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答了声“是”。韩姑娘是他未来的主母,他自会忠心服侍。

韩璎给润秋使了个眼色,润秋当即起身去了舱门外,和漱冬一起在外面负责警戒。

舱房里点着几支烛台,没有罩灯罩,烛焰被自舱门吹入的风吹得明明暗暗,在傅安清秀的脸上映下片片阴影,令他细长的眼睛显得有些深暗。

韩璎盯着傅安的眼睛,轻声道:“许立洋如今情况如何?”

傅安行了个礼,道:“禀姑娘,奴才布置的人已经找到了许立洋留下的标识。许立洋没受伤,只是被黄河的冷水激了一下,他会想办法赶上我们的。”

韩璎凝视着他:“确定他毫发无伤?”

傅安言简意赅回了句“是”。心中却在想:韩姑娘比公子要心软得多啊!

韩璎得知许立洋安全,这才放了一半的心,继续询问傅安:“我留在汴京的那几个婆子和小丫头确实安置在朱仙镇庄园内了?”她这次去辽州,因为走得太急,不能带太多的人,所以只带徐妈妈、洗春、浣夏、润秋和漱冬五人。其余那几个婆子和小丫鬟,临行前她以采买为借口分批派了出去,由傅安派人接走了。

傅安又答了声“是”。侍候韩姑娘的人他自然不敢怠慢,全安置在朱仙镇运河庄园里了。

韩璎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身子似有若无地又有倚回软枕的倾向。

徐妈妈立在一边,见状便咳嗽了一声。

韩璎睨了徐妈妈一眼,坐直了身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傅安,欲言又止。她明白傅榭的计划很周密,可是他们面对的是崔宰相府,韩璎总觉得这些布置早晚会被对方发现的——这样一来,傅榭为了她,可是要大大得罪崔宰相府了!

她看了看舱房内。

舱房虽小,人却不少;而且这是辽河河道总督陈曦的船,她还是寻机会再问吧,免得泄露了傅榭的机密。

想到这里,韩璎便看向洗春:“洗春,拿一个上等的赏封。”

傅安见她又要赏赐自己了,脸上不由露出笑意来——韩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忙道:“姑娘既然无事,奴才退下了!”

说罢,他拱了拱手,居然真的一溜烟蹿了。

跟他的那个小厮也是个鬼灵精,紧步傅安的后尘,猴子般跃了出去,也不见了。

韩璎:“…”一向严肃的傅榭,手下居然有这种活猴子…不过还怪可爱的…

她不禁笑了起来。

见姑娘闲了下来,徐妈妈便捧着姑爷布置韩璎读的《史传》问了一句:“姑娘,接下来——”

韩璎一眼瞥到了奶娘手中那本厚厚的书,当即道:“好饿,妈妈你给我下完鸡丝青菜面吧!”傅榭布置她读的这部《史传》,全部都是拗口难懂的文言文,通篇都是政治斗争尔虞我诈,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啊!

徐妈妈:“…姑娘,姑爷不是让你读书的么?”

韩璎身子发软歪在了软枕上,苦着脸做出西子捧心的姿态来:“船上厨子的手艺哪能和妈妈你比?晚饭我没吃多少,现在肚子已经饿了…哟,好饿!”

徐妈妈:“…姑娘,您捧的是心,不是胃!”

韩璎:“…”

徐妈妈见她吃瘪,不由大为心疼,把逼姑娘适应姑爷要求的心思一下子给抛到了一边:“姑娘,面条是要宽的,还是要细的?”顺手把手中的大部头放在了黄花梨小炕桌上。

韩璎瞄了一眼,连声音都变“柔弱”了:“面要细一点,筋一点,小青菜要条水灵一点的,起锅时再放上一把切碎的小蒜苗!”

“好,妈妈用鸡汤给你做!”徐妈妈当即被韩璎拐离了原有轨道,乐颠颠带着浣夏去下面厨房煮肉丝青菜面了。

见妈妈去了,韩璎快乐地抱着软枕在金榻上打了个滚。

洗春正在一侧抿嘴微笑,却听到韩璎“哎呦”了一声,洗春忙过去问了一句:“姑娘,怎么了?”

