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杫却不厚道地笑起来,“三哥骂你了?嘿嘿,五哥不是一向最乖最好说话,人称本市谦和公子么!”

徐天泽无奈扶额,“三哥说夜色治安不行,里面什么人都有,还说再这样下去徐氏在我手中都要倒闭了。”

“噗…”楚青杫大笑,“真有意思,夜色要是不乱它还是夜色嘛!”

“行了别幸灾乐祸了,”徐天泽郁闷道,“给我办正事儿去!”

此刻,三天来一直被低气压笼罩着的孟宅,再次爆出雷霆般的咆哮!

“你们是哪门子全球顶级专科名医?!三天人都没醒,到底会不会治病?!”

主卧外面,孟京上身白色衬衫的领口被他一把扯开,黑色西裤仍是三天前的那条,带着残留的污水痕迹。他如暴怒的狮子一样盯着眼前一群战战兢兢的医生,周身的怒火几乎让几个头发银白不知见过多少生死的医生也心生惊恐。

“孟少,您息怒,”其中一个本国医生摸摸额上冷汗,硬着头皮道,“这位小姐的高烧早就退了,按道理来说是早就应该醒…”

“别跟我尽说些废话!”

啪的一声,他脚边的一把椅子登时四分五裂,危险地看着他们,一字字道,“只要告诉我,我什么才能看到她醒过来?”

正当几个医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用英语交流着什么时,忽然从卧室传来容婶惊喜的呼喊。

“大少爷!小姐醒了!”

几个医生惊喜地抬头,只看到方才还泰山一样立着的男人一阵风似的飞奔进了卧室。

大家再次面面相觑,各自庆幸余生。

那天眼睁睁看着仇人一声不响死在眼前,孟紫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直接晕倒在了男人怀中。两个人如落汤鸡一样在雨里淋得透湿,孟京一路飙车回到孟宅后,孟紫苑就高烧不退,直到现在才醒过来。

“苑苑?”

他坐到床边,深沉的眼望着床上苍白脆弱的人儿,声音带着焦灼和沉痛的嘶哑。

女孩儿却并没有真正醒过来,而是仿佛生在梦魇之中,微皱着眉不断挣扎,“不要,坏人!你们放开妈妈,放开!”

孟京立刻上前,将她痛苦的小脸按在自己的怀中,“好了苑苑,别怕,已经没有坏人了…”

这几天他让人将她这几年的生活仔细调查一遍,这才知道自己之前错得有多离谱!

或许是前生的记忆,让他错以为,孟紫苑和孟心苑一样,是被娇宠长大的小姐,她的过去是光明美好,她的现在是她自我堕落所致。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现在,他懊悔得快要死去——他该让那个该死的孟名瑞死得更难看一点的,而不是一枪解决,让他解脱得那样容易!

或许,在那久居S市的三年,他也有太多没能了解的事情。

“呜呜呜…呜呜呜…”

梦里,她忽然哭起来。

孟京手忙脚乱地给她擦莫名而来的泪水,心痛得俊眉拧成一块儿,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噩梦中的她。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儿终于安静下来,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滴。

他怔怔地看着,倾身,温柔细致地一口一口舔下来,尝到了她的痛苦酸涩。

女孩儿的唇又有些干裂。他起身去倒水,再次坐到床边时,自己喝了一大口,抱着她的小脑袋,双唇贴上她的,缓缓开启她的小嘴儿,口中的液体和着自己的味道灌进了女孩儿口中。

这几天他算是第一次知道了照顾人的滋味。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便是喝水也有人在一旁倒来送到他的手里,他何曾有过喂别人喝水的经验?在几次用杯子喂水不成功后,他便用了这样的方法。索性效果不错。

女孩儿得到水分的滋润,喉间发出舒适的轻叹。

他英俊的眉眼露出几分喜悦,忍不住再次覆上去,轻轻舔舐品尝她的娇唇。

“唔…”

孟紫苑睁开眼时,只觉浑身软得没一丝力气,偏偏身上还被什么东西压住,动弹不得。

发现身下人儿的动静,他惊喜地抬头。

她眨眨眼,目中恢复清明,“你…”

眼前的男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下巴还有着细细的胡咋,身上的衬衫也皱巴巴的。这,真的是孟大少?

