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果儿笑了,但仍是躺着,“有事你不找北堂景昊,找我有何用?”

白子嫣脸色一变,握紧了双拳,继续到,“夫人——昊大哥的娘亲不甚被毒蛇所伤,虽已用内功逼了些毒出来护住了心志,但落英山庄周遭的大夫也只能暂保其命而不能解其根本,命垂一线,束手无策,别无他法才飞书至此,还请贵庄南宫公子走一趟。”

姚果儿挑了下眉,坐了起来,“既然束手无策,找南宫逸有用吗?”虽然他是个大夫。

“莫姑娘,子嫣是真心想求,南宫公子医术高超,天下闻名,大夫们都说只有他才能相救。”

“那就去找他啊!”说完这话想起北堂和南宫的现状,当她白说。问题是,找她也没有用啊,南宫逸那个人喜怒无常,他不救他有什么办法?

看得出来白子嫣是真的很担心北堂景昊的娘,所以她才会来“有事相求”。

咬咬牙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

“你找我真的没用,南宫逸不会听我的。”但白子嫣充耳不闻,眼神坚定,似乎断定她能相帮,见鬼!“你昊大哥呢?”

“彻夜未眠。已在南宫公子的门口站了一夜。”

“”看来南宫逸不肯救人。

不要管,不要管姚果儿,这不是你管得着的事。

但想着那么骄傲的北堂景昊求那么孤傲的南宫逸,她也没有看戏的心情。

娘有事肯定是想第一时间扑回去,可是没请到“大夫”又走不开,北堂景昊现在心情肯定不好受。

真不懂,请个大夫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偏偏碰上那两个人不对盘。

白子嫣见姚果儿不语,居然扑通一下跪下了。

明明这女人刚才还是要咬唇才开口说话,现在眉头都没皱下就跪下了,真是的!姚果儿有点心烦意乱。

这回换她心不甘情不愿了,“南宫逸住哪里?”

见鬼,她一定会再次后悔!

29.谈判

远远看见北堂景昊在那里装忧郁,姚果儿轻叹一口气,走了上去。

“你开口跟他说了?”

“”

“他不肯?”

“”

“要不这样,我试试看,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天知道她说这话一点把握都没有。

“”

“没事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了他肩膀,这次他没有拒绝,终于回过头看她,眉宇间是隐藏不了的疲倦。

这个时候说节哀顺便一定被人砍死,姚果儿看了眼紧闭的那扇门,有些艰难的迈开步子。

郁闷,她干嘛要有这种上战场的心情啊!

“南宫逸,开门。”

倒是没有对她来个拒之门外,他慢悠悠的打开门,瞧也不瞧门外的北堂,侧开身。

倒是姚果儿回头瞥了眼北堂,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南宫逸今天心情显然不错,擒着笑,有些邪气的那种。见到她来也不觉得意外,又带上门,移步至窗前,拿起摆在窗台旁的剪刀,修剪起一盆——呃草?

这个姿势好像见过,那个名义上的师父。

姚果儿速战速决,直接切入正题,“南宫逸,我们聊聊?”

不搭理她?好吧,这是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你是个大夫吧。”

仍是不理。

“你应该救人。”

南宫逸又剪了些枝节,才想起回应她,“这世上没有应该的事,只有想做与不想做的事,做得到与做不到的事。”又是咔嚓一声,“落儿,你说是吗?”

是。“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救得到那位夫人。”不是问句。

“应该。”

“”死人南宫逸!

“北堂景昊已经说过这事?”

“那么你,再说这事?”

“不然我来这干嘛?”南宫逸一直是背对着她,但不知为何她却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一贯的讥讽。老天,请南宫逸救人为何会和她扯上关系?“南宫逸,”姚果儿难得的严肃,再次强调,“你是个大夫。”

“落儿,”南宫逸语气异常柔和,“你为什么来这里,嗯?”

“救人。”

“真让人意外啊,落儿。从前的你——可是只会顾着伤人。”他终于回过头来,笑得高深,“让我几乎怀疑,你是不是莫依落了,落儿。”

“”

他的目光一直锁着她,想看出些端倪,但姚果儿却是一脸坦然。

他隐去了一些笑意,慢条斯理的踱到屋内的桌子旁坐下,“昨晚我就在想,你会不会来,来了,目的又是什么,救人亦或是为了某人。”

姚果儿当然知道自个的性格和莫依落有着天壤之别,她从来就不认为失忆这个名词可以将一切疑虑消除干净,而她又不会勉强自己学着莫依落的性子,因此被人察觉到不对劲也很正常。

