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看着早晨渐渐升起的日光下,雅美人容色美艳的侧脸,忽然悠悠地问道:“你真的很想得一个龙嗣?”

雅美人脸一红,贝齿不由咬了下红唇:“不怕聂美人笑话,妾身只想要一个漂亮的公主,今生的心愿就足了,至于龙子,那是想也不敢想的。所以妾身最羡慕的还是敬妃娘娘。有那么高的位份,而且还有公主,唉”

她面上充满了向往,聂无双想起敬妃平日的贤惠恭谦,幽幽一叹:“我哪里会笑话你,在宫中,能生一位漂亮的公主那才真正是天大的福分。”

皇子长大后说不定会卷入夺嫡的争斗,历来弑君杀父上位的皇子不计其数,而只有公主却永远是天之骄女,帝王掌中真正的明珠。如今萧凤溟虽然只有一位皇子,但是皇子得到的他的宠爱还不如敬妃膝下的大公主。由此可见一斑。

聂无双回到了“永华殿”中,夏兰与茗秋一听不能出席中秋宫宴,都纷纷替她惋惜。

聂无双笑道:“你们若要去凑热闹就去吧,让我一个人在宫中清静清静也行。都去玩儿吧。”

茗秋倒还好,一向沉稳惯了,皱眉道:“哪有主子受罚,奴婢们却外出去玩的道理?”

夏兰依然是孩子心性,但是一听茗秋如此说,也只好赞同。

聂无双正还要打趣她几句,杨直忽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面上似有事。聂无双屏退众宫人,问道:“杨公公有什么重要的事?”

杨直仔细看了她的面色,斟酌道:“王爷想趁宫宴的时候与娘娘一会。具体时间地点由聂美人敲定。”

聂无双闻言,不由皱了眉:“王爷要来做什么?他之前不是在帮刑部审那些罪臣的案子么?怎么这个时候要进宫来?”

杨直垂下眼:“王爷手上的案子已经完了,他这次让奴婢提醒聂美人,不要忘了当初进宫之时聂美人的初衷。”

“初衷?!”聂无双挑了挑秀眉,似笑非笑:“难道王爷怀疑我改了进宫的初衷?”她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怒意。进宫之时,他和她说好了,他做她的后盾,而她则尽量成为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宠妃。

难道说,萧凤青以为她不想上位?这简直是笑话!

“奴婢只是负责传话,其余的并不知道。”杨直叹了一口气,默默躬身要退下。

“等等”聂无双忽然叫住杨直。平了平心气,这才郑重问道:“难道杨公公也是这么认为?”杨直一向沉稳睿智,洞悉世事。她从未当他是身有残疾的宦官内侍,而是敬重有加,一直当成自己半个老师。刚才他那一声叹息,分明别有隐情。

杨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聂美人尚还年轻,虽然经历颇为坎坷,但是依然是盛年旖貌,对情爱的也许还存有幻想,这并无可厚非。”

聂无双一听,微微怔忪:“杨公公的意思是,我对皇上有爱意?”

她顿时有些苦笑不得,她与萧凤溟?他太过深沉内敛,而她又太过心机沉重。而她又不是天真烂漫的少女,对情爱早就没了幻想,怎么可能?

“不然聂美人就不会如此公然与云妃对峙。”杨直继续说道:“这也是王爷得出的结论。一切源于嫉妒。”

原来如此。聂无双松了一口气:“刚才在皇后跟前与云妃的口角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的办法。并不是如杨公公所想的那样。”

杨直听了,又轻轻一叹:“希望如此就好了。”他退走前,眼中颇有深意地看了聂无双一眼。他那眼神令聂无双浑身不舒服,杨直一直伺候在她左右,也知道皇上与她每一次接近,会不会是他看出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事?

聂无双一叹,烦恼的陷入了沉思中。

到了晚间,整个应国宫殿中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永华殿”虽然不能参加宫宴,但是也不能阻止宫人过节的热情,永华殿中的宫人早就准备好了各色茶果,就等着月上中天的时候祭拜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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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一夜鱼龙舞(二)

聂无双看着宫人兴奋地商讨如何祭拜,一时兴起也凑上去听听。听着听着,心中隐约升起惆怅,一点点惆怅最后竟是融化不开的悲凉。她勉强笑着重重赏了宫人,然后一人躺在内殿的美人榻上,怔怔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月亮。累

月圆人团圆,如今的她再无法和亲人团圆了。

杨直进内殿来,问道:“聂美人打算什么时候与王爷见面?”

