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的就是这份累。累了,糊涂了,也就,不会心痛了。

孟建安说的,甚至戴谨之说的,她何尝不知道是她应该做的?可是,她想要将那个人从心口处剥离开来,只是想想,也能让她心痛如绞。

她从浴室出来,就将整个人抛进了大床中,再也不想去想他了。睡觉是如此美妙的事情,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梦中,却全都是他的影子。

她梦见他们结婚了。是她很久以前就向往着的海上婚礼。他俊美的容颜在海上日光下如此迷人,唇间是只有对她才会绽放的温暖的笑意。

忽然间,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消失不见,她独自一个人,立在黑魆魆的世界里,四周一片寒凉。她眼前恍然看见母亲的坟墓,孤零零地立在山头,她仿佛听到母亲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可她知道的,她母亲肯定在告诫她,不要与自己的亲生哥哥在一起!她心头巨痛,好想大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豁然睁开眼时,枕头已经被淋得透湿。她想起身开灯,却忽然感到身边有人!

这样熟悉的气息,在刚噩梦一场的她面前忽然出现,让她直想要落泪…

房间的窗户是洞开着的,男人刚从窗户处爬了进来。他连夜从欧洲赶回来,知道孟建安不会给他开门,他便直接爬墙进来。

这栋小楼完全拦不住他,过去他没有这么做,也是因为他爱她,不想委屈她而已。

此刻立在她的床边,却不知下一步要怎么办。

他是恼怒的,气愤的。她竟然去相亲!他这样爱她,她怎么忍心?!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责怪她呢?即便有立场,他也不忍心责怪她!

这些年来,他已经学会了按照她的意愿办事,而不是只顾自己的一意孤行。为了她,他愿意改,愿意万事都随她的意愿,甚至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可是到头来呢?

她要去跟别的男人相亲。她要从一堆男人中挑一个合意的,然后把他抛到天边!

他知道,自从那次从晴山蓝空回来,他就知道她的决定。

可是她的这个决定,将会宣判他的灭亡!

终究抵不住心头的翻腾怒火,或许他生性就是只会掠夺的野兽,他不想再委屈自己,他只想得到他想要的!

被子骤然被掀开。

孟紫苑知道是他,却也未曾抬头。

身子依然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伸手将背对着自己的她翻过来,手指抬起她光滑的下颌,看到她睫毛轻颤,“已经醒了?”

她睁开眼,淡静地看着他,仿佛毫无感情。

孟京心头一抽。

不错,她这是在摆明了要跟他决绝了。

“醒了正好。”他冷漠的声音,带着风雨欲来的紧绷。他俯身凑到她耳边,“宝贝儿,我们不做兄妹了好不好?”

若是她此刻能看到他的眼睛,必然也会被他眸中的痛苦刺痛。

“宝贝儿,你是我的!”他喃喃说着,忽然失控一般,蛮力撕开她的睡裙,头颅埋入她胸口,饥渴地啃咬…

他知道自己又粗暴了,可是他此刻抑制不住满心的狂躁和欲望。

她因为身体的电流而不停扭动着纤细的小腰,一下下摩擦着他的身体。他受不了,捉住她的水蛇小腰,抱着她的身子,将她紧紧抵住。

身下的女孩儿是他心头最爱,他为了她忍了这么久,终于再也忍不住。今天的事情让他知道,要他放弃她,不可能!只要看到她与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他就头痛欲裂,巴不得手持尖刀刺进那个人的心脏。

他想,如果她真的相亲相中了某一个,比如那个戴谨之,他必会亲手将他弄死,然后将她禁锢在身边,哪里也不许去。他的宝贝,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给她的自由已经够久了。

他放在心头的宝贝,他最爱的女子,他最想要狠狠占有,最好一辈子都躺在他身下被他霸住的女子,亦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他的妹妹,可是那又如何?

