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一声喊,也惊呆了周围的众人。

“怎么会是严大人呢?”

“贵妃娘娘口中的贼,真的会是严大人?严大人会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我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不如我们去问问宁王妃和贵妃娘娘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众人决定要询问苏惊羽时,苏惊羽已经走上前来,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装模作样地怪叫一身,“严主司,怎么会是你?”

严昊影:“…”

此刻他自然没什么话好说,只能将头低着,不想去看周围众人异样的目光。

身为玄轶司的领头人之一,官拜正二品,却被当场逮住,冠上一个窃贼的头衔,这让他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毕竟他实际上犯的罪比盗窃罪更为严重。

“宁王妃,方才是您放的信号弹?”人群之中,有人问道。

“不错,今夜我原本在寝殿中要休息,忽然有黑影闯入,二话不说夺了我梳妆台上的镯子便走,那是宁王殿下所赠送,我自然是急忙追了出来,临走之前,顺带拿了信号弹。”苏惊羽淡淡道,“我当初还是玄衣卫的时候,这信号弹都没怎么派上用场,如今离开了玄轶司倒是派上用场了,劳烦诸位出动了。”

“宁王妃说的哪里话,捉拿贼人,本就是我们玄轶司密探分内之事,今夜若不是您放出了信号弹,我等也不会知道,严大人…竟是这样的人。”

此次出动的密探均是霍钧手下的人,对严昊影自然不会有好感,大多都是十分乐意见到严昊影倒霉的。

但也有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以严家的势力,严主司何至于做盗窃这么滑稽的事儿,他想要什么是严家买不起的?更荒唐的是他盗窃的竟然只是一只镯子?

“宁王妃,恕卑职冒昧一问,您那镯子有什么特别的吗?何至于让严主司去盗窃?”

“说到我这镯子,当然特别,说句不夸张的,乃是独一无二的珍宝。”苏惊羽说着,走近了严昊影,朝着他伸出手,“严大人,请把我的镯子还给我。”

严昊影冷冷地望着她,将手心里捏着的镯子抛给她。

苏惊羽一把接住,笑道:“若说是普通的镯子,丢了也就罢了,但此镯子乃寒铁打造,另有猫眼石镶嵌于上,你们谁若是能在赤南国找到个一模一样的,我就跟他姓。”

“寒铁?”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据说坚硬无比,十分稀有,百年不锈,如今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而猫眼石在咱们出云国也是没有的,王妃说此镯子是独一无二的珍宝,此话不假。”

“可就算是难得的珍宝,严主司作为一个男人,要这镯子做什么?”

“严主司当然不需要,可他的姬妾需要。”苏惊羽不咸不淡道,“前几日,严主司来问我手上戴着的镯子哪儿有卖,他想给他的爱妾买一个,我当时回答他,此物独一无二,他买不到,严主司当即提出想让我转让给他,随我开价,我拒绝了。宁王送我的宝贝,怎能随意卖给他人?”

此话一出,自然是得到了众人的一致附和。

“为了一个姬妾,便去盗窃宁王妃的东西,严大人可真糊涂。”

“真想不到,严大人竟是这么荒唐的人。”

“严大人的大好前程就这么被一个女人毁了。”

众人议论纷纷。

而众人身后,李芸茹望着眼前的一切,攥紧了拳头,力度之大让指甲都嵌进了手心里。

虽说苏惊羽并未揭发她,可她依旧不会因此感激苏惊羽。

原本她与严昊影勾搭成奸,被人发现就应该将那人灭口了才是,可严昊影没能耐灭口了苏惊羽,反被她威胁着要舍弃官位。他一旦被革职,便很难再进宫与自己见面了。

虽说最终保住了性命,可被人撞见了丑事,这心里总会有个疙瘩。

尤其是看见苏惊羽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直觉她心中在嘲讽自己。

苏惊羽,绝不能留。

“君清夜,这是答应给你的酬劳。”

回到永宁宫之后,苏惊羽便将一个红木质的盒子递给君清夜,“一箱黄金,绝无掺假。”

君清夜接过了盒子,并不打开检验,只撇了撇嘴道:“小羽,你今日做的事儿,似乎不太符合你的性格。”

“哦?”苏惊羽闻言,挑眉,“怎么说?”

