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公主们多半是被父亲惯坏了,而他们这些父亲们,并不一定讨女帝喜欢,许多是朝臣的亲属,女帝陛下为了让臣子们更加尽心尽力,这才会收纳他们的亲属入后宫吧,好维持君臣关系。

而邵年的父亲,是女帝最喜欢的一人。

“我从前以为,陛下不喜欢九王爷呢。”苏惊羽想到一件事,轻叹一声,“九王爷天生异瞳,眼睛是绿色的,九王爷曾对我说,因为他天生异瞳,像个怪物,所以小时候才不讨陛下喜欢。”

“朕从来不曾讨厌他,从来不在意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女帝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他小时候,朕冷落他,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只有受到冷落的孩子,才不会被人下黑手,因为没有必要,他的父亲是一介平民,而何王夫家世显赫,朕初登帝位,根基不稳,不足以震慑朝堂,需要借助何王夫家中势力来压制一些臣子,有一些肱骨大臣,朕年轻时镇不住他们,只能寻求外援,朕只有宠信何王夫,才能得到他家族的支持与帮助。”

苏惊羽闻言,怔了一怔,“原来陛下是有苦衷的,那么陛下是否可以找个机会,将这些告诉九王爷?消除他心中的怨气。”

“告诉他,他也不会原谅朕的,他的父亲不在人世了,这归根结底还是朕的错,他不可能只听朕几句话就能释怀了。”女帝说到这儿,苦笑一下,“没准还会以为朕假惺惺,当初没有珍惜,现在追悔莫及,以他的性格,只会觉得朕可笑罢了。”

虽然女帝是有苦衷,但杨绝顶的死是无法弥补的,邵年与他父亲感情深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原谅女帝。

人要是活着,没准还能有和解的希望,可人不在了,说什么都是徒劳。

苏惊羽轻叹一声,试图换一个话题,“陛下现在是只考虑三公主与九王爷了么?其他人呢?那失踪的几位公主,陛下还管么?”

“若是她们没事那自然好,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没办法。这么久没有消息,朕怀疑她们可能凶多吉少,不去想了。”女帝说到这儿,目光一凛,“现在要做的,是秘密处理了何王夫,以及朕那个好妹妹。”

“陛下还真是劳累。”苏惊羽感叹道,“又要管理朝政,还得清除异己,坐在这个位子上,虽然高高在上,却也有道不明的疲惫。”

“你看似年纪轻轻,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还没到朕这个年纪,就开始沧桑了。”女帝望着苏惊羽,有些好笑,“素闻出云国女子是以温婉娴静柔弱者居多,跟我们鸾凤国的女子大不相同,可朕从你身上,看不到半点儿柔弱的姿态,你比较像鸾凤国女子的性格,有英气,有智慧,有胆量。”

“不,我还是与鸾凤国女子区别挺大的。”苏惊羽笑道,“陛下,你们鸾凤国的女子三夫四侍面首三千,而我可是专一之人,洁身自好。”

“专一?”女帝听着这个词汇,静默了片刻,笑道,“那朕还挺羡慕你的,你这辈子可以只跟着一个人过日子,朕想要这样的生活,都是天方夜谭。”

苏惊羽望着她,心底生出一丝同情。

这位女帝陛下,一点儿都不快乐呢。

俗话说高处不胜寒,站在高处,俯视山河固然好,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身边还能有几个知心人?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女帝今日要跟她说这么多了。

正因为她是外人,又恰恰好是女帝比较欣赏的一个外人,因此,女帝才会将心中的话说给她听吧。

话不投机半句也多,可一旦两个人能聊得下去,是可以暂时抛却身份的,她作为一个倾听者,打心里也觉得女帝不易。

“朕也不知道为何要跟你说这些,只是朕觉得,跟你交谈,还挺愉快的。”女帝的声线在耳畔响起,“苏惊羽,朕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

苏惊羽道:“陛下犯不着客气,请说。”

“老三与老九,都与你关系挺好,当然,朕知道你跟老九认识时间长,与他关系更好,朕希望你能设法让他们二人和睦,老九的怨恨,只针对朕就可以了,与老三无关。”

“陛下,您的这个请求…难度系数略大。”

