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榭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脱了一半的白丝袍脱了下来,挂在了衣架上,这才轻捷地走了过去,把韩璎抱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他抱着韩璎,在韩璎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柔声抚慰道:“是我错了,不该惹阿璎生气!那些不相干的人,阿璎不想见就不见!”

韩璎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自己也有些羞愧,窝进傅榭怀里恸哭起来,却又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哭,总之就是觉得委屈得很。

傅榭拿了丝帕轻轻擦拭着她的泪水,间或在她额头上、脸颊上、嘴唇上轻吻一下。

韩璎终于哭累了,哑着嗓子道:“哥哥,你陪着我。”她觉得孤独无助,却又不知为什么。

傅榭答了声“好”,又道:“你先喝点水。”

他轻松地一手抱着韩璎,一手拉了拉床头叫人的金铃。

洗春和润秋很快就进来了。洗春收拾了地下的残局,润秋送来了一盏冰糖梨水,又默不作声一起退了出去。

傅榭喂韩璎把一盏冰糖梨水全喝了,又服侍她净了面,帮她脱了衣物,夫妻俩一起睡下了。

平躺了一会儿之后,韩璎觉得腰有些累,便换成了侧躺。她侧身躺着,傅榭自然也侧躺着把她揽到怀里。

夫妻两个都没睡着,却都没说话。

韩璎窝在傅榭温暖的怀里,背后紧贴着傅榭,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傅榭心里还在思索着韩璎的脾气为何变坏了,身体却在闻到韩璎体味的同时自顾自起了反应,隔着薄薄的中衣顶了上去。

韩璎察觉到不对,忙伸手到后面隔着那层薄薄的白罗握住了那个部位。

傅榭一愣,正要挣开,那里却被韩璎紧紧握住了。他静默了一息,然后低声道:“这个时候…可以么?”

黑暗中韩璎的脸火辣辣的,片刻后她才忍着羞涩道:“…听说…听说是可以的…”

傅榭这下子全明白了,伸手探了进去,发现韩璎那里早已春水泛滥,不由又惊又喜…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被灯笼映在窗纸上的树影也在不停的摇晃,时有被夜风吹开的窗子发出的“咣当”声。

拔步床有节奏地晃动着,莲青色的帐幕垂了下来,也在水波一样轻颤着…

在这样寒冷的夜,韩璎却觉得热,她背后的傅榭如同一个火炉,炽热的火焰炙烤着她,令她香汗淋漓如在云端…

第二天早上,傅榭破天荒地陪韩璎睡了懒觉,又陪着她洗了澡用了早饭,还是没有去前面书房的意思。

韩璎整个早上都在笑,甜蜜蜜地腻在傅榭身边,坦然地接受着他的照顾。

用罢早饭,韩璎见傅榭还要陪着自己去后面花园散步,这才笑盈盈道:“哥哥,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洗春润秋陪我就行了!”她知道傅宁傅靖正在廊下急等着回事,怕是急得都快要跳脚了。

傅榭想了想,道:“我上午不出去了。”

他叫了傅宁傅靖进来:“有什么紧急的事,在这里说吧!”

傅榭坐在锦榻上处理公事的时候,韩璎便拿了针线坐在傅榭身后靠在傅榭身上做了起来,她这些日子正在给肚子里的宝宝做贴身穿的小衣服,虽然有外面针线上的妈妈做,可韩璎想让宝宝穿自己亲手做的小衣服。

做针线的时候,韩璎偶尔会停下来,把身体都倚在傅榭身上,感受着傅榭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闻着傅榭身上好闻的味道,因为傅榭离家半年而空洞的心终于再次被填满了。

傅榭专心地倾听着傅宁傅靖的回报,偶尔也会隔着帘子见必须要见的人,却始终没有移动分毫,牢牢地坐在那里,让韩璎依靠着自己。

韩璎有些累了,便懒懒地倚在傅榭身上闭目养神。

傅榭见她这样,忙把紧急一些的事情处理了,待傅宁傅靖退了下去,这才把韩璎抱在了怀里,道:“阿璎,回房再睡一会儿?”

韩璎忙睁开了眼睛:“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后面花园散步么?”

傅榭失笑:“好!”

