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山巅,圆月如轮,祭神台上,巫神本体一如十多万年以来那样睥睨万物地屹立着。

雪纷纷扬扬,将一切变得如同幻境。

风离曲膝坐于祭台之下的石阶上,赤裸的足印照着月芒如同暖玉。风十二立在她的身边,看着在雪雾中逐渐走近的风冥,眼神温柔,而带着明显的痛楚。似乎,他总是她的拖累。

“风冥,你是要再打,还是自己跳进凝月潭?”没有看风冥,风离冷冷仰望似乎触手可及的月亮。对于风冥甘愿为一个人类舍弃自己的性命,她并不相信,只是姑且一试罢了。于她,无损失。

风冥自出现起,目光就一直落在风十二的脸上,此时闻言,微微一笑。

“十二,咱们只做得一日夫妻,你可后悔?”言下之意,此后再无夫妻缘分。

“十二不悔。”风十二摇头,神色坚定。今日之事,结局必然是一人独活,但是他却心无遗憾。

“好。”风冥点头,神情愉悦,随即转过头看向风离。“风离,你以巫神之命立誓,不让他有分毫损伤……”

“风冥!”风十二突然出声喝住了她,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疾颜厉色。“我不过百年寿命,早晚都会死,你用你无尽的生命来换我短短几十年,值吗?”语至此,他笑了,看着风冥,眼神又是一惯的温和平静,脸上一无畏惧。若非在落入风离手中的那一刻他连自绝的能力也被剥夺了,又怎会等到此刻任她选择。

风冥垂在红袖中的手紧了又紧,眼神恢复为人前的冰冷空寂。

“不值。”她说。于巫族人来说,这世间只有自己的命最珍贵。

风十二暗暗松了口气。却又隐隐不安,总觉得她不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

“巫神曾经对我说过,这天下间唯有一样东西能让人强大无敌,亦能让人软弱至极。”目光越过风十二和风离背后的苍茫云海,风冥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想了很久,一直不知道是什么。风离,你知道吗?”

风十二心中一动,原本平静的眼轻起波澜,一抹温柔的微笑浮上唇角。

风离听到他们之间的对答,本已有些迷惑,此时闻问,终于看向风冥。

“这世间怎会有此等东西。”她冷哼,“你别想拖延时间,拖得我不耐烦,就没得你选择了。”

风冥轻叹,眼神浮起悲悯,“风离,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些东西比活着更美好。”说到此,她看向风十二,眼神微柔。“十二,你可知,巫族之人毁灭生灵的手段是使之魂飞魄散,连轮回亦不能。”

语罢,不待他回答,蓦然回头冲风离大喝道:“风离,立誓吧。”若不立誓,她如何放心。

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风离反有些意外,却仍然起身,面对着巫神的本体伏下身。

风十二一直镇定自若的表情终于崩溃,知道她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你若敢跳,我……我下山立即就找一个女人改嫁……”他颤声威胁,心仿佛被人硬生生掏空,无力的绝望充塞其中,急怒让他的双眼几乎要浸出血来。

“我没想到我的劫会是你。”风冥微笑,抬手,隔空温柔地虚抚过他的脸,“好好活着,十二。轮回之后,便忘了我罢。”

语罢,蓦然纵身,翩然落入那似乎将天上的月亮凝结在其中的寒潭。身体甫一接触那水银样的液面,便被迅速地凝冻住,成为潭中唯一一尊冰雕。那大红色的喜服映着晶莹剔透的冰晶,如同一抹残血。

风十二张大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眼角缓缓淌下两道红色的泪来,被山巅的低温凝固。

他说她情淡……他以为她情淡……

他宁可她情淡。

第十章

劫?风离目光中透出疑惑,突然伸手将那缕跟在风冥身后上来躲在巫神体后的魂抓进手中。

“什么劫?”她问他。劫怎么可能是一个没有任何危害性的人?风冥又怎么甘愿为了一个人类跳入凝月潭?她和风冥斗了近万年,自然清楚地知道风冥的性情,因此这样的结果让她分外不能接受,一向坚定的信念不由开始动摇。

墨渊虽被那强大的邪恶灵力压迫得瑟瑟发抖,但是机智依然,闻言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情劫。”他说。

“情劫?什么是情?”风离又问。风冥的选择让她受到太大震动,所以竟然无意识纡尊降贵,向一个以前她从来不屑一顾的低等阴魂垂询。

“情,是一样可以能让人强大无敌,亦能让人软弱至极的东西。”墨渊镇定下来,淡淡将风冥的话重复。他偷偷跟着风冥上来,原是打算看能不能钻到空子帮她一把。风冥自然是知道的,却没阻止,定是早就做了决定,想让他帮她看好风十二。