看到她眼里的惊奇,孟京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神色一收,恢复平时的几分冷淡,“你醒了就好。”

孟紫苑看他变脸比变天还快,却瞬间抓住他脸上一瞬而逝的不自在。

她虽然病了三天,可并没忘记那个大雨的早上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他说:“苑苑你乖。你不需要这样的。我会帮你。”

孟京见她盯着自己瞧,紫光幽幽的,不自在地皱皱眉,起身要走。

孟紫苑却迅速地从被子里抽出手,“别走!你陪陪我。”

声音有些沙哑。她说完后,立刻咳了起来。

男人心里登时难受成一团一团的,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那点不自在?

“不要乱动。”他厉声责怪她,将她的手放回到被子里。起身拿过一旁放着的水杯,喝下一口,半抱着她再次覆上她的唇。

纤长细密的睫毛轻轻眨着,她的眸光落到眼前男人的黑发上,身体有几分颤抖。

真是不一样了啊。这个男人同前世简直天壤之别。现在他的权势竟然已经大到这个地步,可以肆无忌惮,当街杀人。现在的他也可以温柔到这个地步,与新婚夜将她□□的男人判若两人。

从两年前母亲再次丧生的那一刻时,她总是想尽办法走向与前世不同的道路。尽管这条路上阴暗森冷,毫无幸福可言,她也乐此不疲,仿佛这样才能摆脱前世悲惨的命运。她本以为自己不会接受孟川,便也不会接受孟京,他们俩都是前世她的痛苦根源之一,这辈子她要远离孟姓男人,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是,现在她忽然对自己的信念怀疑起来。

此刻,男人将水杯放好,坐在她的身边,一惯喜欢沉默的他并未开口说话,可他握着她的大掌却不经意间流露着怜惜的温柔。

半晌,孟紫苑觉得再这样大眼瞪小眼下去她会再次晕过去的,于是开口道:“孟名瑞已经死了?”

孟京点点头。

贪污、渎职、漏税和强奸,此时整个B市的报纸上都登载着昔日光鲜亮丽的梦想天堂总监孟名瑞的所有丑陋事迹。媒体的报道绘声绘色,众人唏嘘感叹,而其中多少真多少假又有几人去追究?

报纸上说的是孟名瑞因巨额贪污漏税被判处无期徒刑。事实上,他的尸体早就被秘密处理。

孟紫苑想知道细节,奈何男人又开始沉默。

她有些苦恼道,“你不能说点什么吗?”俩人这么干坐着不嫌别扭?!

孟京想了想,“你想吃东西吗?”

她摇头。

于是,俩人继续沉默…

孟紫苑后悔了,她应该说她想吃的,不至于这样冷场。

不过,她孟紫苑一向是有着小强精神的女斗士,心里琢磨着眼前这个男人真是个奇葩,前世不会说话,这一世能说话了却还这样寡言。

三天的沉睡将她的精力都养了回来,这会儿她一个大仇算是报了,心情也莫名地好,竟起了几分玩闹的心思。

她眼中划过几丝狡黠的光,瘪着嘴开口道:“你这样沉默让我好难受。”她声音软软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委屈。

孟京有些为难。

就是在少数需要他出席的谈判桌上,他向来也是以气场制胜,无需多费口舌。他对人向来冷漠阴凉,用各种眼神将人秒杀于无形。这会儿让他说话,他该说什么?

他看她痛苦的样子,只得皱着眉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赶快好起来。以后不许不乖。”

孟紫苑暗自皱眉。这人脱口就是命令,仿佛天下人都该受他驱使。

她眨眨眼,带着哭嗓道,“你这么凶,我哪里好得起来?”

他看她又要哭了,登时又手足无措起来。此刻她在他心里已经演变成瓷娃娃,一碰即碎的那种。

孟少困惑又纠结地皱眉,闭闭眼,深吸几口气,声音放得尽量浅,“好了,我不凶了。你别哭了,我真不凶了。”

“噗!”前一刻满是可怜的女孩儿忽然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孟京,你真的很好骗!”

