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顺着手掌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偌大的漪澜殿,绽开了朵朵血色小花。

苏惊羽蹲下身,将火蟾蜍放了出去。

所有的宫女们在这一刻都紧张了起来,一张张或是清秀或是平凡的面孔上带着期许之色。

要是能作为皇后娘娘的补药,让她醒来,必定是大功一件,重赏是少不了的。

火蟾蜍在众人的视线下蹦来跳去,在一个个宫女身旁跳过,最终,落到了一人的脚边,停顿了片刻,忽然跳起直蹦向那宫女的手掌,一口咬了上去,吓得那女子‘啊’了一声。

“是她?”

“是她啊…”

“是若水啊…”

“找到了吗?”皇帝望着身前的宫女,沉声道,“是谁?站出来。”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的宫女自动向两边站了开。

宁若水跌坐在了地上,掌心传来烈火焚烧般的疼痛,有什么东西似乎被一点一点抽离,疼痛,却能让她很清醒。

身体上的痛,比不过此刻心里的痛快。

终于是可以告别过去了,一切将重新开始。

“火蟾蜍已经在吸食她的血液了。”苏惊羽望着前头的场景,朗声道,“诸位发现了吗?火蟾蜍现在又和原来一样大了,之前吸食皇后娘娘的血液已经消化干净,这一回的血不能让它消化掉,等会儿它吃饱了,刺破他的肚皮,将血液全放出来,煎成药给皇后娘娘服下,半个时辰之内,娘娘必醒。”

“那这火蟾蜍是不是就死了?”贺兰陌望着苏惊羽,“听刚才十弟的说法,是个难得的宝物。”

“火蟾蜍不会死的,顶多是受点儿伤。”苏惊羽笑道,“即便是死了,能让皇后娘娘好起来,死了都不亏。”

“哦,原来还能活?”贺兰陌眯了眯眼,“既然救母妃有它的功劳,那么它要是伤了,本宫倒是愿意把它养着,本宫对这火蟾蜍有点儿兴趣,苏姑娘可否…”

“太子殿下,这火蟾蜍不是惊羽的,若是惊羽的,殿下看上送给殿下便是了,但…”苏惊羽说到这儿,眉眼间有些为难。

这贺兰陌,倒是不傻。

火蟾蜍要是落他手里,月光非把自己暴打一顿不可。

“本宫差点忘了,这是国师的东西,国师的东西,本宫不该争的。”贺兰陌说着,笑了笑,“当本宫没说好了。”

“殿下言重了,惊羽方才都忘了说,这火蟾蜍伤了,殿下只怕养不好,它可是得吃不少名贵药材才能养好的,谪仙殿里,国师早已备好了药材,其中有几样,太医署都没有的。”苏惊羽面上回的恭谨,心中暗骂贺兰陌。

真是句句带刺,什么叫国师的东西,本宫不该争,幸好这里没有那些对国师有偏见的大臣在,否则铁定当场唾沫横飞,说国师夸大,自诩比储君还高贵等等。国师再得皇帝信任毕竟是臣,君臣有别。这贺兰陌还真能找话说。

也不知道皇帝听见这番对话心里会怎么想。

苏惊羽转头,本想看皇帝什么脸色,却没想到,此刻的皇帝竟把目光投注在前方的女子身上,好似并没有把自己与贺兰陌的对话听进去。

皇帝没认真听,真好。

苏惊羽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坐在大殿中央的女子,此刻面色苍白,紧咬着下唇像是在承受巨大痛楚,白皙饱满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却没喊一声疼,这看似柔弱可人的女子,倒是坚强。

宁若水这架势,果真是抱着大决心的,也不知她以后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哎哟,看这丫头挺疼的,长得又瘦弱,竟然都不喊疼。皇帝,过后你可得好好赏赏。”一旁的太后望着殿中的一幕,如此说着。