韩璎侧身躺在锦榻上,右手虚虚笼在胸前:“碰着这里了!”

洗春见她脸都白了,显见是疼得厉害,不由都有些忧愁。

她瞅着韩璎那里,满怀愁绪道:“姑娘,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长个没完没了啊!”姑娘那里后来居上,已经比她们这几个大丫头都大了,怎么还在长?

韩璎:“…其实我还算幸运…”

洗春:“姑娘…”咦?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韩璎一手伏在胸前,一手摁着锦榻上铺的烟紫火云棉褥子,缓缓道:“好在只长这里,并不是全身上下都长肉啊!”

漱冬正和润秋在里间整理床铺,她耳朵尖听到了,便故意在里间拆韩璎的台:“姑娘,您骗人!您的屁股上也长了不少肉!”

韩璎闻言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小屁屁,自我感觉好像是比以前多一些肉了。

洗春见姑娘如此,不由笑了:“姑娘,您别听漱冬瞎说,您的屁股才不大呢!”姑娘的屁股小而丰满,却并不算大,有点翘翘的,令人不由自主想在上面拍一下——洗春忽然明白姑爷上次为何要揍姑娘的屁股了!

那件事虽然瞒得紧,奈何她是姑娘最亲信的丫鬟,自然早就知道了。

韩璎充耳不闻,心里默默计划着:从明天开始锻炼身体吧!该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了,不如从今晚的节食开始?

她刚刚下定了决心,正歪在锦榻上在心里制定着详细计划,就闻到一股极香浓极美味极复杂融合了鸡汤、蒜苗、姜片、青菜和麦香的味道——徐妈妈用托盘端着一碗面进来了。

韩璎食指大动,当即坐了起来。

减肥?不吃面怎么有力气减肥?先吃了再说!

月上中天。月色中宽阔的运河河面波光粼粼,一排大船顺流而下向东而去。

陈曦的主船上灯火通明警卫森严。

陈曦的舱房里点了无数的枝型灯,更是亮如白昼。

原本铺着锦褥的坐榻上空荡荡的,只有白日陈曦和傅榭一起看过的东方大陆的地图铺在上面。

陈曦手里拿着一支朱砂笔,正和端着茶盏的清客朱欣桐并肩而立,商议着该做标识的地方——如今天下大乱,各地反贼纷纷揭竿而起,他想绘制一副匪情图以备剿匪使用。

朱欣桐瞧了一会儿,道:“三公子,晋州的玉山已经被人占了,还没有添上呢!”

陈曦俯身用朱砂笔在玉山的标志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火焰图案,心中愁绪又重了一些。

朱欣桐又指了指冀州与辽州的边界:“据小傅大人那边的消息,这冀辽交界的山林中也有匪患!”

陈曦无声叹了口气,又在冀州与辽州的边界画了一个小火焰。

守在外面的小厮寒星报了一句:“禀公子,寒天回来了!”

陈曦随口道:“让他进来吧!”寒天是负责观察韩璎所在船只动静的小厮。

寒天进来后利索地行了个礼,禀报道:“禀公子,韩姑娘甚是安静,从不找事,只有一点——”他有些欲言又止。

陈曦的剑眉微微挑了起来。

寒天当即道:“只有一点,韩姑娘胃口甚好,一个时辰内吃了两顿饭,而且吃得分量都不少…”丫鬟送回厨房的碗盘都是空的。

陈曦:“…”

朱欣桐刚饮了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咽,闻言那口茶差点喷出来:“寒天,听说怀恩侯的嫡女容貌甚美堪称绝色,怎么被你一说,绝代佳人变成了吃货一枚?”

