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公主回过神来,嚅嚅接过纸鸢,再看看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跺了跺脚,羞涩跑了。

聂无双躲在拐角处,恰好这一幕落在她的眼中,顿时心中有了计较。她等云乐公主跑了,这才走到聂明鹄身边。

“刚才那人是谁?”她故意笑着问道。

“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据说是公主。”聂明鹄苍白一笑:“是不是药熬好了?”他说着要起身,却又无力跌回躺椅。

聂无双心中一痛,勉强笑着道:“还没熬好呢,小妹听见声音就过来瞧瞧,你明知道她是公主还故意气她?”

聂明鹄一笑刚要说什么,忽然重重咳嗽起来。聂无双连忙替他拂背,聂明鹄咳得很久,聂无双慌忙拿帕子给他,忽然手中一湿,一看竟是一帕子的血。

“大哥”她看着手中的血帕,手渐渐颤抖。

“是,没事的。一定会好的,我我去端药。”聂无双想朝他安慰笑道,眼泪却滚滚落下。这毒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肺。

树上的知了拼命地叫“知了——知了——”,聂无双浑身犹如坠入冰窖中,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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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狩猎

聂无双回到“点翠居”叫来夏兰,仔细问了一些话,这才放她离开。

到了第二天,她特地出了别院,别院外是一大片绿油油平整的草地,旁边是树木繁盛的小树林,微风细细,草地上粉红粉白的花儿开了一片一片,煞是好看。累

她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一队鲜衣怒马侍卫簇拥着云乐公主远远而来。云乐公主今日穿着一件烟熏红色骑装,头梳双鬟髻,底下未梳起的长发细细编了一络一络的辫子,辫子末尾缀了硕大的明珠,在少女清醇中带着说不出的贵气。

她远远看见聂无双,高兴地跳下马:“你居然来了?来陪我玩吗?”

聂无双施了一礼,笑着道:“是,知道公主喜欢玩纸鸢,昨儿无双特地做了个双燕纸鸢,还挂着铃铛,在天上两燕齐飞,还有悦耳的铃声,公主要不要试试?”

“好啊,好啊!”云乐公主笑着拍手,迫不及待地接过她手中的纸鸢,啧啧称赞:“你手艺真巧,这种纸鸢那群蠢材一个都做不出!”

聂无双笑着道:“无双为公主试飞下。”她说完,就乘风放起了纸鸢,山谷有风,不一会纸鸢飞上天空,丁丁玲玲作响,云乐公主高兴得直叫,接过聂无双手中的线摆弄起来。

云乐公主体力充沛,玩了许久都不厌烦,聂无双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指点她一下,或者给她现了几把玩纸鸢的技巧,看得云乐公主大呼过瘾。闷

聂无双看着在草地上犹如穿花蝴蝶一样飞奔的云乐公主,心中稍稍安定,幸好她少女时也曾十分喜欢玩纸鸢,几个哥哥又是极宠她的,常常骑马带着她去郊外放纸鸢,特别是小哥,玩纸鸢还会玩各种花样

小哥聂无双心中猛地一痛,她不能再失去大哥了。

“聂姐姐,过来啊,你看看我会了哦!”云乐公主笑着回头。

聂无双脸上浮出笑,慢慢地道:“公主,无双会的只是皮毛,还有一个人会玩各种各样的纸鸢,他还能做出可以载人在天上飞的大纸鸢。”

“真的?他是谁啊?把他叫来,要是做出你说的大纸鸢,本公主重重有赏!”云乐公主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那人是无双的哥哥就在别院中不过”她还没说完,云乐公主就拉起她的手,往别院走去。

她边走边说:“走啊,去找你哥哥,你竟然还有个会做纸鸢的哥哥,怎么不早说”

聂无双被她拉得前行,不一会来到别院中,聂无双在前面引路,七绕八拐,终于来到聂明鹄歇息的‘松涛居’。

云乐公主“咦”了一声:“昨儿我就来过这儿,碰到个讨厌的人”她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在庭院中晒太阳的聂明鹄。

“他他”她吃惊地指着聂明鹄,看向聂无双忽然猜到了:“他是你哥哥?”

