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环顾身周,“你和我怎么……在这儿?我记得……你不是今天下午,要到C市出差去的吗?”

“晚上从C市赶回来,刚下飞机就听说楚向彬带你赴酒局了。”秦楼开口,声音倦懒沙哑,他伸手拽松了胸前的领带,皱着的眉里透出点戾气,“我好不容易才赶到,还差点被人截了胡。”

宋书艰难地开始捋自己残存的酒醉后的意识,“那楚组长已经回去了?”

“嗯。”秦楼起身,中间想起什么,皱着眉沉着声,“不许提他。”

宋书揉着昏沉的额头,“他又没呜”

宋书被起身来的男人压进沙发里,用力地吻了好一会儿才被放开。秦楼闷着声倚在她颈旁,“以后不准跟别的男人单独出去喝酒明明不会喝,再醉成这样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怎么办?你是想被我做成酒酿蚌壳吗?”

宋书在“酒酿蚌壳”这个词上噎了一下。

或许是酒精作祟,叫人总是很难控制情绪,几秒后她就不禁抬手,微遮住眼轻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秦楼抬起头,就见女孩儿勾着艳红的唇角,脸颊也泛着粉。

他墨黑的眸子里情绪再次沉浮起来,最后还是没能按捺住,秦楼又凑过去在宋书唇角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下。

然后他微抬起头,皱眉忍着郁结了一晚上的嫉妒,“不许笑了,小蚌壳。”

宋书慢慢停住,但仍遮着眼,不肯放手下来,“那你不要这样喊我了。”

秦楼皱眉,“为什么?”

“再这样下去,我真要以为自己是什么贝壳类的生物了……”宋书垂下手,她起身拉开沙发前的大理石桌的柜子,从里面拿出只盒子。

然后她把盒子打开,里面露出许多串样式不同的小贝壳手链。

宋书微仰起头,脸颊上被酒意醺得嫣红,她木着脸儿把盒子塞给愣住的秦楼。

“你看,之前我每次去一个城市,看到这种手链就……总是忍不住买回来……”

秦楼怔怔接过。

拿着那个盒子僵了几十秒后,他微垂下眼,哑声笑起来,“其实你还没醒酒呢,对吧,小蚌壳。”

不然,她藏得那么好,就好像这些年从来没想过他没受过伤一样,怎么会把这样的东西给他看呢。

他的蚌壳真可爱啊,醉了都要像清醒着一样。

“……胡说。”

宋书轻轻地反驳了他一句,然后她微微弓腰,趴到自己膝盖前,伸手拨着盒子里的小贝壳们。

玩了一会儿宋书勾起唇角,轻仰起头,“好看不好看……”

话没说完,又被那人凑上来在嘴角轻吻了下。

“它们都没你好看。”

“……是吗?”宋书严肃地皱起眉,问完之后她抱住盒子认真研究起来,“可是我看它们挺好看的。”

“没你好看。”

宋书认真想了想,“那我的蚌壳是什么颜色?”

秦楼一怔。

宋书苦恼地说:“我自己看不到我的蚌壳。”

秦楼再也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宋书皱起细细的眉,“你笑什么?我的蚌壳颜色很丑吗?”

“我想天天给你灌酒了。”秦楼哑着声笑说道,然后他把缩起身看起来小了很多的宋书抱进怀里,“你蚌壳的颜色最漂亮了。”

宋书眼睛亮了起来,但是还要努力板着脸,装作没那么在意的模样。

“是……是什么颜色的?”

秦楼低眼,看了她几秒后,他嘴角一挑,“浅橙色的。”

宋书懵了两秒,“浅橙色?”

“嗯,还透一点点白色珠光的浅橙色。”

“……”

秦楼低下头,微阖上眼,轻吻她的发。

“蚌壳里面坐着一个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裙子,手里总是拿着一只六阶魔方……我每次梦里都会见到她,她躲在蚌壳里面不肯出来找我,也不肯见我,不管我怎么喊她,她都不理我……我等了她好多年啊,小蚌壳,她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宋书怔了下。

她感觉到一点凉凉的东西落进她耳边的长发里,那个好听的声音也一点点哑下去。

她伸手慢慢抱住他。

沉默几秒后,女孩儿小心地问:“那我把蚌壳打开一点,让你也进来吧?”

秦楼微停了身。

须臾后,他红着眼去吻她的唇角,似笑似哭,“好啊……这是你主动答应我的,不许反悔。”

女孩儿摇了摇头,收紧抱住他的手,“不会反悔的。以后,我的蚌壳也是你的蚌壳了。”

秦楼无声地笑,“好。”

第二天早上,周六。

不必去公司,也不用开会,在累了一个周后原本这应该是最幸福的时间,然而宋书此刻躺在自己公寓的大床上,表情空白,眼神空荡。

谁能告诉她,她现在脑袋里塞满的那些似乎是发生昨天晚上的回忆,到底是谁顶替冒用了她的身体?

不然、她怎么可能问得出“我的蚌壳是什么颜色的”这种话??