“你可有听过一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君清夜悠悠道,“我相信你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姓严的和贵妃勾搭成奸,被你抓个正着,你原本可以将这二人一同铲除,为何要放他们的生路?留着他们的性命,你就不担心他们以后报复?姓严的也许没机会,毕竟他会遭受到革职,逐出宫去,但那李贵妃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她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你们如今都在宫中,她想报复你有的是机会。”

说到这儿,他沉吟片刻,继续道:“别跟我说什么你忌惮严家的势力,忌惮李家的势力,这话你骗骗其他人还可以,骗不了我。我认识的苏惊羽从来不是善男信女,更不会畏首畏尾,她绝不会给自己遗留后患。”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懂得分析的。”苏惊羽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君清夜,你的脑子里还会思考这些?”

“小羽,不要把我想的很蠢,成么?”君清夜怀抱着箱子,只觉得有些沉,便将箱子搁在了地上,直接坐了上去,而后双手环胸,作思考状,“你为何要给他们留后路呢,我实在想不明白。”

“还能为了什么,为了一个神棍。”空气中冷不丁响起一道清凉的男子声音,慢条斯理。

“为了一个神棍?”君清夜眉眼间划过一丝疑惑,转过头望着坐在桌边品茗的贺兰尧,嘿嘿笑道,“小十莫非知道这其中原因,不如跟我说说?”

贺兰尧闻言,并不回答他,只用清凉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我用鞭子将你甩出去?”

他自然是听出了贺兰尧的话外音:拿完了钱,该滚了。

“小十,你…”

君清夜本想控诉两句,可迎视着贺兰尧那冷若寒池的眸光,顿时又忘了该说什么。

苏惊羽见此,朝着君清夜道:“合作结束,恕不远送。”

“你们都不想和我说话,我很难过。”君清夜撇了撇嘴,随后起身,抱着那箱子黄金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嘀咕一声,“有本事下次别找我帮忙,哼。”

也不知道每次是谁先找的谁。

“连君清夜都能察觉到你的异常,你当真以为我察觉不到么。”君清夜离开之后,贺兰尧才开口,不冷不热道,“李贵妃曾被国师赠送祥瑞玉兔,被定为会给帝王带来福泽的人,此事当初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李贵妃因此风光了许久,若是今日被你逮到她与严昊影通奸,那么相当于打了国师的脸,以后,祥瑞不祥瑞的说法,还有谁会信?你今夜放过李贵妃,最主要的原因还不就是因为她是祥瑞玉兔的主人。”

贺兰尧的话,让苏惊羽一时无言。

他果然很敏锐,一下子便猜出了这其中原因。

迄今为止,无论是她这个假国师,还是月光这个真国师,都秉持着谨言慎行的宗旨,至今不曾被人抓到过把柄。

最险的一次,无非就是月满透露给贺兰陌的那些,最终还是成功的把贺兰陌忽悠过去。

今夜抓到严李二人通奸,之所以不揭穿,便是为了不让人对国师的话产生质疑。祥瑞玉兔的主人做出如此污秽的行为,这让国师如何解释的通?她自然只能暂且放过李贵妃。

不过…祥瑞玉兔的主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初之所以放那只兔子在李贵妃身边,是为了让李相能够暂时靠在国师这一边,帮忙抵挡一些朝中对国师不利的言语,国师让他的妹妹在后宫中那么风光得意,他自然不会傻到与国师敌对。而我后来被传为国师身边的红人,父亲开始重视我,苏家便也暂时靠向国师,这是左右丞相难得默契,难得能够意见一致的一件事。”苏惊羽说到这儿,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我赠送李芸茹祥瑞玉兔的同时,也给她挖了个小坑,且看她自己会不会蠢的跳进来。”

