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青脸上杀气腾腾,又要上前再补一掌。聂无双连忙拉着他:“不要夺了她的性命。”

“可是她刚才要杀你!”萧凤青脸上皆是震惊过后的余怒。他一踢昏迷的沈如眉的手,聂无双这才看到她手中紧捏着的簪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已经决定饶了沈如眉,但是没想到慈悲的结果却是沈如眉怨而张狂地要害她的性命!

“走吧。”聂无双对萧凤青说道。

“走?”萧凤青俊魅的面容上皆是深深的怒气:“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聂无双看着昏迷的沈如眉,淡淡道:“既然殿下知道死的惩罚对她来说太过轻,那就让她好好活着,活着,接受老天对她的惩罚。”

她清澈的美眸看向萧凤青,轻叹:“殿下也应该知道,死是那么容易,活着却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

她说完,由赶来的杨直扶着慢慢地地向楼下走去。

萧凤青看着她黯然萧索的背影,深眸中掠过复杂的思绪,这才转身跟上。

回到了萧凤青的下榻处,聂无双靠在美人榻上,疲惫地闭上眼。这一天下来,该报恩的报恩,该报仇的也终究释然,原来那么怨恨的老天,以另外一种形式给了恶人以恶惩。

可是为什么心中期待已久的轻松并没有到来,反而越发沉重,她这一路行来,到底做对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谁也说不清

手被人握在微凉的手心,聂无双睁开美眸,对上萧凤青琥珀色的眼眸。

“原来是殿下”她垂下眼帘:“这一日让殿下担心了。”

“凤青。”萧凤青不悦地皱起漂亮的长眉:“叫我凤青。”

聂无双失笑,不过是一个称谓,但是她并不愿意与他争执:“好,凤青。以后我都叫你凤青。”

萧凤青定定看着她:“你这样做,我不想再多想。但是”他欲言又止。聂无双细细想了一会,这才明白他是在说她离开应京的事。

“殿不,凤青”她诚挚地看着面前一身铠甲的萧凤青:“你忘记了吗?你生,我便生,你死”

她还未说完,唇上就覆上了他的手。

“不用再说了。”萧凤青搂她入怀:“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我都高兴是真的高兴”

熟悉的杜若香气幽幽袭上鼻间,她终于放心中长久的枷锁。是的,不论怎么样,爱的恨的,如今这样已是她能给他的圆满。这个冰冷的世间,他和她早就罪无可恕,就这样让他们两人一起沉沦

萧凤青小心放开已熟睡的聂无双,把她抱在床榻上。她似睡梦中都在想什么,眉头紧皱。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抚平了她眉宇的不平。萧凤青回头要悄然离开,就看见杨直正眉眼沉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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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冰要修改妖后稿子,就暂且更新四千字。抱歉!前尘往事写完,接下来就要写萧凤溟的反击了,嗷嗷又是揪心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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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决战(一)

萧凤青深眸微微一沉,走出房门这迎向杨直的目光:“杨公公想要说什么?”

杨直垂下眼帘,淡淡道:“咱家只是奴婢,所说的话如何能入殿下的耳?更谈不上能入殿下的心了。”

萧凤青闻言双手抱肩,微微嗤笑:“以前本王就觉得杨公公的心睿智而明澈,安排杨公公到了她耳边是极好的辅佐,但是没想到——好得过了头了!”累

杨直脸色未变,他看着萧凤青,淡淡一笑:“既然睿王殿下把奴婢安排到了娘娘身边,奴婢自然是要忠于娘娘,如果不忠娘娘,娘娘怎么会信任奴婢呢?一仆不事二主,当初殿下就应该想到奴婢会有这样的选择。”

萧凤青面上依然阴沉,拂袖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在她身边吧。本王和你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他说着要拂袖而去,杨直忽地出声问道:“殿下一定要如此吗?”

萧凤青的脚步猛地一顿,他微微侧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一定要和皇上兵戎相见吗?”杨直在他身后问道:“娘娘弃了近在咫尺的富贵还有皇上的宠爱,难道来殿下身边就是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萧凤青额角的青筋隐隐一跳,许久才冷笑回答:“她的心思难道你比本王还要明白?”话虽这样说,但是他却说得毫无底气,短短一两日她那潜藏在眼底的惋惜悲悯,他统统都看得见。可是她不说,他自然不会想着去问。因为就算问了也没有答案闷

杨直摇头:“殿下被自己的骄傲蒙蔽了双眼,如今这形势,殿下又有什么胜算?齐国虽已经被攻破,但是皇上已经夺回了应国,稍事整顿就能挥师南下。殿下应该知道,只要让皇上重掌应国,还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更别提殿下身边还有王太师这些有异心的将领”

“够了!”萧凤青俊颜已经铁青,他冷冷盯着杨直:“谁跟你说这些的?在本王的印象中,杨公公何时有这般雄辩的口才,放眼天下的眼光?”