梦中的场景还在眼前,夜晚的黑暗遮挡了一切伦理廉耻,让此刻的她再一次脆弱,只想要这样看着他就好。

这个男人,她爱了他这么多年。

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孟紫苑正双眸沉迷地看着他,那双妖异到让他看一眼就要失去心魄的紫色眸子,水光潋滟,满满都是他的影子。

这让他晕眩。

进入时太过粗暴,她娇媚哀叫。

他心疼地轻抚她的发顶,不得不停下好好抚慰。

好不容易水□□融,“宝贝…”他的唇角绽出满足的笑意,望向她的眼中是无穷无尽的深爱。

她啊啊地□□,亦沉沦其中,不想阻止。

也没任何力气阻止了…

这一夜他们失控。他将她压在身下反反复复地品尝占///有,直到将她上下都标下他的印记,直到她昏昏沉沉地被可怕的激///情震晕过去,他才抱着她稍作清洗,然后紧紧搂着她沉沉睡去…

当光明来临时,人类又总是趋向于寻回那份夜晚丢失的礼义廉耻。

孟紫苑试图睁开他的怀抱时,他并未如她所愿,反而将她抱得越来越紧。

仿佛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强势的他了。她这样想着,手掌却愈发用力地扳开他的铁臂。

他纹丝不动,看着她的发顶,淡淡道:“苑苑,我带你离开这里。”

远走高飞,再也不理会阻止他们在一起的人。他这次去欧洲,甚至连地方都选好了。是个安宁美丽的北欧国家,苑苑肯定喜欢。

他早就有此打算,只是一直未能开口。本想着等到她愿意的那天。可现在,他已经等不下去。

“不管去哪里,我们的关系都无法改变。”她轻易就挑开了这层纱。瞬间,事实狰狞的面目分毫毕现在眼前。

孟京顿了顿,“我们可以在一起。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们也可以生一个。那里有最顶级的基因治疗专家。况且,他也未必不健康。”

他说得这样好,连她都忍不住憧憬了。

“我们会有一个健康的宝宝,相信我。”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得无比虔诚。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孟紫苑一看,是Kevin的电话,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有工作要做。

孟京让开手让她接电话,却没想到这个女人挂了电话之后竟然就开始匆匆忙忙收拾自己了,一副赶着上班的模样。

“…你…”他瞪着眼睛看她。

孟紫苑一边换衣服,一边淡淡道:“我喜欢工作。”这辈子她最引以为傲的事业,她会将它打理好。

“我方才说的你可听到了?”

“听到了,”孟紫苑顿了一瞬,看向他,“我会考虑的。”

男人登时就郁闷了。他这回不是让她考虑,而只是知会她知道而已。别的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依她,唯有这件,不行。

孟紫苑头也不回去了梦想大厦,孟京待在她房间良久,在起身穿衣服下楼。

下楼时,正见孟建安坐在大厅沙发上。

孟建安气得双眼通红,大约是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可他也只能气气而已。

这一天的B市天气极好。当徐天泽刚出院,陈以晨就被送进了医院。

陆家的三胞胎降生,陈以晨却是受了不少苦。当然,陪着她一起苦,甚至比她更苦的是陆少。做手术时,孟京、孟紫苑都一一到场,当医生做完手术出来说产妇大出血时,陆少差点没把房顶给掀了,孟紫苑也吓得完全失了平时的镇定和冷静。

好在最后都化险为夷。

当孟紫苑随着陆陈两家人一同去看了温育箱中皱巴巴的新生婴儿时,感动得几乎要落泪。这样脆弱的小生命,被创作出来是多么不容易,又是多么难能可贵!他们承载了多少人的希望,背负了多少责任,又即将面临着多么精彩的人生。

每一个来到这个世界上宝宝都是上天的精心杰作。他们应该被爱护被珍惜。

她的母亲温馨,小时候对她那样好,可她对她仍有着怨恨,总是想着,若当初她没有因一念之差受骗身死,她孟紫苑就不会年纪轻轻经受那么多风浪折磨,甚至差点误入歧途。

可是她自己呢,怎么能如此自私,为了自己的爱情,就将自己未来的宝宝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看着陆以辰陪着陈以晨走出产房时,她终于忍不住冲到医院无人的天台处大哭起来。

