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一听原来是为了这个,嫣然一笑:“林大人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皇上不是那种人。”她猛地靠近林大人冻得发紫地脸,冷冷地道:“本宫的大哥更不是那种人!要报仇,还不用靠如此下三滥的伎俩。”

林大人被她口气的狂妄给怔了怔,回过神来见聂无双已经转身走向御书房,不由站起身来怒道:“苍天若有眼,一定会灭了你这个祸国的妖女!”

他转头对林公公道:“去与你们皇帝说,若皇上不改变心意,今天我林楚就死在这里!”

他说罢不待林公公反应,一头冲向那御书房前的石狮子。“砰”地一声,内无双心头跳了跳,一回头,林使节已经倒在雪地中,额上鲜血长流,眼见是不能活了。

“啊——”夏兰尖叫起来,聂无双捂住她的眼,叹息:“别看。”

林公公与几位内侍纷纷上前,一阵查探之后,林公公懊丧着走来:“娘娘,林大人没救了。”

聂无双定定看着雪地上那林使节至死不甘的眼神,许久才道:“如此本宫就顺便告诉皇上这消息。林大人的临终遗愿,本宫也一起报上吧。”

她冷冷转身,身后拖曳的长裙如凤尾一般在雪地展开,林公公张目结舌:她竟然一点都不怕。

过了两日,萧凤溟下了旨意,命萧凤青为三万援军的主帅,聂明鹄为统领将军,开春出发。迟来的旨意传来,众人在惊讶之余议论纷纷,一位是风|流不思进取的王爷,一位是从齐国逃来的逃臣,这驰援齐国真的能有用么?

聂无双知道这旨意时,沉默了许久。皇上果然还是派了她的兄长去齐国。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大哥聂明鹄是怎么想的。

她求了旨意,让自己的大哥进宫一聚。聂明鹄依约而来。暖意融融的殿中,兄妹两人沉默无语。

聂无双打破沉默,斟了一杯酒,勉强笑道:“这是好事,大哥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聂明鹄清瘦许多,但一双俊眼越发沉稳如水,他接过聂无双的酒,释然一笑:“小妹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聂无双看了他一眼,眼中掠过不舍:“虽然知道大哥善战,但是”

一想到开春聂明鹄就要出征,她心中犹如刀绞。如今这个世上只有大哥与她相依为命,她不能再失去了。

聂明鹄安慰道:“放心,这还不是有睿王殿下么?他虽名声不好,但是大哥瞧着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提起萧凤青,聂无双越发沉默,是啊,他也要出征了。待惯了锦绣窝,温柔乡的他是否会真的能在冰天雪地中击退如狼似虎的秦军?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冰天雪地,深深陷入了沉思中。

到了夜间,萧凤溟过来“永华殿”,聂无双迎上前,笑着深深拜下:“皇上。”她巧笑倩兮,早就没了早间的郁郁之色。

萧凤溟扶了她起身,眸中掠过赞赏:“朕以为你会生气,没想到双儿也是个识大体的。”

聂无双眼前掠过林使节至死不甘的脸,淡淡道:“臣妾还能怎么样呢。这军国大事,皇上高瞻远瞩,臣妾是永远不懂的。”

萧凤溟眸光微微一沉,正要说什么,忽的林公公疾步进殿,神色郑重:“皇上,玉妃突发重病,太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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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芳逝(一)

聂无双心中一紧,萧凤溟已经失声问道:“太医怎么说?”

林公公更低地低头:“太医说,恐怕熬不过了”

聂无双的一颗心陡然凉到了底,萧凤溟微微一震,怔怔站了一会,聂无双回过神来,拿起他的玄色大鏊披风,恳切地说:“皇上去看看吧。”累

萧凤溟拿起披风,大步走了出去,一回头,看见聂无双也在穿木屐,眸中不由一暖:“你也去?”

