黄鸟。

如此这般,最好。

冯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形。

他只是一条被打得魂飞魄散重新修炼的玄蛇,虽然有了新生,却还没有蜕成人形,连妖怪都算不上。

“不后悔吗?黄鸟都不会记得你了。”我对着那条墨黑墨黑的玄蛇。

他不能话,只是吐出信子,舔了舔我的手心,我知道他是在不后悔。

十一

一个月后,我无意翻抽屉的时候,又看到了那片蛇鳞。因为冯云还没有修炼出元神,所以他连元神都不见了,只剩下这片蛇鳞。

不知为何,这片蛇鳞一直在发光。我开了台灯,仔细地看了看,发现上面竟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家宠物店。

有个少女,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

“姐,是要买上面的宠物吗?”店员急忙迎上去,开始推销道,“我们这里有新进的波斯猫,很漂亮的,还有雪纳瑞……”

“我是觉得都不错啦,猫猫狗狗都很可爱……”忽然,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一条黑蛇上就动不了了,指着蛇道,“这个……”

“哦,这是我们老板前几在门口捡到的,来的时候都快饿死了,姐你应该不喜欢蛇吧,毕竟是冷血动物不太好养,要不要看看仓鼠?姐?姐?”店员不解地看着落下眼泪的少女。

“好奇怪。”少女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总感觉很熟悉呢,好像经常有梦见过它。”

“梦见……蛇吗?”

少女:“是的,我梦见它对着我歌唱。”

歌是这样唱的。

我的黄鸟啊……

你在巫山的这一头,我在那头。

你若展翅高歌,我必舞尾相伴。

你若怅然若失,我亦黯然伤神。

我发誓,我愿在这巫山陪你三千年,不离不弃。

你对我了那样多的喜欢,而我还没有回你一句“我亦喜欢你”。

那,你等一等我可好?

“姐?姐?”

“噢,告诉我多少钱吧,我想买下它……嗯,顺便告诉我下怎么养蛇。”

我拿着蛇鳞,默默地笑了。

有巫山者,西有黄鸟。帝药,八斋。黄鸟于巫山,司此玄蛇。——《山海经》

第7章 天狐

“我师后人,切切谨记,狐生性狡猾,万万心。”

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如果有个明星是个妖怪,整在电视机和各大媒体频繁出现,算不算威胁到群众的生命安全?算不算破坏了社会秩序?

借用一下言情里的固定句式——“你这妖精,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这个妖怪男明星叫苏夏,去年靠一支广告出道,因为全身上下都完美得不像人类,尤其是拥有一张清纯中透着邪气的脸,在视频站上点击率一路飙升到千万,之后更是顺风顺水地接拍了几部电视剧,频繁出现在电视广告和娱乐节目中。

看这支广告的时候我正在吃巧克力布丁,差点儿没把塑料勺子给咬断,别人看不出来,我却是一眼就能分辨,这货分明是个妖怪啊!因为镜头的范围比较,所以我看不到这个妖怪全部的本体,只能看到一身雪白的皮毛,身后还有数根蓬松柔软的大白尾巴。

吓得我打了个寒战。

白毛,多尾,加上这张就算用尺子去量也是完美比例的精致脸庞,十分像是狐的征兆。我的乖乖,狐这种妖怪性格无常,而且魅力奇大,就算是被覆盖在大陆上的神州结界限制住了妖力,也难免不会掀起什么风波来。

如果狐当上了偶像,那号召力简直破表,万一把粉丝集体引去结界外……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可是这个难题就在于,我到底要不要和上级汇报这个情况?一旦汇报,国安局必定会去抓捕苏夏,他的下场就只有被鉴定然后上战场,那只能是生不如死。但如果不汇报,若是哪日东窗事发,大批祖国未来的花朵受他蛊惑白白送死,生不如死的人就换成我了,估计会被钉在国安十八局的耻辱柱上日日受人唾骂。实在为难得很啊!

自那起,我就一直忧心忡忡,路上见到穿校服的少女也会陷入忧思。

平日里我可以是完全消极怠工的状态,但这次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全心全意地收集起苏夏所有的动向。

我先是潜伏在苏夏的百度贴吧里,想要关注他最近有哪些活动,没想到才拍了一支广告的他,贴吧竟然已经有五万多会员,后援团qq群十几个,还在不断爆满中,形势看来十分严峻。

人气暴涨之后,苏夏开始亮相几大综艺节目,什么芒果台啊番茄台啊,过去从来只看三俗相亲节目的我,破荒打印了这些节目的播出时间,然后苦苦守在电视机前,为的就是一睹这货的本体。节目一放我就想掀桌,这摄影机的范围也实在是太了,根本容纳不下苏夏的本体,刚好就卡在白绒绒的头颈之下,怎么都看不到它的脑袋,我只好扒着电视边框望眼欲穿。

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就日夜祈祷他红一点再红一点,因为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开粉丝见面会握手会反正随便什么会,总之只要让我得见真人,就可以判断出他的本体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且有件事也让我很在意,就是这个苏夏真不是一般的拼命,听他一只睡三时,玩命一样地拍戏接广告,最近还听有往歌手方向发展的打算,人气日日飙升。我就是闹不太明白,他不是一个妖怪吗,不愁吃穿无拘无束,这么拼做什么?

难道果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林志生看我的眼神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是那种似笑非笑、蕴藏着许多心事又无法坦诚诉的表情。

我让他有话就有屁快放,憋着容易痔疮。

他就笑笑:“麻烦你追星也追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好吗?对着十六岁美少年流口水的大龄剩女我们一般称呼她们‘怪阿姨’。”

我气闷,心想,去他的十六岁!他要么一千六百岁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