自己内心的决定其实早就有了不是吗?是自己不够坚强,才拖了这么久。

她抬眼看着无比晴朗的天空,良久不语。

她知道,孟京就跟在身后。

冷峻的男子看着离自己不过几步远的女孩儿。此刻的她是这样脆弱,她纤弱的身体即将崩塌在狂风暴雨之中。

“孟京,我们还是分手吧。”她的泪水被天台的风吹干,声音带着淡淡的凉意,“不过是一场爱情而已。这年头,谁没个失恋呢?为一场恋爱陪去一生,不值得。”

此刻的她,觉得自己仿佛成圣人了。她将一切都想得如此理智,如此客观,唯独对他残忍。

可是她不得不如此。快两年的无谓纠缠,已经足够了。他们早就应该桥归桥路归路,这样她好,他,也会更好。喜欢他的女人一向车载斗量,里面必然能找到个合适的。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合适他的女人。

此刻的孟紫苑,心中无限澄定。

“你说的话我有仔细想过,可是不行。我们都有朋友亲人,不可能脱离这些独自生存。为了一份爱情付出这么多,我…我也做不到。”她想,她终归是比他更自私一些。

男子就一直这么看着她的背影,默不作声。

“感情再深,也总会随着时间遗忘的,我们都还年轻,总会做到。”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所以,我们分手吧。以后我们就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兄妹。我以后都不会再让自己失控。”

她终于转过身,正对上浑身冷寂的男子,“我希望你也不会再让自己失控,好吗?哥哥?”

她此刻竟然是笑着的。

哥哥两个字落在耳边,男子的心口仿佛被□□一把刀。

他忍住喉间翻滚的血腥,死死盯着她漂亮的眉眼,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我不答应。”

天台上细风微凉。她长长的墨发被轻轻卷起,泛着微微紫色的眸子里有浅浅的哀伤。

唇间绽出一抹笑来,那笑容飘忽地仿佛天边的云朵,“如果我坚持呢?”

结束吧,这长久的痛苦。她决定亲自撕裂他们之间这层可笑的纱幔,纵使他不愿意,她也要坚定下去。

“你…”男子面如死灰,死死盯着她翕合的唇畔。

“叮铃铃…”孟紫苑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几乎在同时,孟京的手机也响起来。

她一惊,心头瞬间笼罩上浓重的不好的预感。

是孟城。

孟紫苑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孟城悲痛嘶哑的声音,是孟紫苑从未听过的悲伤嘶吼:“苑苑…爸爸快不行了…他现在只想见你…爸爸,你撑着…已经在给苑苑打电话了…爸爸!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最后

孟建安曾经对她说,说他命不久矣。她并未放在心上,以为他不过是倚老卖老,想要她听他的话罢了。她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这个总是在她面前如同下人般跟前跟后的老人,不过一夜之间,竟恍然老了十岁。

年迈的身体僵硬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蜡黄的脸色有着深深的褶皱,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光鲜气度。他双眸睁得很大,但是瞳孔却没有焦距,只是直直盯着门口,直到看见孟紫苑冲进病房时,那里才有一丝丝的波动。

高血压再加上陈年痼疾造成的中风,来势汹汹。再多的杏林高手也无能为力。

孟紫苑看见老人的那一刻,是震惊的。在她心里,他一直是健康而颇有风度的老人,昨天他还精神抖擞地给她办相亲会不是么?怎么会一下子变成眼前这个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模样?

下一秒,巨大的苍凉袭上她的心头。

她觉得,又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要离她而去了。那是她希冀已久的父亲。

孟建安已是弥留之际,身体机能早已经崩塌殆尽,可他还死死撑着不愿意离去。他抵抗着体内巨大的痛苦只为了看他唯一的女儿最后一眼。

脑中唯一的一丝清明里,只有一个无比执着的念头——他不能护着她走下去了,他希望她能真正幸福。

可当她出现在他床边时,他微微张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孟城在一旁,这么大的人了倒还像个孩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着爸爸。孟京是接的容伯的电话来的,可他却只远远斜倚在病房门口,幽深的眸里看不出情绪。

孟紫苑只觉得周边都是苍白色的。她木然地看着她的父亲颤抖着想对她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浑浊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

她靠近到氧气罩旁,听到他的呢喃。

“苑苑…苑苑…”