“朕知道难,但并不是不可能,老九年纪尚轻,还能好好教育引导,不过,这个人不能是朕,因为在他看来,朕没有这个资格了。”女帝冲苏惊羽淡淡一笑,“不过,换成你,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陛下,我可能没有那么多的闲暇时间来引导九王爷。”苏惊羽轻咳一声,“我并不打算在鸾凤国久留,请陛下见谅。”

“那你想去哪儿呢?出云国你可是回不去了。”女帝悠悠道,“不如就留在鸾凤国,朕不会亏待你的,出云国比鸾凤国好么?那儿男尊女卑,女子地位低于男子,有什么好的?女子就应该活得高傲,在鸾凤国,男子们都要匍匐在你的脚下,在这儿,你也不是犯人,而是朕的座上宾,朕欣赏你的能力,才想将你留下来,你若是觉得当一个御医太委屈,朕给你更好的。”

看样子,女帝是真的很想将她留下来。若是她现在拒绝的太干脆,那就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了,身为一国之君,女帝能用商量般的口气跟她说话,已经很客气,若是一次次拒绝,女帝恼了,说不定会以强硬的手段惩戒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帝分享了自己的秘密给她听,若是她不跟女帝站成一派,女帝事后一定会觉得她知道太多,不应该放她离开,一个帝王的秘密,若是泄露出去了,成为了别人的笑料,那面子往哪儿搁?

可若是答应女帝,那结果就不一样了,非但不会受到威胁,还会得到好处,最关键的是,人身安全。

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答应下来再说,决不能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不满。毕竟对方不是一个小人物,而是一国之君啊…

思及此,苏惊羽抬起头,朝着女帝淡淡一笑,“陛下说的有理,出云国我是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也得躲躲藏藏,不能暴露在官府的视线中,委实憋屈。既然女帝陛下赏识我,那我就留下。”

“当真愿意?”女帝的目光中似有笑意,“不想念出云国了?”

“想念,不过,我讨厌被人追杀的日子,老皇帝冷血无情,去他的地盘上无疑是自找不痛快,等过个几年,他驾崩了,我再考虑是不是可以回国。”苏惊羽道,“我这个回答,女帝陛下满意吗?”

女帝听着苏惊羽的话,顿时失笑,“你可真风趣。”

话落,她面上呈现满意之色,“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若是朕也有一个你这么机灵的女儿就好了。”

“陛下有,三公主不就是么?”

“一个太少了,朕希望还能再多一两个,只可惜,不太可能了。”女帝轻呼出一口气,随即道,“好了,苏惊羽,哦不,霜满天,朕应该喊你这个假名才对,希望你在正确引导九王爷的同时,也要留神他有什么异常举动,随时告诉朕。”

“陛下放心好了。”

苏惊羽面上笑得端正,心中却在腹诽。

敢情她成了女帝的移动监控器。

女帝是关心邵年的,但同时,也不曾忘记提防邵年,怕他做出什么逾距的事儿,能够适时挽救?

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朕的话说完了,霜御医,你可以离开了。”女帝笑道,“回去吧,明日朕送你一份礼物。”

苏惊羽心中好奇,嘴上却不问,起了身道:“那臣就告退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从另一侧门走出了密室。

出了密室,便是宽敞的藏书阁。

苏惊羽抬眼,看见两丈之外站着一道人影,正是邵年。

他正缓缓地走过书架,指尖划过书架上的一本本册子,一直到了书架的尽头,似乎也没找到一本能引起他观看兴趣的。

苏惊羽看着他的举止,便知他是在打发时间。

他是在等自己和女帝密谈完?

苏惊羽走上了前,冲他打招呼,“九王爷,还没回府呢?”

“母皇只叫我和三姐回避,没叫我们离开,我们自然是不敢离开,说不定母皇回头还有什么事儿要找我们呢。”邵年道。

苏惊羽问:“那么三公主呢?”

“她被贬为庶民,这次是秘密进宫,不能让人看见,因此只能躲藏起来,躲到另一间密室里去了。”邵年低声道,“母皇跟你说什么了?”

苏惊羽挑眉,“你猜?”

“我哪猜得到,我又不是神棍。”邵年道,“你们聊的时间也不短了,到底说的什么?”