奈何风离不是人,没有人的弱点,让他无处可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风冥跳下那寒潭。风冥对他不错,他自是不能让她白死。

“情在哪里?”风离的眉首次皱了下。虽然细不可察,却仍然被墨渊敏锐地捕捉住,心中暗喜。哼,管你是人是妖,有好奇心就不怕你不上勾。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你的心里就有情了。”他缓缓地应。

“什么是喜欢?”一切似乎都是她没有接触过的,一想到这世上还有东西不在她的掌握中,却能让风冥主动放弃生命,风离就觉得不安。

墨渊垂眉敛目,“喜欢,是一种感觉。风离小姐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当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就像风冥小姐一样……”

风离僵了一下,显然想到风冥的义无反顾,突然有些恐惧,却又有些好奇。

“其实也不一定要某个特定的人。喜欢是可以培养……”她的反应让墨渊精神大振,赶紧趁热打铁,语气却始终保持一惯的清冷。

“好,就是你。你来跟我培养喜欢。”不出他所料,习惯一切都掌控在手心的风离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风冥死了,这世间再无她的对手。她突然有些寂寞。

墨渊佯愕,似乎被惊吓到,没说出反抗的话。

风离带着墨渊一走,施加于风十二身上的禁制自然而然消失。风十二想也未想,纵身就往凝月潭中跳去。

“好胆,本族神潭,岂容人随随便便就跳?”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平空响起,下一刻,风十二已被凝定在了半空中。

“此潭除了巫族之人,落入者皆会被化成血水,连魂魄也不留。”另一个祥和清越的声音继之而起。“你若是跳了,岂不辜负了风冥的心意?”

风十二被拉回平地,身体恢复了自由,这才看清是一男一女。男子青衫,眉目煦和,女子黑袍,颜如雪月,两人并肩而至,便似一对神仙眷侣。

听闻两人话语,显是对此潭熟知,风十二也不说话,蓦地跪下,一个劲地叩头。

“你是求我们救她?”男子问,声音温和,却有着一种难以逾越的距离。

风十二闻言抬头,眼中是无尽的期待。

女子没有看他,深瀚如苍穹的双眸落在潭中那具凝定的火红色身影上,一抹悲悯于其中一闪即逝。

“这是她的劫。除了她自己,谁也救不了。”男子道,见风十二眼中光芒黯淡下去,最终如死灰一般冷去。“若你一意要跳下去的话,那么她永生难渡此劫。”

身周风雪涌动,漫了风十二眉眼,他木然起身走到潭边,看着潭中那抹红影,仿佛亦变成了雕像一般。

那抹绝望的苍凉触动了女子,她终于开口:“谁也救不了她,但是我曾答应她允你一个愿望。忘记这段记忆也罢,富贵荣华也罢,长生不死也罢,随你提。”

青衣男子目露诧异之色。原来他们就是居于隐灵原火云谷的巫神风怒和战神天汐,风冥在来赴约时便先去找了他们,却不是求他们相助,而是请他们在事后抹去他这段记忆。天汐没想到风怒会让风十二自己选择。

风十二似乎没有听到,狂风挟着雪片从三人身边刮过,风怒和天汐静然而立,衣袂长发在风雪中扑动飞扬,似欲御风而去。

许久,风十二身体微颤,缓缓道:“我要长生不死。”

风怒长眸微眯,天汐愕然。想不到前一刻还以身赴死的他会在下一刻要求不死之身,难道说,人类竟虚伪至此?

千年之后。

雪落如倾,将远近一切都蒙在了一片纯白当中。呜呜咽咽的草笛声不紧不慢地响着,穿透雪雾,吹凉了九重山巅之月。

一个青衣男子坐在冰潭边,手执草叶,对着潭心一尊冰像悠悠地吹着。他的身后,一座以石砌而成的小屋孤零零地立于祭神台下苍茫的雪地上,如同主人一样,抹上了千年的风霜。

不死,便不需轮回。不轮回,便不会忘记。

恍惚忆起,那破庙的一夜,她在庙内,他在庙外。也是这样一枚叶片,泄露他的心思,得来她的首次安抚。

恍惚……在那鬼宅当中,他用槐树的叶片吹出满腹忧伤,只为她愿意允诺他一生,却不愿娶他。

她说她要陪他一生,她说让他在轮回之后忘记她……那么,只要他不死,这一生就不算结束吧。

“冥,我们住在这里……整整一千年了。什么时候,我们也和天汐他们一样……一起下山走走?”取下唇间草叶,很久很久的安静之后,在呼啸的寒风中,他缓缓道。

一千年……似乎漫长到宇宙洪荒,却又似乎只是眨眼间的事。

那日街上,秋阳之下,她轮廓优美的侧脸柔润莹洁的耳垂,以及上面细微的汗毛仿似昨日才见,那日船上,她说“从此,你就是风十二了”的声音,仍然回响在耳边。一切,已然人物皆非,只有他们俩,还是当年的样子。