聂无双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淡淡道:“月过偏西的时候,我会在佛堂中等他来。”

杨直皱眉:“就在太后经常礼佛的那个佛堂?”

“是,不然还有哪个佛堂?”聂无双淡淡地道:“皇后罚我禁足,我去佛堂彻夜诵经祈福,皇后也不好说什么。”

杨直点了点头,悄悄退下。

聂无双看着那一轮硕大的圆月,长长叹了一口气。

中秋宫宴,盛大无比。皇上先是与朝中重臣宴罢了,再到后宫与宫妃皇亲们一起赴宴。最后会于众臣与几位宫妃皇亲一起上“永安门”城楼上接受百姓的朝贺祝福。最后整个京城燃放绚丽的烟花,至此,中秋节才算热热闹闹地过了。

时间慢慢流逝,硕大的一轮圆月已经挂在天上。夏兰不顾聂无双的嗔怪,为她换上了一件红色绣如意吉祥纹的纱裙。为了压住这如火的颜色,聂无双不顾天气闷热在外面又披了一件藏青色薄如蝉翼的外衫。闷

聂明鹄今日职责重大,要带领着三万禁卫军巡视皇城。在天擦黑,他已经派人送来了月饼与口信,无非是多劝她保重身体,不必挂心他等等。聂无双令人送去她亲手为大哥缝制的衣帽鞋子,来人问她有什么话要带给聂统领。

聂无双怔忪了许久,叹息道:“就请大哥勿要挂念我就是了。”

聂无双看着宫中的人脸上喜气洋洋,心中烦闷,草草吃了一顿晚膳,就纷纷遣了他们离开,各自去散散。今日宫中不禁严,所以各宫的宫人入夜后都可以随意走动,宫人们无法离开后宫与宫外的家人团聚,所以走走散散,与自己相熟的宫人们聊天吃酒,也是一种安慰。

聂无双一声令下,宫人们已经都纷纷走了,只有杨直在一旁候着。聂无双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问道:“难道杨公公都没有相熟的人可以走动么?”

杨直笑了笑:“该走动的人,奴婢已经在此之前安排得十分妥当了,此时不必去叨唠他们。”

聂无双听了也是一笑。杨直曾是御前行走的宫人,他能在宫中安稳坐到这一宫的总管的位置,想来也有他的办法。自己实在是过于担心了。

聂无双看着天色尚早,此时宫中想是已经开始宫宴了,在永华殿这里,几乎可以听见那朗朗的笑声与悠悠的丝竹声声。她幽幽一叹:“杨公公是什么时候认识睿王殿下的?”

聂无双很少和杨直谈论起萧凤青,如今偌大的宫殿中寂寞空荡,若是两人再相对无言,亦是尴尬,她索性挑起话头问道。

“王爷?”杨直谨慎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清秀的面容浮出一丝回忆的神色:“那时奴婢还只是一个负责洒扫宫中花园的小内侍,有一次看见睿王殿下爬上了树,那时奴婢还不知道他是五皇子,叫他下来,他只忽然对奴婢笑道‘你叫我下来的话,你得接住我,不然我可不下来。’”

“奴婢以为他定是说笑,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敢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奴婢慌忙去接,两人摔成一团,奴婢的胳膊摔断了,睿王殿下的脚也肿了一块。事后奴婢虽未受惩罚,但是却依然心有余悸,一日奴婢去找睿王殿下,苦劝他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万一奴婢没接住,睿王殿下可不是会跳下来摔死了么。”

“可是他依然无所畏惧,笑道‘你不敢的。’,奴婢问,为什么。他说,我早就算准了你不敢的。奴婢再问为什么,他忽然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和奶娘是一样的人。心中慈善,不会放任我处于危险的境地。’”

“唉总之睿王殿下是个孤独的人,在做皇子的时候他活得小心翼翼,又不开心。所以性子一直很执拗古怪。在宫中人人都鄙夷他的出身,但是却又对他有莫名的害怕。因为他总是会不顾一切后果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