“说关于何王夫和长公主的事儿。”苏惊羽一本正经道,“陛下怀疑他们有谋逆之心,为了掩盖这一则皇室丑闻,为了不引起朝廷动荡,我们要想办法将他们秘密处决,对外隐瞒真相,毕竟这种事儿说出去会成笑柄。”

“我当然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但是这些好像与你无关,母皇为何会跟你一个御医商量这样的事儿,她信得过你么?”邵年面上写着疑惑,“我以为,她会质问你的身份、来历,她会对你的背景进行调查,你伪造户籍的事儿,多半瞒不住。”

“那肯定是瞒不住,我那假户籍骗一骗老百姓还行,骗女帝,岂不是找抽?”苏惊羽轻叹一声,“我把事实都告诉她了,包括我的真名,我的身份。”

“你都说了?”邵年拧了拧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什么叫不该说的?”苏惊羽面上一抹揶揄的笑,“比如你回宫之前是山大王这事儿?”

“你…”邵年眼角一跳,“你跟她说了?”

“当然,她的眼睛锐利着呢,跟她说谎,要是骗不过倒霉的就是我了,你要清楚姐姐我的处境,我面对的是一个君主,而不是寻常人。”苏惊羽拍了拍邵年的肩,“没事儿,别往心里去,陛下没有笑话你,也没有数落你,她的原话是:这样也好,至少能保护自己,比起独自在民间讨生活被人欺负,还是当强盗欺负别人好些。”

“放心,我说话有分寸,很多事,我都隐瞒下来了。”苏惊羽的语气云淡风轻,“跟精明的人说话,七分真三分假,陛下知道我们交情匪浅,问我原因,我如实告诉她,我是出云国的钦犯,为了逃避追捕来到鸾凤国,碰上了你,自然就投靠你了。怎样,这个说法尚可吧?陛下没有怀疑你,她其实挺心疼你的。”

邵年闻言,只是“嘁”了一声,“她但凡有一点在意我,我与父亲又怎么会被何王夫追杀一路?”

“这个…没准她有苦衷呢?”苏惊羽试探般地道,“倘若陛下其实很关心你们,只是有苦衷才不能表现出来,你还恨她吗?”

邵年闻言,眉头轻拧,“她能有什么苦衷?她是一国之君,还需要顾忌什么?”

“天真,你以为一国之君是那么好当的?”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为君之道吗?若是没有众臣的支持与服从,如何当好一个天子?算算时间,你出生那年陛下才登基没几年,根基不稳,没有任性的资本,她当时也还年轻,有些肱骨大臣不一定服从她,他们的势力令人忌惮,就算是陛下也不敢妄动,何王夫的家世显赫,出身高贵,而你爹呢?平民一个…”

苏惊羽话还未说完,邵年便冷声打断,“平民一个所以就该死喽?因为出身不高贵,就活该受冷落,活该被姓何的追杀?”

“你听我说完,别打断!”苏惊羽低斥一声,“何王夫的背景强悍,当时的陛下都要给他几分颜面,而你父亲,背景清白,无权无势,在宫廷这样的地方,被迫害实属正常,历朝历代,都没有平民能压在贵族头上的说法,你父亲这件事,还真不能全怪女帝,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他只能怪命运。”

“你今日可真奇怪,怎么帮女帝说话?”邵年望着苏惊羽的目光中浮现疑惑之色,“是不是女帝做了什么好事,让你觉得她是个好人呢?”

“我只是就事论事,有感而发。”苏惊羽道。

“即便如你所言,她政务繁忙,她没有时间顾及父亲,或者说她不能为了父亲而得罪了何家,那她既然护不了父亲,为何还要让父亲在宫廷里生存呢?她若是真的喜欢父亲,护不住就该放手,将我们父子二人送出宫,以她的能力,连这个都办不到么?”邵年轻嗤一声,“她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毋庸置疑。”

明知道说不通,她还试着想要说说。

真是白费口舌。

“没什么事儿了,各回各府吧。”苏惊羽说着,伸了个懒腰,“再会了九王爷,你尧哥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先告辞了。”

苏惊羽离开了藏书阁之后,便一路走出宫。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路过一个假山时,余光倏然间瞥见白影一闪,那道身影颇为熟悉。