“这是自然。”聂无双穿好木屐,由宫女帮忙披上披风,她上前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臣妾一定要去。”

“紫薇宫”中寂静无声,除了宫女小心在走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再也没有别的声音。萧凤溟与聂无双踏入这宫门的时候,只看见庭中那一株光秃秃的梧桐树,还有那四周暗而灰色的宫檐。四周充满了死气,沉沉的,压在人的心上。

萧凤溟由内侍领着步入正殿,“吱呀”一声,殿门又关上,聂无双看了几眼,便向偏殿走去。那边,还亮着微微的灯光。

聂无双推开侧殿的门,雅婕妤正坐在暖榻上抹着眼泪,身边有几位女官正在轻声安慰。她一抬头见聂无双来,立刻迎上前,未语先流泪:“聂姐姐”

聂无双看着她红肿的眼,脸一沉,斥责一旁的女官:“你们怎么能由着她哭成这样?皇嗣若有差池,你们担当得起么?”闷

女官们闻言都战战兢兢,不敢吭声。雅婕妤见聂无双发怒,连忙擦干眼泪:“聂姐姐不要责怪她们了,都是臣妾忍不住”

聂无双挥退女官,扶着她坐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之前说有好转么?”

雅婕妤摇了摇头:“臣妾也不知道,但是今天早上还好好的,下午就开始开始呕血了,太医来看,说是不行了。呜呜”

聂无双闻言顿时黯然,到底还撑不过这个冬天

侧殿中除了雅婕妤的哽咽,再也没有别的声音。雅婕妤哭了一会,看向聂无双,却见她一滴眼泪也没有,不由心中更是难受:这宫中恐怕就只有她一人对玉妃的死抱有同情。

“聂姐姐怎么不去看看?”雅婕妤问。

“皇上在那呢。让皇上先好好与玉妃话别。”聂无双淡淡地道。

雅婕妤顿时沉默,侧殿中又恢复安静。两人沉默着,听着殿外时不时来来回回宫人的脚步声,细碎的,惶恐的,带着对死亡的敬畏与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侧殿的门被推开,风雪漫卷了进来,萧凤溟沉默地走了进来:“她要见你。”

聂无双与雅婕妤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皇上,玉妃娘娘怎么样了?”雅婕妤急急地问道。

萧凤溟走到聂无双跟前,又重复一遍:“她要见你。”他的眸色沉黯,带着她所不曾见过的痛苦。聂无双看了他一会,点了点头,低着头疾步出了内殿。

“紫薇宫”的殿中充满了刺鼻的药味,无处不在,就好像经年累月积累下的,渗透在每一处的雕梁画栋中,每一处砖瓦中,挥之不去。

聂无双掀开重重的帷幕,这才看到躺在床上的玉妃。只一眼,她的泪便滚落下来。她的脸已经瘦得只剩下一层皮,曾经的娟秀淡雅,如今竟只剩下一具将死的皮囊。

“玉姐姐?”聂无双坐在她的床边,轻声地唤她。每唤一声,泪意便盈满了眼眶。

她无知无觉地躺着,就像是沉沉睡去再也不愿意醒来。

“玉姐姐?”聂无双耐心地唤着她,她握着她的冰冷的手,像是要为她多传一点热气。

许久许久,玉妃才幽幽转醒,她睁开眼,用了许久才把涣散的目光聚拢在她身上。

“你来了?”嘶哑的声音,带着胸肺间呼啦啦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骇人。聂无双点了点头:“我来了。”

她喉咙间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在咳,又像是要说话,聂无双分辨了半天,才知道她竟是在笑。

玉妃努力笑了一会,才缓缓地道:“刚才皇上也来了。今天可真是我的大日子。”聂无双闻言不忍心说出自己是与皇上一起来的,掩下眼中的黯然,勉强笑着道:“玉姐姐好好养病,一定会好起来的。玉姐姐不是说诗书不错么,怎么臣妾进宫来都未曾与玉姐姐好好切磋切磋?等开春”

玉妃缓缓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她说着又要咳起来,但是许是连咳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生生地压下。

她握紧聂无双的手,聂无双知道她有话要说,连忙贴近:“玉姐姐有什么事要臣妾去办的么?”