临出门,傅榭还有些不放心,便命润秋取一件斗篷过来。

韩璎骇笑:“八月天气穿斗篷,会不会太夸张?”

傅榭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掀开锦帘往外看,见院子里白杨树的树枝被风刮得摇来摆去,便道:“西疆天气和京城又不一样,还是小心点好!”

这时候润秋带着引玉取了韩璎新做的那件玫瑰红织金缎面雪貂斗篷出来了。

傅榭接过斗篷,抖开后帮韩璎披上,又俯身细细地帮她系上了丝带。

韩璎微微仰首看着近在咫尺的傅榭:“哥哥,我生产的时候,你陪着我。我好怕。”

傅榭专注地看着她,柔声道:“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韩璎这才放心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傅榭手中,放任傅榭牵着自己出了堂屋。

外面风很大,可是有傅榭在,她什么都不怕。

韩璎还在睡午觉,傅榭悄悄起来了。

吩咐洗春和润秋在卧室里候着韩璎后,傅榭急急去了前院。

会议结束之后,傅榭把陈曦留了下来。他见过陈曦和京中贵妇相处时轻松的场面,深觉陈曦堪称妇女之友,因此特地把陈曦留下来,希望能够咨询一下。

陈曦不知傅榭用意,见傅榭端坐在楠木高椅上,垂着眼帘,长睫毛遮住了眼波,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就也不着急,端起碧瓷茶盏细品了一口,发现是他素日爱喝的碧螺春。

说起来韩璎确实是傅榭的贤内助,陈曦觉得她把殿帅府内内外外都安排得极为妥当,单是这外书房供应的茶叶,他们这些常来常往的人爱喝的品种都是齐备的,只要他们一来,小厮就会沏上他们各自所喜爱的茶奉上。

傅榭在心里阻止好了要说的话,这才抬眼看向陈曦:“如果一个待丈夫一向温柔的女子,突然变得爱发脾气,一般会是因为什么?”饶是他智计无双,却也闹不清韩璎到底是为何脾气暴躁。

陈曦当然明白傅榭问的是韩璎。

他也不说破,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茶盏老老实实道:“这样的情况,要么是月信期间或前后,要么是孕期烦躁,要么是丈夫做的不好妻子嫌弃丈夫,要么…”要么是欲求不满。不过最后这个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傅榭默然片刻,又问了一句:“那丈夫如何讨她欢心?”

陈曦的眼睛盯着茶盏里碧澄的茶液,缓缓道:“或做小伏低,或投其所好送上礼物,或说些甜蜜的话…”他的心怎么酸溜溜的?

“哦,”傅榭含笑起身,对着陈曦深深一揖,含笑道,“多谢!”

陈曦没有说话,默默起身离开了。

见陈曦不像平时那么饶舌,傅榭不由有些诧异,却没有多想,径直回内院看韩璎去了。

韩璎刚睡醒做起来,就发现枕侧放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她拿起锦盒,摁开消息,发现锦盒里除了一支极精致的赤金衔红宝石的凤钗,还有一对用红黄彩线绾成的同心结。

韩璎且不忙着去取那凤钗,先把那对同心结拿了起来,细细把玩着。

傅榭立在帐外悄悄看着她,俊俏的脸上终于漾起了一丝笑意——他好像有点知道韩璎为何生气了!

韩璎忽有所感,抬头一看,见傅榭正立在帐外,忙娇滴滴唤他:“哥哥,来扶我起来。”

傅榭正帮坐在妆台前的韩璎梳理长发,外面传来洗春的声音:“禀殿帅,傅宁求见,说有京中急报。”

片刻后,傅宁有些惶急的声音隔着窗子传了过来:“殿帅,京中急报,皇后娘娘薨逝!”

第131章

傅榭握着碧玉梳的手顿了下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消逝。

韩璎转身看他:“哥哥…”她和傅皇后接触不多,可是很喜欢这个和傅榭感情很深的姐姐,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怕傅榭伤心。

傅榭心急如焚,却怕韩璎担心,便竭力稳住心绪,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轻轻拍了拍韩璎的肩,低声抚慰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你先不要急,做出伤心的样子即可。我会向你解释的。”

韩璎瞪圆了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傅榭,见他凤眼中一片平静,这才确定这件事中间必有蹊跷。

傅榭把碧玉梳递给韩璎,又在她发上抚了一下,柔声道:“我去处理此事,让洗春润秋进来陪你,好不好?”