你可知,留着这样的容貌,只为守候这样的你。只是,舍不得,独留你一个人站在这冰天雪地里,没有人陪。

他伸出手,如同那最后的一日,她隔空虚抚他那样,如同千年来的每一天,轻轻地、轻轻地抚过她带着一丝微笑的脸。而他长时间紧抿的唇角,也因此渐渐上扬。

就在此时,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由远而近,凝冻住他罕有的笑。

又是千年一次的祭巫神仪式。

数千只黑色的巨型巫蛛密密麻麻匍匐在祭台前,仅在正中留下一条可容八马并驰的通道。雄浑的号角声起,一辆黑色的马车由八匹白色天马拉着凌空而至,前面有十八个黑衣俊美少年铺锦毯散鲜花开路,后有八十一剽悍女卫执剑相护,浩浩荡荡一行穿过中间大道,停在祭台之前。

马车内跳下一赤身裸体的少年,跪伏在车旁。

车帘被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掀起,一黑袍曳地,云鬓雾鬟女子手扶一美貌少年从其中钻了出来,一脚踏在车旁裸体少年的背上,下一步才落到地上。

“恭迎大帝!”原本安静的众蛛暴发出响震天地的呼声。

风沂站在祭神台前,看着上面那数千年来于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巫神本体,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风冥被封,风离失踪,这两个能力远远胜过他们的上古之妖去了,巫族还有谁是她的对手。她的目光越过祭神台,落向巫蛛最畏惧的凝月潭,看到潭中那尊屹立了千年的红衣女子冰雕,神色微变。

竟然还在!

一向落进凝月潭的生物都会被立刻化掉,尸骨无存,魂魄即散。唯有巫族之人灵力因着与潭中阴邪的力量相近而得已暂时保有全尸,然而却是被潭中阴寒之气封住,连神识也逃脱不了。这也是当初风离为什么不让风冥自尽,而是跳入寒潭的原因。毕竟有过一次教训,风离再不敢保证风冥在身体死亡之时神识不会再次逃脱。

但是即使是巫族之人,在被冰封一段时间之后,也会被慢慢化去,最后成为潭水的一部分。像风冥这样千年仍在的,却是从未有过。

一丝莫名的恐惧由心底升起,风沂突然双臂抬起,做引弓状。一道灵力便似锐箭般脱出灵力形成的弓弦,呼啸着直射往潭中。

潭化不了,便由她相助一把。

灵箭速度极快,由她所在的地方到潭中冰像也不过刹那的光景,却在快到潭边时,突然凭空冒出个人来,用身体挡住了灵箭。她不由惊了一下,预备再射出一箭。

然而,那人显然是肉体凡胎,竟然被灵箭冲势带着,直直撞向潭中冰像。

这样也行。放下手,风沂这才转向自己的子民,扬声道:“你们给朕记住,从此,我风沂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众蛛都看到了刚才那幕,却并不动容,显然已经习惯。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们只遵循强者为尊的规则。此时闻言,轰然应诺。

就在此时,一道寒冷彻骨的声音突然响起,隐然凌驾于众人声音之上。

“风离呢?什么时候轮得到你风沂了?”

随着声音的出现,一道红影飘然而至,落于祭台之上。

风沂色变,不自觉退后两步。

风冥单手负后,傲然而立,如寒潭一般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因她的出现而骚动的族民,却在见到那华丽的马车和锦铺的地毯之时双眸冰结。

“天人的浮华倒学了个十成十,难怪越来越不成器。”语罢,倏然扬袖,一切皆化为灰烬,转眼被风雪刮得不留一丝痕迹。

没想到她一来就是个下马威,所有族民,包括风沂在内,都不由噤若寒蝉。要知,能从凝月潭活着出来,风冥还是第一个。只是这点,便无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你可不服?风沂。”风冥眼波流转,定在已开始颤抖的现任巫帝身上。

风沂想到自己之前试图谋害风冥的举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风沂不敢,风沂不敢……”说着,现出了与族民相同的原形来。

