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让她走了?”

“没关系,警惕的鱼儿总是会在吞饵前游触饵料的,钓鱼可是一件非常需要耐心的活呢。”他轻笑,眸中瞬间是似能吸食人心班的幽深诡谭。

暗夜如晦,一丝火烛悄然跳跃着呲的舔上避之不及的蛾子,痛苦挣扎的蛾子拼命扑打着自己曾为之着迷的火焰,却力竭的坠落下来,发出吱吱声烧成着一团灰。

鲜艳的红色,一点点的顺着烛台边床帏边淌下,像一朵朵鲜艳妖诡的花。

细微的喘息和呻吟一点点的从床帏里透出。

“不不要了求求你们。”少年微弱的呻吟颤抖着从缝隙里传出来,骄傲又脆弱的干净声音却似只能勾引出人更多噬虐的欲望。

“这就承受不住了,你不是很勇敢么,有胆子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似笑非笑地声音里分明带着未尽的情欲,却让人不寒而栗。

“按住他。”另一道冷沉暗哑的声音响起,残忍而冷酷:“把朕的宽容当成理所当然么,那么在抓回那只小母豹之前,你就好好地替她承受朕的‘宠爱’。”

“不阿姐阿姐救我啊啊啊——!!!”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以痛苦的姿势猛的探出来,紧紧揪住床帐,承受不住撕扯的红色床帐陡然坠落,露出里面妖艳黑暗的纠缠

“风皇儿!!!”噌的一声,清河陡然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视线朦胧,许久狂乱窒息的心口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擦去额上的冷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很久了,她已经很久没做这样奇怪阴森的噩梦了,怎么又会莫非是那天再次见到那个孩子的后遗症。

不,她绝不能再见他。

绝不

“苏掌柜,好些了么,可要喝杯茶?”淡淡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却不啻于一声炸雷在清河耳边响起。

她陡然转身,睁大了子夜瞳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儿,声音有些不稳:“风皇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墨色、檀香,来人!!”

等她发现自己的口误,已然改口不及,看着他幽深狭长的眸子,她心中顿时一片寒凉。

不到片刻,门梭地被人急急撞开,端着冰水盆的檀香一脸紧张的四处张望:“怎么了,掌柜,又有人翻墙而入,爬进来么,男的还是女的,穿衣服没!?”

“。”房内一片沉寂。

清河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已经习惯这个脱线的小孩,但是依旧忍不住咬牙:“檀香!”

“咦?”檀香大眼无辜的看着她,相当不明白为什么掌柜在发火。

“看来建康第一风流大少,苏掌柜果真名副其实。”慕容冲轻笑起来,将手里的茶碗交给檀香,负手而立。

“在下只是上次未曾见识红袖招江南首屈一指的歌舞,方才来此地等候紫衣姑娘,只是在花厅实在不便,才冒昧进了紫衣姑娘的闺房,却没想到您也在紫衣姑娘房里。”

温和从容,似总能体贴的照顾到对方的尴尬,让人不得不心生好感。

檀香似很喜欢这位温润礼貌又漂亮得不像话的公子,赶紧朝自己主子拼命点头,证实对方的话。

“既然苏掌柜在这里,那在下先行告辞。”他微微一笑,优雅的拱手。

看着他当真向外款步离开,清河深呼吸一口气,似下了决心,朗声道:“副使请留步。”说着同时看了檀香一眼。

檀香立即乖巧地放下手里的水盆,拧了冰冷的毛巾递给清河后,退了出去,并关上门。

用毛巾擦了把脸,她起身下床,走到原本檀桌边,朝对方比了个手势:“请。”

慕容冲一笑,施然坐回桌边。

沉默了片刻,清河硬着头皮开口:“风皇儿,三年未见,别来无恙。”

慕容冲狭眸微微垂下,片刻后,疏淡客气的道:“别来无恙,阿姐。”

一切的一切仿佛又再次回到所有命运轨迹的最初点,历史,没有改变。

但,也不尽然,有些什么微妙的东西已经变了,仿佛,再也回不去。

“你不想问什么?”清河看着他道。

他想了想,淡然道:“不想。”

因为是分明经过思虑,语气中更无任何怨怼和思念,只是真真实实的表达着心中想法的阐述。让清河所做的任何心理准备完全没有用,一如上一次见面一样。

她忽然间还是只能哑然。

清河感觉自己像鼓胀的气球一下子就漏气了,生出种力不从心来。

不过既然已经把话挑明,犹豫倒显得她蠢得很了。

“那我自己慢慢说吧,若有什么你想知道的,便问吧。”她理了理思绪,静静地将一切缓缓道来。

没错,她记得他是谁,也记得从前一切的点点滴滴。

不是芸谷嬷嬷的对她下的禁制没用,只是那禁制已经被解开了而已。

只是禁制解开的时间,已经是她在藏酒山庄住了一年以后。

即将与司徒麟成婚前

两年前藏酒山庄

藏酒山庄的少庄主大婚,虽然一切从简,只邀请了部分有所深交的武林名宿,却依旧是一件武林大事,不少人慕名送上贺礼,热闹非凡。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耳别着长长的流苏明珠珰,一色精致的红色芙蓉花珍珠网将长发绾起,原本精致清艳的面容在这一色大红下,生出异常的妩媚。