韩璎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傅榭的手,发现他的手依旧温暖稳定,这才放下心来,也不再坚持非要傅榭陪她了,肃然道:“哥哥,你若是需要进京,就进京好了,不要担心我!”

傅榭见她懂事,饶是满腹心事,也不禁有些感动,柔声道:“阿璎,乖,要听话!”

韩璎答应着起身送傅榭出去。

在内院侍候的洗春等人都已知噩耗,匍匐在地上,有人已经低声哭泣了起来。她们中的不少人都是傅氏世仆出身,得知归为皇后的傅大姑娘的噩耗,自是伤感异常。

韩璎面无表情回了卧室。

静坐了片刻之后,韩璎起身在润秋和洗春的服侍下脱去了外面穿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长衣,换上了一件素白暗纹锦缎长衣,这才开始摘去发髻上的亮色首饰。

没过多久,洗春便出来宣布,说少夫人伤心过度,不见外客。

傅榭离开内院的时候俊脸紧绷,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傅宁、傅靖和负责扈卫的盛雨来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带着傅宁进了外书房,傅榭这才沉声道:“说说详细情形吧!”

傅宁跪在地上低着头开始叙述。

原来崔贵妃膝下的湖阳公主染上天花,湖阳公主痊愈后,不知何人把湖阳公主穿过的中衣给皇后娘娘膝下的晋阳公主穿上了,晋阳公主染上了天花。

晋阳公主染病之后,皇后娘娘查出崔贵妃是幕后主使,便申饬了崔贵妃,谁知崔贵妃和丽妃勾结了起来,趁着承胤帝带领后宫佳丽乘龙舟游运河的时候,把傅皇后推入了滚滚洪流之中…

傅榭此时身上穿着雪白的罗袍,隐藏在雪白衣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虽然他提前让许立洋做好了布置,可是姐姐如今生死不知,他只恨不得立时三刻活剐了纳了许多女人却又管不住自己女人的承胤帝!

不知何时,傅榭黑泠泠的凤眼中漾满了泪水,他仰首看着书房闭上挂着的大周疆域图,在心中做了最终的决定——他要为姐姐报仇,毁掉承胤帝,埋葬那肮脏的大周宫廷!

情绪平静了一些之后,傅榭拭去眼泪,吩咐傅靖派人去请苏湘之和陈曦,又命盛雨来和傅安亲自守在书房外面,这才开口问傅宁:“急报是哪一方发来的?”

傅宁忙道:“禀殿帅,是从国公爷的书房发来的。”

傅榭略一沉吟:“陛下那边有没有消息?”

傅宁忙道:“宫里宣布皇后娘娘病逝。”

傅榭看向傅靖:“许立洋这两日有没有消息?”

傅靖上前一步,恭谨回道:“昨夜子时刚收到小许总管的飞鸽传书,他正在赶过来。”

傅榭不再说话,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在书案上有节奏地“笃笃”敲击着。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傅安的声音:“禀殿帅,陈大人苏先生来了!”

商议一番之后,傅榭口述给承胤帝的上疏,由苏湘之执笔。

傅榭立在书房窗前,眼睛看着外面的苍绿竹林,低声道:“就说我得知皇后薨逝消息,万分悲痛,打算即刻进京奔丧,希望能够再见皇后最后一面。”

想了想,傅榭又交代了一句:“要写出强抑悲愤的感觉。”他倒是要看看,承胤帝怎么安抚他们傅氏父子。

苏湘之略一沉思便开始挥笔疾书,很快便把上疏写好了。

吹干宣纸上的墨迹之后,苏湘之把奏疏捧给了傅榭:“殿帅,您看哪里需要修改。”

傅榭快速浏览了一遍,觉得还算满意,顺手把上疏递给了陈曦。

陈曦看了一遍,抬眼看向傅榭:“殿帅,标下以为,可以在飞鹰城或者萨玛城制造出足够大的事端出来,给朝廷以压力。”