以李贵妃的性格,今夜之事,想必会记恨上自己,不记恨那都是奇迹。

即使自己没有揭穿她勾搭臣子的事,她依旧会心里不踏实,不除掉自己,恐怕睡不安稳觉。

“李芸茹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想不被她迫害,就要先下手为强。”贺兰尧悠悠道,“身为祥瑞的主人,死法都要比旁人更高尚一点,方能体现出祥瑞玉兔的价值,不是么?所以,我想问,你究竟给她安排了一个多么高尚的死法,能够不打国师的脸?”

苏惊羽闻言,叹息一声,“阿尧,幸亏你我不是敌人,否则,遇上你这样的智商,我每天要死多少脑细胞,能不能活过二十岁都是个问题。”

他总是在她面前秀智商,仿佛她心里想什么都能被他看穿。

“我给你支个招。”贺兰尧低笑一声,“贺兰陌不是很看得起小青么,小青如今总算是得了他的信任,作为他的谋士,他必定会介绍给他的母后认识,但凡医术高超的人,都懂下毒,贺兰陌生性多疑谨慎,不好下手,皇后可就不一定了。那种肤浅的后宫妇人,欺负的就是她不懂武功,下毒或者下蛊,都好。”

“好主意。”苏惊羽点头,“这女人平时没少为难若水,正好给若水出个气,让小青设法给她投毒或者下蛊,治治她。”

“光是皇后倒霉还不行。”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丽妃最近不是颇得圣宠么?让她悄悄给皇帝下个药,能犯头疼的药物,我这儿就有,一旦皇帝犯头疼了,必定以为自己又犯了恶疾,届时帝后双双倒霉,李贵妃这个祥瑞就该发挥作用了。”

苏惊羽闻言,轻一挑眉,“阿尧想如何发挥她的作用?”

她并不问贺兰尧为何说到给皇帝下药时,一点儿都没有犹豫。

对待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他哪里需要投入感情。

很多时候她在想,如果贺兰尧想要弑君,其实——他有能力做到的吧?可他母妃曾留有训诫:一不可随意伤人性命,二不可残害骨肉同胞。他做不到全部,却努力想要做到一半。

再则,一个帝王陨落,选举新皇便成了头等大事,在满朝文武眼中,太子是最好的人选,其次是四皇子,怎么也轮不到他十皇子。

贺兰陌一旦登上大宝,对她和贺兰尧没有任何好处。

故而,她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头号大敌推下太子宝座,不仅要让皇帝不认可他,也要让文武百官不认可他。贺兰陌一旦下位,下一个上位的太子极有可能是——齐王贺兰平,他们那护花狂魔四哥。这厮继承了当今陛下风流的天性,并且也文武双全,但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野心?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也不曾与贺兰陌争过什么。

“我想听听小羽毛的主意。”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将她的思绪扯回。

“我的主意?”苏惊羽星眸轻眨,“送她去当尼姑,当什么贵妃,帝后双双倒霉之际,她这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应该去这世间最干净无垢宁静祥和的地方祈福去,尼姑庵那种地方是可以洗脑的,且看看她在那儿能不能老实。”

“嗯,尼姑庵那种地方,确实没有蹦跶的机会了,我的小羽毛还是没打算弄死她,罢了,你高兴就好。”贺兰尧说着,站起身,揽住苏惊羽的腰,一个俯身将她横抱而起,“睡吧,我有些困倦了。”

“嗯,今夜为了捉个奸,弄的这么迟,我也困了。”苏惊羽将头靠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明日我要睡得晚一些。”