“啊……”

回忆随着思绪再次重新播放,宋书难得内心近乎崩溃地掀起被子把自己盖住。

为什么她就没有酒后断片这项技能呢……

“醒了?”一阵脚步声从公寓平层的另一侧传来。秦楼趿着浅灰色的拖鞋,绕过大床前侧作为隔断的书架,走上木质的三级台阶,然后站到床边。

宋书木然地慢吞吞地拉下被子,露出半张没情绪的脸。

秦楼只穿着一件系带的浴袍,正用毛巾擦着湿漉的头发,微垂着眼似笑非笑地看她。

宋书艰难地找回声音:“你怎么还在我家……”

“昨晚把我折腾成那样,用完就想扔出去,你会不会太绝情了?”秦楼停在床头旁边,微微俯身下来。

宋书:“不要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可我说的是实话。”

“……”宋书挪开眼,“我家里没有男士换洗的衣服。”

秦楼直起身,“没关系,我让助理来送了。”

“?!”

秦楼停了两秒,低笑了声,“原来你也会有这种不淡定的时候啊,小、蚌、壳?”

“”

短短三个字再次勾起昨晚的不堪回忆,宋书尽管努力忍住了,但还是慢慢红了脸。

她艰难地绷住声音,“你让助理来,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不好?”

“容易,引起误会?”

“诚如他们所见,没有误会。”

“…………”

宋书放弃在此时沟通这会儿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她这里,她需要洗把脸清醒一下顺便换换“战场”。

玄关旁的洗手间和浴室是平层唯一单独修砌了隔断墙壁的房间。

宋书正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洗脸试图让自己在最快时间内清醒下来,就听见房门处传来门铃声。

宋书犹豫了两秒。

就是这两秒,让她丧失了争夺话语主动权的机会

“秦总,您要的东西。”安行云淡定的声音从门外传回来,听得宋书表情一滞。

一阵窸窣声后,秦楼接过,放到玄关,“安助理辛苦了。”

“身为助理,只是分内的事情。”安行云停顿后,问,“这里是秦总您的新住处吗?”

“!”洗手间里的宋书连忙转身,想跑到门口给秦楼示意不要乱说话。

然而她还未至中途,洗手间的玻璃磨砂门外已经传来秦楼愉悦的笑声。

“不是啊。这是秦情的住处。”

“…………”

空气里弥漫开长久的沉默与死寂。

大约十几秒后,安行云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听起来和平常无异,只是多了两分难以察觉的艰涩:“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抱歉,秦总。”

“不用抱歉,就算你不问我也会说的。”

“……”安行云缓缓停顿了下,低头,“那秦总和……秦小姐,继续忙,我先走了。”

“嗯。”

“砰。”房门关上。

秦楼愉悦转身,经过洗手间,就见磨砂玻璃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宋书没表情地站在门内,眼神批判地看着他。

秦楼微微挑眉,“怎么了?”

“你刚刚,就是这样见得安助理?”宋书目光缓缓扫过秦楼半敞着的露出锁骨的浴袍,湿漉的碎发,慵懒的眼。

整个一副事.后的模样。

想象到安行云此时可能的心理状态和心路历程,宋书只觉得自己刚刚努力重新建立起来的理智面临再次崩溃的威胁。

宋书低头,抬手遮住了眼。

“……算了,没什么,你高兴就好。”说完,宋书转身准备回洗手间里。

只是转的这个动作还没有完成九十度,她先被门外的人拉住手腕拽了出来,然后抵在洗手间外的墙壁上。

宋书一怔,回神后她仰起头。

“你怎么……”

“不喜欢我这样吗?”男人微微俯身下来,那张俊美的面孔上难得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唯独漆黑的眸子里满盛着她的身影,还有更多的把她身影紧紧裹.住的诉求和欲.望。

宋书有些不自在地落开目光,“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宋书语塞。

“为什么不喜欢我坦诚关系?你不应该在乎一个助理的看法,你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在乎了还是说,你只是不想在他们面前和我有亲密关系?”

秦楼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低沉,宋书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开始剧烈地起伏起来但是却来得那么莫名,她不知道昨晚到今天,是哪一点戳到了他患得患失的穴位。

宋书只能解释:“我不是因为这个。”

秦楼沉眸,紧追不放地问:“那是因为什么?”

宋书默然几秒。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愈发地危险。

感觉到里面的情绪已经开始接近某个临界值的时候,宋书终于放弃心里的挣扎了,她无奈低头,咕哝了句。

秦楼没听清,“什么?”

宋书麻木地仰头,重复,“安助理是我母亲的至交好友,我私下里是称呼她安姨的。”

“。”秦楼一顿。

宋书说出这一点,也索性把剩下的话都说了,免得给他留任何胡思乱想的余地

“所以你刚刚相当于是找了一位和我往来密切的长辈,在某个早上突然让她把你的换洗衣服送到我家门口而且你还是穿着浴袍去开的门。”

宋书停顿两秒,“现在你懂我为什么了?”

“……”

几秒后,秦楼突然笑了起来。

那声音里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愉悦,他甚至俯身埋进她颈旁的长发间,也无法压抑住笑意。

宋书木着脸儿,“……”

然后她慢慢叹了声气,嘴角也勾起来,“让我的长辈误会了这样的事情,你就这么开心?”