在这祭神台上,只有巫帝才能以人身站立。风沂此举,已摆明让出帝位,同时,也先一步断了风冥追究或者挑战的念头。

“风沂,你或者更适合做人类。”风冥冷冷看着她,道。一句话说得风沂在冰天雪地中浑身直冒冷汗,却也没再有下文。

“开始吧。”风冥说,宣布祭祀仪式的开始。而由头至尾,对于那个站在祭台外的人类,竟是一眼也没给过。

当被灵箭射中掉往潭中的那一刻,风十二并没有觉得痛楚,反而有解脱之感。总是一个人喃喃自语,其实也有些累了,若是能死在一起,倒也没什么不好。

他的身体撞上潭中冰人,耳中听到冰裂的声音。就在他以为就要这样结束的时候,一道冰寒的力道稳稳地托住了他,同时治愈了他身上的伤。

腾云驾雾般,他莫名回到了岸边,惊魂未定,一抹红影从他身边一掠而过,落往前方的祭神台。

然后,他看到了她。看到她挥洒间平服了众妖,看她引领了一场祭祀的盛典。然而,她那比千年前还要寒凉的眼,却由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

“风冥……”他突然开口,叫住了正要率众离去的女子。她的身上,还穿着当年的喜服。

风冥回头,看着他,目光冰冷,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你……”风十二迟疑了一下,原本想问她是否还记得他,是否还记得他们之间的誓言,却在想起千年前她毫不犹豫地跳入寒潭那一幕而改变主意,“可愿陪我一天?”他真的很想……能静静地守着她,哪怕是片刻也好。只是成为她的负累,亦非他所愿。若她无意再续前缘,那么那一日夫妻换来的千年守候,便再由这一日结束吧。

风冥沉下寒眸,扬手,挥退了所有的族民。

“有何不可?”她冷冷地道,不带一丝感情。

那一刻风十二知道她没忘记他,只是也没有了情。唇颤抖许久,竟只能浮上一抹苍凉的微笑,连一字也没有吐出。

时隔千年,辛城早已不在,代之而起的是一个繁华的大城,民风与前殊异。

曾经是废弃土地庙的地方,已被囊括在了城墙之内,曾经的采石场,也早因冷月石的大肆采集,成为了一片平地,为城市的扩建提供了场地。

熙来攘往的宽阔大街上,再也找不到往昔的记忆。

风冥一身红色嫁衣信步走在前面,却因身上的冰冷气息而将喜气冲得分毫不剩,行人纷纷走避。风十二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冷硬的背影,心中茫然。

时移,物非,人心变,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今日之后,他要守着这具永生不死之躯,做什么呢?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了那座曾经住过的宅子前面。让人意外的是,过了千年,那宅子却仍然保持着当初的样子。

风十二惊讶地站住。风冥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便也停了下来。

仿佛感应到两人的到来,宅子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笑意盈眉的红衣女子来。

“阿大,阿大,十二爷说过要你听红姨的话,红姨要娶你,你可不能不依。”她回头对着院内道,却是那被水月笙拐走了的狐小红。

风十二心中一紧,抢上两步,垂在身侧的双手激动得直发抖。

那日船翻之后不知水若笙用了什么方法,竟逃过了风冥的追踪,后来,风冥被困在凝月潭,风十二决定在九重山上陪她,曾先于九天阁找到过他们。知水若笙并无恶意,方才将阿大托给了他们,自己回到山上。

他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回到这里,而且阿大还在!阿大还在!

“小狐狸,你别拿十二的话来压阿大,也不想想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啃嫩草?这样吧,我委屈一点,娶你好了。”随着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两个白衣男子并肩而出,一个如盛开之春花,正是水月笙,另一个却如竹梢之弦月,听着两人斗嘴,笑得温文而安静。

“阿大……”风十二身躯一震,蓦地踏前一步,却被风冥拉住。

“这是一月前留下的残像,他们早已离开。”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冰冷疏离。

风十二怔住,果然看到他们三人身上背着包袱,锁上大门,说说笑笑地走上大街,却没人注意到近在咫尺的他和风冥。

残像……

风十二垂下肩,眼中浮起一抹悲凉。想起,最开始的那些年,他每日都得看着她跳入潭中的残像,忍受着无边的绝望与无助,以及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样的日子,却也熬了过来。

“今晚我想住在这里。”他突然道。

宅内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变动,除了那株老槐更老,院子中的那口水井被岁月磨出了裂缝和缺口。

风十二亲手下厨,做了炒豆角,拌苦瓜,腌菜汤。晚饭无话,在安静中渡过。

“陪我赏月吧。”就在风冥起身准备去睡的时候,他叫住了她。

暮色已经降临,他们只剩下几个时辰,他想在她身边,即使一句话也不说,睁着眼到天亮也愿意。

风冥沉默。

这一夜,没有月亮,天空飘着小雨。

两人并肩坐在廊下石阶上。无烛,天空深黑而冰冷,如同从凝月潭中破冰重生的风冥一样让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