杨直依然谦卑,低下头:“是娘娘教导奴婢的。”

萧凤青看了他许久,这才慢慢问道:“那杨公公又有什么高见?”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经意流露的疲惫。

杨直顿了顿,忽地道:“殿下走吧,带着娘娘走,远走高飞。驾船出海,移居岛国。”

萧凤青怔了怔,忽地轻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渐渐放大,终于变成了狂笑。杨直在一旁袖手站立,眼底亦是流露悲凉。

“远走高飞?驾船海外?”萧凤青笑完,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杨直:“我萧凤青是那种只会逃的人吗?”

杨直陡然无语,他低了头,长叹一声:“奴婢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唉”

萧凤青冷笑转身:“以后这种话不要再提。”他顿了顿,自嘲一笑:“就算败,也要败在他的手中”

他说完,大步离开了。

杨直看着他离去地身影,久久不能回神。他就该知道,他这么骄傲,怎么可能去避世而居?

他就如烟花,生而灿烂,死亦要让人永远不忘

武德四年十月,萧凤溟重掌应国朝堂,他果然信守与聂无双的协议,一干重臣与被迫叛降萧凤青的朝臣、皇族宗室等等都未有实质惩戒。也许是看在聂无双的面上,又或许,这位身经变乱的帝王深深知道,现在的应国再也及经不起惨烈的内耗与血洗。

帝王归京,各地打着反萧凤青旗号的藩王都没有了拥兵自重的借口,纷纷偃旗息鼓。应国国内大乱初定,百废俱兴,但是也许是因为之前聂无双的努力,应国虽乱,但是乱而不荒废,政令统一,而又因为聂无双实行的“以田易役”的兵役法,贫寒人家几乎户户有田耕种,反而使得应国隐隐有兴旺的苗头。

一切似乎又开始回归当初萧凤溟离开之时的盛世之初的景象。可是也许天下间只有他知道,这个应国在某一个程度上已经被聂无双彻底翻过来,曾经的旧习顽疾,因为变乱,她毫无顾忌生杀予夺,杀的是从前他不敢杀的官僚世族,夺的是那一片片被盘根错节的势力圈过去的良田万顷,然后再以轻易地就赐给了寒民贱民

从前世族豪门垄断了整个应国的政权,各地藩王拥兵自重,蠢蠢欲动,可是如今,这些问题在他面前都好似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她已经把旧的应国体制通通打乱,就等着他重整江山!

未央宫中,沙漏簌簌。已是临近深冬,外面白雪纷飞。萧凤溟缓步走了进来。那一方偌大的案几,笔墨纸砚还保留着她当初离开时的模样。他听宫人说起,这是当初叛王萧凤青与聂无双处理政事接见朝臣的地方,也是最后几个月中,她寸步不离的地方

他看了许久,这才上前,修洁的手轻抚过那已干了墨迹的纤细狼毫笔。他不能想象,她怎么挺着肚子端坐在上面,一边听着朝臣的奏报,一边下笔如飞的批阅各地的奏章

他是知道她的聪慧与果决的,可是他未能亲眼看见她这般肆无忌惮地释放她的美丽,那凤翔九天的傲然

身后脚步声小心翼翼地传来,他飞快收起面上的神色,冷冷转过头,微怒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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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决战(二)

可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却不由一怔,只见太子萧宜暄怯怯地站在殿中的蟠龙柱子后面,一双早慧的乌黑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萧凤溟缓和了面色,走上前,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大皇子:“你怎么来了?”对于这曾经被立为少帝的太子,他还未想好怎么办。有朝臣建议将太子迁出东宫,去守皇陵,可是稚子无辜,他怎么能忍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去那苦寒之地?更何况以当时的情势,立太子为少帝才不至于让整个应国分崩离析累

太子抬头看着他,喏喏几声,声音细微不可闻:“儿臣来找母后。”

萧凤溟心中一酸,蹲下身,抱着他:“你母后不在这里。”

“父皇,那母后在哪里?”许是擅自外出没有被斥责,他的胆子大了一点,他不由连声问道。

“她”萧凤溟不知该怎么回答。

太子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父皇,怯怯地问:“是不是母后走了”

萧凤溟看着他明澈的眼睛,无言以对。他怎么告诉他,那个该死的女人走了,离开了这个皇宫,独留着他一人一心的恨!