“是,他是无双的哥哥,他叫聂明鹄,曾经是齐国的镇西将军。”聂无双走过去,为犹自昏睡的聂明鹄掖了掖被角,目光含泪:“他中了毒箭,现在”

云乐公主回过神来:“他就是聂明鹄?”

聂无双心中一动,连忙问:“公主知道他?”

“听皇帝哥哥提过,好像打仗很厉害的样子。”云乐撇了撇嘴:“他中毒了?难怪动也不能动,跟病秧子似的。”

“他会做纸鸢?”云乐公主追问,走到在太阳下昏睡的聂明鹄跟前,皱着秀眉打量:“但是现在他中毒了”

她扭头看着聂无双,笑嘻嘻地的问:“你是不是要让本公主救他?”

聂无双心中大喜,连忙跪下:“求公主救救无双的大哥,求求公主”

“好啦,看在你陪我玩的份上,本公主可以救他,不过”云乐公主拉长声调,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骨碌碌转了转:“不过他伤好了,要做本公主的侍从,本公主叫他往东,他就不能往西,叫他去摘月亮,他就不能去摘星星,怎么样?”

聂无双为难,正在这时,聂明鹄已经醒了过来,冷冷地道:“公主可以回去了,明鹄时日不多,还想清静几天。”

聂无双见他醒来听到云乐公主的话,顿时心中暗叫不好,果然云乐公主俏脸一板:“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哼,你”

“云乐,你到这里做什么?”一声淡淡沉悦的声音响起,云乐公主与聂无双回头一看。

聂无双心中猛地一缩,只见和风细细处,站着面上含笑的皇帝,皇帝身侧是一袭青衣锦衫的萧凤青。

“皇上!”聂无双连忙跪下,深深伏地:“皇上万岁,万万岁!”云乐公主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皇帝哥哥万安。”

聂明鹄想要起身,挣了几下,却还是无力跌回躺椅。

萧凤溟走上前来,按了按聂明鹄的肩:“听说聂将军中了毒,现在如何了?”他的声音和悦,笑意融融,无形中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聂明鹄面上动容:“谢皇上关心,臣,不,草民已经好多了。”

“不,皇上,草民的哥哥已经毒入肺腑,再不救就来不及了!”聂无双忍不住在一旁插话。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是得赶紧,来人,传御医。”御医已随圣驾来,切脉问诊,诊断的结果与先前萧凤青说得并无多少出入。

御医最后提到要用“玉蟾”做药引才能解毒,萧凤溟却皱了剑眉,他看了一眼萧凤青:“‘玉蟾’在太后那边,恐怕”

萧凤青一转眸,笑眯眯地一指一旁的云乐公主,悄悄示意。

萧凤溟一笑,招来云乐:“云乐,要是你能把‘玉蟾’拿来,朕重重赏你怎么样?”

云乐公主见众人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得意洋洋地撇了红唇:“我——不——要——赏赐!”

“那你要什么?”萧凤溟也不介怀,依然问道:“聂将军可是个大大的英雄,你不是最敬仰最喜欢英雄的吗?”

云乐公主一听,羞得“呸呸”几声:“谁喜欢英雄了,我瞧着他就是个病秧子,我不喜欢!不喜欢!”

“也没人说你喜欢聂将军呀。”萧凤青在一旁懒洋洋地打趣。

云乐公主一听,一张俏脸顿时“轰”地红了起来,一跺脚:“呸!你们坏死了!我要告诉母后去!让母后重重罚你们!”

她说着,跺着脚跑了出去。聂无双在一旁看得哑口无言,他们就这样放云乐公主走了?!

那大哥怎么办?她心凉如水地看着躺椅上脸色灰败的聂明鹄。

聂明鹄神色却淡然:“命中注定,小妹,你也别太伤心。”

聂无双看看他,又看看萧凤青,眼眶一红,伏地痛哭。不知过了多久,顶上传来淡淡的叹息声,一方洁白的帕子伸到她面前。

“无双姑娘不要哭了,朕一定会救你的哥哥的。”聂无双抬起头来,忽然对上萧凤溟深邃沉静的俊眸,不由脸上一红,默默接过帕子,低头叩谢。

萧凤青走过来,盯着聂无双:“聂姑娘与聂将军兄妹情深,不用说皇上,就是臣弟也感动万分。”

萧凤溟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聂无双听着他们两人一问一答,自己却是再也不敢插话。过了一会,萧凤青提议去林中打猎,萧凤溟欣应允。聂无双本想留下来伺候自己大哥,萧凤青微微一笑:“天气正好,聂姑娘照顾聂将军已经辛苦了很多日,不如一起去散散?”