玉妃定定看了她一会,浑浊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这才叹息一声:“在宫中人情冷暖变幻比翻书还快,只有你还有雅妹妹至始至终都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这份情谊,我就算是来世也不会忘记。”

聂无双心中黯然,若说到这份不离不弃,唯有雅婕妤而已。而她之前不过是寻找宫中的同盟而已。

“玉姐姐不要说了。”聂无双心中酸涩。

玉妃摇了摇头:“我要说,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她费力地喘息一会继续说道:“我自视清高,求人的事不屑做,也不会做但是但是在这时,我不得不求你两件事”

“什么事?”聂无双看着她渐渐迷蒙的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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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芳逝(二)

玉妃看着她的眼睛:“第一件,替我替我好好照顾雅妹妹”聂无双一怔,没想到她的第一个要求竟是这个。

玉妃看出她的诧异,喘息地道:“她她虽然不够漂亮,也不够聪明,但是她不会威胁你你替我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在宫中被人欺负了去。我知道你会做到的。是不是?”累

聂无双心下恻然:“我会的。”

玉妃松了一口气,喃喃地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们女人生来命苦,入了宫的女人更苦她年纪那么小,心思也单纯,偏偏入了宫。我没办法帮她,又拖累了她。你若是想,便拿了她的孩子吧。保她一命。只要不要让她被人被人害了”

她说着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这阵咳嗽咳得她的心肺都要呕出来,聂无双连忙拿帕子给她,一转眼,帕子上已是一片片血迹。

玉妃看了一眼帕子,凄然一笑:“大限已到,没什么可说的。”她揪住聂无双的衣袖,眼中流露出强烈复杂情绪:“还有一件事我要你答应我。”

“玉姐姐请说。”聂无双看着她濒死的眼神,连忙别看眼,不忍再看。

“还有一件事恐怕你会会为难”她自嘲一笑:“说起来我这病都是自找的爱之不能,求之不得。我终究是被自己的心性害了。”闷

“玉姐姐”聂无双不知该说什么。当初她千方百计令她振作,但是那一日被云妃大闹“紫薇宫”,她说出准备烂在心底的秘密,这才是真正击垮她自己罪魁祸首。玉妃那么清高孤傲的一个人,却被逼迫到了如此的地步,任她再坚强,也会觉得这世道不公,苍天无眼。

玉妃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思前想后其实什么都想明白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上爱上皇上。”

她盯着聂无双的眼,终于露出痛色:“我爱上了一个不能爱我的男人,我恨着他,但是又无法收回自己的心我总以为他他是因为云妃才这样对我,可是我错了。我忘了他是皇帝。不管是不是云妃,他都不可能专情爱一个女人”

她猛地握紧聂无双的手,声音嘶哑:“聂妹妹,我要你答应我,不要爱上他。这样你才能才能利于不败之地你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聂无双猛地一惊,她诧异地看着玉妃蜡黄的脸。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玉妃已经脸色猛地灰暗,她眼中的光彩渐渐消逝,只有干枯唇一开:“不要爱上他不要”

所有的光影似在顷刻褪去,四周晦暗如夜。聂无双怔怔看着她毫无声息的面庞,轻轻地为她合上双眼。

她起身,来时还来不及换下的艳丽宫装在这色调灰暗,死气沉沉的宫殿中显得如此诡异突兀。来到应国后宫之后,她喜欢所有艳丽的,奢华的,拖地的长裙,因为她早就厌倦了隐忍,牺牲,与各种不得不忍受的委屈。逝者已去,来者犹可追。

她看着渐渐冰冷的玉妃身体,昔日才情横溢的玉嫔,今日有名无实的玉妃,她的爱情还未开始,就注定枯萎。而她的结局似在提醒着她:不要爱上万人之上的皇帝。

“玉姐姐,你放心吧。你的结局永远不会是我的结局”

她慢慢向外走去,对着殿门守候的内侍淡淡说道:“玉妃娘娘,薨。”

丧钟响起,长长的三声,响彻整个后宫。在这薄暮时分显得格外悠长。可是只有这三响,穿过重重宫阙,却传不出九重宫门外的一方清静世界。

聂无双站在“永华殿”的高台上,沉默良久。

“娘娘”身后传来夏兰的声音,聂无双回头,入目是雪白的孝服。她不由皱了皱眉。

“娘娘,皇后下旨,后宫中只需戴孝三天,三天后立刻除孝,迎接新年。”夏兰说道。

聂无双闻言木然:玉妃是个不合时宜的人,不合时宜地进入后宫,不合时宜地爱上皇帝,最后连死的日子都这么不合时宜。

聂无双点了点头:“雅婕妤呢?还住在‘紫薇宫’么?”