一夜很快便过去。

玄轶司的严主司夜盗宁王妃的寒铁镯子取悦姬妾一事,不过半日的功夫便传遍宫中,严主司本人并不辩解,只因在昨夜,人赃俱获。

早朝之际,帝王闻言大怒,革去其玄轶司主司一职,念起父曾立下累累军功,故判罚俸三年,逐出皇宫,永不录用。

玄轶司主司一职,暂缺一人。

“真想不到,与我对立了这么久的严家老二一夜之间就垮了。”装潢华丽的寝殿内,三道身影围桌而坐,其中身着蔚蓝色锦衣的男子开口,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盗窃宁王妃的镯子…我曾经设想过他很多种跌落的方式,却没想到他是跌在盗窃上,这听起来,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老霍,这世间不可思议的事多了去了。”贺兰平慢悠悠地说着,而后墨眸轻抬,瞥了一眼霍钧身旁的人,“比如,咱们的这位老兄,赤南国的驸马都不做,非要留在出云国宫中做个小密探。”

“从前是小密探,如今可不是了。”正对面,苏折菊依旧面无表情,维持一贯的面瘫脸,“殿下,扶我做主司,需要多久?”

“不需要多久,在玄轶司混,要么,有势力,要么,有实力。”贺兰平唇角扬起一丝浅笑,手指轻轻摩痧着面前的茶杯,“严昊影被革职,如今暂时联系不到他手下的人了,趁着这期间,我们将他手底下的高阶人员迅速掌控,我连同霍钧,以及两名副主司,三名玄衣卫,联名上书,向父皇推荐你,即使父皇暂时不选你上任,也会牢牢记住你这个名字,且看他还能不能找到其他合适的人选。”

“如此,多谢殿下。”苏折菊开口,声线平淡,语气却十分笃定,“若是我与老霍一同统领玄轶司,相信在不久之后,整个玄轶司便都会向殿下这边靠拢,而不是如同太子那样,这么些年也就只能掌控半个玄轶司。”

“贺兰陌为人太过傲慢自负,素来不屑和手底下的低层人员多走动,半个玄轶司的人,他能认得几个?他大抵是想不到姓严的忽然就给垮了,这会儿想必在东宫里砸锅摔盆。”贺兰平说到这儿,轻笑一声,眉眼之间笑意浮动,“惊羽这一次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不曾料到姓严的倒得这么快。”

“还有个好消息。”霍钧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昨夜陛下提审那个叫月满的女子,那女子说黄蟒入宫一事乃是太子指使,陛下气的连奏折都摔了,将太子禁足东宫,而后事情还没完,那月满被押回天牢的途中,竟然溜走了,禁卫军追得火急火燎,愣是没抓到。依我所见,太子近来麻烦甚多啊,且每一件事,都与惊羽脱不了干系。”

“和苏惊羽结仇,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儿。”贺兰平轻描淡写道,“他有今天,还不都是自己作的,狂妄自负的下场便是如此。”

本章秀智商的人略多…

第177章 计中计

“依我之见,这两个错误虽然惹怒了父皇,但不足以让他废太子。”贺兰平沉吟片刻,后道,“这两件事只能说明贺兰陌德行有失,父皇想必会重罚他一次,而后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毕竟他做太子好些年了,父皇对他很是器重,怎么会舍得废了他。除非…”

“除非他能再犯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苏折菊接过了话。

“不错。”贺兰平挑眉,“只有让父皇对他彻底失望,才会将他废黜。”

“不可弥补的错误?”霍钧想了想,道,“秽乱宫闱,弑君篡位,残害手足,这些错误一旦犯了便是不可弥补,但,我们该如何让他犯这样的错误?”

“你所说的,前两项似是不大可能,最后一项倒是有希望。”贺兰平垂下了眸子,悠悠道,“不急,来日方长,在他禁足的这段日子,咱们从长计议。”

“岂有此理!”一声茶杯碎裂之声响起,贺兰陌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望着身前站立的暗卫,神色阴沉,“你说严昊影被革职?因为他盗窃宁王妃的镯子?”

