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巧倾收回目光,听见宋书说:“我和你提过,他是秦爷爷的孙子。”

栾巧倾一噎,“就是你说的那个能在两分钟的时间内复原任意一个六阶魔方的?”

“嗯。”

“……”

真不是人。

长得帅就算了,脑子也这么好用,这还给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栾巧倾腹诽时,宋书似乎就什么问题思考了几秒,然后她转过目光,看向栾巧倾斜后方。

“秦楼。”女孩儿喊了声。

前一秒还满脸“人间不值得”模样的少年,眨眨眼间已经站到宋书身旁。速度快得让栾巧倾都有点懵。

宋书示意了下栾巧倾,“这是我表妹,巧巧。巧巧,这是秦楼,也比你大两岁。”

近距离看着那张帅脸,栾巧倾作为一只颜狗心里有点慌,“哥、哥哥好。”

秦楼轻眯起眼,目光很快从栾巧倾身上掠走,追到宋书那里,“我如果也喊你姐姐,那也能住进你家里吗?”

栾巧倾:“……?”

宋书很淡定:“不能。”

“你搬回来住也行。”

“秦爷爷不会同意。”

“那我搬出去和你一起住。”

“秦楼,别闹。”

“……”

看着从来没什么情绪的姐姐露出无奈的神色然后说那句“别闹”,栾巧倾深觉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稳准狠地劈在了她的脑门上。

过去好几秒栾巧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姐,你们是……男女朋友?”

空气一静。

前一秒还笑得恣肆没什么正行的少年突然侧过身,目光冷冰冰又压抑着什么躁戾情绪地扫了她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她。

目光里只有因宋书而起的警告。

栾巧倾身影一僵。

而宋书木着脸,似乎很不赞同地看向她,“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学习。”

栾巧倾:“?”

这特么是她胡思乱想吗??

直到那两人交谈着要离开,栾巧倾才回过神,一脸怀疑人生。

此时,身后那个和秦楼一起来的男生走上前,笑了笑,“哎对不住啊栾妹妹,你说你早说你是宋书的妹妹,那我们肯定不敢难为你啊。”

栾巧倾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哈哈,那还能为什么,大家都怕楼哥,而楼哥就听宋书一个人的,所以做个代换就是我们都听宋书的嘛。”

栾巧倾越听越茫然,“那他们不就是男女”

“哎哎,小妹妹,这个词你可别在楼哥面前提了。”

“可他看我姐的眼神明明……”

“像狗见了骨头是吧?我们都知道啊。”那男生笑了,“全校都知道楼哥喜欢宋书喜欢得要疯,但是宋书自己不知道。我听说他们俩一起长大的,宋书根本分不清他们那是什么关系,大概她以为楼哥和她是发小或者兄妹呢。”

“秦楼呢,秦楼自己也不解释吗?”栾巧倾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急了。

“楼哥啊……”男生停了几秒,叹着气笑

“他就是太喜欢了。”

那一刻栾巧倾还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在她心里,越是喜欢越要说出来。

后来她在那两个人的身边待了两年,慢慢慢慢地懂了

爱甚至能教疯子学会“克制”。

喜欢到极点的时候,连这世上最无所顾忌的疯子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因为他怕失去。

那是他唯一的承受不起。

2009年的除夕,秦梁破例把白颂也邀请来家里,说是公私上都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两家坐下来谈谈。

一整天,秦扶君脸上的笑都有些不自在。

宋成均和秦扶君的两个孩子都在,白颂又带来了宋书和栾巧倾,再加上秦楼,几个年纪相仿的未成年坐在偏厅里,空气却安静得叫人窒息。

宋茹玉和宋帅姐弟近些年学得乖多了,无论家里学校见到宋书都是绕着走的,生怕哪天一不小心招惹了她,还得附赠一份“大魔王的怒火”。

致命debuff,附带增伤流血后果,无冷却时间,一不小心就彻底GG。

长此以往,他们对表哥秦楼的阴影与日俱增。即便秦楼现在没小时候那么“疯”了,但这也丝毫没能减轻他们看到秦楼以后本能的从心而生的畏惧感。

譬如此刻。

秦楼倚在椅子里,长腿抬起来搭在桌边,低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转魔方,神色懒散又无趣。

然而这已经让坐在他对面的两个面如菜色、两股战战了。

栾巧倾看得幸灾乐祸。

这种死寂场面一直持续到宋书从楼上下来。玩魔方的某人的眼眸像是瞬间被点亮了,注意力直接跳跃过去。

“做完了?”

“嗯。”

“难吗?”

“还可以。”

“……”

栾巧倾这年已经升上高一,大概猜得到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也因此在旁边泪流满面

什么是学霸?大概就是明明身处高三寒假,面对那种惨无人道车载斗量的试卷练习题量,还能在寒假没过半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完成。

什么是学神?大概就是翘着二郎腿玩六阶魔方、寒假作业一个字都他妈不写还能回回数学理综逼近满分。

什么是学渣?