夏兰微微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个:“雅婕妤娘娘还在紫薇宫中。”

聂无双缓缓步下高台,淡淡地道:“去,派几个人把雅婕妤接到‘永华殿’,就说本宫哀伤难自抑,要她过来作伴。”

她说完头也不回,回了殿中。

“娘娘,这孝服”夏兰见她离开,连忙问。

“祭拜时再穿!”远远地传来她冷淡的声音,风一吹,便散了。

雅婕妤到“永华殿”的时候已经是夜间,她挺着大肚子艰难地从肩撵中下来,由宫女们小心扶着上了台阶。一抬头,聂无双已经站在殿门迎着她,神色并不如宫女口中说的“悲泣难以自抑”,甚至,在她光洁的面容上看不到一点泪痕。

她就这样看着她一步步走来,面上喜怒难辨。

“聂姐姐”雅婕妤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中更加难受,不由踉踉跄跄地走到她面前:“玉姐姐她怎么就这样走了”

聂无双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别过脸去:“把雅婕妤的东西收拾好。以后雅婕妤就住这里了。”

雅婕妤微微一怔:“聂姐姐?这是”

聂无双回头问道:“还是你想住哪里?‘紫薇宫’已经死了人,你还要住那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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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芳逝(三)

雅婕妤被她的话噎了下,只能由宫女带着自己的东西前去整理。聂无双又吩咐宫女上晚膳,雅婕妤一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见桌上的鱼肉荤腥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但是经久的教养令她在佳肴前止住脚步。

“聂姐姐,这不好吧?玉姐姐才刚”她说着又想哭。累

聂无双坐了下来:“吃吧,玉姐姐若是还在,一定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的。”

她为雅婕妤盛饭,雅婕妤见她一旁的桌上还放着整齐的孝服,想问又不太敢问,最后只能把这疑惑与饭菜一起咽下肚子。

聂无双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吃饭,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许久才淡淡转开。

“你若是想,便拿了她的孩子吧。保她一命。只要不要让她被人被人害了”

耳边又响起玉妃的话,她努力把她的声音从脑海中撇开。

这一夜,雅婕妤歇在了“永华殿”侧殿的暖阁中。暖阁精致小巧,比偌大的正殿来得更温暖些。

杨直上前,带着赞赏:“娘娘这一次出手很快,以后雅婕妤生下孩子一定会给娘娘教养的。”

聂无双轻抚桌上雪白的孝服,淡淡地道:“这个以后再说。皇上呢?”

“皇上在御书房中。”杨直回道:“皇后已经着令敬妃操办玉妃的丧葬事宜,这三天时间恐怕”

“恐怕什么?”聂无双回过头问道。闷

“恐怕最后只会草草而过。”杨直说道。

聂无双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备肩撵。本宫要去见皇上!”

杨直微微吃惊:“这个时候?皇上说不定已经歇下了。”

“不会的。皇上一定没睡。”聂无双已经转入内殿,穿戴起来。杨直顾不上避讳也跟了进去,急急劝道:“娘娘三思啊,这时候皇上肯定想要一个人待着。”

聂无双猛地回头,冷笑:“一个人待着?一个人黯然神伤难道就能挽回玉妃的命吗?就能让她毫无遗憾的死去吗?”