苏惊羽心道,放心吧,这赏绝对是少不了的。

苏惊羽的目光从宁若水身上收了回来,一个不经意间,撞上一双漆黑如墨的漂亮眸子。

贺兰尧似乎也是不经意间撞上她的目光的,眼中什么情绪似乎都没有,只那么一瞬,又移开了。

苏惊羽忽然有了一种感觉。

被看穿的感觉。

但是,对方一点儿表情,甚至一点儿情绪都没有,好像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视线碰撞,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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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密谈 (二更求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见火蟾蜍的身子又开始膨胀起来,苏惊羽抬步朝着宁若水走去,在一边等候了片刻,忽的蹲下身伸手将火蟾蜍从宁若水手上抓了下来。

“碗!”

在一边端着碗等候的宫人立即将碗端了上去,苏惊羽拿起匕首刺破了火蟾蜍的肚子,让它腹中的血液流进碗里。

“这蟾蜍,看起来没有刚才吸完母后的血时那么大了。”贺兰陌走上前道,“这些血,够补么?”

“这只是一个开端,殿下莫要着急。”苏惊羽云淡风轻地道,“即使是补药也不能一次性补得太多,娘娘的身子需要调理,这名宫女既然是补药,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月,还得负责给娘娘放血煎药。一个月后,皇后娘娘必定痊愈。”

“连续一个月放血煎药?”皇帝的声音倏然从后面响起,“那她可还有活路?她能撑到一个月这么久么?”

这句话,寻常人听起来只觉得,皇帝陛下是担心皇后还没治好宫女就翘辫子,但苏惊羽觉得,这话中,其实还有一层含义。

皇帝陛下算是对宁若水动了些怜惜之情了。

出云国皇帝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上百,这位陛下并不是清心寡欲的陛下,除了有上位者的智谋和精明,也有风流男儿的天性,人到中年,依旧有让后宫佳丽争的头破血流的资本。

苏惊羽正是因为算准了他的风流天性,才选择了宁若水。

而此刻正个寝殿,恐怕也没有其他人会怜惜这个小小宫女了。

贺兰陌对宁若水的死活自然一点儿都不在意,却是担心她会熬不过一个月,不能让皇后痊愈,忙也道:“父皇说的是,这宫女的体质,我看别说一个月,半个月都难。”

“这一点,殿下与陛下不用担心。”苏惊羽道,“虽是补药,但不会要了她的性命,除了这第一次放血放这么多,接下来的一个月,每日只需要四五滴血液即可,熬过一个月,她依旧好好的。”

“那就好。”贺兰陌的神色放松了下来,瞥了脸色苍白的宁若水一眼,“为母后做补药,你立了功,本宫也会送些名贵的药材给你补身子,赏赐少不了你的。”

“谢太子殿下恩典。”宁若水朝他行了一礼,“能为皇后娘娘做药,是若水的福气。”

“难得你有这份勇气与忠诚。”皇帝不知何时走到了宁若水跟前,垂眸望着她,“退下包扎一下伤口吧。”

说着,望了一眼其他人,“还有你们,全都退下处理一下手上的伤。”

众人道:“谢陛下——”

“陛下,还有一事。”苏惊羽眼见宫人们都退了出去,走到了皇帝跟前,垂首道,“惊羽这有一封书信,是国师让惊羽交给陛下的。”

话落,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信件,呈到了皇帝面前。

“国师给朕的信?”皇帝从苏惊羽手中拿了信,当场便拆开了。

贺兰陌自然是好奇的,但此刻虽离皇帝站的近,却也不敢抬眼去看。

“国师的信?国师说了什么呀?”其他人不敢多问,太后自然是敢问的。

“哦,说的是关于宫里惨案的事,儿臣前些日子和他商量的。母后您就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皇帝朝着太后这么说了一句,而后又转头望向苏惊羽,“你随朕去一趟偏殿,朕有话要问你。”

苏惊羽低眉,“是。”