“父皇,母后说只要等父皇回来了,儿臣就不用做皇帝了父皇,你现在是皇帝了,儿臣也不做皇帝了,那母后又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要走”太子摇着他的袖子问道。闷

“别说了!”萧凤溟猛地怒喝:“别说了!”

太子一惊,踉跄后退几步,想要哭却又不敢。追寻太子而来的敬皇贵妃面上皆是冷汗,扑进来抱着太子,战战兢兢地跪下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太子什么也不懂”

太子缩在敬皇贵妃的怀中,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母后走了,母后走了”

一声一声的哭声让空荡荡的殿中越发显得凄凉,萧凤溟扶了额头,挥了挥手:“退下!”

敬皇贵妃连忙把太子抱下,这才上前,看着萧凤溟的脸色,面上露出哀戚:“皇上皇后走一定是有苦衷的,她”

“她有什么苦衷?”萧凤溟猛地回头,一向沉静的俊颜上皆是深沉的怒意:“朕赦免了所有人的罪,她还觉得朕还亏欠她的吗?她还要朕怎么做?!”

敬皇贵妃被他的怒意吓得后退一步,半晌才上前:“皇上且听臣妾一句劝。聂妹妹向来是以大局为重,她离开一定是有苦衷的。就像是当时睿王谋反,她亦是不顾自己带着皇子们逃出宫去”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皇上,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说她不好,可是在臣妾心中,她是庇护臣妾还有皇子公主们的恩人,皇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应国。她才是那最没有私心的人。”

“那她为什么要离开朕?”萧凤溟木然地看着她的泪眼,心中的酸楚一波波汹涌而来直要催心裂肺。他知她千难万难,他也知她一切都是为了应国,为了他。

可是他万万不能原谅的就是她又一次骗了他!

难道在她心中,他根本比不上那狂而不羁的萧凤青吗?!

“臣妾臣妾也不知”敬皇贵妃抬起斑斑的泪眼:“可是,皇上,那是您的弟弟,是您最疼爱的五弟你饶了他也饶了聂妹妹吧”

“退下!”萧凤溟不愿再听,多听一句心头的怨与恨就抑制不住膨胀,恨不能立刻荡平叛逆,好好问一问,问她一句到底是为什么!

“退下,以后不要再提她。”他疲惫地掩住眼,最后看了一眼未央宫,淡淡道:“从今日起,未央宫与引凤台——封宫!”

他说完,终于拂袖离开,殿外,雪似更大了,一片一片如鹅毛般的大雪轻易地就覆盖了这一片连绵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重重宫阙

齐地终于下了第一场雪。聂无双靠在窗边,静静看着。杨直在她身后为她挽了个松松的发髻。随着临盆的日子将近,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更沉,连头上多一支发簪都觉得沉重不堪。

暖阁中银炭荜拨作响,温暖而静谧。她爱临窗看雪,萧凤青怕她受寒,就重金命人从西域商人手中买了一块透明的琉璃镶嵌上,这样即使足不出户,也能看到窗外的雪景。

聂无双幽幽叹了一口气:“应京应该早就下雪了。”

杨直点头道:“是啊,应京比齐京早两个月下雪。”

聂无双回过头,看着杨直,美眸幽幽:“最近殿下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老是看不见人?”

杨直脸上神色微微一凝,半晌才道:“奴婢也知道不多,恐怕是”

“是什么?”聂无双问道。

“恐怕是王太师那边”杨直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道:“听说王太师因为娘娘弃应京而来,而对殿下心生不满,已经率部反叛,占了齐国几座州县自立为王了。”

聂无双听了倦然一笑:“原来如此。什么不满本宫,他不过是不服殿下,最后找个借口离开罢了。与虎狼同行,终有反目的一天。”

杨直一叹:“是,殿下也是这么想的。所幸王太师还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离开之时只是拉走他的军队,并没有向殿下发难。”

第五百八十三章决战(三)

