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在上升的气焰倏地收敛,“很好,落儿——”只是明白人都能看得出他隐藏的情绪,他无声无息地站起来,慢慢的朝着她逼近,“做人是要有担当的。”

她蹙眉,忍住向后退的冲动。

此时北堂景昊将两人的举动表情都看在眼里,也站了起来,无甚表情的开口,“莫依落,要出去走走么?”

南宫逸的眼睛马上眯了起来,脚步也停了下来,突然笑着问,“是啊,落儿,要随北堂公子出去走走么?”

姚果儿自动将其转化成——你要是敢跟他出去走走你就试试看!

又是威胁,切

姚果儿也笑,“如玉,要出去走走么?”

童如玉很配合的笑,但是开口却是向着杜君楼,“君楼,你就不要出去走走了,我陪落儿。”

两个女人了然于心的对视。

然后姚果儿又瞧了一眼苏映彩,“真的不改变主意了?我应该比你少爷来得更体贴些。”也不等她回答,已是率先一步跨向门口,不想理会那两个人。

没理会二人的脸色,然后拉扯着童如玉消磨了整个下午,也奇怪,那两个人都没有来打搅她,真是太好不过了。

没敢太早睡,有点怀疑颜楚会不会再次现身,时至——呃抱歉她还是没能够看出时辰。反正感觉是过了许久,难挨。

没有灯光的夜晚寂静得怕人,明明大楼里还是有人声,却还是离她那么远,百无聊赖的瞧了瞧星星月亮,天空还是有点闷闷的,没办法,还是回床睡觉。

一转身,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搞什么鬼?人吓人吓死人,没人教过这个道理么?姚果儿纠着眉头忍住尖叫冲动,透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封毓辛。

这个银丝大叔来干嘛?

还没来得及抱怨,对方已经先开口,“莫姑娘似乎不同了。”

也便笑了笑,不用似乎,她跟莫姑娘根本是两个人,当然不同。

“只有比较才会有不同,莫依落的从前已不在,无从比较了。”

封毓辛在月光下的神情有点高深莫测,他向她走近了一步,似乎能看清她脸颊上的那一道小口子,轻声重复,“从前已不在——”仍是那副温和近人的模样,“从前不在,莫姑娘便连擅长之技也遗忘了,可惜了。”

姚果儿就是听着不对头,因为他语气里真的有点可惜的味道。

这番话,似是自语又像是冲着她说的,温和的样子让人看得心惊。

这个人——就是莫依落要杀的人!

留了个心眼,还是维持着笑容,“不可惜。倒是听闻依落之前冒犯了前辈,若有得罪,今日道个不是,还望多多包容。”

“得罪?”封毓辛笑,“既是没‘得’,又何‘罪’之有?”

是指她没得手,并没有伤到他么?郁闷,为什么莫依落做错事,后果都要由她来承担?没道理啊,她怎么也是一等良民啊!

不过按道理他那边的人将莫依落伤成那个模样,他现在居然大摇大摆的跑过来和她“月下谈心”?没道理啊!

难道心里边都没有隔阂吗?

“呵”姚果儿又笑,“这就不对了,听如玉说得前辈侠骨仁心,是武林各方敬重的人物,依落即便只有冒犯之意也是罪。封前辈刚才之话可是在取笑依落呢。”

啊,她虚伪的功夫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封毓辛没有接她这句话,而是另转话题,“莫姑娘之前希望封某做的事,封某现在倒是可以满足——”他突然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莫姑娘可是要看好了——”

看什么?姚果儿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封毓辛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先是将左手放置腰间,似乎是握住了什么,接着手一扬,一条软细的长鞭应声而出。

天,姚果儿突然觉得四肢无力,又是鞭子。

这鞭子在月光的映射下,闪着一丝丝银光,在他腰间缠绕了三圈有余,和上次在山崖上见到的刀疤男手里握的那条一比,长了约二分之一,鞭身又细了二分之一。

那又长又细的样子,感觉起来倒像是一条精致的绳子。

呃问题是,他到底要她看什么?