不用大概了,就是她。

栾巧倾窝囊得差点把桌子角给啃下来。

在她付诸行动前,偏厅通往正厅的门被人敲了敲。家里的佣人探进头来,小心翼翼地开口:

“秦楼少爷,老先生让您也去正厅,说是有事要谈。”

秦楼正蹭在他家小蚌壳身边,试图通过一道高难度数学题的特殊解题思路吸引注意力,闻言回眸。

“只让我去?”

佣人很识时务,“老先生没提,但少爷乐意,自然可以请宋书一起过去。”

秦楼满意地回头,然后就发现身旁女孩儿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刚弄出来的那道数学题上。

秦楼:“……”自作孽。

秦楼叹气,起身,“我先出去了?”

“嗯嗯。”

女孩儿点点头,笔下飞速地在纸上游走。她脸旁有一绺没捋好的呆毛,跟着她点头的动作上下晃了两下,最后停在她唇角,微微翘着。

秦楼眼神深了深。

他没忍住伸出手,但在触及女孩儿的唇瓣或者那柔软的发梢之前就停住了。

落回身旁,修长的指节慢慢攥起来,扣紧。

“……怎么了?”若有所觉的女孩儿抬眼问。

秦楼眼底翻腾的情绪瞬息压了下去。

他嘴角一勾,笑了起来,还是那个恣意的小疯子。

“没什么。” 

“……唔。”

少年转身,笑意和眸色都在那一瞬间沉了下去。

攥紧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绽起。

他不知道

自己还能再忍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一章:)

☆、第 12 章

第12章做我的锁好吗(4)

偏厅的门再次关上。

宋书若有所思地转回来。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着最近一段时间的秦楼有点古怪虽然古怪是小疯子的一贯做派,但最近的好像又和以前并不一样。

比如,她觉得现在的那种古怪都是朝她来的……

“姐。”

耳边的声音唤回宋书跑远的意识,她转回头,发现栾巧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椅子旁边,满脸的苦大仇深。

“怎么了?”宋书想了想,“作业太难了吗?”

栾巧倾:“……”

栾巧倾:“啊啊啊你除了作业还知道别的吗??”

宋书表情不变,“你上学期期末考全班倒三,我还没跟你姨妈说。”

栾巧倾:“…………”她就不该问的。

栾巧倾放弃了对宋书做启发式的引导,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往偏厅里的洗手间拖。

“不行不行我忍不了了,这件事我一定得跟你说清楚。”

“?”

宋书茫然而平静地被栾巧倾拉进偏厅的洗手间里。

门把宋家姐弟好奇的目光扣在外面。

宋书和栾巧倾在洗手台前的镜子里停下。栾巧倾转过身,激动得脸色发红,但是在张开嘴巴的时候又像是噎住了,半天都没说出话。

最后还是宋书问:“你想和我说清楚什么?”

栾巧倾挫败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姐,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自己认真思考一下,你觉得你和秦楼到底是什么关系?”

“?”

“你想不明白没关系,你看我给你分析一下同学吗?肯定不是,全校那么多同学,哪个敢在秦楼面前有你的半分随意,估计早就被锤死了。朋友吗?也不是吧,谁家朋友会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予取予求,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天分分秒秒地绕着对方转啊。亲人吗?亲人个屁,你俩又没有血缘关系”

“不要说‘屁’,这不礼貌。”宋书平静地纠正她。

栾巧倾:“……”

栾巧倾差点原地爆炸螺旋升天,“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我的姐姐啊你开开窍好不好!?”

栾巧倾的声音在密闭的洗手间里格外震耳,宋书忍了她两秒,伸出食指戳住她额头。

“你太吵了。”

“……”栾巧倾气卒。

宋书放下手,“所以你想说什么?”

栾巧倾捂脸扭身趴到墙上,挠着光可鉴人的瓷砖哀嚎,“我的姐姐啊,秦楼他明明就是喜欢你啊!不是同学不是朋友不是亲人,就是想占有你的那种喜欢啊!”

“……”

镜子里,一直平静的没什么情绪的女孩儿怔住。

然后她慢慢皱起眉。

嚎完了的栾巧倾醒回神,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她看着自家姐姐情绪变换的眼神,突然感觉有点后怕。

万一宋书反而退却了,那秦楼知道真相还不得把她……咔嚓。

栾巧倾嗖地一下捂住了自己发凉的脖子。

而就在此时,栾巧倾身后皱眉沉思的宋书似乎终于想通什么就像是突然解开了一道困惑她好几天的数学难题一样宋书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上露出恍然的表情。

她轻拍了下自己的手掌。

“原来是这样。”

栾巧倾:“…………”

栾巧倾:“????”