傅榭心中正有此意,便看向苏湘之。

苏湘之微微颔首。

傅榭吩咐傅宁:“传我谕令给李今朝和尹武泽…”李今朝镇守塔克克部族第二大城飞鹰城,尹武泽镇守塔克克部族首府萨玛城,是制造麻烦最合适的两个人选。

到了夜间子时,傅榭这才结束了忙碌回到了内院。

得知傅榭回来,一身素衣的韩璎快步走到堂屋,迎面抱住了傅榭。

她虽然有六个月的身孕,肚子也有些大,却并不显得臃肿笨拙,步履也颇为利索。

傅榭脸色苍白,凤眼中满是疲惫,揽着韩璎的腰肢,在韩璎淡粉色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阿璎,你腹中是我傅氏的嫡脉,要善加保养。”

想了想,傅榭凝视着韩璎,说出了自己盘旋在心底的话:“阿璎,你和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又有什么意趣?”他的母亲离开了他,姐姐如今生死不明,若是韩璎和腹中的孩子也…他真的是生无可恋了…

韩璎心中感动,柔顺地答应了一声,仰首看他:“哥哥,我都晓得,你不用担忧我!”

傅榭叹息一声,牵着韩璎的手进了卧室。

把韩璎安置在床上躺下之后,傅榭坐在床边,一边轻抚着韩璎鬓边的碎发,一边低声道:“傍晚时傅宁接到了许立洋的飞鸽传书,他正在赶往西疆…”

傅榭的眼睛有了些神采:“也许…也许姐姐没事…”

韩璎闻言很是惊喜,却又怕希望愈大失望愈大,心中颇为忐忑。

见韩璎黑白分明大眼睛专注地瞅着他,傅榭有些担心韩璎:“阿璎,儿子今日乖不乖?”

韩璎看着傅榭好看的脸,很是心疼他。

她有心抚慰傅榭,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哥哥,儿子又在拍我了!”若是平时她可没这么柔顺,傅榭要是说她腹中是“儿子”,她一定要格外强调自己肚子里是女儿的,免得到时候她真的生了女儿傅榭失望,对女儿不够好。

韩璎拉着傅榭的手贴在了自己肚脐左下方。

傅榭的手刚放在那里,他的手便被震了一下,好似有一个小小的手掌隔着韩璎的肚皮和他对了一下。

虽然感受过好几次了,可是傅榭依旧惊喜,他的手贴着那处,感受着他的骨肉的活泼,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一些。

第二日,傅榭就吩咐李真和傅安去接龙州有名的女医沈怀仁。沈怀仁以产科出名,却因是女流,所以一直不愿离开龙州,傅榭吩咐李真和傅安以礼相求,如果对方不愿意,就灵活处理此事,无论如何得赶在少夫人产期之前搞定沈怀仁,把她带到凉州。

因龙州是崔淇的地盘,傅榭特地派心思灵动的李真和傅安一起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之内,无数急报千里加急报往京城——征西大元帅傅榭上疏要求进京祭奠刚刚薨逝的傅皇后;刚被傅榭收复的塔克克部族第二大城飞鹰城和塔克克部族首府萨玛城掀起民乱;西南重镇龙州发生饥荒…

九月初八,饱受压力的承胤帝颁布旨意,征西元帅傅榭以“擒斩塔克克部族王子功,晋为安西王,镇守西疆三州,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其嫡妻韩氏晋封为安西王妃”,“着傅榭平定飞鹰城萨玛城之乱,无朝廷征召,不得随意进京”。

在韩璎成为安西王妃的第二日,傅榭带着韩璎前往凉州城外天珑雪山上的天珑寺为傅皇后祈福做法事。

一行人在傅榭亲兵的护送下出了凉州城,在飒飒秋风中往天珑雪山方向而去。

韩璎今日没有乘车,而是坐着舒适宽大的王妃规制的十六抬大轿,傅榭穿着郡王服侍,骑着骏马行驶在大轿前方。

强劲的秋风卷起了轿帘,韩璎不经意间透过缝隙看向外面,却意外地在路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别人也许都不认识,可是她绝对是认识的!不,洗春和润秋或许也有印象!