封毓辛很快用行动解答了她的疑惑,先是与她相视三秒,便出奇不意的冲她甩出了一鞭子。

一阵疾风当面迎来,姚果儿想伸手去防,但始终慢了一步。

然而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那一鞭子从她脖子处开始甩过,不知道是什么质地,有点凉凉的。然后掠过她的身体,狠狠落地,本来没伤到她半分的鞭子,竟是在地上留下了三尺痕迹。

还没来得及吃惊,封毓辛轻轻松松的扯了回去,快如流星般东一甩西一扔,矫健的身影在月光下看起来倒是有型有款,招式她说不清楚,但估计可以说成柔中带刚之类的。

然而她只是庆幸,封毓辛耍鞭子的实验品不是她。

她对鞭子不熟悉,但根据常识,鞭子越长越不好控制,而重量不能太轻,当然也不能太重。她始终觉得封毓辛手上的那条是绳子,但却由着他来去自如的挥洒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绝世高手?

不过莫依落是使鞭的人,封毓辛这行为肯定有所意图!

从前听人说过,使用武器的长度可以代表一个人对他人的防备之心。那么长的鞭子,是不是说明他防人之心特别强?

和如玉说的形象不符啊!

因为中午的事,她还特地八卦了许多关于封毓辛的事情。从如玉的语气中来看,她是十分佩服这个人的,那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封毓辛出名是在二十年前的一场混战中,当时的江湖远不如现在平静,众人陷入苦战中。二十出头的他王子战恶龙,深入虎穴,力擒那时兴风作浪的某终极BOSS,靠的是一身无畏的胆色和厉害莫幻的掌法,说得那个悬乎,让她不禁怀疑当时所谓的三大山庄的掌门人都跑哪里歇凉去了。

几年后,一群谋划许久的据说是有血海深仇的仇家上流云山庄寻仇,他为了救被仇家挟持住的西门两兄弟和大小姐西门问晴,自愿挨了那些人三刀,最终仍是力挽狂澜,却因此整整昏迷了三天。

据说,他是真正的江湖君子,俊逸儒雅,风度翩翩,却至今未娶,孑然一身。

据说,他不单为流云山庄操透了心,还投身于热血江湖的事业中,无怨无悔。

据说,他乐于助人,却从不求回报。

总之,封毓辛这三个字,等同于好人。

呃好人?

为什么她越来越怀疑这个结论?

她只能说,传闻的背后,总会有些不予人知的秘密。

而且如玉的话中从没有提到——封毓辛会玩鞭。

从莫依落才几岁大的毛孩,藉以长鞭天下扬名。而一个早已扬名天下的人,他玩鞭却无人知晓?

不对劲啊!

还在思考,封毓辛又是将鞭子对准了她。

姚果儿这回没躲,没必要了。

他便笑,“记住了?”

呃他是说那些招式?形式上的她是记住了,于是点点头。但记住了又怎么样?该不会让她重复一次吧,她懂个屁!

封毓辛便收回了鞭子,神情有点奇怪,语调稍稍泄露了他的兴奋,“莫姑娘,封某等了你很久,这回不要再让封某失望了。”

然后,离开。

天气很闷,姚果儿突然觉得有点冷。

26.开会

姚果儿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但结果证明是她多虑。

颜楚这晚没有出现,这个人真的是神出鬼没最佳代言人,不是很确定他是否第二次盗钱,毕竟那个人随心所欲惯了,非常人思维可以局限。

况且,如玉基本相信了她。也无所谓了。

后来做了一个梦,封毓辛在梦里冲她特狰狞的笑,那种感觉很难受,所以醒来的时候还记得。然而天只是微微亮,想想还是爬起来出去吹吹晨风,决定顺其自然。

“莫依落。”

呃这声音是——北堂景昊。

这样都能碰见,顿了一下,便是笑笑,“早。”

“早。”

她头发只是随便理了一下,没有发型可言,再加上没有换的红衣以及这微白的天,感觉自己颇像天亮即将逝去的厉鬼。

他见了她这个模样,没多余反应,也不问她为何早起,反正他自己也是如此。而是很自然靠近了她,立在她身旁。

于是姚果儿察觉到了压迫感,打量了他一下,他已经整理完毕,一丝不苟的样子,坚定的眼神,还是没什么表情。

恣月剑仍握在他的手中,看起来还是那么相称。

两个人就沉默的站了几分钟,等了一等,突然到感觉自己的可笑,她干嘛站在这一动不动?