忽然间,生出一种恍惚来。

她要嫁人了

嫁给一个千年前的人。

公子秀逸,丽色无双。

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呢,只是,分明是嫁给自己费尽心机才得到手的阿麟哥,不是不喜悦的,为什么心里却总有空荡荡的感觉。

但是,没关系的,她求仁得仁,今日的一切,都是她应该得到的,她不会再有任何不甘。

清河微微一笑,能握住那样爽惬秀逸阿麟的手过完这一生,夫复何求。

何况他在向她求亲时曾经立过毒誓,一生绝不纳妾。

男子的誓言不可信,但她更知道,阿麟哥是一诺千金的人,所以她愿意试一试。

何况就算他若背弃誓,她也有退路。

“苏小姐,吉时到了,该出阁了,难为少爷等着呢。”身边的侍女笑吟吟的提醒她,在得到首肯后,为她盖上盖头。

只是刚踏出绣阁,她就感觉不对。

空气里太寂静了,寂静到危险。

身边的侍女扶住她的手都开始瑟瑟发抖。

“这就是司徒麟那小子的女人么,让老子看看,什么货色。”淫邪的笑声传来,然后一只大手猛的掀开了她的盖头。

光线有些刺目,让她下意识的眯起眼。

那人顿了一下,大笑起来:“弟兄们,你们今日有福了,这么美的新娘子,味道一定不错,哈哈哈哈。”

君色倾国 第五十四章 相逢应不识 下

看着淫笑着向她走来的那群大汉的那一刻起,清河就彻底觉悟了,她果真是个命运坎坷的家伙。

好不容易骗得男人的心,赶走他善良孱弱的小未婚妻,气走那个白胡子老头。

却在出阁当日——遇到藏酒山庄的仇家寻仇!

也是,金庸、古龙先生小说里早有提点,婚宴、寿宴通常是武林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大好场所,她自己忘记了而已。

何况电视剧里坏女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坏女人,既然她是坏女人,那就坏到底好了。

坏女人也好过被轮奸致死的好。

在瞬间认真估算过血泪控诉她仍被司徒麟强行掳进山庄的弱女子和自己叩头求饶的成功机率太低后。

在那大汉的手触碰上她的那一刻,她开始——尖叫。

连她自己都受不了的高分贝顿时穿透所有人的耳膜,以至于那群彪形大汉的武林人脸色一变,同时被镇住后。

她才开始若惊惶如鼠状的抱头,瑟瑟发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们想要宝藏,我带你们去就是了不要不要杀我。”

虽然遭受身边藏酒山庄下人们惊讶和鄙夷目光,但是事实证明,说谎不是好好孩子,但是保命还是偶尔有效的,佛主是能够谅解的。

一路慢吞吞地向前挪动,清河暗自四下打量着退路。

“小娘子,你最好不要骗我们,否则哼哼。”身后拿刀的大汉冷笑,手里的刀子抖了两下。

鉴于他们认为这个一碰就尖叫个不停,魔音穿耳实在太强,何况也吓得一点胆子都没有的弱女子不需用刀架在脖子上,所以他们还相当放心的让她带路,只是习惯性的恐吓一番。

“是是。”清河点头如捣蒜,带着他们走过一个拐角,那里搁置着一堆准备挑红灯笼的竹竿,她一咬牙,猛的一回身将大堆的竹竿一推,再转身狠狠踹向身后最近的大汉的腿间。

顿时一声惨叫伴着竹竿落地的声音响起,她立即头也不回地蹿进最近的距离的房间,砰地把门从里面扣上。

这是个书房,司徒麟曾带她来过,那里后面有一个颇颇隐藏的走廊直接通往后花园的水道,藏酒山庄后面有一个湖,湖心有赏月小楼,只有一艘小船能到亭子上,只要能上了船,一切就都好办。

听着门外砰的撞门声,她边跑便脱下身上的累赘外袍,一头钻进长廊,一路狂奔。

心跳如鼓,风声瑟瑟从耳边而过,听着身后的喧嚣,她狠狠的咬唇,又是这样的逃亡,又是这样的无助为什么,她在这个时代会这样无力。

连自以为找到的安居之所,可以依靠的肩膀也还是会这样!

刚钻进花园,却发现背后已有追兵。

男人愤怒的大喝:“操他大爷的,敢耍爷爷,谁抓住那个小婊子,就赏给谁先上,被玩死了,卖到妓院里,让竹公子的女人千人骑,万人睡!”