秦楼在笑声里挤出字音,“对,如果早知道安助理和你是这样的关系,我一定更早就忍不住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你幼稚不幼稚啊,秦楼。”

“嗯,你还有其他这样的长辈吗?不如今天一起叫过来?”

“……”

宋书无奈。

片刻后,她轻抬起手,扣住身前俯下来的男人的后颈,安抚地摩挲了下。

“不需要。”

“我觉得很有必要,”秦楼笑着问,“为什么不需要?”

“对不起。”

秦楼一顿,“对不起什么?”

宋书在他耳旁轻叹了声气,她更紧地抱住他,“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秦楼。”

“……”

秦楼的笑停在了脸上,然后慢慢散掉。

很久后,他慢慢弯下.身,把下巴搁在她肩上,他低垂下眼帘,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开口:“啊,被你发现了。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没办法纵容自己接受你所有的感情……你知道的。”

“我不想知道。”秦楼闷声道。

宋书还要再开口,他们身旁的门铃突然响起来。

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对视几秒后,在秦楼逐渐危险的目光里,宋书轻声说:“我这边从来不会有客人。”

秦楼一顿,“是安助理又回来了?”

“……”宋书顿时头疼。

秦楼嘴角一勾,直身要过去开门。

宋书回过神,连忙拦在他面前,“还是我来吧,你这一身不合适。”

“刚刚已经看过了。”

“……”

“现在再躲也是欲盖弥彰。”

“…………”

宋书放弃挣扎,“那你就站在我旁边,不要说话,我来说,好吗?”

秦楼点头。

宋书松了口气,很快又重新提回来。

她握住门把手,拉开门。

“安”

“请问秦情住在这”

话声同时停下。

看着门外呆住的栾巧倾,宋书头痛欲裂。

作者有话要说:宋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jpg

☆、第 46 章

第46章父母

栾巧倾一晚上没睡好。

前半夜眼皮像抹了油,滑得怎么也合不上, 后半夜好不容易睡过去了, 梦里全是高中时代被宋书没表情地看着写作业的场景。

绿油油的树荫, 燥热的夏蝉和风声,掠过窗户的鸟雀,书桌旁脸儿俏丽的女孩模糊的声音:

“巧巧, 你这道题又错了。”

“巧巧, 你这次月考多少分?”

“巧巧, lg符号下六分之一乘以0.006你都不会算吗?”

“巧巧……”

梦里是噩梦, 她记得自己瑟瑟发抖地罩在宋书大魔王的淫.威下, 大魔王一张口她就吓得想往课桌缝里钻。

然而凌晨五点,眼睛倏然睁开, 一切梦境消散、一切声音和画面都归于无痕……

噩梦又成了潮湿的枕边,成了触之不及和求之不得。

昏暗里栾巧倾攥紧了被子边。

星期六, 早上七点十五。

Vio资本是个不剥削员工的好公司, 工作时间上一贯实行955制度, 周六的办公楼里除去为了业绩自行加班加点的员工外,并没有多少人在。

栾巧倾顶着两个黑眼圈和一脸麻木的憔悴上到8楼人事部的时候, 仅有的几个员工被吓了一跳。

和Vio其余部门的部长副部长不太相同, 栾巧倾对于部门内的工作事务基本是放养状态。她能力并不杰出, 在部门里多数时候是起个挂名作用,大家都知道她后台是秦楼,也就没人对这一点有异议。

所以看到她在非工作日出现在公司,还是头一回。

尤其是那半人半鬼的脸色, 让人事部的几个员工料定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部长,您怎么来了?”离着最近的员工打过招呼,小心翼翼地站在部长办公室门边问。

栾巧倾正在自己办公桌里翻东西,闻言头也没抬,“我要去档案室查点资料。”

“好的。”

栾巧倾说完想起什么,抬头问:“档案室有人值班吗?”

那人犹豫了下,挠挠后脑勺,“我今天没去7楼看,不太清楚我现在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好,麻烦你了。”

“……”

听到这后半句,门口站着的员工心里哆嗦了下。

他回头给7楼档案室打电话询问值班情况的时候,跟自己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做手势,“今天部长情绪状态不太对,你们离着远一点。”

仅有的几个来加班的员工纷纷用力地点头

肯定不对。

要是对的话那栾部长怎么可能会在周末突然来公司呢??

这点小心翼翼也被成功传递给7楼档案室的值班人员。

Vio从秦楼那里立下的规矩,所有重要材料必须留下可验真假的纸质备份即便是人事部部长来调档案,留作备份凭据的查阅证明也是需要的。

值班人员小心归拢好栾巧倾自己盖章的证明,一边拿钥匙给档案室开门,一边陪着笑问:“栾部长,您来是准备查点什么,我对这片比较熟悉,我帮您找可以吗?”

栾巧倾想了想,点头,“我要看一下法律合规部新入员工秦情的员工履历。”

值班人员一愣,随即点头,“好的,没问题。”

两分钟后,栾巧倾从档案室走出来,快步离开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