聂无双冷冷一笑,面上却不是赞同杨直。王太师老奸巨猾,在萧凤青手下憋屈了那么久,如有机会他是一定会报复的,只是现在势比人强,眼见得萧凤溟重掌应国,挥师南下剿灭叛臣贼子是早晚的事,若是这个时候王太师与萧凤青两虎相斗,那岂不是自乱阵脚,让萧凤溟更有胜算一举攻下?累

杨直看着她面上有思索之色,眼中微微一软,劝道:“娘娘不要再想了,放宽心,好好生下皇子。这才是娘娘当前要做的事。”

聂无双闻言轻抚高高隆起的小腹,许久才问道:“杨公公怎么知道是男孩?本宫想要女孩。”

不要男孩,不要长得跟他一样的眉眼,一样温柔的唇,这样也许在日后心也许就会少痛一点她自嘲一笑。原来自己还是这么自私而自欺欺人。若是男孩,自己答应过的是要给他的吧。可若是女孩呢,就能长长久久陪在自己身边吧

长久她心里咀嚼这个词,却咀嚼出满心酸楚,她还有长久吗?在这乱世,在这萧凤青的身边,茫茫没有未来。

她果然是自私而可怜的女人。

杨直一叹:“无论男女,都是娘娘的孩子。”

聂无双一笑,那刹那的母爱溢满了倾城的面上,再无一丝阴霾

萧凤青终于归来,在寒冬深夜中。聂无双正睡得不安稳,快临盆了,孩子踢得更厉害,一拳一脚,生猛有力,不知疲倦,她扶着肚子,抚了许久才让他安静下来,直到快半夜才睡。可还没睡一会,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风中隐约有熟悉的气息飘进屋子,还带着血腥味。有烛火耀起,有人又快又低声地问着什么,他似要进来,又犹豫不决,只催促别人做什么。闷

聂无双吃力起身,冷不防又惊醒了肚中的孩子,他踢了一脚。聂无双就忍不住哎呦一声低呼,房门猛地被打开,湿冷的风吹进来。萧凤青急急大步进来,几步就走到她身边连忙问道:“你怎么了?哪里摔了吗?”

那般急切,他手上皮套蹭着她细嫩的掌心,冰凉刺骨。聂无双摇着头:“没事”

侍女进来掌灯,她这才看见他身上的铠甲脱了一半,挂在他身上,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单衣。

外面那么冷,他竟就在屋外脱甲胄。聂无双心中涌起一股气急,对侍女道:“还不关上门,再升几盆炭火!”

萧凤青见她没事,这才放心站起身来一笑:“不冷,方才骑马一身的汗呢。本来想进来,但见你睡着了”

聂无双见他脸色冻得发青,本来梳得整齐的束发也被风吹乱,一双俊眼下阴影重重,她知道他这几日都未休息好,王太师虽自顾自走了,但是留下一堆问题还是需要他来处置。

侍女升起炭火,屋中暖和些许。萧凤青终于除下重而冰冷的铠甲,松了一口气,把几乎冻僵的手泡在温水中,看着乌青的手指渐渐变煞白再转通红。他一抬头,对上一旁沉默的聂无双。

她的眉宇间皆是淡淡的忧愁,没有一丝笑容。萧凤青看着她,忽地有些看不分明她,自从她来到这里似乎就这样,不轻易笑也不见她埋怨哭泣,安静而明理地不像他所认识的聂无双。

心中一涩,他从温水中缩回手,慢慢在软巾上擦干净,这才拥住她:“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一句简单的话,在这寒冬静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聂无双埋首在他的怀中,嗅着他身上未消褪的血味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解的事?要你这几日连日处置?”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王太师手下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将军前来寻事,不过都被打回去了。”萧凤青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聂无双闻言只是沉默。这种冲突只是小问题,她就知道攻下齐国之后,王太师必反,那群虎狼之师既已无退路就会更加疯狂。萧凤青以后要面对的还会有更多的问题,不单单是那淙江以北的萧凤溟

房中寂静无声,烛光流转,倾泻一室,此时此刻这么静谧,令人不愿就这样打破。

“无双,你觉得我会胜吗?”萧凤青忽地问,声音无风无波,冷静得不似往日狷狂不羁的睿王。

聂无双闭上眼,不愿回答。

“你也觉得我会败吗?”他自问自答,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你的信。”

聂无双微微一怔,当目光落在那信封上的笔迹之时,这才诧异地看着他。

烛火下,萧凤青薄唇边带着一丝浓浓的自嘲:“曾经你说过,我不是当皇帝的料,因为我得不到人心,而他,民心所归,众贤所诚。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你说的是对的。”

聂无双陡然无言,她打开信封,这才终于颓然放下手,涩然道:“大哥真的向你请辞了?”