贺兰陌在一旁听着,眸中划过些许深意。

那封信,起初父皇看的时候,似乎是愣了一下,他总觉得也许不是关于宫里案子的。

“国师真的是这么说的?”偏殿之中,皇帝望着苏惊羽,讶然。

“惊羽不敢妄言,国师的确是这么和惊羽说的。皇后娘娘的凤体沾染阴气,不仅仅是只靠所谓的补药,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是得需要陛下的天子之息与补药结合,协助驱赶,那名宫女只算是一个药引,真正能帮助娘娘的还是陛下,不过刚才当着太子殿下与太后的面,惊羽不大敢说,国师也吩咐了,具体的情况,还是得与陛下密谈才行。”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陛下对娘娘情深意重,说来倒是便宜了那个宫女了。”

“皇后母仪天下,为朕管理六宫,朕为她做些事也是应该的。”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信折叠起来,拿到烛台上烧了,“朕明白国师在顾忌什么,出云国的历任国师,一开始都不轻松,面临着各方的压力,母后心中对前国师的印象太深,而太子太年轻,对国师有些偏见,这些朕明白。要是他二人知道,让朕临幸宫女是国师出的主意,必定当场就要呵斥了。但,如果换一种方式,是朕自己看上的,那么他们就说不了什么了。”

苏惊羽心里早已跟明镜似的,面上却装作似懂非懂,“陛下的意思是…”

“行了,朕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回谪仙殿告诉国师,朕明白他的意思,想必他也是担心朕和太子母后起争执,你这样悄悄来说,省了不少麻烦,作为新国师确实有不少的压力,你替朕转告一声,辛苦他了。”

苏惊羽心下好笑。

陛下,其实你们一家和不和睦我一点也不想操心。

第26章 保护十皇子?

“惊羽明白了,惊羽告退。”苏惊羽朝他行过礼之后,转身出了偏殿。

才出了偏殿不远,便听见身后似乎有成堆的脚步声,苏惊羽转头去看,十皇子正扶着太后从漪澜殿出来,太后离开,那想必皇后早已醒了。

苏惊羽等着她上了前,才要跪,便听她道:“免了,你也来扶哀家回青镜宫中。”

“是。”苏惊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去另一边扶她。

“出云国每换一任国师,谪仙殿的人也都跟着换了,平日里谪仙殿的人不轻易外出,你这丫头算是特别,自由出入。”太后的声音淡淡的,“新国师确实也有本事,哀家有些好奇他的模样,你跟哀家说说?”

苏惊羽眉目微动,原来这太后是想打探新国师。

“太后,您的这个问题,惊羽可是回答不出来的。”苏惊羽说到这儿,语气也带着些许遗憾,“其实惊羽何尝不是对国师好奇呢,惊羽虽然有入谪仙殿的资格,但也不能见到国师真容,离国师的距离,最近也有五尺之外呢。”

“是这样…”太后的语气淡淡的,忽然话锋一转,“丫头,你在入玄轶司之前,是干什么的?”

苏惊羽有些掐不准她的心思,怎么问着问着又问到自己身上。

“回太后,惊羽是苏相家中的大女儿。”苏惊羽道。

“什么?你是苏相的女儿?”太后面上浮现一丝惊讶,“士族女子,居然进玄轶司来了,你倒是头一个。”

“惊羽的那些事,不说也罢。”苏惊羽叹息一声,“不怕太后您笑话,惊羽自小就不大招人喜欢,出生在名门望族也是白搭,与其闷在家里生霉,倒不如做些有用的事。”

“你这丫头倒是想的真开啊。”太后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哀家忽然有一种感觉,你能在玄轶司混出大名堂来,说不准哪天,这帝都众多名媛淑女,没一个及得上你,届时青年才俊都凑上来,你就不会觉得自己不招人喜欢了。”

苏惊羽眉毛一颤,“太后这般说,倒真是让我惶恐。”