苏惊羽当即转过头,正对上贺兰尧的脸庞。

“阿尧,你怎么也进宫来了?”苏惊羽望着贺兰尧,目光中浮现柔和的笑意。

贺兰尧道:“我是跟着尹殇骨和邵年一同来的,我与尹殇骨伪装成邵年的护卫随他入宫,来了之后我们便兵分两路,他们去说服女帝来何子衿的住处,而我则是先去了何子衿的住处,在他的卧房附近徘徊,如此一来,你若是出什么意外,我也来得及去帮你。”

“我哪会出什么意外,何子衿不是我的对手。”苏惊羽笑着挽上贺兰尧的胳膊,“我一直都没看见你的身影,还以为你在家等我呢。”

“我不放心你,自然得过来。且我也不能让女帝看见我,若是她知道我也在附近,听到了你与何子衿的对话,她心中必定不满,你与何子衿的对话涉及皇室丑闻,女帝自然是希望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因此,她不知道我的存在最好。”贺兰尧轻挑眉梢,“我看着她带你进了假山的密道,又不能跟着进去,便在这儿等你。我知道她绝不会为难你,有邵年和尹殇骨在,她若是为难你,这两人应该会说情。”

“聪明的阿尧。”苏惊羽笑了笑,“猜对了,她可没为难我,还夸奖了我一番,只不过…这夸奖可不是白受的。”

“嗯?”贺兰尧眯了眯眼儿,“她和你说了什么?”

“说来话长,咱们回去说。”

二人离了宫,回到府邸,夜已深沉。

月色皎洁,良辰美景,适合泡澡。

露天温泉内,水雾缭绕,温泉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纯白的水汽袅袅上升飞散开来。池边怪石磷峋,树木参差,遮住了大半个温泉湖,四周一片静谧。

苏惊羽抬眼望向岸上,距离温泉池方圆一丈之外的地方,设有一圈怪石堆砌而成的墙,是用来阻挡外人视线的,还记得上次,那石墙有缝,导致了八公主在外偷窥,阿尧一怒之下剜其双眼,将其毁尸灭迹。

温泉湖外围的石墙是由一块块的怪石凑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参差不齐的残缺美感,本该是紧密而无遗漏的。哪知竟会被人偷窥?

或许是修墙工人的疏忽,墙面上有几块石头粘的不够紧,以致于开了一个约莫手指那么大的缝隙,正好能被人偷看见。

而就在八公主死后的第二天,阿尧便去集市上聘请了工人去补石墙,这以后,应该不会再有缝了吧?

“小羽毛,别找了,不会有缝隙的。”贺兰尧倚靠着池壁,悠悠道,“现在咱们这府邸不是那么好潜进来的,有极乐楼的杀手帮忙看门,宵小之徒进不来,这墙我也找人加固了,你若是还不放心,下回我让人装个帘子?”

“听你这么说,我放心了。”苏惊羽挑了挑眉。

虽然此刻是黑夜,但周围却不漆黑。

阿尧不知何时在浴池周围加设了四尊石雕,每一尊石雕上都放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四周光亮全靠着这四颗明珠照耀,明珠散发出的光晕柔和,明亮却不刺眼。

苏惊羽伸手,指尖在他肩上轻点,悠悠道:“阿尧,我跟你说个事儿啊,今夜我和女帝在密室里,她…”

“现在是享受的时间,先不说她。”贺兰尧闭着眼睛,姿态慵懒,“晚些再说。”

苏惊羽望着他惬意的模样,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唇角轻扬,捧上他的脸就要将他按进水里。

说时迟那时快,贺兰尧闭着眼睛擒住了苏惊羽的双手,轻轻甩开,一只手按住她的头,将她按进水里。

“小羽毛,别总想着来捉弄我,你以为我闭着眼睛就不知道你的动作了?你若是想亲亲我抱抱我,随你,可你要捉弄我,我不依。”

苏惊羽闭上了眼,双手环上他的脖颈。

洗浴过后,二人回了屋,躺在榻上,苏惊羽才开始讲述与女帝在密室里的交谈。

“这个女帝倒也狡猾。”贺兰尧揽着苏惊羽的肩头,冷哼一声,“不过她跟你说话还算客气,身为一国之君,如此心平气和,也说明了她的诚意,她希望你是自愿留下,而不是受她的胁迫而留下。”