“是的,他的几万人马都将归于应国。”萧凤青似笑非笑地拂过那信封上凌厉的笔迹:“他忠于的是萧凤溟。他与本王攻打齐国,可谓是为齐国效力,可是现在齐地已定,他不会再与本王走下去。”

第五百八十四章决战(四)[VIP]

聂无双心头泛起淡淡凄然,刚想要开口,他已经捕捉到她的眼神。他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微凉的脸上,轻轻摩挲:“无双,你会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会。”她眼中含着水光,看着烛火下的萧凤青,轻声道:“我不是来了吗?不会再离开”累

“就算最后是死也不会离开吗?”他的深眸中带着复杂神色,一掠既过。

聂无双嫣然一笑,点了点头:“是。”

他微微一震,满室的烛火都不及她眼中的点点柔光,那么轻易地就照亮了他的世界

齐国皇宫。

宫门早就失去了当年盛极一时的威仪,有几处已被刀剑砍过,留下斑驳的痕迹,有士兵进进出出,抬出一箱箱珍宝,这些统统充作萧凤青的军费。他的近十万人马就靠着这些支撑。这也是王太师与他争执的原因之一。辛辛苦宫攻下齐国,攻下齐京,却不想萧凤青找了个借口,就轻易地霸占了整个齐国皇宫。

聂无双下了马车,由杨直扶着慢慢走在宽阔的齐国皇宫的宫道上。身边忙碌的士兵不知她是谁,但是看见她一身耀眼凤服,都猜出她是谁,不由肃然起敬纷纷跪地请安。

长长的凤服下摆逶迤拖过冰凉的土地,昨夜下了场雪,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粉,莹白可爱。她本不愿穿这种衣服,可萧凤青却说,她是那九天的凤凰,这个世间只有皇后的凤服才能配得上她。她拗不过他,也就随了他的意。闷

只是他没想过,凤凰于飞,她是凰,可谁才是她的凤?

想着,她遥望向北,却是再也看不见那北方的方向

苦笑了下,她转头,慢慢打量这许多年未曾来过的齐宫,杨直一路随着她走,一边说道:“娘娘,齐国的皇帝已经成为阶下囚,一干宗室也都俱囚禁在天牢中,殿下今早知娘娘要来的时候,本想要问问娘娘想要怎么发落。”

聂无双心中一怔,许久才道:“就惩首恶,其余的人贬为庶民吧。”

“娘娘的意思是?”杨直诧异问道。

“罪在齐国皇帝。其余的人,放了。”聂无双淡淡道。美眸中映出这昔日繁华的皇宫如今却有一种末日的意味。五年后再来,人事已非,再不复当年半分心境。就算杀尽齐国皇族又怎能换回她的父兄族人?

她心中微微叹息,一路走走停停,越看越是心中悲凉。王朝起起伏伏,兴亡苦的只是天下百姓而已。但愿终有一日,天下一统,再无战乱颠沛流离

“走吧。”聂无双意兴阑珊地说道。

杨直点头,扶着她往原路返回。两人走着,忽地看见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月白的儒士服,手中拿着一卷卷宗卷,正在前面走着。

熟悉的身影令聂无双心头一震:“顾清鸿”

杨直亦是惊讶。

聂无双看着天光下的他,背影寂寥萧索,似在踌躇不决什么。聂无双平了平心绪,慢慢走上前。

顾清鸿察觉有人前来,猛地回头,当他看到聂无双不由长吁一口气:“原来是你。”

此时此地相见,两人心中自是各有滋味。

聂无双打破两人的沉默,问道:“顾相什么时候来的?”

顾清鸿苦笑:“很早就来了,只是娘娘不知道罢了。”

聂无双闻言,看了杨直一眼。杨直不由尴尬低头:“奴婢也只是前几天才知道顾相大人来而已,睿王殿下”聂无双无奈摇头,原来是萧凤青不愿她知道顾清鸿来了。

她岔开话题,看着顾清鸿手上的宗卷,眸光神色变换不定:“顾相是找到了什么吗?”她还记得他挂印而去,为的是当年的谢家灭门真相。而如今他出现在这里也许是找到了什么。

顾清鸿自嘲一笑,把手中的卷宗递给聂无双:“这是我在齐国大内的密卷中找到的关于当年淮南谢家一事的宗卷。”

聂无双闻言微微一惊,虽不愿看,但是心底的好奇驱使着她接了过来:“怎么会在大内中?难道说当年的淮南谢家的事还牵扯到了皇家?”