“是。”身前的暗卫垂首道,“今早陛下在早朝才下的旨,将严大人革职,念其父曾立下累累军功,故判罚俸三年,逐出皇宫,永不录用…”

“真是笑话!”贺兰陌冷笑一声,“他好歹出生将门,想要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怎会蠢到去盗窃?且盗的还只是个镯子?这必定是一起栽赃陷害。”

“殿下,严大人昨夜在御花园中被逮到时,可谓是人赃俱获,他自个儿都没有喊冤。且据说宁王妃那镯子乃是寒铁打造,另有镶嵌猫眼石,十分珍贵,乃是独一无二的珍品,严大人的爱妾看上了…”

“然后他就为了讨女人开心,去偷那镯子?”贺兰陌嗤笑一声,“这种理由也就只能骗骗别人,本宫与严昊影相识这么久,怎会不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眼中,权势最重,女人算什么,即便真有个喜欢的女人,他也绝不屑去做盗窃的事。更何况还是去永宁宫盗窃,他深知苏惊羽不是好对付的,还会傻傻的送上门去给她抓?”

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相信严昊影的清白的。

即使人赃俱获,他也不相信严昊影会盗窃。

除非——

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苏惊羽手上?且应该还是个不小的把柄。否则为何在被抓之时丝毫不为自己辩解?他应该明白在宫中行窃是会丢掉乌纱帽的。

“他不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定是受到苏惊羽威胁了。”贺兰陌咬了咬牙,随即坐回了椅子上。

既然已经被撤职了,说什么都晚了。

苏惊羽,又斩掉了他一条臂膀。

从花姬到香姬,从公子辛到公子谦,他已经丢掉了太多的心腹,如今连严昊影都丢了。

严昊影被革职,等同于断了他与半个玄轶司的联络,没有严昊影在,玄轶司中除了高阶的人员,其余的他根本就不认得几个,玄轶司里有多少精英,只有两个主司最为清楚,失去了严昊影,他要如何掌握半个玄轶司?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可笑他都不知道玄轶司里还有何人可用。

那些原本归严昊影指挥的人,如今看到严昊影失势,必定很迷茫,而这个时候,霍钧若是想揽权…自己根本无法去阻止。

“殿下,稍安勿躁。”

正在他烦躁之时,耳畔忽然传进一道优雅淡漠的男子声音,余光瞥见一抹青影迈步而来,贺兰陌抬眸望去,来人可不正是公子钰?

闻名帝都的三公子,他算是招揽齐了,只可惜,这三人终究没能凑到一起,如今已经失了两个,仅剩公子钰了。

“公子钰,外面的事儿,你都听说了吧?”贺兰陌抬手揉着眉心,“本宫最近,麻烦甚多。”

先是被人设计,与公子谦传出断袖流言,再后来又是被月满供出黄蟒一事是他指使…一连犯下两个错误,父皇对他必定很恼怒。

说到月满招供的事…又是一大疑点。

月满胆小怕事把他招认出来也就罢了,稀奇的是…她被押回天牢的路上,竟然给她溜了?

那傻丫头三脚猫的功夫,头脑简单,她是怎么溜的?听闻出动了许多禁卫军都没能将她逮回来,禁卫军最后搜到了月圆暂住的太行宫,月圆表示并不知情,她是国师师妹,又有前国师令牌在身,禁卫军们也不敢造次,只能作罢。

听闻月满逃跑是她一个人逃的,并未有人帮她,凭她那点能耐,究竟是如何逃脱的?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关于严大人被革职一事,我也听说了。”公子钰迈步到了贺兰陌身前,眉头轻拧,“玄轶司主司一职,暂缺一人,太子殿下,觉得谁会去争取这个职位?”

