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孟盛乐呵呵地答应着,朝后面的孟心荞再次使了个颜色,孟心荞才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孟紫苑朝后座一跳,坐得稳稳。她一手按住身后的爱心兔,另一只手亲密地抱住孟盛,向树下不停对自己瞪眼睛的孟心荞轻快地说,“心荞路上小心哦!”

路上,孟紫苑故意在车上摇来晃去,孟盛在前面满头大汗地控制着如蛇般弯曲前进的车子,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苑苑,你别动了。”

“哥!你带我兜风吧!骑快一点,再快一点啊!哈哈!”

少女银铃般愉悦的笑声让路边的行人也频频注目。孟紫苑却笑得更加开心,不断催促孟盛再快一些。

恰好是下坡区,车轮飞一般滚下,孟紫苑在后面笑着,忽然跳下了车子!孟盛顿感后面一轻,惊诧回头,一时忘记了飞速前进的自行车正到了拐弯的地方!

“嘭”的一声。

他还没看清楚后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车子头部已经狠狠撞到了路边护栏上。自己的身体也失去平衡,随着车子超一边倒下去,又是嘭的一声,撞击到坚硬的地面。

“呀!哥!”

身后冷眼笑的孟紫苑惊慌失措地大喊一声,急惶惶想要跑上前去,伸手就拉地上的男孩儿。她使的蛮力,方向不对,才拉一下,人没拉起来,自个儿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好痛!”

也不知怎的,孟姑娘的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孟盛本来被摔得七荤八素肠子都要出来了,见孟姑娘哭起来,再顾不得其他,一咕噜爬起来安慰妹妹。

“苑苑,哪里摔痛了?哥哥看看!”

他把她抱起来,上下打量,那副心疼的模样,叫此刻的孟紫苑看了都感动不已,佩服他的演技,简直炉火纯青。

最后,孟盛把哭个不停的孟姑娘带回家,孟名瑞当着温馨的面狠狠训了他一顿,并勒令他不许再骑自行车。孟盛低头挨训,一个字也不敢辩驳。

孟心荞坐在一旁嗑瓜子,做旁观者。孟紫苑一边拿着母亲递过来的纸巾擦眼泪,一边连连求情,“爸爸,爸爸,不怪哥哥,是苑苑不对。是苑苑在车上乱动才这样的。而且哥哥也摔倒了呢!”

“他这个大人连妹妹都看不好?还是哥哥吗?”孟名瑞愈发火气。

“好了名瑞,小盛也是不小心。”温馨的声音温婉好听。孟名瑞这才停下训骂。

经此一事,孟盛对孟紫苑更是小心翼翼,孟心荞则愈发气恼,却又一再隐忍。就连孟紫苑都不得不佩服这兄妹俩的忍功了。

只是十几天过去,孟紫苑除了偶尔占一占孟心荞和孟盛的便宜外,对孟名瑞没有丝毫威胁。虽然数次旁敲侧击与母亲说起孟名瑞的虚伪,但是温馨却并不相信她,只道孟紫苑是孩子话。

随着前世母亲的死期越来越近,孟紫苑愈发焦灼。

这天恰逢周末,她再次悄悄跟上孟心荞。前几周她发现孟心荞每到周六下午都会去一个市郊处不起眼的居民小区,每次回来都是神情愉快的模样。她料想中间有什么秘密,但是上次跟了一次却被孟心荞轻易甩掉。此举也更让孟紫苑生疑。

绕过弯曲狭窄的道路,进入两边是高耸的土墙的幽深老街,她眼见着孟心荞朝拐角处闪身不见,加快脚步匆匆绕过拐角,却不见了她人影!

“喂!”

身后被一拍,孟紫苑吓得转头,却见孟心荞皱眉瞧着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孟紫苑顿了一秒,立刻笑道,“笑话,我跟你做什么?你值得我跟吗?”

孟心荞疑惑,“孟紫苑,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从那天抢我的书包开始,就很不对劲儿。”

“是吗?”孟紫苑摸摸自己的脸,“可能是更聪明了吧。我现在总能从一个人的眼神,判断出他的话是否出自真心。所以哟,任何人都妄想骗我。”

孟心荞道,“莫名其妙!”