萧凤溟不置可否,聂无双心中一动,不由看向萧凤青,只见他狭长的深眸中带着一丝似笑非笑。

聂无双知道这是给她的机会,打起精神,勉强道:“若皇上不嫌,无双自然随行伺候。”

萧凤溟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离开。

庭院中又恢复安静,聂明鹄看着泪痕宛然的聂无双,目光带着疑惑:“小妹你”

“大哥,没事的。我正想出去散散心。”聂无双强颜欢笑。

“双儿!”聂明鹄目光渐渐严厉。他不是傻瓜,这样微妙的情景他再猜不出什么来,简直是白活了二十几年。

“大哥!如今我们兄妹两人身在应国,再也没有父亲的庇护,该牺牲的自然要牺牲!”聂无双厉声说道。

这几日天她一直避免让聂明鹄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是如今再也瞒不下去了。这样也好,反正他迟早有一天会全部知道的。

“可是大哥我会保护你!”聂明鹄脸上涨得通红:“不需要你去伺候皇上!”

聂无双闻言,美眸中掠过凄色,自嘲道:“伺候皇上也是一种荣耀。皇上也不一定看得上我,所以大哥你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

“你!”聂明鹄忽然语塞。这是他那美貌与才智无双的小妹吗?她从小被家人犹如珍宝护在掌心,连长大之后任性嫁给一文不名的顾清鸿,他都不曾见过她如此自惭又自怜的样子。

她已经彻底变了。

“大哥,你好好养病,在应国一定会有你我兄妹的一片天地的!”聂无双说完,毅然回头转身就走。

“小妹”聂明鹄看着她翩翩离去的身影,喉头似被一团棉花堵住,难受异常。他恨恨拍了拍身下的躺椅,仰面躺下。

聂无双回到了“点翠居”立刻换装,长长的裙摆自然不能再穿,她挑了一件嫩绿色绣盘枝骑装,套上长靴,把长长如瀑的长发盘成高髻,簪了几只翠翘珠花,整个人清爽柔媚,却又在干净利落中带着一种属于女子的英气。

打扮妥当,下人牵来了一匹白色的小母马,十分温顺。聂无双只有少女时曾女扮男装与几个哥哥出城骑马,如今几年不骑,骑术自然生疏许多,好不容易上了马,这才心有余悸地出了别院。

皇上与萧凤青自然都换好骑装,正在慢慢络缰而行。萧凤溟看见聂无双过来,眸中掠过激赏:“聂姑娘果然有令兄几分马上英姿。”

聂无双不知他是说笑还是真心赞美,连忙谢恩。萧凤青一旁笑道:“皇上不知道,聂姑娘性子烈得很呢。只有在皇上面前才这样恭顺。”

他说得话中有话,聂无双心中一突,不由担忧地看向萧凤溟。萧凤溟似没听见,只令一旁的侍从拿来弓箭,饶有兴致地试弓。

“崩”地一声,他拉动空的弓弦,这运力百斤的硬功竟被他拉满。头顶刚好飞过一群小鸟,弓弦声惊得鸟儿四散逃走。

他心情大悦,不由哈哈一笑。随从们自然纷纷赞赏,顿时身边充斥着“皇上神武”等颂词,只有聂无双并不开口。

“聂姑娘以为如何?”他笑着问她,深眸中却带着一丝探究。

聂无双微微一笑:“空弦惊鸟,不过是鸟儿太过容易受惊,无双还看不出皇上武功如何。”