所以,她坦然。

“既然是救人,就当然是为了某人。南宫逸,救人有时候为的,就是那个时机,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懂。”

“哦?”南宫逸勾起嘴角,“时机是要争取的,也要看某人怎么争取了。”

“这样,”姚果儿望向门外,突然喊了一句,“北堂景昊。”

声音也不是太大,但她说过了,她从不怀疑高手的听力。

然后又看向南宫逸,他抿了抿嘴,嘴角还是上扬着,没有制止她,也没有说话,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良久,姚果儿几乎以为北堂景昊没听见的时候,他突然推开了门进来,门一直是虚掩着。

“条件。”北堂景昊进来开口就只说了两个字。

南宫逸悠闲自在的开口,“北堂公子,这就你求人的态度?”

北堂身子稍稍一僵,避开姚果儿探视目光,还是缓下了语气,“请南宫公子相助。”

感觉上就是忍辱负重。

“你昨晚已经说过了。”南宫逸话是讥讽,表情却是满意的,他瞥向姚果儿,笑笑,“落儿,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真受不了这两个人!

姚果儿上前一步,抓住北堂景昊的手臂往桌子面前一扯,搬开凳子,“坐下。”见他不动又拉了拉他,他身子果然有些僵硬,但也顺从的坐下了。

南宫逸神色有些改变,连笑容也变了点味道,却也没什么举动。

姚果儿双手撑住桌面,“继续刚才的话题,南宫逸,你的时机怎样才能争取?”

南宫逸与她的视线在空中对视,在她想躲开的时候又笑了,说得云淡风清,“取消你们的婚约,永世不提。”

一句话愣住了两个人。

“又是婚约。”姚果儿哼了一下,“北堂之前不肯娶莫依落不是吗?那怎么能算婚约呢?难不成指腹为婚?”说完这话,见气氛不妙,打住几秒,干笑。

“真的是指腹为婚?”

北堂景昊突然开口,“儿时婚约,是家父的意思。”

姚果儿纳闷了一会,“那你之前为何不娶?”颇有责怪的意味。

其实她这个问题很单纯,若是娶了,说不定莫依落就不会受伤,而她也不会惹上这一身麻烦。

见二人神情都不悦,噤了声。

难怪北堂景昊措辞是——我会娶你,原来他的意思是会履行这个婚约,靠,柳非居然没告诉她!

就是嘛,那莫依落干嘛还跟在他后面说“我要嫁给你”?她乖乖坐在家里等北堂景昊来娶不就好了?婚约在这个年代不是强制执行吗?难不成莫依落还顾及了男方感受,非得两厢情愿?

见鬼!

“这个好办,北堂景昊本来”本来想说没打算娶她的,但想到几天前他的话,换了个说法,“他当然乐意之至!”

但北堂却只是紧了紧拳头,不语。

“北堂?”姚果儿试探了一句,觉得气氛很怪。

“北堂公子无须感激。”南宫逸接下话端,“我不过是顺手帮公子你完成当初的——呵”他笑,“心愿。我相信令堂一定——”他又看了看姚果儿,引用了她的话,“乐意之至。”

不理会南宫逸话中的讽刺,姚果儿心里想怎么姓北的还不表态,然后又闪过一个念头,救人之事怎么最后还是和她扯了关系?

“北堂公子,令堂的毒,在下还是解得了的。”

“”

北堂只是将拳头握得更紧。

为什么,为什么他开不了口?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说声好,南宫逸就会救他娘。他也明白,这样,就能和莫依落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但是,那个“好”字就像一条鱼刺,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指腹为婚么?

九岁那年,爹在外被人暗算,后遭莫氏夫妇相救,一见如故。

按照爹的说法,五岁的莫依落天真可爱,充满灵性,于是迫不及待的给他结了这门亲事。莫氏夫妇虽是应承了下来,却是笑笑说最终成不成事还是要等落儿长大后自己做主,爹便拍着胸脯说好。

但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后这游侠一家突遭不幸,先是莫伯父的离去,莫伯母将年幼的莫依落托孤于子翔山庄后也继而离去。原因,无人知晓。

之后,爹带着他去了那对夫妇的灵堂前拜祭,印象虽已模糊,但那个女孩灵堂里的一身红衣却让他记住了她,表情倔强,双唇紧抿,没有一滴眼泪。

父母双亡,子着大红,此乃不孝,在场所有人无不皱眉。所以,那一年,不单是他,很多人都记住了她。

很快,一个女人将她带开,爹上前与南宫伯父寒暄,他两鬓留白,让人不解,几年之后听说了他对莫伯母的感情,虽明解却仍是不懂,不过一个女人,成了亲的女人。

在那之后,莫依落住的是落英阁,当中缘由不解而知。

然后,在他弱冠之年,爹嘱咐他一人在庄,便是莫依落的到来。

她仍是红衣飘飘,脸上逝去了幼时的童稚,美是美矣,但那桀骜的表情偏偏是让人看着不舒服,她立在屋檐边上喊他的名字,见了他,便傲然一笑,“你就是北堂景昊?”