竟然还能不动声色?如果孟心荞不是不知道孟名瑞的阴谋,那就是她的演技比她哥还要炉火纯青。

“我要走了,你自便吧!”

孟心荞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继续不紧不慢朝前走。

孟紫苑顿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偷偷跟上去看看。只不过,跟踪的距离足够远。

孟心荞停在了一处老房子前,那房子大而破旧,孟紫苑正琢磨这里是她母亲的藏身之地的可能性有多大,却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从里面冲了出来,围到了孟心荞身边,姐姐姐姐的加,热闹而亲昵。

孟紫苑彻底傻了。她躲在拐角处看了许久,只看到一幅少女关爱流浪儿童的美好画面,心中疑惑不解,最后只得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preparatory phaseⅤ(已修)

孟紫苑不知道,当她离开后,孟心荞立刻冷下了脸,丢下孩子扭身走进了屋内。

“妈!这个死丫头真是越来越可恶了!”孟心荞走到一脸笑意的杨怡面前,气得脸上鼓起。本就娇美的容颜添上几许红焰,气色更加迷人。

杨怡看到女儿的模样,便总是忍不住想起她当初红遍大江南北的那张美艳容颜。

只不过…

她瞥了一眼一旁的镜子。屋内光线阴暗,可还是能从镜子里看到一张平庸之极的中年妇女的脸。

“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团聚?都五年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荞荞,再等一等。”杨怡淡定自若地捏起手上的绣花针,不急不缓地在锦缎上穿梭着针线。

这个古代闺阁女人的活计,她当初因为演古装剧而学过些皮毛,那时候还嫌它无趣无聊,可如今她却觉得,这是一项极能培养人韧性和耐力的活动。

“妈,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在这个颇地方陪着一群小要饭的,怎么还能过得这么淡定的?”

杨怡摸摸女儿的头,慈祥地告诫道:“荞荞啊,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知道这些年你和阿盛都受苦了,你父亲也是。可是到了那一天,你就会知道我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这边,孟紫苑回到家,又拉着母亲进了房间,开始进行洗脑。

“妈,上次我说的孟名瑞知道你有五亿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温馨顿了顿,仿佛这才想起来她说的是哪件事。

“哦,那个我问过了。你爸爸说他早就发现我有一个秘密账户了,非但没怪我,反而为我担心钱存的安不安全。苑苑,你到底在疑心些什么?以后可不许喊你爸爸名字。就算他不是你亲生父亲,但是五年来的养育之恩也是在的。”

孟紫苑只觉得满心失望,“妈,你怎么能直接问他呢?他那么…”狡猾两个字没出口,她就接到了母亲不赞同的目光。

“好了苑苑,别疑神疑鬼的。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饭。”

“妈,你等一下,”孟紫苑决定再不能让母亲执迷不悟了,尽管说出接下来的事情或许会让母亲伤心,可总比莫名其妙惨死要好吧?

“妈,你知道心荞的亲生母亲吗?你…去她坟墓拜祭过吗?”

“当然去过,那是个很好的女人,只是可怜命薄。”温馨答得如此肯定,倒真像是孟紫苑在无理取闹了。

温馨走后,孟紫苑再次仔细回想前世的十五岁和如今,发现其实两世有许多不同,这一世的孟名瑞不会是个好人吧?

这个念头一浮现,立刻将她自己吓一跳。

又想起今天孟心荞毫无破绽的表现,更是愈发怀疑起自己来。

第二天,一家五口在S市最有名的法式饭店吃饭。这也是遵从了孟紫苑的心意,因她是最喜欢有着细腻口感和美味酱料的法式菜肴的了。过后一家人又去了S市近日大办的定窑陶瓷拍卖会,温馨看上了一个白釉葵口双鱼盘和白釉刻牡丹纹洗口瓶,孟名瑞微笑着买下。孟紫苑则闹着要买一只别致精巧的刻花耳杯,温馨责怪了几句,还是被孟名瑞买下。

那一刻,孟紫苑看着孟名瑞慈爱的脸,心中真不知是该恐惧害怕敌人的强大,还是该质疑自己从前世带来的记忆。

这些日子以来,孟紫苑一再的任性不仅没使他们露出破绽,反而还引得温馨一再责怪。她决定暂时不再行动,等到母亲出事的那天,她设法将母亲一直困在身边,并待在公众场合就好。这样孟名瑞就是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当众行抢行暴吧?