妈的,这么快!

清河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脏话,却脚下一慌,却绊了一跤,痛得呲牙咧嘴,眼泪都差点掉出来。

指着一绊倒,追兵的距离立即缩短,她几乎都要绝望了。

真是天要亡她么!

却在这时,一只手猛的拽起她,少女焦急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快跑,不要停!!”

清河错愕的张大眼:“小月?!”

面前的狼狈清秀的少女正是司徒麟的前未婚妻——韩月。

前些日子,才被她和嬷嬷联手赶出山庄,怎么会在这里?

“快走啊!”小月焦急的看着她大叫,拼命地拖起她。

“你。”清河一咬牙,爬起来,借着小月的搀扶,一瘸一拐的拼命向不远处的那扇拱门下的铁门跑去,到了那里就可以上船逃脱。

两人一路狼狈的狂奔,所幸的是她们对这里路径熟悉,到底比那些武林人要快一点。

只是不幸的是

两人同时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铁门,铁门上大锁把门,牢牢地扣住两人的退路和生的希望。

“怎么会这样。”清河听着身后的喧哗喊杀愈发逼近,心头一阵阵的发冷。

真是天要亡她!

如果真的被她还不如一头撞死。

她焦灼地四处打量着四周,看着那墙头,眼中一亮,朝也一脸惶恐的小月道:“快,爬上去,一定要快!”

“我会爬树可是我不会爬墙,而且那么高!”小月看着白墙,小脸一阵发青。

白墙四周根本没有可以攀爬的树木,清河眼底闪出破釜沉舟的光芒,反倒冷静下来,她半蹲了身子,两手交叠搁在腿上:“没时间了,踩着我的手和腿,我推你上去,你会爬树,攀住墙头就像树枝一样,蹭上去,我在下面垫着,到时候你再拉我上去。”

小月怔了一下,心慌意乱的点头,正要踩上她的手,却忽然收回脚,学着她的模样,摆出姿势来:“不,你先上!”

“小月,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比我轻,你先上!”她忍怒道。

“可是,你比我高,力气也比我大,你在上面拉我会更容易些。”小月固执的道。

“你”清河看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人影,再顾不得许多,踩着她的腿努力伸直身子,感觉身下少女颤抖着拼命将她推起来,她一咬唇,努力一蹬,大半个手臂就勾住了墙头,然后使劲往上爬去。

到底爬到了墙头上,看着下面小码头上的小船,她心中一阵狂喜,连忙转身,取下衣带抛下去。

小月撑不住那一蹬,跌倒在地,等到她抓住那腰带,身后已经出现了追兵。

几名大汉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想跑,问问爷爷的刀,想不到还多了一个小美人。”

清河赶紧使劲的往上拉小月,可是到底心慌意乱,小月的脚又无着力之处,好不容易才略微地拉离地面,却又一次次的滑下去。

那些大汉冷笑着,猫捉老鼠似的看着她们俩,手里的暗器不时玩弄似的擦过那条衣带和逼向墙头上的清河。

她躲闪不及,一只飞镖‘嗤’地扎入她的肩头,一阵剧痛,她差点拿不住衣带,鲜血顺着衣带渐渐流淌下去。

最终小月绝望的看向她,松了手:“快跑,你快跑啊!”

“为什么?”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小月:“小月,拉住啊,不要放弃!”

她那样对小月,夺走属于她的一切,为什么小月还要帮她?

“三爷小红薯,你是三爷的心上人,小芋头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要三爷了,可是三爷喜欢你,三爷会伤心的,小芋头不要三爷伤心!”小月绝望的笑着,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什么红薯芋头的,小月,你上来啊!”清河身子一晃,竟不小心跌落墙头。

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她拼命地拍打着墙壁,想要爬上去。

“小月!”

“你走啊!走啊,走了才能带人来救我!”

墙内响起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她终究终究是自私的女人。

清河看着正在攀越墙头的追杀者,头一转,向小船拼命爬去。

摇着小船渐渐离开湖岸,听着不远处的男子的怒骂,墙壁内响起的少女凄厉的哭声和男子淫笑,她眼前已经是一片酸涩,茫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等不知过了多久,司徒麟一脸心痛的把蜷缩在湖心岛楼里角落,拼命啃里面干粮的自己带出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她站在小月治病的房间外,听芸谷嬷嬷一点点地面含愧疚的告诉她一切。

为了防止小月心有不甘的回来捣乱,芸谷嬷嬷将小月关在了柴房,却不料她逃了出来,竟不计前嫌,还舍身救了她。

看着芸谷嬷嬷惴惴不安又含着愧疚的脸,清河默然。

她不会去怪一心为她好的嬷嬷,更不会告诉她知道了小月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是欲言又止,嬷嬷总不让她和小月独自呆在一起,一定要赶走小月,更在大婚期间关注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