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瞧了瞧绣着密密匝匝花瓣的锦衣袖口处露出的涂了蔻丹的指甲,悠然道:“订婚算什么?又不是真的成亲了!”

方氏结结巴巴道:“韩璎已经和…和傅三公子合过婚书了,和成过亲的夫妻比,也算…也算差不离了!”韩璎定亲了,可她的韩珮还没许人呢!

苗氏虽然心中着急,却知自己这个小姑子极有主意,便佯装饮茶,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压住满心的焦急——崔淇还在绝食,午饭他依旧不肯吃,她这当娘的都要急死了!

傅夫人漂亮的脸上现出一丝浅笑:“听说韩立现在还没差使?”

方氏:“…是。”女儿固然重要,可是儿子更加宝贝。如果说女儿韩珮是她的心肝,那儿子韩立就是她的命了!

她抬眼看向傅夫人,试图从傅夫人眼中瞧出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傅夫人单手支颐一脸的随意:“听说政事堂还缺一个书记。”政事堂正是宰相办公之处,是整个大周的政务中心,即使是小小的书记之职,却因为能够近距离接触陛下和宰相,很受那些为子孙谋差使的贵族官宦青睐。

方氏的心一下子又热了起来,态度也一下子放得很低,脸上带着笑:“不知两位夫人有何指教?”

傅夫人和苗氏相视一看,眨了眨眼睛道:“要请你做的第一件事是…”

晚上的时候外面起了风,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枯枝折断的“咔嚓”声,即使呆在温暖的室内,韩璎也有些胆战心惊。

韩璎先检查了徐妈妈带着人打的行李,见诸事齐备,这才去浴间洗澡。

洗完澡出来已是深夜,韩璎坐在妆台前先用大丝巾绞干长发,又在脸上敷了一层玫瑰汁子,正在用手轻拍脸颊,漱冬进来回报:“姑娘,王嬷嬷带了位年青公公求见。”

韩璎:“…请进…东客室吧!”请进堂屋和卧室都不太合适,还是东客室方便一些。

只是这么晚了,王嬷嬷带一位公公来做什么?

她一边思索,一边接过洗春递过来的石榴红缂丝锦缎扣身袄儿,穿在了领口绣水仙花纹素白寝衣的外面,又在妆台前坐了下来,吩咐润秋:“挽一个家常随云髻吧!”

又自言自语道:“让王嬷嬷久等了不好!”

润秋答应了一声,拿起一把碧玉梳子把韩璎丰厚的青丝分成了上下两部分。

堂屋门上的锦缎帘子还没落下,韩璎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乱了披散下来的长发吹透了衣衫,若不是顾着仪容,她都要抱头鼠窜转身回屋了。

洗春也嘀咕了一句:“怎么才八月就这么冷…”

韩璎一边走一遍道:“汴京靠北,不像玉溪那么温暖;若是到了更北的辽州,才冷呢,辽州都下雪了!”

说着话俩人就到了东客室前。

洗春掀起了锦缎帘子,请韩璎进去。

韩璎抬眼看见王嬷嬷和一个太监打扮的清秀少年端坐在靠东墙的高椅上,便微微一笑,跨进门去。

王嬷嬷和那少年同时起身向韩璎行礼:“见过韩姑娘。”

韩璎忙侧身避开:“这我可不敢当!”

三人分宾主坐了,王嬷嬷这才说明来意:“韩姑娘,这是皇后娘娘派来护送您去辽州的许公公!”

少年太监起身拱了拱手:“许立洋见过韩姑娘!”

他上前一步,把一封书信捧给了韩璎。

韩璎总觉得许立洋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此时却想不出来。

她拆开书信,先上下扫了一眼,见确实是傅榭的字迹,且下面还有傅榭的私印,便细细看了一遍。

看完信后韩璎含笑看向王嬷嬷和许立洋:“傅家哥哥让我一切听从许公公的安排。”

许立洋欠身道:“姑娘请暂候片刻。”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少年的清亮,很是好听。

见许立洋进了客室隔壁的卧室,韩璎不由看向王嬷嬷:“嬷嬷,这…”

王嬷嬷笑了:“请姑娘暂候片刻!”