不知为何,苏惊羽总觉得这老太后话里有话。

和蔼的语气,和善的脸,但是与她说话就是莫名其妙觉得一点也不轻松。

她与太后说话的期间,另一边的贺兰尧一个字都没插,真是安静得很。

一路扶着老太后走到了青镜宫,苏惊羽正要告退,太后却忽然道:“惊羽,你跟哀家进殿一趟,小十,你也别走,一同进来。”

苏惊羽直觉有事,却一点也猜不到是什么事,只能应了一声是,随之进了寝殿。

到了太后的寝殿,太后将所有的宫人都遣退了出去,自己到了软榻边坐下,这才望向苏惊羽,“丫头的功夫如何?能进玄轶司,除了胆大,想必功夫也是有的。”

苏惊羽垂眸道:“功夫尚可。”

“听着这话就是谦虚了。这么一来,让你保护小十哀家也就放心了。”太后朝着她笑了笑。

保护贺兰尧?敢情把她叫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是玄轶司的密探,是国师的近身,这还不算,时不时还得分身去当做那高冷神秘的国师,宫里的破案子还没解决,一点都不闲,还得做贺兰尧的保镖…

她此刻是蒙着脸的,但太后依稀也能猜到她一定是懵了,正想说话,贺兰尧忽然开口,“皇祖母这是做什么?孙儿平时在永宁宫里呆的好好的,哪里需要人保护?”

贺兰尧的语气不紧不慢,似乎没什么情绪,但苏惊羽能听得出来,他本身并不太愿意。

她还不愿意呢,一堆破事等着她做。

“小十,你少忽悠皇祖母了。”太后望着贺兰尧,脸色板了起来,“皇祖母和你离得远,但消息可灵通着,你身子骨不好,宫里伺候的人才那么几个,皇帝不关心你,你那几个皇兄皇姐不照顾着你也就罢了,风凉话没少说,夕婉更是过分,你以为哀家都不知道吗?哀家现在年纪大了,都管不住他们了,他们嘴里喊着皇祖母,也不拿我当回事,这宫里也没几个哀家信得过的人,不过惊羽这个丫头,不知为何,哀家看着很是投缘,不似那些娇贵的千金小姐,办事还靠谱利落,一定也是个好孩子,要是她能保护你,哀家就放心。”

“惊羽不说话了,也就是同意了?”太后说着,又是和善的一笑,目光忽然落在苏惊羽的腰间,“惊羽,哀家年纪大了,能力有限,不过,在你这腰带上镶一颗浅蓝色的玉石,还是办的到的。”

玄轶司中一共五种职位,五等人,最高是两名主司,其次是副指挥,玄衣卫,密探长,最后是密探,密探的人数是不限量的,每年都在招收新人,为第五等,每二十人中,有一个密探长,为第四等。

前三等,主司两名,副主司两名,玄衣卫四名。区分身份的象征是在腰带上镶嵌一颗玉石,一等蔚蓝玉,二等青蓝玉,三等浅蓝玉。太后的意思是要给她升两级…正四品玄衣卫,这么一来整个玄轶司比她大的也就四人了。现在她充其量就算个新人。

这一下能跳两级的诱惑倒是不小,毕竟国师是没有任何官位的,职位升降插不了手,也不能干涉,所以她没办法自己升自己的级。

但是太后不一样,作为皇帝的母亲,她是有分量的,即使插手,也不会有臣子跳出来指责她。

“太后,不是惊羽不愿意,但在玄轶司当差,恐怕惊羽抽不出大量的时间…”苏惊羽心里动心,面上还是装作有些为难。

“诶,这个哀家知道,当然不能让你失职,哀家是让你暗中保护小十,有事没事去永宁宫探望一下,你是女孩,肯定细心,他不会照顾自己,你可以提醒着点。”太后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若是有谁欺负了小十,你暗中记着,来告诉哀家,你要是能处理,就暗中处理一下,碰上你处理不了的,你就来青镜宫。”

“太后指的处理是…”

“若是那些敢冒犯主子不长眼的宫女太监,直接做了。”太后冷哼一声,“不管他们的主子是谁,你都给做了。现在宫里惨案这么多,多死几个人也正常,如果是身份高的人,你能背地里整,你就想法子整,出了事就来青镜宫,晓得吗?”