她说完转入屏风后换了一件素色衣服,冷然出来。一路向御书房而去。一路上寂静无声,还来不及换下的大红宫灯高高挂着,红艳艳的,喜气洋洋,聂无双坐在肩撵中,心中涌动着自己也说不出的厌弃。

到了御书房,林公公闻讯从殿中走出来,面上满是惊异:“娘娘怎么来了?这个时候恐怕”

聂无双微微施了一礼:“请林公公帮忙通禀一声,就说臣妾有急事求见。”

林公公见她冒着严寒而来,想说什么,又泄气转身进去。不一会,林公公走了出来:“皇上宣碧嫔娘娘觐见。”

聂无双松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御书房中燃着沉沉的龙涎香,淡淡的,如水似地浸润殿中各个角落。矜贵的香气令聂无双想起“紫薇宫”中无所不在的药味。

萧凤溟正坐在御座上,旁边燃着大烛,明晃晃犹如白昼,只是他深沉的眉眼越发隐在阴影中。

他见她来,勉强一笑:“你来了?”

聂无双看着他面容上多了几分倦色,上前道:“臣妾深夜前来,请皇上恕罪。”

萧凤溟放下手中的奏章,揉了揉额角:“有什么事么?”

聂无双看着他,淡淡地问:“皇上打算赐玉妃娘娘什么样的谥号?”

萧凤溟一怔,聂无双不等他开口又问:“丧葬出殡时埋在哪里?可是葬在皇陵?还是东郊?”

萧凤溟眼中陡然黯然:“你到底要说什么?你是在责怪朕没有对她用心吗?”

聂无双跪下:“臣妾请皇上给玉妃一个体面的葬礼。皇上生前既辜负了她,她身后事,臣妾不忍看着她就这样冷冷清清葬了。”

萧凤溟闻言沉默许久,他慢慢步下御阶,走到她面前,目光复杂地盯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顶着冒犯天威你也要这样说吗?”

聂无双抬起头来,目光明澈无畏:“皇上,在玉妃的心中,她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皇上,她的心难道皇上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吗?”

萧凤溟沉静的面容渐渐裂开一丝感情的裂缝,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自嘲。他转过身,缓缓地说:“她,太傻。”

“皇上”聂无双膝行几步,带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执拗:“皇上难道真的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那你呢?”萧凤溟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聂无双,目光沉郁,像是无法排解的郁结陡然呈现在她面前:“你呢?你又是怎么样地心思?她爱上朕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你呢?”

“你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将来才求朕风光大葬玉妃?”他的诘问令聂无双哑口无言。他面上中终于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疲惫颓丧,面前,不再是那沉稳的帝王,而是对感情惶惶无依的男人。

他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的阴暗连她都不忍再看。

“朕的身边有太多的声音。真的,假的,阿谀奉承的,忠言逆耳的,美的,丑的”他慢慢地说道:“朕没有那个心思去猜。”

他扶起她来,看着她美眸,慢慢地道:“无双,你的心思朕也不愿意去猜。”

聂无双的心猛地跌入了谷底。他握着她的手依然温热,但是他的眼中的神色却令她浑身发寒。

“为什么?”

“正是因为朕不愿意去猜,你才能宠冠后宫”

聂无双沉默许久,半天,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如果有一天,皇上愿意猜臣妾的心呢?”

她抬起头来:“那一天到来的话,是不是臣妾就是第二个玉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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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们都避暑去了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腊八节

她的美眸中映着殿中明亮的烛光,闪着如暗夜星辰一般难解的光芒。萧凤溟修长的手指轻拂过她的眼,许久许久才淡淡道:“跪安吧。天很晚了。”

聂无双看着他背过身,心中有一块地方陡然间似被冰雪倾覆,冷得她都忍不住打起寒战。累

今夜她为什么而来?是光明正大为玉妃鸣不平?还是为了自己心中那一小小破土而出的隐秘希冀寻求生长的佐证?