寒天觑了自家公子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只得有些委屈地辩解:“奴才说的是真的…”

第47章

陈曦似乎没有听到朱欣桐和寒天的对话,低头继续看榻上铺的地图,脑海中却浮现了那夜在傅榭大帐前遇到的那个精灵般的女孩子的脸。

他提笔又在鲁州和梁州的交界处画了一个小小的火焰——这里如今也聚集了一伙以打家劫舍为业的匪徒。

虽然节操所剩无几,但是陈曦还是不敢轻易挑战傅榭的底线的,那个惊鸿一瞥的美丽少女,也只能留在记忆中了。

大船行驶在平缓的运河上,如一个巨大的摇篮,而韩璎正如睡在摇篮里的宝宝,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一直睡出了开封府的地界。

这天上午住在二层舱房的韩玲下来找韩璎玩。

她下来了两次韩璎都没醒,第三地韩玲索性不走了,命碧云去上去拿了针线过来,她干脆和洗春一起坐在屏风外面做起了针线——韩璎对她那么好,她无以为报,想给韩璎做一对大红绣玫瑰花的睡鞋。

再多的瞌睡也有睡完的时候,韩璎终于睡醒了。

醒来后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继续躺在床上想心事——她在计划着如何舒舒服服赖在辽州——辽州是傅家的势力范围,崔淇总不能去辽州找她吧?

想到汴京有一个崔淇在对自己虎视眈眈,韩璎就寒毛直竖浑身发冷,这样的喜欢太让人毛骨悚然了,不要也罢!

另外韩璎也在心中检讨自己,看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有失检点,表现出了对崔淇的兴趣,以致崔淇对她如此执着。

可惜把前事前前后后过了一遍之后,韩璎很确定自己从来没表现得不恰当过——她明白自己是傅榭的未婚妻子,所以对别的男人从来不肯多顾盼。

徐妈妈中间过来看她醒来没有,结果刚走在床边便看到了韩璎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由骇笑:“姑娘,你何时醒了?”

“我刚醒。”韩璎把烟紫色的锦缎绣被往上拉了一点,舒舒服服躺在那里继续想心事。

徐妈妈熟知韩璎的生活习惯,忙把浣夏提前准备好的淡盐水端了过来,服侍着韩璎喝了。

韩璎喝了水后方彻底清醒了过来。

洗春等人进来侍候韩樱起身,韩玲也跟了过来。她一进来就瞧见韩璎穿着领口绣柳叶纹的素白寝衣坐在床边,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了下来,愈发显得小脸晶莹如玉眉目如画;领口处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而胸前则是高高隆起…

韩玲不由在心里感叹:美人毕竟是美人,就连刚起床穿着宽松的寝衣也这么美!

她笑盈盈上前,摸了摸韩璎的长发,道:“二姐姐,今日想梳什么发髻?”姐姐的头发沉甸甸凉隐隐的,又黑又香又顺滑…

“随意挽一下就好,”韩璎眯着眼想了想,“反正又不怎么见人。”

漱冬闻言笑着拆台道:“四姑娘你可别信我家姑娘的话,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韩玲微微有些惊讶,知这个伶牙俐齿的丫鬟深受韩璎宠爱,便含笑道:“那我且等着看好了!”

没过多久,韩玲就明白漱冬话中之意了。

洗漱罢,韩璎匆匆用了早饭。

用完早饭她又去泡澡了。

泡完澡她又在浴间里忙活了半日,弄得长发顺滑浑身清香才出来了。

韩玲以为这下子韩璎可该梳妆了,结果韩璎又坐在妆台前用一个玉瓶装的玫瑰香汁子细细涂抹手脸。

如今已近中秋气候渐冷,而河上又有风,所以船上比岸上更要冷一点,可是韩璎的屋子里温暖宜人,满是浓郁好闻的玫瑰花香,韩玲呆的都有些流连忘返了,笑吟吟倚在床头,只顾等着看二姐姐的梳妆程序。

待到梳头了,韩玲终于见识了韩璎所谓的简单——只是发髻简单罢了,无论是梳发盘头,还是插戴钗簪佩戴环佩,简直是讲究极了。

等到最后的面部妆饰,韩玲以为自己要等到下午了,却发现韩璎只在唇上涂了点玫瑰香膏,并不涂抹脂粉淡扫蛾眉。

韩玲原本有些吃惊,不过再一看正在丫鬟的侍候下穿上大红茶花穿蝶刻丝修身长衣的韩璎,她算是明白原因了——韩璎肌肤柔嫩润白,眉目如画,确实不需要过多的妆饰!