苏惊羽闻言,垂首道:“惊羽遵命。”

保护十皇子,相当于能有老太后做靠山,这笔买卖倒是划的来。

苏惊羽唇角轻勾。

但——

“皇祖母,一定要如此么?”许久没出声的贺兰尧开口了,声线里有一丝无奈。

苏惊羽心想他八成不乐意,忙转身道:“殿下请放心,如果殿下平时不喜有人打扰,惊羽远远地瞧一瞧就行了,惊羽会多关注您寝殿的动静,但不会惊扰,殿下可以当做没有我这个人。”

下午二更好不好?

第27章 不得不防(二更来了)

“你听听,你听听。”太后望着贺兰尧,呵呵一笑,“都这样了,你就别再推辞了,有人暗中照料你,皇祖母也就安心了。”

贺兰尧闻言,低眉道,“那就听凭皇祖母安排了。”

“好,好。”太后脸上绽开了笑容,又朝着苏惊羽道,“惊羽,你才入宫不久,哀家也不好直接升你的职位,你总得做些出彩的事,这样可以顺理成章,找个机会给你升。”

苏惊羽自然明白这职位是不可能一下子升上去的,这本就是一条长远的路,太后算是给她开了一条捷径,缩短了路程。

“惊羽明白,惊羽不着急。”苏惊羽道,“太后的吩咐,惊羽会记着的,请太后放心。”

今天这一趟青镜宫,算是没有白来。

与贺兰尧告别了太后一同走出了青镜宫,跨出了宫门,苏惊羽转身朝贺兰尧道:“殿下要是没有什么吩咐,惊羽这就告辞了。”

“吩咐倒是没有,只不过…”贺兰尧并没有看苏惊羽,只是垂下了眼,眼睫轻颤,“许久没吃桂花酥和酸枣糕了。”

这种事吩咐宫人不就行了吗?还用跟她说。

她算是他的保镖,又不是他的保姆。

“殿下…”苏惊羽耐着性子同他道,“比起照顾你起居的宫人,我忙碌的多了。”

言外之意,找你的下人别找我。

“我宫中一个宫女都没有。”贺兰尧的声线不紧不慢,“我身边,只有两名宦官,他们虽然照顾我的起居,但…”

“不会做饭?”苏惊羽听着有些惊讶,“那殿下你平时都吃的什么?”

“你想看看么?”贺兰尧抬眸,看着她,目光澄澈。

苏惊羽试探性地道:“很差劲么?殿下没有同太后说过?”

“这种小事,不想去烦皇祖母,总归我还是好好的,不想让她再担心。”贺兰尧说着,又垂下了如羽扇般的睫毛,“方才你问我有什么吩咐,我就与你直说了,你可以探听一下我平日的生活,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直接转过了身,留给苏惊羽一个单薄的背影。

苏惊羽望着他的身板,其实已经信了八分。

这家伙如果平时营养好,哪里会这么脆弱,看上去扇一巴掌就能倒。不像太子,那健硕挺拔的样子,一看就什么都不缺。

“殿下!”苏惊羽朝着他的背影道,“晚些,我会让人送些东西给殿下!”

贺兰尧没有回头,只是脚下步子顿了一顿,而后又迈开了。

苏惊羽轻呼出一口气。

这家伙当真过的那么糟糕?

苏惊羽漫不经心地走在花栏小道上,前方正有几名宫人走过,苏惊羽上去随便揪住了一名宫女,塞了一锭银子给她。

“听着,我吩咐你的事不许说出去,否则,玄轶司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宫女闻言立即会意,“奴婢明白,您请说。”

“桂花酥和酸枣糕会做么?不会也没关系,做其他糕点也行,悄悄送去永宁宫十殿下那里,别让人发现了。”

交代完了之后,苏惊羽走向了谪仙殿。

今天这一天,可真不轻松。

一路正儿八经地进了谪仙殿,到了国师正殿,苏惊羽这才拉过了一把椅子坐下。

“看你的模样似乎很累。”清朗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的火蟾蜍呢?”