反反复复都是她的名字。

这一刻,她这位父亲的模样永永远远地留在了她的心里,这声从喉间挤出来的“苑苑”也在此后经年时常在她耳边响起。

她那时候就想,她的这位父亲,是极爱她的。尽管他在世时,她从未喊过一声爸爸,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欠奉。

她恨了他这么多年,到了生死弥留这一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死神的力量这样伟大,渺小的人类一点苦痛纠结,在他面前苍白得不值一提。

老人临死前终究是没有留下什么话来,只是苍老僵硬的手紧紧握住孟紫苑,在心跳停止的刹那,豁然松开。

“爸爸!”孟城失声哭喊了一声,他转眼看见呆若木鸡的孟紫苑,也不知哪里来的动力,忽然就抓着她不停地问:“你为什么不喊爸爸?为什么?他就是为了等你才捱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你你知道吗?他想跟你说话,可是已经说不出来了…”

孟紫苑挣开他的手,冷冷道:“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孟京进来时,孟建安看过去的目光让她知道,他的这个父亲,临死前的心愿就是告诫她不要与自己的哥哥在一起。

至于喊一声父亲。

总归要即将归入黄土,人死如灯灭,喊不喊也不能改变什么。

这一刻,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镇定理智。

孟建安的遗嘱里将他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赠给了孟紫苑。因法律上父女名分未定,故而只能用赠送的名义。

依据孟氏的规矩,死去孟家人都要火葬,骨灰归入英国达特福福德故里。孟川赶回国时,只来得及在火葬前看一眼遗体。

火葬礼上,孟紫苑看着腾起的巨大火光,心里默默想着:爸爸,我会听你的话,你好好安息吧。

火葬仪式并不隆重,只邀请了几位与孟建安身前交好的老人。戴谨之也来了,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孟紫苑觉得心疼,可立在不远处的孟京目光时刻都在她身上,他对孟紫苑的几句安慰的话也说得犹如芒刺在背。

火葬之后,四个人亲自把骨灰送去了英国。不久,孟京和孟城回国,孟川回去美国继续照料他的母亲江蕙,孟紫苑则在英国本家多留了一个月,与那位同她一样有着紫色眸子的祖母成了忘年交。

一个月后,她奔赴澳大利亚,开始拍摄后来被誉为大荧幕百年经典的自传式电影——《紫苑花》。这是孟建安身前就请的好莱坞名导为她量身定制好的影片。在澳大利亚东部一片开满紫苑花的原野里,Kevin和整个拍摄小组都已经在那里等她。

拍摄结束后,Kevin问她什么时候回国,女子在青天白云下的笑容无比明朗,“不回去了,我喜欢这里。”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要到紫苑花开遍的地方安家。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当屏幕里第N次播放《紫苑花》的片头曲时,陆少终于忍不住看向满脸认真的陈以晨。

“宝宝,看了这么多遍,还没看够么?”

她头也不回,给了简短两个字,“好看。”

陆少无语。他的宝宝看什么不要紧,看多少遍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要每次看到结局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吗?

陈姑娘抬眼看到陆少满是担忧的眼神,噗嗤一笑,“看个电影被感动哭了嘛!有什么要紧。”

他见她带着泪水的脸庞绽出的笑容,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了。走上前去将她抱在怀中,“哭多了伤身。”

“再看一遍就不哭了。”她信誓旦旦的小模样一下子把他逗乐了。

陈姑娘靠在他怀里,又将目光投向了大荧幕。

她看着剧中生灵活现的孟紫苑,总能想起离开B市前她对她说的话来。那时候她还在月子里,孟紫苑去看她,神情一如既往的镇定冷静,可她却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或者有什么决定已经做好。

当孟紫苑亲口将亲生兄妹的事情告诉她时,连她都忍不住心头的震惊和接踵而来的心疼。

孟紫苑在她心里一向是强大而不可侵犯的,仿佛浑身都被套了一层防弹衣。可是那一刻,她却为她无比心疼。

她说:“妞啊,我这次离开,大概就不回来了。”

陈以晨道:“你…再也不见他了吗?”

“不见了。我们老死不再相见。”她笑着说出决绝的话。

可是连陈以晨都知道,这样,对他们是最好的。

“妞,以后我不在,你自己要好好的。”她笑着道,“不过有陆少在,我大概也不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