一刻钟之后,卧室内走出了一位风姿袅娜的少女,乌发如云浓眉长睫,肤白如雪樱唇嫣红,不是韩璎是谁?

只是身上还穿着那件太监穿的青色袍子。

韩璎见状先惊后笑,不由鼓掌道:“许公公真是神乎其技!”

立在卧室门前的“韩璎”娇娇地屈膝行了个礼,声音微哑:“过奖了!”浑身上下都流动着一种风流娇慵,简直是难描难画。

韩璎看着“韩璎”,如照镜子,惊骇之极——她自己其实从没意识到自己平常这么爱娇的——脸顿时红透了,火辣辣的。

商定好明日的程序之后,王嬷嬷独自离开了。

因许立洋的身份是宫里的太监,不用特别避讳,当夜便歇在了韩璎院中的东客室里。

第二日韩璎去给太夫人请安。

这次韩珮依旧在禁足学礼仪,不过韩琰却来了。

见二夫人和三夫人正陪着太夫人长篇大论谈论京中高门的婚配,韩璎便拉了韩琰和韩玲去了隔壁的起居室,姐妹三个坐在起居室里,一起拿了针线做了起来。

韩璎心中有事却不敢表现出来,所以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开韩琰的玩笑:“我们三姑娘有人家了,恭喜恭喜!”

韩琰瘦削的小脸蓦地红了,有些鼓的眼睛垂了下去,声如蚊蚋:“二姐姐你也取笑我…”

韩璎一边分心听外面太夫人说起了韩琰文定请的中人,一边笑道:“三妹妹,听太夫人说你的小女婿俊得很呢!”

韩琰虽然依旧羞涩,却能够回嘴了:“再俊能有二姐夫俊?我还没见过比二姐夫更俊的男子呢!”

韩璎虽然嘴里道:“你才见过几个男子?”大眼睛里的笑意却溢了出来——傅榭是真的很好看!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就是管家唐大贵的禀报声:“禀太夫人,跟侯爷的唐大福从辽州回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您!”

韩璎闻言,脸上虽然还在笑,却收敛了不少,手指拈着绣花针有一针没一针地在绣绷上继续绣花,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唐大福的声音很快便传了过来:“给太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请安。禀太夫人,大夫人如今身怀六甲,却因为思念二姑娘心绪不稳,日日食不下咽。侯爷忧心如焚,因此命奴才日夜兼程进京接二姑娘去辽州陪伴大夫人!”

太夫人闻言大喜,先不说别的,只顾着说:“好!好啊!”

又忙忙地吩咐大丫鬟梅香:“快去里面叫二姑娘出来!”

二夫人脸上忽青忽白阴晴不定,愣了片刻后问唐大福:“你们侯爷可有书信?”

唐大福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和一张礼单奉了上去。

太夫人“哼”了一声,大丫鬟荷香忙笑吟吟接了书信和礼单给了太夫人。

太夫人看罢书信,又看了礼单,心满意足道:“侯府嫡脉看来有希望了!”她虽然偏心,却也不愿多生事端,若是长子韩忱夫妇能够生下儿子,自然是极好的。当然,如果这样的话,她得想办法再补偿补偿次子一家了。

二夫人心忧如焚,见太夫人已经命人进去叫韩璎了,忙上前道:“母亲,大嫂自从有了大姑娘,就多年未曾有消息了,事情怎么可能这么急…不如再行斟酌…”

太夫人正要说话,韩璎却从里间走了出来,大眼睛因为愤怒亮晶晶的,紧紧盯着方氏,声音也有些拔高:“二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母亲怀了我的弟弟,二婶不开心?不愿我回去解父母之忧?二婶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她一步步走近方氏,一声声质问着。

方氏狼狈地后退了几步,鬓发散乱:“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夫人见状,不愿生事,便道:“阿璎,你带着人去收拾行李吧,收拾好就可以出发了!”