韩璎当即把轿帘掀开一个缝隙,让陪着她坐在大轿里面的洗春和润秋也去看:“你们看,路边那个人是谁!”

洗春和润秋顺着韩璎的指示看了过去,见路边的茶摊下立着两个荆钗布裙的女子,皆注视着大轿方向,其中年纪小个子矮的那个身材苗条,瓜子脸,柳叶眉,细长的眼睛,挺秀的鼻梁,肤色有些黑,看上去颇为清秀;年纪大一些的那个也是浅黑色的肤色,五官颇为平常,身材却很是修长…

韩璎看着那两个女子,心跳开始加快——好几年前,许立洋曾经奉傅榭之命扮成一个小丫鬟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当时许立洋就是扮成这个模样!

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加快跳动。

韩璎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急急地吩咐洗春:“让大轿停下来,我要和王爷说句话!”如果这是许立洋的话,那么跟着许立洋的那个女子也许就是经过易容的皇后娘娘!

第132章

飒飒西风中,一片黄叶飘了下来,落在了许立洋肩上,他恍若未觉,细长的眼睛浮上了一层雾气,隔着静街的衙役的背影直直看着那被扈卫簇拥着渐渐远去的十六抬大轿。

这一个多月来,他带着皇后娘娘乔装改扮东躲西藏,终于赶到了西疆,终于要见到少夫人了,不,如今是安西王妃了!

傅榛悄悄看了身旁的许立洋一眼,见他眼睛浮着一层雾气,不由又看了许立洋一眼。许立洋在她身边侍候了好几年,她从未认真地看过许立洋,这次一路西行,她发现了一个秘密——许立洋无论如何乔装改扮,有一处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他的眼睛很黑,眼睑像是用最黑最细的笔描画过,更是衬得他眼若秋水。

见到大轿在前方停了下来,傅榛低声问许立洋:“弟妹身边有人认识你?”

许立洋“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

没过多久,大轿重新向前走去,而一身青衣小厮打扮的傅靖出现在许立洋和傅榛身旁。

因为新晋封的安西王和安西王妃要来天珑寺进香祈福做法事,所以尽管凉州府衙的衙役对天珑雪山进行了清场,可是依旧有不少百姓呆在天珑山脚下,翘首期盼能够看到向来足不出户的安西王妃的芳容。

当俊俏高挑的安西王扶着娇小甜美的安西王妃下轿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韩璎嫣然一笑,看向傅榭低声道:“哥哥,方才那人是姐姐吧?”

傅榭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道:“傅靖已经把姐姐安置进…王府了。”

韩璎默然片刻,这才道:“姐姐和立洋一定受了不少苦楚,得好好休养一番。”

傅榭凤眼眼波流转,看向韩璎王妃礼服下隆起的腹部,心中说不出的满足与欢喜。

韩璎笑盈盈睨了他一眼,大眼睛随意扫向栏杆外的人群,却在看到人群中的一个青年男子时顿住了,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她定睛看向那个人,试图再确定一下。

那个青年身材颇为高挑,容颜俊美,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他静静立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韩璎,嫣红的唇抿了抿,却没有说话,转身便消失在人群中了。

人群拥挤依旧,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傅榭察觉到韩璎的异常,忙低声问道:“阿璎,怎么了?”韩璎的手都变凉了。

韩璎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崔淇,又好像没看到,心中一片迷茫。她秀眉微蹙,反手握住傅榭的手,低声道:“哥哥,我好像看到崔淇了!”

傅榭顺着韩璎的视线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冷静地招了招手,随侍在侧的盛雨来立即上前。

傅榭沉声做了指示,见盛雨来指挥着人去了,这才揽着韩璎的腰抚慰道:“阿璎,有我在,不用怕。”

韩璎轻轻依偎进傅榭怀中,觉得很是安心。

未时三刻傅榭和韩璎便回了安西王府。

韩璎的大轿一直抬到了内院门口。

内院早被傅平和傅安清理过一遍了,能留下侍候的都是傅榭的心腹。

因傅皇后此时在后面花园的寒浸楼,韩璎一下轿便随着傅榭进了后面花园。

傅靖带着两个小厮守在门口负责警戒,见傅榭和韩璎过来,忙行了个礼,低声道:“娘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