只是,世事大抵总是不能如人所愿,命运如变换的星图,无法自控。

这天,孟紫苑对温馨软磨硬泡,非要她第二天陪着自己去逛街。

温馨不喜欢在公共场合露面,在孟紫苑的印象中,她似乎从来没有出去逛过街。撒娇威胁都用上,她才无奈地点头。

孟紫苑也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孟紫苑换好衣服下楼去找母亲,却见温馨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的似乎是一封信。她神情凝滞,竟是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的模样。

“妈,怎么了?”

温馨抬眼看女儿时,眼里有着分明的泪光。

“苑苑,这些年没有亲生父亲陪伴,你怪我们吗?”她拉住孟紫苑,温柔地开口问道。

孟紫苑摇头,“有妈就够了。我当然不怪妈妈。这是…”

她瞧了一眼温馨手中的信。温馨一个哆嗦,立刻将信收了起来。

“苑苑,今天妈有点事,不能陪你出去了。你自己出去好好玩吧。要不让心荞陪你去?”

“妈!你都答应我了!”她拉着母亲不肯松手。

“苑苑乖…妈真有…”

“不,妈!你不许食言!”

“你这孩子,越来越任性了!”温馨摸摸她的头发,“好,我就先陪陪你吧。”

母亲俩走在街上时,孟紫苑还紧紧攥着她不松手。少女遇上每个商场都要进去逛逛,温馨却只是低头淡漠地被牵着走。她偶尔拿出手机来看时间,随着十二点越来越近,她也愈发焦急起来。

“妈,我们一起去吃泰国菜吧?听说那家新开的金象苑餐厅可好吃拉。”

“苑苑,”温馨停下脚步,“妈真的有事,改天再来吃可以吗?”

孟紫苑看着母亲为难的脸,心里疼成一片。

“妈,你就跟我吃完这顿饭,我就让你走。”

饭桌上,孟紫苑却食不下咽。心头的不详怎么也驱散不去,她抬眼看向温馨,开口是满满的真实的悲意,“妈,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去办什么事吗?”

“傻丫头,妈只是去见一个故人,又不是上断头台,你这个样子是做什么?”温馨递过去一张餐纸,孟紫苑却没接。

“妈,我知道我劝你不去你不会听。我劝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也不会说。可是,妈,如果我说,你今天出门真的会没命呢?妈,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妈你就不能允许我任性这一次吗?”

“你说什么傻话?”她惊诧,“好好的怎么会没命?你放心,妈去见的人绝对不会害我的。而且我带着手机,再不济报警总会的。苑苑,要是我去见的是一般人,换个日子见让你安心也是可以的,可是…眼下实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难道是天王老子如来佛祖非见不可?”

“是妈等了好久的一个人。”她万分笃定。

“不能叫一个其他人一同陪你去吗?”

“不行的。”她摇头。

“妈…”面对无法劝说的母亲,面对无法改变的命运,她忽然哽咽起来,“要记得,女儿会一直等在你的,你要记得你要是有什么事,女儿也不活了…”

眼里的泪水大颗滚落。

前世的悲伤仿佛也重生而来,将她的心沉沉压着,喘不过气来。

前世的这一天,她被孟心荞叫去郊游,并不知道温馨是否也收到了这样一封信,但是从现在来看,多半也是有收到的。

这封信,会成为妈妈的催命符吗?

“你这傻丫头!都说了没事。”温馨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安慰她,“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要是走了你要怎么办?这一点妈是知道的。妈这么大人了还能把自个儿弄没了不成?”

“苑苑,赶快吃,今天妈是真有事,下次再带苑苑好好逛街。”

“妈…”

“你这个傻丫头啊…对了,今晚天气预报说会刮大风,我要是回去的晚,你要记得关好窗子再睡。”

关好窗子再睡。

关好窗子再睡。

关好窗子再睡。

…这个声音仿佛跫音般在耳边连绵不绝,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时,心里已是痛不能抑,却再也没法儿说什么,彻底陷入黑暗。

“名瑞?”温馨惊诧地看着忽然走进包厢的男人,“你怎么在这里?”