韩璎见堂妹一脸的若有所思,便笑道:“妹妹,今日姐姐就是让你知道,这世上没有丑女子,只有懒女子!”

她一边打量韩玲,一边问道:“用过早饭没有?”韩玲今日梳着家常随云髻,发梢有些干枯,更是衬得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身上穿着一件松松的洗得泛白的杏色绣花锦衣,款式也是几年前流行的,显见是韩珮的旧衣服…

韩玲不知姐姐何意,忙道:“用过了。”

韩璎便笑着指挥自己的丫鬟们:“另拿一份桂花香胰子、桂花香汁子和新丝巾,侍候四姑娘重新沐浴一次!”

韩玲心中欢喜,却有些不好意思:“姐姐,这怎么好意思…”她不由自主把“二姐姐”换成了“姐姐”。

“别和姐姐客气,”韩璎嫣然一笑,“我让人预备新的浴桶!”

韩玲去洗澡了,韩璎闲了下来,这才发现屋子里太香了,有些闷,便随手打开了舱房的窗子向外看了过去——她的窗外应该正好是运河西岸,也不怕被人瞧见。

谁知此时正好有一辆大船加快速度越过了她的船,两船正处于错身而过的状态。

韩璎见状一惊,心中觉得不妥,正要关上窗子,却发现错身而过的大船上舱房的窗子也在开着,一个身着宝蓝袍子的青年正倚在窗前,似在想着心事。

那青年肌肤甚白鼻梁挺直,棱角分明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年纪很青…韩璎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关窗子。

在韩璎关上窗子的瞬间,那位青年也看了过来,眼神冷峻双目如电。

韩璎“啪”的一声关上了窗子,把他瞬间染上惊喜的视线挡在了外面。

待韩玲洗完澡全身擦了香汁子出来,发现韩璎已经为她选了一件真紫色素面妆花修身长衣和一条绣真紫牡丹的马面裙。

两刻钟之后,云鬟雾鬓面若桃花的韩玲出现在韩樱面前。

韩璎惊喜地一拍手:“很美!”

又催促道:“快穿上新衣服吧!”

韩玲换衣服的时候,韩璎怕韩玲误会,便在一边解释道:“这些衣服做好之后我还没来及穿就穿不上了,妹妹你可别嫌弃!”

韩玲心中自能体会姐姐的善意,哪里还会嫌弃?她笑着比了比自己胸那里,促狭道:“姐姐是这里长大了吧?”

韩璎抬手捶了她一下:“咦?怎么你这丫头也变淘气了?”

韩璎穿着有些紧有些小的衣服,韩玲穿着却正好。她兴奋得眼睛闪闪发亮:“姐姐,真好看!谢谢姐姐!”

韩璎笑眯眯牵着她去照镜子:“你看姐姐没说错吧?女孩子只要愿意妆扮,只要心中有自信,就一定是最美丽的!”

韩玲连连点头。

韩璎牵着她的手往床后的箱笼那边走:“我如今长得太快,常常都是衣服刚做好就穿不上了,妹妹若是不嫌弃的话,姐姐给你挑选几套!”她为人实在,既然决心要帮韩玲,就打算一帮到底,给韩玲挑选一些适合她的衣裙和首饰。

韩玲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握紧了韩璎的手。

她的鼻子里酸酸的,眼睛早就湿润了——父亲没心没肺只顾吃喝嫖赌,嫡母严厉,姨娘早已无宠…从来没人待她像韩璎这么好…

韩玲依赖地靠近了韩璎。

她不善言辞,没有那么多话,只想着姐姐对自己好,自己也要对姐姐好。

姐妹俩忙了半日选出了整整一箱笼的崭新衣裙,连韩玲冬天的棉衣和大毛衣服都有了。

下午的时候姐妹俩又一起读书写字,一起散步,一起做针线,彼此渐渐贴心起来。

晚上的时候韩璎洗漱后躺在了床上,徐妈妈弯着腰帮她掖好了熏好的锦被,又怕韩璎睡觉压住了长发,就把她的长发整理好铺在了枕头上,嘴里唠叨着:“我的姑娘哟,今日你对四姑娘太大方了,真是傻大方…”