她,乱了。

“不要爱上他,不要”玉妃临死悔恨的眼神在眼前不停的放大,红颜成白骨,纵然自负多少才情无双,亦通通抵不过他的温柔如毒。

空荡荡的御书房,明烛高举,亮如白昼。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一刻,她就多一刻的彻骨心凉。可她明明对着玉妃还未冷透的尸身说:“你的结局永远不会是我的结局”

其实她错了,玉妃的结局是所有爱上帝王女子的结局。

不爱便无惧,不爱便无伤——这是需要付出多少血淋淋的代价才可以得到的真理。聂无双猛地转身,大步向御书房门口走去。

“她最喜欢的是京城外的十里长堤边的春日胜景。朕,打算把她葬在长堤边的一座小山上,建一座庵。这样她年年就能看见她最喜欢的景色。”身后突然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声音。

聂无双脚步顿了顿,清冷一笑:“那臣妾替玉妃娘娘谢皇上隆恩。”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御书房,消失在寒风四起的黑夜里。闷

香消玉殒,双十青春年华最后只得他这一句最后的仁慈。玉妃的心思,聪明如他一定早就知道。只是他不愿意说破,更不愿意牵扯上这样的感情。他是温柔的。只是他的温柔从来都是只是温柔而已,不多不少,不好也不坏。

只宠而不爱。这才是帝王的后宫之道。所以,他说,朕也不愿意猜你的心思。

原来如此,也果然如此!

门外夜沉如墨,重重的宫阙楼阁在黑夜中隐藏的怪兽,择人欲噬。萧凤溟转头刚好看见她那长长如凤尾的裙裾一闪而过,再也了无痕迹。

“无双”

长长的叹息,也如这黑夜中的寒风,一吹,便散了。

三日后,玉妃发丧。整个后宫红绸变白布,雪白一片。萧凤溟下旨赐玉妃谥号为“贞”,是为“贞玉贵妃”,特旨葬于京城西边“望坡”上一块风水极佳的福地,旁边建了一座尼姑庵,日夜为她祈福。因京城西边的长堤为春游时青年男女相识之地,此地尼姑庵的香火一日日鼎盛起来,大多都是求姻缘,子嗣。不少人觉得十分灵验,经年之后,这尼姑庵成了京中有名胜地,人人都道,是“圣玉贵妃”生前为情所苦,死后不愿世间所有痴男怨女为同样为其所苦,所以才会显灵

玉妃去世整个后宫并无多少影响,日升日落,整个后宫并不会为一位已经不受宠很久的妃子多添一分哀色。三日后,招魂白蟠又换成了红绸,宫灯又红艳艳几乎要刺盲了所有人的眼。

雅婕妤就在“永华殿”中住下,起初的战战兢兢,到渐渐看聂无双对她照顾有加,这才适应了。玉妃出殡的时候,聂无双不让她去,勒令她在宫中休养。起初雅婕妤心中犹有埋怨,但后来听杨直说起,玉妃的丧礼能在这么短时间隆重亦是聂无双冒死去求皇上的结果,不禁感叹:“娘娘面冷心热,臣妾实在是感佩。”

杨直笑道:“是啊,我家娘娘性子向来如此,别人若是误解倒也罢了,雅婕妤是娘娘的知己,娘娘心地善良,婕妤娘娘更是应该明白才是。”

雅婕妤闻言若有所思。杨直见自己的一番话起了效果,悄悄退了出来。才刚走出暖阁,就看见聂无双立在暖阁不远处,身边带着德顺,正冷冷看着他。

杨直被她的眸中神色看得心中一缩,连忙低头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聂无双看着暖阁紧闭的门,冷冷地问:“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杨直知道自己在“永华殿”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坦然道:“奴婢只不过是为雅婕妤说明娘娘为玉贵妃娘娘所做的一些事而已。并无其他。”

聂无双冷笑一声:“本宫做的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歌功颂德?”

杨直看了一眼她身后笑眯眯的德顺,低头道:“奴婢只不过是想为了娘娘以后所做的事更顺利而已。娘娘明鉴。”

聂无双看了他一眼,缓了口气:“杨公公的苦心本宫明白,但是雅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本宫还不一定能要到。别让她有了这个心思,以后本宫与她见面也难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杨直看着她身后欲跟上的德顺,淡淡地道:“德顺,咱家有些杂事要劳动你一下。”

德顺回头,迈着小碎步折了回来,笑眯眯地道:“杨公公有什么事要吩咐?”

杨直看着他万事不变的笑脸,淡淡地道:“做奴婢的要有忠心无二才能富贵无忧,做奴婢的奴婢的,更是要如此。你听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