“照你所说,不过是鸟儿太弱,不是朕的武功高?”萧凤溟问道。

聂无双摇头:“无双不是那个意思,皇上自然是武功高强,但是不该以鸟儿受惊才看得出来。”她在隐喻他找了太弱的对手。

萧凤溟微微一笑,不再往下再问。

男人去打猎,聂无双不通弓箭,自然只能在树林中牵着马儿漫步,或者兴致来了,拿了小弓小箭,命侍卫抓了几只山鸡野兔,在草地上射着玩,但大多是十射九不中。唯一中箭的通常是倒霉的侍卫。

她本无心玩乐,但是射了几把,也顿觉兴趣来了。不知不觉,她拿了弓箭,牵着马儿顺着他们骑马离去的方向慢慢向树林深处走去。

侍卫不知她身份,但是能随行圣驾的自然是重要的人,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不远不近地跟着。

聂无双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只小梅花鹿,圆滚滚的大眼睛,清澈如泉水,她一时欢喜,不由悄悄靠近,手中箭射出。

“啪”地一声,果然还是没有命中目标,梅花鹿受惊跑了。

她叹了一口气,懊丧地丢了手中的弓箭。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朗朗笑声。聂无双一惊,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皇上已经转了回来,正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她刚才射不中的窘状。

聂无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发作,低头道:“皇上。”

萧凤溟捡起她丢掉的弓箭,比划笑道:“你这招叫做什么?是梅花鹿容易受惊,看不出你骑射的水准吗?”

他在拿刚才她说他“空弦惊鸟”的那件事来打趣她。

聂无双脸一红,故作镇定:“这只能说明无双骑射太烂。”他已经站在她的身边,聂无双这时才发现他的英挺伟岸。

几次见他,他的儒雅斯文令她几乎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他深沉如睿智的中年男人,可现在他站在自己身边,她这才发现他不过是与萧凤青一样的年轻男子,一样英姿勃发,充满了男人的力量与英武。

他比划了几下,忽然指着前方:“你看,刚才那小鹿在笑话你射不中它。”

聂无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在低矮的树木丛中,刚才的小梅花鹿好奇地向这边张望。它的嘴因为嚼着嫩草而一歪一歪,乍看起来就真的好像在笑话她。

聂无双窘得满脸通红,不由恨恨跺了跺脚。

“要不要朕替你射下它?”萧凤溟笑着问道。聂无双摇了摇头:“无双本来就不想伤她性命,就想把它捉回去养着玩。如今要是伤了它,它就该恨我了。”

“无妨,只要是朕伤了它,却是你把它的伤养好,它一样对你感恩戴德。”萧凤溟淡淡说道。

聂无双听了只觉得怪异,他好像不是在说这梅花鹿,仿佛在说别的。她想了想:“那这么说,皇上要做这个坏人,让无双来做好人了?”

“这世上总有人来做好人,也有人去做这个坏人。”他一笑,拉动她的弓箭“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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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声劲风过后,百步远的小鹿顿时应声而倒。

有侍卫欢呼着去捉来,聂无双看见箭已经射中它的前腿却不伤及它的骨头,不由赞道:“皇上的射箭功夫十分精妙。”

萧凤溟微微一笑,把弓箭交给身后的侍卫,在林中漫步。他没叫她离开,聂无双只能跟上。

林中寂寂,六月底的天气,山外已是热浪滚滚,但山林中依然十分阴凉,他走在前面,悠然自得。聂无双却渐渐紧张起来,今日的他穿着一件玄青色绣盘龙劲装,乌黑的发用龙纹金冠固住,黑色的靴子上绣着金丝龙纹腾云。英姿挺立,行走间幽幽的龙涎香淡淡弥漫。

聂无双忽然想起那一夜在睿王府宴饮时自己跪在他的面前,那样低入尘埃。而如今自己竟然又能与他一同林荫漫步,人生际遇就是如此,总以为已经是绝境,却还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刻。

她感叹的目光被他回头捕捉住,他笑着问:“你在想什么?”

聂无双心头怦怦直跳,半天才道:“没想什么,在想兄长的伤势。他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无妨,最多不过明天‘玉蟾’就能拿到了,云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笑着道。

聂无双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想要跪下谢恩,他已经回过头牵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跪下:“你不用谢,朕还用得着你大哥的地方。”

他的深眸看着她,聂无双心头一跳,不知怎么的,她只觉得一阵阵心虚慌忙避开他的凝视,支支吾吾:“谢皇上隆恩!”