韩璎心中一喜,答了声“是”,转向太夫人行了个礼:“祖母,阿璎忧心如焚,失仪了!”

太夫人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出了庆寿堂之后,韩璎带着洗春拎着裙子疾步回了西跨院。

第43章

方氏让唐大贵娘子去崔府传递消息之后,自己在正院堂屋里坐了一会儿,端着一盏热茶慢慢喝着。

喝了几口热茶之后,她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略加思索便吩咐大丫鬟青兰:“把四姑娘叫过来!”

徐妈妈见韩璎回来,忙从堂屋内迎了出来,道:“姑娘,这就要去辽州了?”

韩璎笑得眼睛都弯了:“妈妈,我们要离开京城了!”在京城其实没多长时间,可她仿佛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似的身心俱疲。即使有傅榭在这里,吸引力足够强大,可她依旧恨不得胁下生出双翼飞离这里,回到爹娘的身边去,再陪爹娘两年。

徐妈妈闻言大喜,用力拍了一下手,也顾不得管韩璎,径直出去看“唐大福”带来的车子了。

她发现“唐大福”预备了四辆一模一样的蓝绸清油车,便点了点头,急匆匆回去指挥着西跨院里的婆子装起行李来。

徐妈妈在院子里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韩璎单手支颐坐在妆台一侧,笑盈盈瞅着许立洋端坐在镜台前上妆。

许立洋先凝视着韩璎瞧了一会儿,然后便打开自己的包袱忙碌了起来。

一刻钟之后,许立洋就由一个清秀少年变成了韩璎的模样。

韩璎一边笑,一边命洗春拿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崭新衣裙过来,把其中一套拣出来给了许立洋。

润秋按照姑娘的吩咐,笑着又拿了一套自己未曾挨身的新衣也给了许立洋。

许立洋自去西暗间换衣服了。

韩璎很快便换好了新衣裙,对镜理了理妆容便出了卧室,却发现穿着丫鬟服饰的自己从西暗间走了出来。

她愣了愣神,这才想起是许立洋,不由又是莞尔。

许立洋不知在脸上怎么动了动,很快就变得鼻子大大的,瞧着有些陌生了。

他利落地屈膝向韩璎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姑娘,奴婢先上车去了!”

韩璎掩口而笑:“去吧去吧!”

许立洋拎着一个大包袱退了下去。

方氏拉着韩玲跪在庆寿堂正堂的地毡上,手里拿着帕子一边拭泪一边哭诉:“…都怪儿媳管教不严,以致令阿珮犯下大错,如今阿琰有母亲您主持得了个好女婿,可叹我的阿玲,可怜的阿玲,她若嫁不出去那可怎么办啊!”

她用帕子捂住脸放声大哭。

韩玲屈辱地跪在她的一侧,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太夫人情知方氏素来不关心韩玲死活,不明白二儿媳这番做张做智究竟图了什么,有些不耐,吩咐梅香荷香:“还不把二夫人和四姑娘给搀扶起来!”

梅香荷香走上前正要搀扶方氏,方氏这才说明了来意:“母亲,儿媳妇试了好几次了,韩玲的亲事在汴京实在是已经无法成就了!”

她拭了拭眼泪,又道:“大哥大嫂身在辽州,军中自有大好男儿,儿媳腆着脸拜托大哥大嫂为韩玲选一个佳婿!”

说罢这段话,方氏泪如泉涌抱住了身体僵直的韩玲:“我的四姑娘哟!”

太夫人最怕麻烦自己,从不介意麻烦别人,她懒得多想,便挥了挥手道:“这件事我答应了!”

又吩咐方氏:“阿璎就要出发了,让阿玲也赶紧去收拾行李!”

方氏破涕为笑:“母亲,儿媳已让阿玲收拾好了!”