于是姚果儿侧头看着他,问,“莫依落以前,真的很讨厌吗?”

“”

轻笑出声,姚果儿发现自己问了个笨问题,“北堂景昊,这个问题的确是我明知故问。唔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莫依落。”他又开口叫住了她。

姚果儿回头,“什么事。”

“我——”北堂景昊就那么深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开口,“我会娶你。”

“”

“”

姚果儿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觉得有点荒唐只能笑笑,“哦?”回过头来抓了抓头发,背对着他继续说到:“你会娶我啊怎么办,我现在却不想嫁给你。”

“”

拔腿就走,离开。

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北堂没有追上来。

她不懂,也不晓得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环境,他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来。

他会娶她——会娶莫依落还是她姚果儿?

不过可惜,前者不可能再嫁给他,后者没打算嫁给他。

他没有追上去。

北堂景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空着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然后突然拔出恣月,有点狂乱的舞了起来。

被拒绝了。为什么?

剑气扫到的树叶纷纷下落,却减少不了他心里的烦杂之意,恣月猛地划过一棵树,曳然而止。

迫不及待。

天知道他现在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他知道南宫逸对莫依落也种特殊的感觉,那种感觉他觉得陌生却又熟悉。

他承认他在和南宫逸较劲,他承认他不想输。

很幼稚不是吗?也许一直被摆在一起被比较,落英山庄北堂公子和子翔山庄南宫公子。

但,只是较劲么?

不,他心里清楚,他更想将莫依落具为己有

这样的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但是,既然已给了他承诺,她为何拒绝?从前追着他要他点头的不是她么?

承认吧北堂景昊,她不同了,这是你早就知道的不是么?

百般陈杂。她的拒绝让他既感觉松口气,又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怒气,以及一丝丝不解。

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已回复初时的冷静,那棵树猛然倒下,却再也兴不起他一丝波澜。

缓缓地转过脖子瞧了远去的红色身影,她,始终没有回头。

“莫小姐。”

“嗯?”

“楼主请你过去,说是宴会就要开始了。”

“嗯。”

回来又躺了一会,理了理思绪,好烦啊,感觉上天正将她逼向“红颜薄命”的道路上。见鬼了,她原本不过是个黄皮肤的普通人,换张脸就换个命运,你说,长得好看有什么好处?

这么一想颜楚还真他妈的走运。

封毓辛就算了,北堂景昊又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切!我会娶你——

莫依落原版是——我要嫁给你,所以他是说他退让了一步,可以娶她了?

真可笑。她姚果儿还没沦落到这地步吧!

起身,让小丫头梳理一下头发,然后换了身衣服,有点懒洋洋的挪到大楼正厅。

说真的,所谓的三庄聚首,根本就是无聊透顶的东西,除了一部分人兴致勃勃的聊着些有的没的。而打着名号的三庄里的这些正主,大部分时间都保持一定程度的沉默。

内容她根本没注意听,也懒得听,一个劲的走神,呃或者说发呆。

其实看仔细点,这楼顶极高,也开了几扇天窗,上回来没怎么注意,这回倒是好好的将它看了个清楚。

她还是最喜欢正厅壁上雕的那只凤凰。

这个时候,姚果儿愣了愣。

突然想用默契来形容,因为再次抬头看向楼顶的时候,居然看见了某一扇窗前颜楚笑容满面的脸。

眨了眨眼,呃他还在。

颜楚对上她的视线,也冲她眨眨眼,居然有着几分可爱的感觉。

见鬼了。

姚果儿压下吃惊,不动声色的扫视着周围。

嘿,真奇了,没人注意她——北堂景昊脸色有点寒,但目不斜视;南宫逸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也没有看她一眼;封毓辛有意无意的笑笑,没分什么注意力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