她的无措落在他眼中,忽然他微微打趣:“那日你夜闯圣驾前,不是说,你愿意伺候朕?”

聂无双猛地抬头,这一句,含了太多的含义与暧|昧。若是换成萧凤青来说,她顶多瞪一眼,或者也凉凉地反讽一句。

但是他是皇帝。是可以决定她今后是荣是辱的帝王。

“无双怕皇上被人诟病。”许久,她才缓缓说道:“就算无双不在乎,皇上也可以不在乎吗?”

她看定了他的深眸,缓缓说道。手心却沁出冷汗,他的手很温暖,很大,包住她纤细的手掌。她感觉到他掌心有硬茧,刺刺的,痒痒的,令她心中一阵阵不知所措。

“那你在乎什么?”他答非所问。

“无双现在只在乎大哥,别的与无双无关,无双也不会在乎他们会说什么。皇上”

萧凤溟微微一笑:“你很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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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歌舞歇(一)

这场狩猎结束。大家都收获颇丰。萧凤青猎得最多,山鸡野兔自然不必说,还打到了一只野猪,还有一只皮毛十分光亮的花豹。萧凤溟打到了几只麋鹿,几只鸟儿,亦是十分尽兴而归。圣驾回宫之时,侍卫为聂无双送来一只受伤的小鹿。聂无双认出是那只他答应替她猎到的小鹿。累

吴嬷嬷从侍卫脸上的恭敬神色看出了什么,微微一笑:“聂姑娘这次狩猎收获十分丰盛。”

聂无双摸着小鹿,果然看见它眼中渐渐对自己有了依恋,她忽然想起萧凤溟说过的话,恐怕在他心中,自己和大哥就是这只受伤的小鹿,被他收容,然后感恩戴德。

正在沉思间,忽然萧凤青过来,他的目光扫上聂无双怀中的小鹿,似笑非笑地道:“很漂亮的梅花鹿。”

聂无双以为他喜欢,微微一笑:“是啊,它很乖。”

“恩,早晚也是一锅上好的鹿肉汤,刚好养到冬天可以补补身子。”他接着说道。

聂无双一愣,索性也不再装,冷冷站起身来回了屋子。萧凤青晃悠悠跟着她进了屋,丫鬟端来茶水,他轻抿了一口:“皇上送你梅花鹿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皇上见我喜欢这只鹿,便替我猎下。”聂无双岔开话题:“皇上临走前可还说了我哥的毒到底是怎么办?”

萧凤青悠然地喝着茶,头也不抬:“总之皇上是不会让你大哥死掉的。你放心罢。”闷

聂无双放下心,萧凤青忽然抬头,凤眸微眯:“顾清鸿要来应国了。”

“哐当”一声,聂无双手中的茶盏掉到地上,碎成了千千片。她睁大眼睛盯着萧凤青:“王爷在说什么?”

“本王说,顾清鸿要出使应国了。”萧凤青一字一顿地说道。

聂无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通通倒流,过了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萧凤青冷冷哼了一声:“还能为什么,他要替齐国的九公主来商议和亲。”

聂无双越听越是糊涂:“他不是要娶九公主吗?为什么”

萧凤青正在喝茶,闻言扑地一声又把茶水悉数吐了出来,他轻咳一声,笑着地看着聂无双:“说起这个,听说,你那位夫君在齐国皇帝面前说,他妻子新丧,三年未过,不忍再娶新妇。”

聂无双听了冷笑连连:“原来我倒是成全了他的爱妻美名!”她心中的怒火难以抑制,只恨得素手捏着扶手,几乎捏得咯咯作响。

萧凤青轻轻一笑,拉长声音,曼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沽名钓誉,而不是真的为了你拒婚公主呐?”

聂无双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盯着他冷冷地道:“王爷,这句话以后不要说了。”

萧凤青见她真的动了真怒,微微一笑:“好,我不说。不过你打算怎么办?”