这特么是个什么反应?

解决了疑惑的宋书似乎心情很好,眼角弯下一点弧度,“你就是要说这个吗?”

栾巧倾麻木地点头。

宋书轻笑,“那我知道了,我们出去吧。”

“……?”

栾巧倾正沉浸在怀疑人生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她面前转过身往外走的宋书突然又停住,然后转回来了。

“你刚刚问,我认为我和秦楼是什么关系,是吗?”

“额,对。”

“在我看来,我和秦楼的关系,就是我和秦楼的关系。”

“……啥?”

宋书笑了笑。

这一瞬间,栾巧倾竟然觉得在她那个柔软的笑里看到了和秦楼一样的少年恣肆。

“不需要同学、朋友、亲人这样的定义,我和秦楼的关系定义就是‘我和秦楼’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既有的关系足够定义我们,因为这段关系里谁都不可替代。是我们,一起让我们成为了现在的我们。”

“……”

栾巧倾的大脑艰难地想跟上思路,然而被绕得更加晕乎。

宋书看穿,轻戳了下她的额头。

“以后你会懂的。”

宋书离开了洗手间。

栾巧倾慢慢回过神来,她伸手摸了摸被宋书戳过的额头,有点心情复杂地怅然一叹。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懂。

跟在这两个人身边快有两年了吧,很多时候看见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好像只要这两个人在一起,就有什么东西把他们和外界所有人和事全都隔开了一样。

那个小世界里只有两个人。

那个小世界,除了他们两个谁都进不去。

而作为唯一的孤零零的旁观者,栾巧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嫉妒谁要多一些。

这场年夜饭前的会谈持续时间格外地长。

偏厅和正厅相隔并不远,从偏厅门外的长廊走几步就能路过正厅。一直有断续的话声从那边传来。

秦楼不在,宋家姐弟俩放松不少,没一会儿宋茹玉就坐不住了,去偏厅门口扒着房门竖耳朵听。

听了片刻她走回桌旁,对宋帅说:“外公可真偏心。”

“怎么了?”

“他好像想让表哥和……”宋茹玉往宋书这边看了一眼,不满地转回去,“想让他们俩一起去国外留学。”

宋帅眼睛一亮。

能去国外就意味着再没人管、想做什么做什么,他自然也想去,“那我们呢?”

宋茹玉:“我们当然只能留国内考试了啊。”

宋帅顿时垮下脸。

宋茹玉撇了撇嘴,“真不知道谁才是他外孙。”

宋书早就过了和宋茹玉一般见识的时候,这会儿就像没听到,做那道数学题做得专心致志。

但栾巧倾却不是压得住脾气的孩子。她听见宋茹玉的话后冷笑了声,“得了吧。论成绩,送我姐和秦楼出国那是为国争光,送你出去那是图什么?转着圈儿丢人啊?”

“你你怎么说话呢!”

宋茹玉被戳到痛点,顿时气红了脸。

栾巧倾朝她做鬼脸:“略略略。”

宋茹玉:“……哼,我才不和小孩儿一般见识!说到底还不是个没妈养的”

“砰。”

花瓣形状的红茶杯敲在长桌桌面上,压住了宋茹玉的话声。

宋茹玉下意识看过去,正对上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

她背后莫名地一毛,僵了两秒才硬撑着刚回去,“你那样看……看我做什么?”

宋书仍是那副神情,语气也淡淡的,“我看你,是因为你说错话。”

“……”

宋茹玉有心反驳,但话就是出不了口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刚刚措辞过分,这会儿过于理亏,最后还是憋回去了。

偏厅里再次沉默下来。

但这一次的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来自正厅方向的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

“秦楼!你是不是要杀了我啊?!你疯了吗你!?”

偏厅里所有人表情一变:那个声音毋庸置疑是属于秦扶君的。他们想都没想,纷纷起身快步向偏厅外走去。

通往正厅的走廊上,家里的几个佣人不安地聚在角落。

宋帅急声问:“怎么回事?”

开口的是家里的老人了,此时愁眉苦脸,“老先生想安排秦楼少爷和宋书去国外留学订婚,再把公司事务交给白小姐打理,扶君不同意闹起来了,一不小心提到秦楼少爷的父母……”

余下的话自然不必说,正厅那边的乱象已经能表明结果了。

这间隙里,秦扶君再传来的声音已经吓得发嘶了:

“你、你敢动手试试!?”

几人再顾不得,包括宋书在内都加快步伐,直奔正厅。

他们止步在正厅旁边的台阶上时,厅里正乱成一片

秦楼站在正中,修长的指节间紧捏着一片似乎是茶杯碎片的东西,鲜红的血染了雪白的瓷,顺着指骨滴落在地板上。

而少年眼角发红,嘴角却咧着笑,眼神疯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