“无非就是两名副主司,当然,四名玄衣卫也是有机会的。”贺兰陌沉吟片刻,后道,“但本宫如今最担心的是,严昊影失势,霍钧会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严昊影手下的人,试图掌握整个玄轶司,而本宫如今被禁足,根本无法阻止他。新上任的主司,威严必定不比他高。兴许还会被他压制以及掌控。”

说到这儿,贺兰陌神色又是一沉,“且这厮从不依附于任何势力,想招揽他是不可能的事,一直以来他都与严昊影敌对,这就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根本不会靠向本宫。他从未考虑过要为本宫效力,还真是清高。”

“霍钧从不依附任何势力?”公子钰倏然低笑一声,“殿下真的如此认为么?殿下觉得,霍钧的目标只限于掌握着整个玄轶司,他就知足了么?”

“难道不是?”贺兰陌听闻公子钰的话,鹰眸微微眯起,“莫非公子钰还知道什么别的?”

“太子殿下,希望我接下来说的话,不会让您动怒。”公子钰不咸不淡道,“恕我直言,太子殿下,您还是不够敏锐,亦或者说,您一直以来,都不曾注意到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我与公子谦是好友,他曾告知,您一直以来都很抵触国师,想方设法与他作对,您甚至把大量的时间都花在对付一个女人上面,宁王妃虽聪慧,但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她能妨碍您的大业么?”

“她是一介女流没错,但她不止一次触怒本宫,若是不去对付她,只怕被她阴死了都不知道。”贺兰陌冷笑一声,“本宫折损了这么多心腹,她苏惊羽可谓是功劳不小。”

提气苏惊羽,贺兰陌眸底掠过一丝怒意,却又有些复杂。

此女让人恨极,总是喜欢一点一点斩断别人的路,毫不手软,打击的他如今心腹都不剩下几个。她虽是女子,却是个不可让人小看的女子,他从未想过,一个小女子,都能给他翻起这么大的浪花。

从前恨不得杀之后快,如今,虽然恨极,想杀她的感觉却并不浓烈。

她如果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这些糟心事,是否都不会发生?

可她与他偏偏是敌对的,所结下的梁子已经不是一般的大了。

“宁王妃固然可恶,但如今殿下最大的敌人却不是她。”公子钰淡淡道,“她再可恶,也不会来夺殿下太子的宝座,而他的夫君宁王,与这个宝座更是无缘。”

“你所说的隐在暗处的敌人,是谁?”贺兰陌试图平复着心情,沉声开口,“有话便直说吧,不用担心本宫动怒。”

“殿下,霍钧表面看似独门独派,不涉及任何势力,但他平日里与谁交好,您明白么?”公子钰轻描淡写道,“您是否都没有派人盯过他?”

“你的意思是,他平日里一直都在装清高?”贺兰陌面上似有惊讶,不过很快的,便恢复常色,陷入了思索,“本宫从未见过霍钧与谁走得特别近,但他似乎在朝中也没有树敌,平日里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看似跟谁都谈得来,但其实跟谁交情都不深。”

“是么?”公子钰唇角轻扬,“我若说,我曾经好几回碰见霍钧与齐王同去青楼,太子殿下您可信?”

“他和老四?”贺兰陌拧起眉头,“老四生性风流,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四处拈花惹草,平日里就是一个四处晃荡的闲人,从小到大,本宫都不曾见他与其他兄弟争抢过什么。”

“在宫中,不争,往往就是最高境界的争。”公子钰唇角的笑意敛起,一本正经,“丽妃与齐王就是最好的例子,丽妃素来不争,如今却很得陛下眷顾,而齐王,虽然游手好闲,但陛下却很纵容他,因为他自小不争,看似与每个兄弟都相处融洽,陛下最器重的虽是太子殿下你,但最疼爱的,却是齐王,不仅是因为齐王过世的母妃得宠,也是因为齐王素来脾性好。”

贺兰陌闻言,陷入思索。

公子钰的话,真可谓字字珠玑。

看似不争,却有可能是最高境界的争。

老四与霍钧同去青楼?在外人看来,男子去那样的地方,多半是去寻欢作乐,但借着寻欢作乐来掩人耳目,当真是个既聪明的办法。

也许,他们每次去那样的地方,都是去议事的呢?

