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知府夫人,夫妻二人便回身进府。

“你在家歇歇,别总出去,那里都有人看着。”卢岩一面换衣服一面对她说道。

刘梅宝帮他系上带子·似笑非笑的撩了他一眼。

卢岩被这一眼看得忍不住将她抱住在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要不我在家陪你?”他低声笑道,意有所指。

“好啊·我正有话要问问你。”刘梅宝笑眯眯的说道,伸手一下一下的戳着他结实的胸脯。

“什么事?”卢岩随口问道。

“你当初不是说拒绝了人家季家?原来说是让人为妾结果人家拒绝你啊?”刘梅宝笑眯眯的问道。

卢岩身子一僵。

“哪有,我说那话就是拒绝…”他说道。

“你拒绝别人就是让人当妾?”刘梅宝笑眯眯的看着他,“这种法子倒挺独特的。”

“不是,那时他们家身份高,哪能肯让自己家人当妾,我知道这个,说出这个话就是拒绝了。”卢岩笑道·伸手在刘梅宝的肩头揉捏·一面没话找话,.那阿胶做完了吧?累不累?多休息.什么的。

“那要是人家当时答应了·你其实并不介意家里多个人?”刘梅宝拉下他的手,在自己手掌中玩弄·一面笑问道。

“怎么会,我可记得你说过不许有妾什么的,那就绝对不会有。”卢岩立刻认真说道。

“我那时还没说呢。”刘梅宝笑眯眯说道,“你是不是心里想着有个妾也不错?”

“绝对没有,从来没有。”卢岩摇头说道,一面看了看外边,“时候不早了,师爷说有点事要和我说,我先走了,忙完了就回来陪你啊。”

刘梅宝笑着拧了下他的腰。

知府夫人走了之后,便再没有说客过来了,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开春之后,天气渐渐回暖。

刘梅宝出现在河东驿堡的大粥棚前时引起一阵骚动。

“卢太太施粥来了。”

伴着这句话,很多饥民开始往这边跑,更有一些原本已经在别人家粥棚前排队的人也犹豫着挪动脚步。

同样是太太,同样是含笑施粥,但对于这些见惯了人情冷暖的饥民来说,这位年纪轻轻的卢太太,笑的最真最温和,在她面前大家更多感受的是亲切,少了一些战战兢兢自惭形秽的敬畏。

“真是惯的,有吃的就不错了,还学会挑食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打扮华丽二量岁的女子看着刘梅宝这边说道,一面愤愤的将手里的勺子撂在锅里,溅起汤汁,吓得面前佝偻身形小心递来碗的灾民一个哆嗦。

“来来,别急都有。小心点别烫着。”她身旁另一个女子忙伸手接过,给这灾民舀了粥,笑着说道。

灾民连连道谢捧着碗急忙忙的走开了。

“姐姐你也是,咱们能跟人家比嘛·人家现在是操守太太,炙手可热。”她笑道。

二人都向那边看去,忽地见从路旁有马车疾驰而来,马车未停稳,便从上下来一人跌跌撞撞向这边而来,几步就到了刘梅宝的粥棚前。

“太太,”她一头跪在正施粥的刘梅宝面前,“你是大善人,给了这千众灾民的活路·求太太也给我这个区区小女子的活路…”

在场诸人闻言惊讶,喧闹顿消,视线都看向这女子。

“是季月娥,季月娥!”那个一旁施粥的女子啪的扔下勺子,再不理会排队的灾民,满脸的兴奋的就走,“快瞧瞧去,有大热闹了。”

四面八方的人群渐渐向这边涌过来。

刘梅宝常在粥厂以及灾民窝棚中走动,给她下跪的人几乎是时时刻刻都能遇到,这个女子陡然出现跪下时·众人包括她在内都以为这又是表达感恩的受助灾民,没想到竟然说出这话来。

再看这女子,穿着藕荷色交领长袄,虽然单钗素花,清瘦娉婷,但那形容气度任谁一眼就看出是个富贵人家的。

刘梅宝认出了地上的女子,她的神情冷下来。

“姑娘¨”

马车上涌下的妇人此时也都跟过来,跟在季月娥身后跪下来,有劝季月娥的也有哭求刘梅宝大人大量的,又是哭又是喊乱哄哄热闹。

“这是怎么了?”围观的人纷纷询问。

“干什么干什么?”在粥棚四周护卫的兵丁们也察觉不对·厉声喝着驱散众人,“散开散开!”