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动人,苍白的脸瞬间染上绝美的红晕,双眼再不是之前的灰暗,而是流转迷人的光彩。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脸色倏然就变冷了。他上前将只顾娇笑的女孩儿捞起来,凶狠地一口吻上她的唇,堵住让他恼然的笑声。

“唔…”她惊呼一声,男人火热凶猛的舌头趁虚而入,深入她柔软稚嫩的喉咙,肆虐地汲取她的甜美气息。

Truce stage one Ⅱ

忽然的敲门声将迷乱的女孩儿敲醒。孟紫苑惊慌地低头一看,却见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从自己雪白的胸前若无其事地收回来,然后重新盖上了衣衫。

孟京眼里的火热还未散去,却在她看过来的刹那强行作出云淡风轻的姿态。脸上没什么表情,半晌,立起身来去开门。

“大少爷。”

容伯恭敬行过礼,这才凑近他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孟紫苑听不到,却能感到孟京在听完后骤然冷下的气息。

“不管他们逃到哪里,不管多久,都给我找回来。”

“是,大少爷。”容伯答应着,想到另一件事,又迟疑道,“刚才老爷打电话来说,让那边那位川少爷住到这里。”在容伯的眼里,只有孟京和孟城才是孟家名正言顺的少爷。他对孟川最客气的称呼也就是一句“川少爷”。

孟京淡淡扯起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给他在五楼收拾一间就是了。他想住就住吧。”

五楼是孟宅的阁楼,甚至连上下电梯都开在了侧门,与整个宅邸体系脱离联系。

容伯点头称是,这才离开。

孟京回到卧室内,孟紫苑正靠坐在床头上,神情郁闷。

他皱皱眉,走到她身边,“赶快躺下!”

女孩儿却抽抽鼻子道,“我在夜色七楼待了好久,被灌了一种催情药,就是会让人生性变得淫荡的长期催情药。”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解释刚才她的表现。

这个快要修炼成妖精的女人,竟然也有羞怯到想要解释的时候?

女孩儿却抽得愈发厉害,眼泪都要出来了,“怎么办,我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再也不是了!”

孟京又开始慌乱了。她不是玩弄风尘的女斗士么?怎么现在动不动就摆个委屈样儿给他看,让他心疼?

可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只得站起身,将她泫然欲泣的脸按进自己的怀里,她越抽泣,他就越用力,直到她为了艰难的呼吸不敢再抽泣为止。

男人环绕着女孩儿的双臂有力而温暖,深邃的眼看着房中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孩儿呢?

她安静地蹭在他的胸口,偷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

谁说孟大少阴险狡诈,深沉精明来着?明明很好骗啊…

住在孟宅的数位业内权威名医在孟紫苑的身体恢复如初后才离开。这些日子以来,白天孟京上班,孟城上学,偌大的孟宅就只有孟紫苑一个人。孟紫苑将孟宅上上下下都逛了个遍,在家里都快憋腻了。

这天,万年冷清无比的孟宅却忽然来了一个访客,让孟紫苑开心了一阵。

在容婶去接待来人时,她就偷偷跑到会客室门边,透过缝隙看向里面。

这一看,不得了,竟看到一个天仙美女!这个女人孟紫苑认得,是梦想天堂旗下当今最红的女艺人,偶像剧天后赵妮儿。

这栋宅子这么久都没人来过,这个赵妮儿竟然能找来。孟紫苑不得不思忖,她跟孟京的关系是否单纯了。

容婶对孟家人恭敬,但对外人却是滴水不入,听说赵妮儿想要见见那位住进孟宅的小姐,拒绝得周到又决绝。

孟紫苑却泛起嘀咕——她小白菜一棵,竟然还能引得人家影视天后特意跑一趟来看?

赵妮儿见此,只得优雅大度地笑笑,“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容婶了。”

“不客气,赵小姐。”

孟紫苑见她们出来,赶紧往回撤。大概是早上起得太晚,身子没什么劲儿,转身时竟然往旁边一歪,嘭的撞到了立在门口的青花瓷花瓶上!

已经走出门的赵妮儿诧异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会儿,瞬间反应过来,立刻笑得很动人道,“你就是新来的妹妹是吧?”

登时,孟紫苑额角满是黑线。这句话,真像是古代后宫居心叵测的贵妃对新晋小秀女的开场白啊!

孟京那厮,真可与手握重权的古代帝王相媲美了。

孟紫苑微笑着点头,“你好。”

“可以认识一下吗?我是赵妮儿。”

天后朝她伸出玉手,她便也伸出手去,握住,“我是孟紫苑。”

赵妮儿看了一眼容婶不甚愉悦的面容,开口是开玩笑的语气,“听说孟少有了女朋友,所以过来看看是什么姑娘能那么大本事把孟少套住。很高兴认识你。今天下午我恰好有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认识。”

孟紫苑点头,心道这个天后真会看人脸色。

下午孟京回来时,孟紫苑跟他说起此事,并把那位天后的美貌和风度高度赞扬了一番。孟京盯着她看了半晌,没瞧出吃醋的迹象,心里也不知是更高兴还是更难过。

“下次她再找来,不要给她开门。”他冷冷地朝容婶发下命令。

“为什么?”孟紫苑好奇道,“你跟她…”

孟京揉揉额角,“你以为我什么女人都要吗?”有她就足够他头疼了,他哪里还敢要别的女人?