在青楼那样的地方议事,看似滑稽,却无疑是安全的。

若是霍钧一直以来都是老四那边的人…

细思极恐。

老四与李相家的女儿订下婚约,成婚之后,他若有意夺嫡,李相怎会不帮着?

而老四与小十似乎交情也不错,倘若苏惊羽真想拉自己下位,便会站在老四那一头,苏相如今只有她一个有出息的女儿,保不准也倒戈到老四那一边,毕竟自己曾退过他小女儿的亲事,听闻苏怀柔被逐出家门后便失踪了,苏相多半心中也很怨恨自己。

左右丞相,外加一个霍钧…

贺兰陌忽然觉得脑子里似有一团乱麻,想打理都没法子打理清楚。

公子钰的话,无疑是当头一击,让他瞬间看清了眼下的形势。

老四绝不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如今细细一想,他极有可能一直在暗藏锋芒。

“太子殿下,一时间有些吃不消了?”公子钰的声音传入耳膜,“恕我直言,太子殿下素来谨慎沉稳,但你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你一直以来都放太多心思在宁王妃与国师身上,而忽略了真正的敌人。”

“住口!”贺兰陌原本就心烦意乱,公子钰的批评,让他愈发暴躁,不禁低声斥道,“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本宫?!”

“太子殿下,你终究还是动怒了。”面对贺兰陌的斥责,公子钰却不温不火地起了身,“想必是殿下不爱听我说话,是简钰自作聪明,放肆无礼了,殿下若不愿看见我,我今后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中,告辞。”

话音落下,他十分果断地转身离开。

贺兰陌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一紧。

忠言逆耳。

公子钰说话虽不好听,甚至到最后带着批评,但不得不说,此人极为聪明,分析起形式来简直一针见血,观察力敏锐,才智甚至超过其他二位公子。

但同时他也极为高傲,自己才变个脸色,对他发个怒,他便想走人了。

“公子钰,请留步!”贺兰陌细细思索一番,只觉得不能流失这样的人才,他如今手下心腹没剩几个,像公子钰这样的谋士,必须留住。

而公子钰听闻他的喊叫,顿住了脚步,转过身之时,贺兰陌已经走上来了。

“公子钰,方才是本宫太过激动了,你本是好意,本宫不该将自己的火气发到你身上。”贺兰陌这会儿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希望你莫要放在心上,本宫是相信你,并且器重你的。你能否留在本宫身边效力?”

“殿下都这么说了,简钰若是还不留下,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公子钰不紧不慢道,“承蒙殿下看重,简钰义不容辞。”

贺兰陌闻言,面上终于有了笑意,“公子钰,本宫没有看错你。”

桌边,一白一墨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四哥,今日这么有空过来探望我?”贺兰尧望着正对面的人,漫不经心道,“我以为你会在寝宫中大摆酒席,庆祝姓严的那家伙被革职,你的好兄弟老霍便可以揽权了。”

“说到这事,我倒是要谢谢惊羽。”贺兰平迎视着贺兰尧,轻挑眉头,“姓严的与老霍并列主司,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严昊影任主司期间,玄轶司几乎被分裂成两半,如今倒好,又能慢慢地融合在一起了。”

“四哥当真只是为了帮老霍谢惊羽的?”贺兰尧眉眼间似有笑意,“不想替你自己也谢谢她?”