太夫人:“…”

方氏泪水纵横流过的脸上现出一抹深情来:“儿媳也是一番慈母之心,生怕耽误了阿玲一生…”

刚到庆寿堂门口,韩璎就听到里面传来方氏的哭泣声,不由放缓了脚步,只是负责掀帘的婆子已经掀开了帘子,她只得走了进去。

进去后,见到方氏流着泪跪在地毡上,一旁跪的是韩玲,韩璎不禁一愣。

韩玲扭头看向姐姐,给她使了个眼色,又缓缓地摇了摇头。她不愿意成为嫡母的工具,去坑害二姐姐。

韩璎发现了韩玲的异常,心里忖度着向祖母屈膝行礼告辞。

太夫人笑微微道:“阿璎,祖母把阿玲托付给你爹娘了,让她跟你一起去辽州吧!”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了,韩璎闻言还是一惊,脸上虽然依旧平静,可是心中很是矛盾。

方氏此时让韩玲跟着去辽州,自然是起了什么坏心思,她一定得防着。

她如果不让韩玲跟着过去的话,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早晚会被方氏毁了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意韩玲跟着去,然后伺机和韩玲交心,弄清楚韩玲的目的和顾忌,令韩玲反为己用。

她抬眼看向太夫人,刚要开口再试探一下,太夫人以为她要拒绝,蹙眉道:“又不是托付给你,是托付给我的长子长媳!”

韩璎早知祖母这个年纪正好是更年期,见她性格如此执拗霸道,便不欲硬碰硬,免得自己也走不了,略想了想,道:“我的马车已经候在那里了…”

方氏已经起身了,正在丫鬟的侍候下用热水洗脸,闻言便道:“四姑娘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韩璎:“…”

她看向立在一边一言不发的韩玲:“妹妹,请随我走吧!”

韩玲抬眼看着她,眼中满是羞愧:“二姐姐…”

韩璎牵了牵唇角:“走吧!”

一刻钟之后,唐大福戴着眼纱骑着马引着四辆青绸清油车出了怀恩侯府,转而往东而去。

进入西四街之后,人流车流熙熙攘攘,不知不觉怀恩侯府车队的旁边就出现了几辆一模一样的蓝绸清油车,只是在经过第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怀恩侯府的马车径直拐向北边,而那几辆马车往西而去。

崔府负责监视的小厮方才还觉得眼花缭乱,如今见依旧有四辆蓝绸清油车往北而去,便放下心来,命人去向候在黄河渡口的五公子传信,自己骑着马继续跟踪怀恩侯府那四辆蓝绸清油车。

马车内密封很严,蓝绸窗帘把车内和车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虽然韩玲不一定能发现什么,可是韩璎打定主意不让韩玲发现外面的情形,因此温柔地劝诫韩玲:“四妹妹,先睡一会儿吧!”

韩玲脸上现出挣扎之色,嘴唇颤抖了好几下:“姐姐,母亲她…”

韩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件事等咱们晚上歇下再讲,现在你先躺在倒座上歇一会儿!”

韩玲最后还是听话地在倒座上侧身背对着韩璎躺了下去。

在她闭上眼睛的同时,一滴眼泪顺着她的鼻翼淌了下来。

韩璎接过洗春递过来的薄被,轻轻盖在了韩玲身上。

城西几十里外的朱仙镇运河码头,几十艘大船密密麻麻泊在运河河岸边,写着“辽河河道总督陈”七个大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泊在大船中间的座船舱房内静悄悄的,傅榭与陈曦正立在那里对着船壁上挂的一副东方大陆地图研究着。

傍晚时分的黄河渡口,金色夕阳照在河边的沙地和茂密的白杨林上,如一幅金色的巨型画卷。

一川黄河奔泻而下,发出巨大的轰轰涛声,在经过急弯后速度变缓,而汴京往辽州去必须要经过的渡口就在这里,渡口两端各有四个万斤铜牛蹲守浮桥两边挽着铁索,一架浮桥横跨南北。