“太太,我知道我家败了·我配不上大人的家门,只是俗语说一诺千金,好女不嫁二夫,还求太太成全…”季月娥流泪哭道。

虽然是在哭,但她的声音又尖又亮。

这话一出,四周的嗡嗡声更大了。

“哎哦哦哦¨”站在人群外边,怎么也挤不进来的两个女子踮着脚听到对视一眼,眼睛亮亮的笑·更是往前挤得厉害。

这样的场面刘梅宝从来没遇到过·脑子不由懵了一下。

这算不算就是后世常说的突发事件,考验的是政府应对。

她不是她自己·她还是卢岩的脸面。

“真是可笑,你说什么呢?”刘梅宝沉声喝道·一面竖眉招呼兵丁,“疯言疯语的快带走。”

刘梅宝一发话,被挤在外围的兵丁立刻齐声呼喝,挥起手中的兵器冲挡着路的人劈头盖脸的打起来,顿时哭爹喊娘你推我搡的让出一条路来。

四五个兵丁护住刘梅宝,另有四五个就要去抓季月娥。

“敢动我,我就死给你们看。”季月娥猛地站起来,飞快的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自己的咽喉,泪眼朦胧,神情凄惶。

尖锐的金簪紧紧贴在她如玉般的肌肤上,有血渗出来。

这架势是一心寻死。

兵丁们一愣,转头去看刘梅宝。

不管是死是活,这女人在这里阄这一出,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对卢岩的名声定然有损。

刘梅宝看着被季月娥的紧紧握着手里的簪子,如果世上真有精神力存在的话,这女人只怕已经死透了。

仆妇们又是哭又是惊叫。

“太太,求求太太慈悲,给我们姑娘一条活路吧¨”

她们纷纷跪地冲刘梅宝叩头,又吵又恼,将她们小姐和兵丁格挡开。

“刘梅宝,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如今是官家的小姐官家的太太,我季月娥罪民白身不配到你家为妾…¨”季月娥看着刘梅宝,流泪尖声说道。

因为兵丁方才的气势,骚乱的人群安静一刻,要咬手瞪眼的看着场中,待听了季月娥这话,低低的议论声又再次响起。

虽然场中目前只说了不过三四句话,再加上这是纠纷双方是两个年轻女子,事情的大概大家猜也猜得到。

无非是小妾要进门,主母不允许…¨

“谁瞧不起谁呀,那刘梅宝什么出身地位,要不是妻凭夫贵,如今得以人人奉承,跟季月娥比,谁跪着求谁还不一定呢…”站在外边的那两个女子笑道,看向场中满是幸灾乐祸。

因为站在外边,此时又人多纷杂,她们也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嘻笑。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怒喝一声大胆。

二个女子陡然背着声音吓得腿一软,转身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四五人,皆是腰粗身壮神情凶悍。

为首的一个身穿旧皮袍,不是卢岩是谁。

第二百二十五章有情

二女顿时傻了眼,浑身颤抖缩在一起。.

“你们是谁家的妇人?”卢岩怒目喝道。

那二女哆嗦着的哪里说得出话来。

卢岩也没等她们回话。

“掌嘴。”他说道,然后看也不看这二女一眼大步走过去。

身后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嘴声以及女子的尖叫哭喊,顿时将场中的热阄都吸引过来,就连那拿着簪子的季月娥都忍不住看过来。

卢岩大步而来,神情冷峻,眼中带着难掩的怒意。

满场再无人半点出声,就连那哭嚎的季家仆妇都缩头噤声。

见他看过来,季月娥手中簪子一松,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身形一软,慢慢的跪坐在地上,肩头耸动泪如雨下。

刘梅宝却是有些焦急,冲他使眼色让他快走。

这个场面下他怎么过来了,见到了也该快走开才是,被着女人当面阄,就是没事也得说出点事。

卢岩并没有看季月娥,几步过去将刘梅宝掩在身后,目光只是扫过那些肃立的兵丁,沉声问道:“你们就是这样保护太太的?”

兵丁们神色惭愧。

“还愣着干什么!”跟在卢岩身后的一个男人瞪眼喝道。

兵丁们领会,立刻毫不犹豫的冲季家的妇人们冲去,一手一个,连拉带拽毫不留情,季月娥也没有被特殊对待,同样被一个粗壮兵丁一手揪起。

“我不要你为难。”与惊恐的仆妇不同,季月娥毫不挣扎,她顺从的向外走去,一双眼只看着卢岩,流泪道,“我不要你为难,我走的远远的。

她神情哀戚声音断肠,在场众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大胆!”人群外又是一声断喝,但见季富成由七八个子侄拥簇着疾步而来。

“放开!”他看到被兵丁抓着的季月娥怒声喊道。

季富成这种嗓门对于兵丁来说根本就没有震撼,手都没抖一下充耳未闻。

“来的正好,季先生,将你家的人看好了再敢来惊扰我家人,刀剑可是不长眼的。”卢岩抬抬手示意,一面看着季富成沉声说道。

兵丁们领会,将季家的妇人们一把推到季富成面前,人也在此肃立,摆出护卫姿态虎视眈眈的瞪着季家众人。

“刀剑不长眼?”季家一个子侄怒声说道,死死的瞪着卢岩“当初求我们帮忙的时候怎么就长眼了!姓卢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样对持下去可不行,不管如何卢岩的名声必定要受损,刘梅宝心内焦急,不过还是因为纳妾不成的事,这事好办,一个善妒的主母总比一个被人各种猜测的操守要好说也简单的多。[].

更何况,说自己善妒也不为过,她的确是绝对不会允许有女人进门

刘梅宝迈上前一步才要开口说话,卢岩察觉伸手握了下她的手。

“这是男人家的事,你不要参与。”他说道。

跟刘梅宝说话他的声音缓下来但传达的意思却是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