贺兰平听闻此话,面上似有不解,“十弟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该替自己谢谢她?”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姓严的被革职,贺兰陌又失了一大心腹,如今他被禁足,手已经伸不到玄轶司了,新上任的主司是谁,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拿下整个玄轶司,将严昊影昔日的手下都收服了,对你而言,想必不是难事。”

贺兰平唇角的笑意一敛,望着贺兰尧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愕然。

“你想要追求的是什么我早就知道,何必惊讶。”贺兰尧垂下眸子,径自倒了一杯茶,悠悠道,“世人都说太子睿智机敏,却不知真正沉藏不露的人是四哥你,依我看他就是一头可笑又自负的蠢驴,从始至终都不曾注意到真正的敌人,他再多疑谨慎又如何,终究逃不脱被你我玩弄在手心里的命运。”

贺兰平静默。

好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贺兰陌不如我聪明,但我,不如你聪明。”

“没错。”贺兰尧点头,“不过好在我乐于助你一把,贺兰陌一直不曾发现你这个隐藏的对手,于是乎,我提醒他了,现在,贺兰陌想必知道你这个头号敌人了,要不了多久,他准备害你了,四哥,我先在这儿跟你提个醒。”

“阿尧。”就在二人说话间,苏惊羽走上前来了,到了贺兰尧身后,伸手搭上了他的肩,“你让我将三妹送我的那两株盆景搬来,是想作甚?”

“拿来送给太子皇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哦不对,是拿来送给四哥。”

苏惊羽听着这话,一时间听不明白贺兰尧的意思,“阿尧,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贺兰尧道:“叫月落乌啼将盆景搬来,我再告诉你。”

苏惊羽闻言,便招呼月落乌啼搬盆景。

“这是——榆树和五针松?”贺兰平神色似有疑惑,“十弟,你究竟什么意思?为何你说要送太子,又改口说要送我呢?”

“这两株盆景上,涂抹了醉梦香。”贺兰尧悠悠道,“醉梦香来自塞北,是一种稀有昂贵的香料,本身具有安神作用,点在香炉中,能让人睡得更加安逸。”

说到这儿,他莞尔一笑,“但这味香料,不能与草木之香混合,否则就成了摧残神智的慢性毒药,若是栽在室外的树,那么对人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只因香气很快就会散尽了,可若是涂抹在屋内盆景上,香气则弥漫在屋子里不易散出去,人要是闻久了这味道,会渐渐神智失常,不出一年便会见阎王了,这醉梦香的香气很淡,会被树木的气味覆盖,寻常人很难察觉出来,仵作验尸,得出的结果只会是暴毙。”

“竟有这样恶毒的东西?”贺兰平一怔,“十弟想用这个去暗害贺兰陌?不对…你方才说要送我…”

贺兰平眸中划过些许思索。

他方才说,贺兰陌一直不曾发现自己这个隐藏的对手,于是乎,他提醒贺兰陌了。

他如何提醒贺兰陌?想必是在贺兰陌身边安插了卧底。

而这两盆有毒的盆景…

“十弟是想让你的卧底将这两株盆景献给太子,而后怂恿太子将它们作为礼物赠送于我?”贺兰平思索一番很快便猜出了贺兰尧的意图,眸光不禁一亮。

太子谋害齐王,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原来你们方才实在商量,拉那个混账玩意下台。”贺兰尧身后,苏惊羽笑了一声,“这个主意妙极了,贺兰陌已经连犯两个错,惹怒了陛下暂时将他禁足,可这两个错误,并不算是无法弥补,德行有失还可以改正,陛下不会下狠心废黜了他,故而,咱们要让他犯个大错,谋害亲弟,这个错误犯下,那就不仅仅是德行有失,可以给他扣一顶毒辣又灭绝人性的帽子,我看他还不下台。”

“你们二人…”贺兰平望着对面的二人,停顿好片刻,才道,“真是可怕,我竟没有想到,在我与他的夺嫡之战里,你们会在我这儿贡献如此多火力。”

“那看在我们火力够足的份上,四哥不妨也考虑一件事情。”苏惊羽笑道,“设法扶苏折菊当主司可好?那家伙上位,我保证他不跟你作对。”

贺兰陌:本宝宝不开心,所有人都在欺负我。

萌十:楼上傻逼。

羽毛:自古二楼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