顾清鸿清俊的面上皆是苦涩:“是,若是这卷中说得不错,那当年之事可能与齐郑王有牵扯”

聂无双心头一震,不由看着顾清鸿:“可是郑王不是已经”当年她还小,不过对当年齐京闹得沸沸扬扬的事还是印象十分深刻。当年郑王据传谋逆,从属地被秘密押解入京,最后死在了天牢之中。若是按时间来算,也是符合当年淮南谢家一案的。因为当年郑王的行宫就在淮南。他若是真的要谋逆的话,一定会四处筹集银两武器,而当年的淮南谢家又是盐帮,贩卖私盐

她不由抬眸看向顾清鸿,两人四目相对,却是满心酸涩。不过是一段旧了的,无法追溯前尘万事的旧案,竟是两人这一段孽缘的开始

第五百八十五章决战(五)[VIP]

手中的宗卷重逾千斤,沉甸甸的,压在顾清鸿的心头上。这就是刚才他踌躇的原因,大内宗卷里面记载着当年齐国郑王企图谋逆的所有罪证,其中有一条便是私贩私盐,官商勾结。以当年自己父亲在淮南商界的威望与行商规模,郑王找上淮南谢家的家主——就是他的父亲是顺理成章。而聂卫城当年南下淮南查案,郑王为了消灭证据,所以在聂卫城一走就迫不及待地灭口知情的谢家累

他手中这些就是当年齐国的皇室秘辛,被封存在大内之中。若不是此时齐国被灭,也许他终其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齐国皇室怎么可能自揭老底,当年随着郑王的谋反未成,所有的同党证据通通被齐国皇室销毁,这件事渐渐变成了齐国史书中不痛不痒的一句,可谁会想到这一句下所有的血腥与不堪。

他自诩惊才绝艳,却惟独在当年淮南谢家一事上固执而深信不疑。当年淮南谢家被灭口,他寻遍的父亲旧友为了避祸,统一口径都把罪魁祸首的矛头指向聂卫城

是阴差还是阳错?

是命中注定,还是命运弄人?

此时此刻,谁也说不清。

聂无双看着他,终于问了一句:“顾相还想要继续往下查吗?”

顾清鸿看着她,再看看这一片灰沉沉的齐国天空,手中的宗卷终于随手一抛:“不查了。”纷纷的卷册哗啦一声落了满地。闷

往日宫阙都做了土,而十几年前的旧事,也该过去了

他定定看着面前的聂无双,长吁一口气:“剩下的日子,顾某就留着一条命,赎罪吧”

他说罢翩然离开,转眼消失在那长长笔直的路的尽头

聂无双扶着腰,看着一地的纸,有风吹来,纸张呼啦啦向远处滚去,沾染了雪和泥土,渐渐污秽不堪

她看了许久,这才转头木然吩咐杨直:“回去吧。”

武德四年,深冬,聂明鹄率部归诚应国,五万将士终于得以还家。进入深冬,淙江开始封河,应国萧凤溟则开始准备南下,征讨余孽。而萧凤青亦是励兵秣马,不敢懈怠。一场大战眼看就要展开

“嘶”地一声,聂无双不由低呼一声,看着自己的手指冒出了一点血迹。

“娘娘?怎么了?”杨直连忙上前。

聂无双掩下眼中的不安,勉强笑道:“没事,不过就是被针扎了一下。”

一旁的侍女劝道:“娘娘若是要为未出世的皇子做衣服就交给奴婢们吧,人家说怀孕的腐妇人不能拿针线的。”

聂无双放下手头的小衣,淡淡一笑:“话虽如此,但是本宫想让孩子穿上我给他做的衣服。”

杨直见她面容带着几许倦色几许忧色,安慰道:“娘娘也不要太过劳心了。”

聂无双看着屋外的大雪,长吁一口气:“是啊,不劳心了”

又能怎么样呢,这一天还是到来了。他和他就要在战场上一决胜负了

武德四年十二月,萧凤溟终于颁下圣旨,御驾亲征齐国,几日之内,三万精锐轻骑突破淙江,一路势如破竹,向齐地西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