在轰轰涛声中,身着深蓝骑装的崔淇带着一群家丁藏在了南岸的白杨林里,等待着怀恩侯府的马车到来。

从江南春回家之后,崔淇就发现自己“病”了——那些通房丫鬟勾引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是他只要想到韩府那位甜蜜蜜的小美人,便会兴勃勃…

“绝食”了两日之后,崔淇终于得到了母亲和姑姑的支持。他要把韩璎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然后养在宰相府的深宅大院里…

第44章

马车出城之后,韩玲再也躺不下去了,她掀开薄薄的锦被坐了起来,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对面正在闭目养神的韩璎。

金色的夕阳被蓝绸帘子隔绝在外面,马车里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可是韩璎的脸却依旧白瓷般柔嫩洁白,浓密有致的眉,纤长的睫,挺秀的鼻,嫣红的唇…她的五官单分开来,其实并不是最美的,可是凑在一起却那样的美丽清艳…

这样美的姐姐,即使是韩玲也不忍心看着她受到玷污…

韩玲咬了咬嘴唇,道:“姐姐,母亲她…”

韩璎睁开了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平静地望着韩玲。

韩玲鼓足勇气道:“二姐姐,母亲说让我紧跟着你,还特地交代,说就算路上出了意外,也要我一直跟着你…”

“姐姐你这么美,”她又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妄自揣测母亲,实在是大逆不道,“我觉得母亲怕是知道在路上你会发生什么意外,要不,咱们让家人先停下马车…”

韩璎略加思索就明白了方氏的用意——崔府若是真的半路劫了她去,方氏想要趁机来个抢一送一,把韩玲也给搭进去。韩玲姿容也算不错,最妙的是她的姨娘还在方氏手中捏着,方氏可以借韩玲来获得更多的东西…

想到这里,韩璎伸手握住了韩玲有些冰凉的手,嫣然一笑,待韩玲放松了一旦,这才柔声道:“四妹妹,我早有准备,你不用担心。”她怕提前和韩玲说了真实情况,韩玲也许会想办法给方氏报信,因此一直等到出了城,算着距离朱仙镇不远了,而韩玲也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了,这才说出真相让韩玲放心。

韩玲瞪圆了眼睛:“…真的?”

韩璎眯着眼甜蜜地笑:“真的!”

她把蓝绸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往外看了看:“前面不远就是朱仙镇的运河码头了!”傅榭和她约好在这里会面。

幸好姐姐早有准备!韩玲提了半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松了下去,却发现脸颊凉凉的,原来不知不觉又流泪了。

夕阳越来越黯淡,余晖中绸带似的绵延蜿蜒的官道上,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和三个褐衣家丁骑着马护着四辆蓝绸清油车渐渐而来。

在黄河激流的轰轰涛声中,由远而近的凌乱马蹄声几乎细不可闻。伏在路边草丛里的崔府家丁见一切都和提前描述的情况相同,便以手指撮口发出了一声乌鸦叫。

隐身于树林的崔淇听到这声嘶鸣,心神激荡,当即把自己带来的几百家丁分成两拨:“林鹄带人从南包抄,林鹊带人从北堵截!”林鹄和林鹊是一对双胞胎,最近才在崔府家丁中脱颖而出,深受崔淇信任。

被点名的林鹄和林鹊应了一声,带着各自的人提着朴刀骑着马冲了出去。

褐衣家丁连带四辆蓝绸清油车都被崔府的家丁包围在了官道中央,为首的那位管家一脸惊慌地呵斥着,林鹄和林鹊带着崔府的家丁们有条不紊上前把他们都控制住,然后静等崔淇上前。

崔淇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大步上前。

林鹊和林鹄紧跟着他走到第一辆蓝绸清油车前。

林鹊见公子脚步停下,马上上前拉开了门闩。

马车里堆着几个崭新的箱笼,看大小里面也藏不住几个人。

怀着类似收到礼物拆开包装的心情,崔淇继续走向第二个马车。

里面依旧堆着几个箱笼。

崔淇加快步伐走向第三辆马车,亲自拉开了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