聂无双默默听了,眼前忽然浮现萧凤青那双魅惑异色的眸子,长长一叹,不再说话。

到了夜半,聂无双寻思着宫宴到了酣处,便由杨直领着向“永和宫”中后面佛堂走走去。宫灯幽幽照着前面一段路,夜色中听着那“永安门”传来的巨大烟火声响,竟有隔世两重天的感觉。巨大的烟花升腾在天空,化成了无数漂亮的烟花,聂无双不禁驻足看了一会,这才默默转身。

寂静的佛堂中,长明灯点亮着。守佛堂的宫人们早就出去看热闹了,空寂寂的没有一人。漆金的观音像垂眼坐在莲花座上,慈眉善目,似早就看破了世间的一切。

聂无双跪下,打开佛经慢慢诵读起来。杨直守在佛堂外,以防不相干的人经过。

聂无双念着佛经,听着更漏声声。不知过了多久,佛堂外传来轻声的脚步声。聂无双闭上眼,身后熟悉的杜若香气扑来,一双修洁的手已经按在她的肩上。

“殿下来了。”聂无双回过头去,果然对上萧凤青带着笑意的眼睛。他邪魅的面上晕红,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想是宴饮刚罢。

萧凤青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只是笑着看着她。长明灯下,他异色的眸色竟然隐约有点点的暖意:“你等了很久吧?”

聂无双别开眼,淡淡道:“也不是很久。王爷有什么吩咐说吧。”

萧凤青忽地轻笑起来:“没什么事难道不能来看你么?”他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她熟悉的男子气息,聂无双心中一悸,不由避开,冷声道:“难道王爷今夜过来不过是因为想来看无双?而不是来警告无双不该忘了你我的协定?”

萧凤青的手中一空,他慢慢收了脸上的笑:“刚才杨直告诉了本王,你是因为别有用心故意激怒云妃。不过也许你可以借助太后的势力。太后也不喜欢云妃。借助权势比你高的人,打压你的敌人,也是一种办法。不然云妃若是真的生了皇子,你也许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聂无双反问:“难道殿下改变了主意想要借助太后的权势?”从一开始萧凤青就没有和高太后合谋的打算,因为高太后不喜欢他,若是她猜的没错,萧凤青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削弱高太后的势力,取得萧凤溟的信任。而他现在竟要她与高太后合谋除去云妃?

“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高太后如今在朝中元气大伤,她肯定不会坐视云妃生下皇子,让清流一派有了叫板的资本。所以也许此时你是她的最好人选。”萧凤青慢慢地说道。

聂无双一笑,摇头:“但是皇上会怎么看?我好不容易得到了皇上的欢心,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王爷又不是不知道云妃为什么会盛宠三年。因为她不够聪明,不够贤惠,也不够性情温婉大度,除了容貌,她得宠于皇上不过是因为她太过单纯。别的妃子不会那么轻易地除掉她,是因为她太过容易除去,如果贸然除去她后果却会换来皇上的愤怒。”

她顿了顿,冷声道:“别人不愿意做的事自然有她们的道理。我不会轻易涉险的。”

萧凤青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当真不会担心?”如今朝野后宫对云妃有孕议论纷纷,在兴奋中又带着揣测,毕竟如果云妃生下皇子,那说不定是以后的储君的有力争夺者。谁都不愿意有这样强劲的对手出现。

聂无双看着上首的观音,淡淡道:“当然不担心,担心的人大有人在。只有沉住气,积蓄力量才能最后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王爷实在是不必替无双担心。”

佛堂中又恢复安静,聂无双垂目看着面前的佛经,打破沉静:“夜已深了,殿下该回府了。”

萧凤青不吭声,忽地,他拉了她的手向外急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聂无双措不及防,被他拉得踉跄一下:“殿下想要做什么?”