孟紫苑撇嘴。她可不信赵妮儿没什么凭借也敢闯到这里来呢!

饭后,孟紫苑正欲回房休息,孟京却让容伯带了一个人来,说要让她处置。

因为孟名瑞的缘故,此时的孟心荞早就不是过去立在枝头高傲美丽的凤凰,而是失去一切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孟紫苑一身随意的睡衣套装,坐在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正翻看最近几期的时尚杂志。听到容伯一句“人来了”,抬眼一瞧,大吃了一惊。

女人头发略显凌乱地披散,身上是监狱女犯的深蓝色粗布,眼神呆滞,面容憔悴,步子迈得缓慢,仿佛许久未曾走动过了。

孟心荞在监狱里过着非人的生活,光鲜和锐气早就消失不见。此刻她被带入这样一所高门大宅,尚且不知是为何,却一眼看到了盘腿坐在沙发上,亦对她一脸震惊的孟紫苑。

孟紫苑眨眨眼,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孟心荞面无表情。她知道,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关系,才让孟少整得她家破人亡。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母亲和哥哥连夜逃到国外,现在还过着被人追捕的日子。连她也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送入监狱。现在,她却来问自己,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好好的人生会忽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顿了顿,孟紫苑这才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孟京去了书房,她便抬眼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容伯。容伯对她点点头,示意她随便怎么处置都好。

孟紫苑这便放下杂志,从沙发上慢悠悠走下来,整了整身上华贵的丝绸睡衣,施施然走到孟心荞眼前,腰背挺得笔直,朝下睥睨着比自己矮上少许的孟心荞。

“差点忘了,这不是某个丧心病狂贪污犯的宝贝女儿么?”

“孟紫苑,”她开口冷冷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以前你母亲败在我们手下,现在我们败在你的手下。我无话可说。你要是想要借此机会侮辱我让我难堪,只怕要失望了。”

“啪啪啪!”

孟紫苑乐呵呵地鼓起来掌,“说得真好!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你要是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怕比你那个哥哥还要强点。只不过很可惜,你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想到母亲死时的惨景,想到两年来自己连吃穿都供不上的凄冷日子,她的眸光忽然转厉,上前一步,手高高扬起,然后狠狠扇上了孟心荞的脸!

孟心荞被打得头一偏,眼神愤恨地看着她。

孟紫苑笑得很灿烂,吹吹自己红透的手心,“打人真是浪费体力。也不知道,你怎么就那么热衷。”

她本想多扇几巴掌,可手上的确很痛,便也罢了。抱胸立着,笑吟吟道,“对了,在监狱里的生活怎么样?你第一次进去,想必感觉很新颖吧?”

说道监狱,孟心荞露出恐惧的神色。

她抬眼看看孟紫苑,然后噗通一声跪下来,“孟紫苑,求你大发慈悲,让孟少不要再把我关进监狱!我再也不想去那个地方!太恐怖了!”

“笑话,你不去监狱想去什么地方?难不成想住高门宅邸?”

“不!只要不把我送到监狱,我什么都愿意做!”她忽然激动起来,跪着朝孟紫苑喊着。那个常年阴冷黑暗的监狱,关着的全是些被判处几十年刑期的女人,多数都行尸走肉一般,阴冷呆滞的目光几乎让她夜不能眠!她知道,肯定是孟京故意将她弄到这样的监狱,就是为了让她受尽煎熬!

越想越惊恐的她一把抓住孟紫苑垂下的手,“求求你!求求你把我放出来!”

“你刚才不是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无话可说吗?”她使劲儿挣开她的手,没有成功,“你现在求我,可当初我母亲怎么求的你们?你们又是怎么对她的?!”

“那不是我的主意!都是我妈的主意!”孟心荞哭喊,“我不想那么残忍的!这不关我的事啊!”

声音太大,透过窗户传到外面。刚从外面回来的孟川刚好经过那里,一时好奇,从孟宅大门进了大厅。

“苑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