韩璎懒得听,便道:“奶娘,这世上虽然有狼心狗肺的人,可是我觉得只要我真心对人好,那个人一定能够体会到。”

徐妈妈闻言也不说话了,伸手在韩樱额头上抹了一下,轻轻放下了帐子,自去贵妃榻上歇下了——因为乘坐的是不认识的小陈大人的船,她不放心别人,自从上船之后韩樱这边都是她亲自伴宿的。

船队行了十日之后,预备接下来在鲁州码头停了下来补充食水。

傅安接到陈府的小厮寒天的通知之后,便过来禀报了韩璎。

韩璎想了想之后,吩咐傅靖道:“我会约束着四妹妹和我们身边侍候的丫鬟和妈妈,你只管你的!”

傅安得了这句话,便退了下去,自去安排跟着护送韩璎的那些士兵和小厮。

待傅安离开了,韩璎这才笑着交代韩玲:“妹妹,再过大约半个时辰船就要停下来了,你和碧云干脆在我这里用饭,待开船之后再回去,你看可好?”

韩玲如今对韩璎言听计从,当下便含笑道:“但听姐姐吩咐!”

韩璎见妹妹如此听话,便笑眯眯地摸了摸韩玲的脑袋:“真乖!”

韩玲被姐姐摸得舒服极了,把脑袋放到韩璎肩上,一脸甘之如饴“求再摸”的表情,看的碧云她们都笑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韩璎正在捧着《史传》打发时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傅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姑娘,您看谁来了!”

第48章

韩玲听到声音,忙起身带着贴身丫鬟碧云避到了屏风后面。

韩璎闻言却心里一动——难道是傅榭?

她很快便觉得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了,傅榭正在奔赴西疆的途中,如何能到北方的鲁州来瞧她?

这样一想,韩璎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放下书抬头看了过去。

在看到来人的同时,韩璎差点站了起来,又惊又喜:“许立洋!”

舱房门外挂的黑色皮帘被掀了起来,傅安陪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这少年眉清目秀,头戴一顶月白攒顶头巾,鬓边簪着一朵雪白香花,穿着银丝团领白衫,系着蜘蛛斑红线压腰,腰间斜插着一柄折扇,脚上是一双青色高帮靴——分明是大周城市街头帮闲的常见打扮,不是许立洋又是谁?

许立洋听见韩璎叫出了自己名字,心中有些难以言传的感觉,忙压了下去,随着傅安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奴才许立洋见过姑娘!”

韩璎把许立洋看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对他更是格外不同,当下吩咐洗春:“快请傅安和立洋坐下!”

傅安和许立洋推辞了一番,最后不得已斜签着身子坐了。

许立洋有些拘谨,头也不抬坐在那里。

傅安细长的眼睛瞟来瞟去,一心寻找润秋的影子——他性子活泛,偏偏喜欢性格温柔稳重的润秋。

韩璎又命浣夏奉上清茶和徐妈妈亲手做的月饼。

最后来的却不是浣夏,而是润秋。

润秋秀丽的脸微微泛着红晕,用托盘端了白瓷茶壶、茶盏和一白瓷盘月饼出来,把托盘放在了傅安和许立洋之间的小几上,又给他俩一人斟了一盏茶,这才低着头退回了韩璎身侧。

傅安瞅了润秋一眼,过了片刻忍不住又瞅了一眼。

润秋垂着眼帘,故意不看他。

韩璎早就发现了傅安和润秋的异常,心中大乐,却装作毫无所觉,逼着傅安和许立洋各吃了一块月饼喝了茶,这才询问许立洋:“你当日是如何避险的?”

许立洋虽是小太监,也生得甚是秀气,却毫无女态,瞧着清清爽爽的。

他恭谨禀报道:“禀姑娘,奴才投入黄河之后,随波逐流行了一段距离,待天彻底黑了,这才上了岸给众兄弟留下了标识。”他自然不会讲投河之前自己是如何摆脱崔淇的。

许立洋顿了顿,接着道:“奴才便扮作帮闲,随着在运河上行商的人一路往北追了过来。幸好早早赶上了姑娘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