“嘘——”他忽然回头对她一笑,异色的眸中笑意深深:“好不容易宫中不禁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带着她出了佛堂,七绕八拐地向佛堂后的一条小路上走去,佛堂后是一处小小的山,黑夜沉沉,天上只有明亮的月色照耀着脚下依稀的路径。路两旁因为人迹罕至,而草木繁盛。但是小路上还是十分整洁的。聂无双感觉着裙摆拍着自己的脚踝,时不时牵扯了路边的草木。

聂无双忽然觉得心下恍惚,眼前的路在黑夜中蜿蜒向前,看不到来路也不知前方在哪里,手心唯有的就是他一掌心的温暖。指引着她,又似乎告诉她,他是可以依靠的一切。

“到了!”萧凤青忽然停下脚步。聂无双定睛看去,只见在林中的空地上,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塘上的荷花早就开败了,被月色一浸染,隐约有种颓然的气息。

“这是什么地方?”聂无双警惕地向后退去:“王爷带无双来这里是为什么?”

萧凤青没有察觉她的惶恐,笑着道:“给你看一样好东西。”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火光耀起,聂无双这才看见地上平放着几个大笑不一竹筒样的东西。

“这是”她迷惑了。

“这是烟花筒!”萧凤青俊魅的眉眼中带着难得一见的兴奋:“在城楼上看人放烟花,还不如自己放!本王已经好几年没放过烟花了!”

他说着蹲下身,就要点燃火信。聂无双大惊,连忙扑过去踩熄了他手中的火折:“殿下疯了,会被人发现的!”

萧凤青哈哈一笑,撸起长长的袖袍,又晃动火折子:“不会的!平日瞧你狠心狠性的,这时却那么胆小!这里本王早就算过了,没人发现的!再说那些巡夜的宫人早就偷懒去吃酒去了,没事的!”

他说着要点,聂无双脸一白,死死拉着他的手:“会被人发现的!”

“不会的!你瞧好了!”萧凤青一个错步,绕开她,一一点燃了火信。

“蓬!——”地一声,一朵绚丽的烟花飞上天空,然后炸开。瞬间的绚丽照耀了整个夜空,聂无双一时间忘记了所有,只怔怔看着突如其来的美丽。

“蓬!——”又一声,又是一朵,五彩斑斓,犹如夜幕中最美丽的星星。一朵接一朵,令人目不暇接。

“好看么?”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聂无双傻傻地点了点头,等回过神来,她看见萧凤青像是期待得到奖赏的小孩,聂无双猛地冷下脸:“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王爷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简直是蠢透了!愚蠢透顶!”

她拽起裙摆,愤怒转身:“殿下疯了,无双可不想跟着你疯!”

呜呜冰蓝狗血了一把。唉,我可怜的小青青其实乃不过是想童真一把,外加讨好美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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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美人泪(一)

聂无双才刚走了几步,忽然身后扑来一股大力,她措不及防,被他扑倒在草丛中。

温热的气息扑来,她想要惊呼,唇却被两片冰凉的薄唇含住。他的鼻息那么近,死死压住她的。辗转吸允。聂无双想要挣扎,他已经把她的双手钳制住,疯了一样探入她的口中。累

“嘶——”地一声,萧凤青猛地抬头,怒道:“你敢咬我!”

“你!——”聂无双又惊又怒,愤怒的美眸对上萧凤青眯起的俊眼,怒道:“睿王殿下这是做什么?您这是陷无双险境中!”

萧凤青目光复杂地看了她许久,这才慢慢地放开她,月色下,他的面上竟带着深深的寂寥:“你走吧!我其实想说,中秋夜里,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无法团圆。”

聂无双心中一震,心中千百种滋味浮上心头,眼泪忽然溢出。

天上挂着硕大的圆月,明亮得令人心慌。这时,她忽然才真正明白,自己和他,心中永远残破着相同的一角,那便是再也无可挽回的亲人。

聂无双擦干眼泪,慢慢起身,淡淡道:“往事已经无法挽回,殿下多想无益。无双告退。”

她说罢,顺着来路踉跄隐没在黑暗中。

痛,还是酸痛,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口无法挣脱。

“啊——”聂无双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眼前是一片耀眼的天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闷

“聂美人终于醒了。”一旁的夏兰又惊又喜:“聂美人昨夜昏睡在佛堂中,还是杨公公叫人把娘娘抬回来呢。”

“你醒了?”一道温和醇厚的声音从帷幕外传来。聂无双怔怔回头,却见萧凤溟眸中带着怜惜,大步走了进来。

“皇皇上?”聂无双刚开口,就觉得自己的嗓音沙哑。她想要下床跪拜,脚一软,忍不住跌下床去。

“咚!”地一声,她脚重重磕到地上,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夏兰一声惊呼,萧凤溟手一捞,已经把她抱在怀中。

“怎么那么不小心,真的是”他俊朗的眉眼中带着宠溺的责备,皱眉道:“去叫太医来看看。”

聂无双连忙按住他的手,勉强笑道:“只是磕伤了,药酒搓一下,何必要惊动太医呢?”