“看你惦记的,就怕少根腿似的。”苏惊羽从袖子里将锦盒掏了出来,搁在了桌子上。

月光忙捞过了盒子,转身走了。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洗脸。

冰凉的液体激在脸庞上,只觉得神清气爽,而她抬头的那一瞬间,望着脸上的那块胎记,忍不住伸手抚了抚。

真丑。

“别摸了,再摸也掉不下来。”月光处理完火蟾蜍,回来看见苏惊羽在照镜子,忍不住道,“放心好了,为了不妨碍我的视线,我会帮你除了这块东西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喜欢脸上长个这么碍眼的东西。”苏惊羽冷哼一声,将脸擦干净了,又回到桌边坐下。

“你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再经过之前十七年的长久积累,想除掉确实很难,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办法的。”月光沉吟片刻,道,“你这脸是其次的,关键是你体内的余毒要清楚干净,这毒很厉害,一点儿也不能留。冰山青莲,除了皇宫里,我真的想不出其他地方有这味药材了。”

“找药材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自己来。”苏惊羽顿了顿,道,“目前一切都还在我的计划之中,只有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什么事?”

“太后找我保护十皇子。”苏惊羽道,“你知道这宫里许多事情,跟我说说,这家伙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月光蹙眉,“你答应了?”

“人家是太后,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而且,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苏惊羽见月光神色不好,忙道,“有什么问题吗?”

“小心那家伙变成烫手山芋。”月光道,“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么?十皇子之所以有今天的下场,和前国师逃不了干系,虽然他没有直接指出十皇子是不祥之人,但也没有否认,所以十皇子对国师一定没有任何好感,而你是国师身边的人,你觉得,他会不会趁机报复你,为难你呢?惊羽,你不得不防。”

苏惊羽闻言,敛眉,“他会是一个迁怒别人的人么?我总觉得他不会。”

第28章 阳奉阴违(一更)

“你觉得他不会?你与他认识多久,对他了解多少,你怎知他不会?”月光说着,轻挑眉头,“在这宫里,就没有几个真正心思单纯的人。”

“这我当然知道,但,我并不认为贺兰尧讨厌我,直觉。”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且,如今我与他各取所需,他日子过得不好,需要我照应,而我照应他,太后会给我好处,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不做。我凡事都要先考虑利益,当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随你的便吧,看你这样,贺兰尧想为难你估计也讨不着什么好处。”月光白了她一眼,“你之前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那个眼线…”

“应该是挺成功的。”苏惊羽摸了摸鼻子,“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结果了,好了,我该回府了,你找人帮我查查十皇子,拜托了。”

坐在回苏府的马车上,苏惊羽倚靠着马车壁,听着马车外的喧嚣,揉了揉眉心。

这以后的路,可不会轻松了,但是,她不会停止往前走的。

一年多之前住进这个身体,不仅带着一身毒还带着个丑女的名声,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月光,帮她清理着身体里的毒,已经一年多过去了,余毒未清,最要命的还属脸上的这块胎记,其实并不算胎记,是母体中久积的毒素汇聚在了婴儿的身上,随着婴儿出生,到现在已经十七年,十七年的毒,哪是一朝一夕就能解的,幸好认识了月光,让她有了更多的希望。

要彻底解毒需要几味十分名贵的药材,其中最珍稀的冰山青莲据说在皇宫里,但是具体位置找不到,作为国师的时候,她曾有一次无意跟皇帝提起了,但皇帝却像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作为臣子,他不能提出疑问,也不能表现出对青莲太过在意,只那么不经意提过一次,就再也没提起过。

但是她相信月光,月光说在皇宫里,那么就一定在皇宫里。

马车停了下来。

“大小姐,到了。”