聂无双深吸一口气:“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希望那时候无双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进了宫。”

她说完,冷然转入房中。帘子犹自在轻晃,萧凤青脸上的笑渐渐冷了下来,他坐了一会,这才出了“点翠居”。第二天,宫中的内侍带着太医与“玉蟾”一路赶到了别院,解药的配制有望,聂无双不由喜极而泣。

过了两日,聂明鹄的毒伤好转,已经能由人搀扶下地走路。聂无双看在心头,喜在眉梢,连着几日面上带笑,容光绝色,令人看得移不开眼。

到了第五日,圣驾又到,这一次皇上颁下圣旨,命聂明鹄为御赐二品带刀侍卫,就等伤病好了,进京城跟随皇上左右。

聂明鹄叩谢圣恩,萧凤溟亲自扶起他来:“当务之急是聂将军要养好身体,建功立业来日方长。”

聂明鹄知道自己大难不死已是上天保佑,如今又深受皇帝隆恩,心中更是激动难抑。

聂无双在一旁看着,心中越发佩服起萧凤溟的驭人之术。

六月的夏夜,别院中丝竹飘飞,歌舞不绝,聂明鹄重伤刚刚好转,不能饮酒,只坐在下首以茶相陪,但他常年镇守边关,见闻广博,又博览群书,席间聊起一些各国风物,十分健谈,引人入胜。

萧凤青亦是熟知各地风情,他语气幽默,常常引得席间众人欢笑不绝。酒过三巡,还未喝多,众人已觉得面上微醺。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有人弹琴,轻轻袅袅的琴音清澈空灵,似从天际传来,渐渐的,声音渐急,曹曹切切,如大珠小乱入玉盘。

“这是哪位琴师?”皇上问道。众人都摇头不知。

琴音由缓入急,弹的是齐国名曲《乱云飞》,琴声悠远,随手拈来,似流云在无边无际的苍穹,飘渺难寻,又变化万千。众人都停了手中的酒,静静聆听。

萧凤青听了一会,低头看着自己杯中的酒,许久一口饮尽。

一曲终了,萧凤溟微微一笑,看定厅中一角的薄纱漫舞处:“若朕猜的不错,这弹琴的是聂将军的妹妹,聂姑娘。”

薄纱帘子微微一撩,聂无双缓步走了出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满厅堂的烛火都不及她面容风华的半分。

只见她头梳流云髻,发髻中隐约有点点珠光,清雅难言。她身穿月色薄纱长裙,裙上只绣了点点梨花,似刚从梨花树下而来,拂了一身还满,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而逶迤在地,更显得她腰肢纤细如柳,修长柔美。

她缓缓拜下:“无双谢皇上救家兄之命大恩,所以特奏这一曲,聊表感激。”

萧凤溟微微一笑:“平身,赐座。”

聂无双谢恩入座,众大臣这才回神。都听说聂无双是齐国“第一美人”,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见她坐在皇帝右下首,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聂无双恍若没看见众人探寻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面上沉静。

聂明鹄脸上一阵苍白,许久,才起身告辞:“微臣身体不适,请先告退,皇上恕罪!”

聂无双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抖,但是依然慢慢饮下。聂明鹄一走,宴席就没了新鲜的话题,很快,皇帝面上带了一丝倦意,挥了挥手,撤了酒席。

空荡荡的厅堂,满是残羹狼藉,聂无双忍着心头的难过,慢慢地往回走。忽然一位小内侍走来:“皇上请聂姑娘过去对弈一局。”

聂无双点头应了,跟着小内侍向皇上歇息的“翰德居”而去。

“翰德居”是别院中最大最宽敞的居处,亭台楼阁,精致无比。聂无双拐进了回廊,忽然看见萧凤溟站在水榭亭下,修身玉立,灯下,他的眉眼朦胧淡然,若浅月临照,俊逸难言。

“皇上万岁,万万岁!”她跪下道。胳膊上微微一紧,萧凤溟已经扶她起身。

两人靠得那么近,他身上的龙涎香随着夜间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聂无双不由后退一步,垂首:“皇上”

萧凤溟看了她一会,坐在水榭亭中:“你大哥似不喜欢你这样当众献艺。”

聂无双一怔,想了半天才知道他意指什么,面上一白,重新跪下:“家兄聂家已经灭门,只有家兄与无双相依为命,所谓长兄如父,他也是为了无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