萧凤溟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吧,林公公,去拿朕的药酒。”林公公连忙下去吩咐。不一会,药酒拿来。萧凤溟撩开她的裤腿,正要动手上药。聂无双脸一红,连忙把自己的脚一缩,急道:“皇上,万万不可。”

“怎么不可?”萧凤溟好脾气地问道:“是不是信不过朕的手艺?”

他温和的眼中带着笑意:“朕骑马曾经摔过几次,都是自己拿药酒搓的。”

“不是”聂无双顿时哑口无言。萧凤溟撩开她的裤腿为她上药,然后慢慢地在红肿处,力道适中地揉着。内殿中一时寂静,夏兰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偌大的内殿中,只有他和她。

聂无双目光复杂地看着萧凤溟,轻声问:“皇上怎么会过来了?”她记得昨天他大宴群臣,还要参加“永安门”的百姓庆贺。现在的他应该陪着有孕的云妃,而不是她这被皇后罚禁足的不起眼的妃嫔。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半天,才淡淡地问道:“你昨夜去佛堂中了?”

“是。”聂无双垂下眼帘,沙哑道:“月圆人团圆,臣妾想念家人了。”一滴晶莹的泪滚落在他的手上。萧凤溟停下手中的动作,纯黑的深眸中带着怜惜:“是朕的错。昨儿应该放你哥哥进宫与你吃顿家常饭。”

聂无双美眸中含着盈盈的眼泪,不由扑在他的怀中:“皇上”

他说的是,让你哥哥陪你,而不是——朕应该来陪你。

一两字之差,天差地别。

聂无双掩下心中的失望,柔声道:“皇上能来看望臣妾已经是很好了。”萧凤溟搂着她一笑:“你别怪芙儿,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小心眼,又爱记恨。其实她伤不了别人。上次她跳舞输给你自然心中不平,朕会去劝劝她。”

聂无双柔顺地点头,红唇边却溢出丝丝冷笑。

当夜,萧凤溟就宿在了“永华殿”中,为了补偿昨夜聂无双无法出席宫宴,无法与聂明鹄相聚,萧凤溟特地恩准聂明鹄前来一起用膳。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一盘盘佳肴被奉上桌子。

聂无双坐在萧凤溟身边,笑意盈盈,今日她穿一件紫红色长薄纱裙子,裙子束在胸前,露出雪白的一小片莹莹的雪色领口,外披同色滚银边披帛。三千乌黑的青丝束成简洁的高髻,上面簪了几朵紫色宝石做的

芙蓉如面柳如眉,常使君王带笑看。精心装饰过她,犹如一朵倾城绝艳的牡丹伴在萧凤溟身边。聂明鹄看了一眼,心中掠过叹息,坐在一旁恭恭敬地向皇上敬酒。

只是一桌普通的家宴,却因为萧凤溟的来到而变得隆重。席上,聂无双笑语嫣嫣,她本就长袖擅舞,每每说得萧凤溟含笑点头。聂明鹄聊起萧凤溟关心的禁卫军整治改革亦是头头是道。席间,萧凤溟提起了秦国与齐国的战事。

“如今秦国已攻入‘云凌关’,齐国的一十三郡就危险了。”萧凤溟淡淡道。

聂无双与聂明鹄对视一眼,心中亦是有说不出的沉重。虽然是恨着的故国,但是当此时听到齐国面临秦国的铁骑蹂|躏还是无法轻松起来。

萧凤溟看到两人的面色,忽地问道:“难道聂统领对齐国还有眷恋之情?”

聂明鹄连忙跪下,沉声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陛下的千秋大业,这牺牲还是值得的!”

萧凤溟微微一笑,夹了一筷笋尖放到他的碗中:“齐国已经向朕发来国书,要一起联盟抵御秦国。你说现在是出兵还是不出兵?”