孟名瑞温雅的笑,可却带了一丝古怪。

“今天苑苑真是粘人,我来送她回去。你不是有约吗?早点过去吧。”

温馨本就紧急,听到他这样说是再好不过。拿起包包离开了餐馆。

身后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五年来都隐藏至深的阴暗的笑意。

温馨,这些年来你从来不肯给我,今天,我就要把你要个够…

星轨交错,命途分合。人力不能胜天,生死无法勘破。冥冥中仿佛真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推动着事情向着寒冷黑暗的方向发展。

孟紫苑重生一世,也没能阻隔命运的惨剧。

当她自黑暗中醒来,意识收拢的零点一秒,她翻身下床,连灯都来不及开,一边套上衣服,一边打开房门朝外奔去!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当她冲出家门,站在瑟瑟的夜风中时,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

电话打不通,她又拨了孟名瑞、孟盛的电话,亦是关机状态。她似乎再次看到了母亲咬舌自尽的可怖场面,双腿撑不住身子的力量,倒在路边。

忽然,她绝望的心中生出几分灵光,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拦了辆出租车,朝着S市郊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额,啰嗦一句,亲们求收藏求评论啊。。。明天要下雪了,大家暖暖可怜的我吧。。

Preparatory phaseⅥ(已修)

半个月后。

S市公墓。

灰蒙蒙的天色,烟云笼罩,秋雨寒凉。

纤弱的女孩儿立在冰冷的青石碑前,黑发上别着悲伤的白花,纤弱苍白,亦被雨丝染地泛着泪滴。

周边雾色模糊,寒鸦低鸣,远处青山空蒙,安静肃穆。

孟紫苑站在温馨的坟前,像立在世界尽头的孤独安静的女神,透着满身的悲凉怆然。她的耳边还回想着她临死前的话。

“苑…苑…你以后一定不要走上演艺道路…”

“妈!你告诉我到底生我的是哪个混蛋!是他的过失才让那个女人恨你的!他还抛下你不管!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还假惺惺给你五亿,有什么用?!妈,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那天她疯狂地赶到那次跟着孟心荞到达的破旧房子时,只来得及救下濒死的母亲。

她只留下两句话就去了,最后一句是:“不要恨你父亲。”

原来,命运的轨迹并没有因她的重生而改变。

温馨死的日子,与前世的一模一样。

当那个可怕的女人再次拿着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录像在她眼前播放时,她已经木然到连悲伤的表情都发不出。她用相同的手段威逼她不许说出去,她亦死去一般没有动作。

那时的她还在回想着她冲进去时听到的杨怡的声音。

她说:“温馨,当初那个男人护得你那样严实,我不过扇了你小小一个巴掌,就被他毁了容貌,身败名裂不得不退出演艺圈。没想到,他最后会抛弃你啊。温馨,我今天,就是来复仇的。”

原来,除了五亿之外,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此刻,她寒凉地看着一眼青色的石碑,碑上女子的容颜美丽如昔,却已成音容笑貌,散落天涯。

秋天的雨丝是黏腻的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心口。可她的眼眶,却已经干涸地没有一分水渍——原来哭泣这件事,也是会腻味的。多了,便也不哭了。

梦里魄归何处,魂付碧苍,生死两茫茫。

从未有此刻这般,她感知着生死一线的距离。匆匆一别,便是死生两隔。前世的她只是悲痛,今生的她,不仅悲痛,还自责,然后更多的,是滔天的恨意,它将整个蓝穹都层层包裹,让她的世界从此不见光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雨未停,夜色却逐渐降临。

孟紫苑最后看了一眼墓碑,然后转身,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四处肃穆的远山,逐渐引入雾霭,再也看不见了。

她亲眼目睹孟名瑞的残忍,再也无法与他共处一室。一个人搬离那个只会带给她噩梦的家,她只用身上仅剩的一点钱租了学校附近一间十平米的房间。

生活还要继续。

她每天都这样告诉自己。

很快,她又再次感叹命运之手的强大。

那是期中考结束后一周,班里的女生们奔走相告,说是孟川又转回来了。

那个在S市一高附属初中部就引得无数女生神魂颠倒的孟川,那个白马王子孟川,那个开学时说是转去了国外,可现在又忽然转回来了的孟川。

同样的,也是让她前世爱得死去活来,等得沧海桑田,又痛得撕心裂肺的孟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