声音是称得上悦耳的,但话音刚落,便是一鞭子甩了下来。

他应战,不过第三招,他就清楚,她不是他的对手。在她落败之后,她昂了昂头,说,“我要嫁给你。”

他懂她的意思,她是说,她可以嫁给他,应了他爹的要求,婚约成立。

他对这个女人称不上喜欢与讨厌,从小就知道这一件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事实上他不介意娶她,或者说,娶个女人,但落英山庄却不能有这样一个女主人——放肆任性,惹是生非。

这样的女人,再美也不过是个空壳。

所以,他说,他不会娶她。

爹当然是不同意的,他惦记着莫氏夫妇的恩情,也坚守着自己的承诺。

但娘却赞成他不娶,事实上他也一直知道她是属意白子嫣当她的儿媳,但他终究没娶,一直拖到现在。

而今的莫依落——

缓缓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变了,变得让他无法忽视也无法割舍,永世不提,那么,莫依落从此便再不能成为他的妻么?

而她,除了上次的拒绝,这次又如此轻易的答应,心里除了对娘病情的担忧又多了一些怒意。

受过伤之后,她说忘记了之前的事,她说不想嫁他了,可她不是不是喜爱过他么?记忆可以失去,那么感觉呢,也是可以忘记的么?

见北堂的犹豫,南宫逸似乎料到,倒也不急,慢慢品起茶来了。

罢!北堂景昊咬咬唇,救人要紧,刚想应承,半掩的门突然被推开,伴随着苏映彩高高的一声喊,“少爷——咦?”

察觉到气氛的怪异,她瘪了瘪唇,正打算退出去,人已是被姚果儿拉着往外跑。

“你干嘛——”被莫名其妙的拉到离屋子远远的一棵树旁,苏映彩一头雾水的开口问。

“映彩,你家的少爷的有什么害怕的敬畏的顾忌的?”

“哈?”

“别哈,说话。”见到苏映彩才猛然想起她是南宫逸的贴身丫头,先不理什么原因,北堂也拖太久了,之所谓救人如救火,她着急。

“你”不会是打什么坏主意吧。苏映彩还是将话含在口里,“大小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少爷只会让人觉得害怕敬畏和顾忌!”

“映彩,我没时间跟你解释,我只想知道他的弱点。”

“弱点?”有点狐疑的瞧了瞧姚果儿,发现她一脸认真。后来大致知道这个大小姐失忆了,连人也变了些味道。

在她真挚的笑容下,苏映彩姑且一试,试着交个朋友——她是这么说的。

反正她苏映彩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丫头,每天都被她家少爷嫌弃,不吃亏。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晓得为什么,从少爷这些日子反常的行为中,她倒是觉得他的弱点就是改变后的莫依落。但想想还是很可笑,甩了甩头,迟疑了片刻,还是说到:“我只知道,少爷一直很想夫人。”

“夫人?你是说南宫逸他娘?”

“当然。”

“她叫什么名字?”

“苏淑华,告诉你,这个名字可是江湖上铛铛的响,夫人是那时最有名气的女神医,现在大概就是少爷了。虽然夫人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可心地极好,救人无数。”说起心目中的偶像,苏映彩一脸崇拜。

“我也是她捡回来的,连我的姓名也是她取的,可是我才跟在她身边一年,她就走了,从此就没了消息,之后我就跟着少爷啦!”说到这里苏映彩悄悄地瞪了一眼沉思中的姚果儿,哼,就是这个大小姐来的那一年,说不定还和她有着什么关系!

嘟囔了一句,苏映彩又接着开口,“少爷虽然口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很想夫人的——咦?人呢?”

姚果儿先是看了一眼那屋子,没人跟出来,便径直走向一直站立在门外那一头的白子嫣,大概也是遵循着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插手的理由,她并没有跟上去。

白子嫣脸色苍白,目光从未离开过南宫逸住的那木屋,一动不动。

但这个角度看不到什么,屋内也看不到这里。

见她靠近,白子嫣喃喃的开口,“夫人一直视子嫣如己出,她不能有事。”

“你家少爷似乎在和南宫逸斗气,亦或者是拉不下面子,僵持着呢。所以先别理他了,救不救得了你家夫人,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