聂明鹄猛地抬头,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萧凤溟抛来的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更是牵扯了几十万齐国百姓的性命。此时出兵,也许就能将一场弥天战祸消失无形,若是不出兵,任由秦国长驱直入,那齐国危矣。

聂无双屏息凝神地盯着自己的大哥,生怕他答错了一个字。

许久,聂明鹄咬牙:“此时不是出兵的最好时机。秦国攻破‘云凌关’却不急于进攻齐国,不过是试探皇上的态度,若皇上此时出兵,秦国便能再一举回防,形成三国对峙的局面。劳师动众,却换不来适当的好处,此时出兵不是上策。”

“若是等秦国大举进攻齐国之后,皇上再出兵,能达到一举两得的效果,一是可以与齐国形成真正意义上的联盟,从西线进攻秦国,秦国兵力尽出,国内必定防守薄弱,而且皇上的按兵不动,会令秦国有了麻痹思想的大意。此时秦国两线陷入交战,很快便能攻破秦国!”

“好!聂将军果然深谋远虑!”萧凤溟哈哈一笑:“朕即日起封聂将军为一等骁骑郎卫兼禁卫军统领。”

聂明鹄受宠若惊,连忙拜下道:“微臣还未立下战功,不敢接受皇上的封赏!”

聂无双在一旁含笑道:“哥哥,皇上的意思还是以后攻打秦国时,你便是急先锋了!”

聂明鹄又惊又喜:“战场杀敌是微臣的责任,多谢皇上隆恩。”

一场家宴,宾主尽欢。萧凤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聂明鹄得到了自己的机会。而聂无双,则得到了想要的恩宠。

用过晚膳,“明芙宫”的宫女匆匆而来,面色紧张:“皇上!不好了!云妃娘娘说今日肚子痛,下午时见了一些血,太医已赶去了。淑妃娘娘请皇上前去‘明芙宫’中坐镇。”

萧凤溟皱了剑眉:“早上不是好好的,怎么下午就出事了?”

宫女犹豫地看了一眼一旁的聂无双,轻声说:“云妃娘娘是听说皇上晚上不来‘明芙宫’所以”

言下之意是云妃听说萧凤溟晚上要夜宿“永华殿”发了脾气,进而动了胎气。

萧凤溟脸色一沉:“是哪个碎嘴的人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宫女受责问,吓得浑身发抖:“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聂无双微微一笑,上前劝道:“皇上息怒,既然云妃娘娘身体不适,皇上理应去坐镇,以龙气保佑云妃娘娘母子康健才是啊。毕竟龙嗣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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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美人泪(二)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最后无奈道:“那朕去看看。毕竟见血是大不吉。你好好休息。改日朕来看你。”

他说完匆匆离开,聂无双站在殿门边看着他的龙撵慢慢地驶离“永华殿”,红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转头对一旁的茗秋道:“去准备一份大礼,不要补品,金银绸缎都挑上好的,明日我要去看望下这位娇弱尊贵的云妃娘娘。”累

到了第二天,聂无双去向皇后请安,皇后满面倦色,沉重的凤服披在她身上,有种瘦弱不胜衣的感觉。

聂无双上前问安:“皇后娘娘昨夜没睡好么?”

皇后倦然地摆了摆手:“为了中秋宫宴,本宫已经花费了不少心思,如今云妃的胎一直不稳,昨夜本宫足足到了半夜才回宫歇息。”

聂无双关切地问:“昨夜听说云妃娘娘见血了,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皇后眼中掠过不容易察觉的厌恶:“太医说第一胎容易出血,不是滑胎的迹象,不必大惊小怪。”

正说话间,淑妃已经过来,她精神倒比皇后稍好一些,她拜见皇后,看见聂无双在一旁,笑道:“昨夜皇上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事呢。倒是让聂美人委屈了。”

聂无双微微一笑:“谢谢淑妃娘娘挂心,臣妾没事。毕竟龙嗣是最重要的。”

此时众妃嫔都到了,大家议论纷纷,说的就是昨夜云妃见血的事,皇后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有的不够沉稳的妃嫔面上露出鄙夷与幸灾乐祸,有的却议论要去看望。闷

淑妃一一回绝:“如今太医吩咐云妃娘娘需要静养。你们的心意本宫替你们带到就好了。”

众妃嫔又说了一些话,见皇后面色倦然,都识趣地告退了。聂无双等她们走了,跟在淑妃身后,笑道:“淑妃娘娘,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说到底云妃娘娘的不适还是因为臣妾的罪过,所以臣妾想当面向云妃娘娘道歉,不知会不会太莽撞了?”