“嗯。”苏惊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掀开车帘便下了车,还没走近大门,便有一名下人跑上前来,“大小姐回来了,老爷等您许久了呢,就在大堂。”

“知道了。”苏惊羽淡淡地回了一句,朝府里走去。

反正早晚都少不了被问一翻。

这平时几个月都不问候一次,现在忽然想起她来了…用脚趾头都猜得到原因。

苏惊羽一路走向了大堂,远远地便看见她的丞相父亲与大夫人相对而坐,一副等候她的模样。

说起这位大夫人,出于富甲之家,二十年前是帝都之内财富排上前三的大户,生有一个女儿,苏三小姐苏怀柔,外界传言端庄有理,是大家闺秀之楷模,也是苏府地位最高的一位小姐,月初随着她舅舅去塞外游玩,至今还未归。

二夫人,苏紫晴的母亲,也是名门之家的小姐,但比起大夫人,却是差了不少。而自己的生母,三夫人,位份更低,普通商人家的女儿,还是远嫁来的,最迟过门却最早怀上,生下自己没多久便去了。

苏惊羽走进了大堂,朝着二人道:“父亲,大娘。”

“惊羽回来了啊。”大夫人一见苏惊羽进来,端起了笑容,“一大早去宫里,现在才回来,想必是累了吧?别站着了,快坐下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惊羽心知她是假意,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道:“谢大娘。”

说完,她也拉过了椅子坐了下来。

“惊羽,你去报名国师近身的事情,怎么跟为父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苏相面上看不出息怒,语气也十分平静,“为父一早知道你去宫里,可是吓得不轻。”

“没有事先告诉父亲,是惊羽的不是。”苏惊羽垂眸,“惊羽看到告示的时候,已经开始报名了,名额有限,时间也紧迫,只能先凑过去报了名,报名之后,他们也没给休息的机会,直接便带去比试了,考官办事效率极快,当天就出了结果。等比试结束后,回府已经很劳累了,也忘记了与父亲说,今早第一天进宫见国师,怎么也不敢怠慢的,只能拖到现在来见父亲。”

苏惊羽的说辞可谓是合情合理,态度和善,苏相自然找不出理由责怪,便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为父自然不怪你,为父只是很吃惊你能进玄轶司,不过想想,以前对你的关心确实是少了些,知道你胆子大,却不知道你胆子那么大,都有当仵作的本事,话说回来,可是见到国师了?”

这位父亲大人竟会拿这么好的态度和自己说话,以前可都是爱搭不理,如今这样,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大女儿有出人意料的本事,可以为他做事了么?

有个在玄轶司当差的女儿,对于他这个苏相来说,百利无一害,如果自己的职位能更高,他只会更高兴,那感觉就像是捡到了一个破烂,一开始以为只是个破烂,忽然有一天专家鉴定出是个古董,那种惊喜的感觉。

他心里一定认为,只要现在开始重视自己,以后就能为他做更多的事了,这么一来,长得不好看也没什么关系了。

她不生气,因为,她现在身在苏府,要是能获得苏相的重视,以后待遇便会更好,当然,她会对他阳奉阴违,装作听话,但其实…不拿他当回事。

利用和反利用,关键是看谁更会忽悠。

“父亲,我也以为自己能见着国师的,但,我虽进了谪仙殿,却还是见不到国师的面,国师很神秘,我总是离他五尺之外的,他也很冷漠,不喜欢身边人太多话,父亲也知道,我好不容易博到这个差事,可不想惹国师讨厌。”苏惊羽眉间一派认真,“也许我呆久一些,国师足够信任我,我便能有机会见着他了,父亲能否告诉我,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可有什么喜好?”

“他的性格,他的喜好,恐怕放眼整个朝廷也没有人知道。”苏相笑了笑,“你是新人,他冷漠你也属于正常,也许像你说的,时间一长他可能就会对你好些了,你不要太过担心,总之你记住,少说话多做事就行。”

“惊羽明白了。”苏惊羽点了点头,“父亲可还有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