淑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亲热地挽了她的手:“这有什么的。说到底都是伺候皇上的人,有什么误会口角,说说笑就过了。本宫带你去。”

聂无双看着扣着自己胳膊的纤纤玉指,笑着道:“多谢淑妃娘娘。”

一路上,淑妃谈性甚好。她本来就善于言谈,又颇为幽默。即使从皇后的“来仪宫”到云妃的“明芙宫”那么长的距离,她依然不会让人觉得烦闷。

聂无双与她说说笑笑,走到了“明芙宫”。在宫门的宫人一看见淑妃来连忙迎上前,待上前,又看到聂无双,不由怔了下才道:“淑妃娘娘来得正好,云妃娘娘正服了药,正躺着呢。”

淑妃笑了笑:“哦,是该多躺躺。”她说着握了聂无双的手正要进去,宫人面色不豫地上前拦住了聂无双的去路:“聂美人,云妃娘娘不喜见陌生人,要不容奴婢去通传一声?”

聂无双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哦,那请这位公公去通传下。”

淑妃脸上一沉,怒道:“你是怎么当差的?聂美人是陌生人吗?难道跟本宫进来的人通通都是陌生人了?”

宫人见淑妃发怒,连忙唯唯喏喏地道:“是!是!奴婢罪该万死!淑妃娘娘请,聂美人请!”

淑妃瞪了他一眼,挽了聂无双的手,劝慰道:“奴才不长眼,你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聂无双一笑:“淑妃娘娘言重了,臣妾怎么会计较这些。”两人说着一路向云妃的殿中走去。云妃住的“明芙宫”十分精巧,用江南特有的园林式构筑整个宫殿,假山曲池,荷塘小桥,犹如在人间的仙境,移步换景,每一处皆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聂无双看得啧啧称赞,比起云妃的“明芙宫”她的“永华殿”就只像是一处毫无生气宽大宫殿,除了离皇上的“甘霖殿”近一些外,根本比不上这里半分。

淑妃指着面前的水榭回廊,口中带着说不出的羡慕:“这可是皇上亲自为云妃造的,从选址宫殿到几乎每一处的草木,皇上都亲自授意施工的。云妃可谓盛宠了。”

聂无双微微一笑:“古人所说的金屋藏娇,却也比不过皇上对云妃娘娘的用心。”

金屋藏娇,十年盛宠到头来却换得长门怨的下场。聂无双这个比喻似有些用意,淑妃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却见聂无双只是四处看着,赞赏着。

淑妃轻声一叹:“如今云妃又有身孕,皇上又疼到了心尖上了,唉”

聂无双美眸轻轻一转,见身后的宫人跟得远,握了淑妃的手,笑着道:“淑妃娘娘怕什么呢,您与云妃娘娘走得近,她的孩子不就是您的孩子么?”

淑妃脚下忽然顿了顿,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杏眼中神色复杂,最后渐渐流露出笑意来:“是,聂美人说得极是。”

聂无双与淑妃相视一眼,各怀心思地笑了起来。

她要的是帝王的宠爱,而她要的子嗣,各取所需。

沿路的宫人见两位美貌的宫妃逶迤而来,笑语嫣嫣,都看得转不开眼。等近了,才知道是淑妃与皇上的新宠聂美人来探云妃的病,连忙进去通报。

淑妃先行进去,聂无双站在云妃住的“荷碧阁”前等着宫人再次进去通报,不一会,有一位中年贵妇领着两位宫女走了出来。

“原来是聂美人,有失远迎!”那贵妇皮笑肉不笑的微微躬身。

聂无双不知她是谁,但是看她穿着打扮,一定是三品以上的贵妇,不由笑道:“恕妾身眼拙,不知这位贵妇人是谁?”

一旁的宫女插嘴:“这位是云妃娘娘的母亲,一品诰命夫人,宁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