“她让我调解尹殇骨与邵年的关系,这可是个难题。这两人是对手,能不互相残害就已经不错了,还指望他们能和睦…”苏惊羽悠悠叹息。

“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确实有些难。”贺兰尧道,“等把乌啼他们先救出来再说,尹殇骨如今被贬为庶民,这个消息应该会传到月恒的耳朵里,月恒想必不会知道这事儿只是作假,他要的结果差不多达到了,就看这厮何时出现。”

“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苏惊羽低咒一声,“都怪他!若不是他,我们也就不会被拖延了脚步,若不是他,我们已经离开了鸾凤国,我也不至于被女帝请去谈话。”

女帝对她虽客气,实则也是一场温柔的威胁。

并没有威胁的言语和行为,却能让人感受到威胁。

她若是口头答应下来,没多久就跑路,多半也会遭到追捕。

她与阿尧已经被出云国皇帝追捕,若是又被鸾凤国女帝追捕,那还真是逃不开被追捕的套路了。

“小羽毛,别想太多了。”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我们暂时不必离开,多留一段时间也无妨,这女帝不是还给你承诺了好处么?你就不想看看这好处是什么?”

苏惊羽思虑了片刻,道:“猜不到。”

“我猜,兴许是给你升官。”贺兰尧低笑一声,“她不是说了么,给你当一个御医太委屈了,既然她要留你,想必不会吝啬,会给你一个大点儿官当。”

“升官?”黑暗中,苏惊羽挑了挑眉,“有这个可能哦。想当初我在玄轶司当密探的时候,天天盼着升官发财,可是最终也没能升到一等主司,因为你的出现,我放弃了当官,而现在到了鸾凤国,我没盼着升官,反而要升了?这真是…不可思议。”

“那岂不是如你的愿了。”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让我看看,你在鸾凤国能当多大的官,这个国度尊重女子,你在这儿混官场,必定比在出云国简单些,出云国的男子大多将女子看低,认为女流之辈就该相夫教子,而这里却是全然相反的。”

“也不知朝中如今有什么职位空缺呢。”苏惊羽嘀咕着,“且,即便女帝欣赏我,其他人也未必服我。除非她能给我一个既能体现我能力,又高阶的一个职位。”

这一头二人在交谈着,另一边,皇宫密室中——

“母皇想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礼物?”

“此女看似好说话,实则狡猾,她明面上答应朕留下来,心里却不一定乐意,朕要给她一个大好处,但,不能是权力。你以为,给什么好?”

第335章 宫中闹鬼事件

“母皇都想不明白的事儿,我又怎能想明白。”尹殇骨站在女帝身后,为她轻捶着肩部。

“她若不是老九那边的人,朕也想考虑重用她,怕只怕她最终还是会站在老九那儿,哪一天就帮着老九来对付朕,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我倒是觉得不会。”尹殇骨抿唇轻笑,“母皇,还记得我被长公主雇佣的杀手刺杀那回么?是苏惊羽出手相助,而且之后没多久我们又碰上了九弟,如果苏惊羽真的为九弟效力,她明知救了我九弟会不高兴,为何还要救?以九弟的想法,我被刺客刺杀对他来说是好事,苏惊羽非但不火上浇油反而雪中送炭,这还不得让九弟发火?”

说到这儿,她稍作停顿,又道:“苏惊羽这人,还是很讲究情义的,我曾经帮助过她,因此,她可以不顾及九弟的感受来救我,苏惊羽可不是九弟的下属呢,我看九弟都得让她三分,使唤不动她的。她不会服从于任何人的命令,她是自由的,她不会效忠任何人,她只效忠情义,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这个女子,是不能靠着好处来收买的,只能靠诚意。”

女帝听闻尹殇骨的话,低笑一声,“你倒是将她解析得很清楚,你与她才认识多久呢?你看老九与她都认识半年了,没准都不比你了解她。”

“母皇,人的性格虽有千千万万,但追求的,总共就那么几种,有的人追求财富,有的人追求权势,有的人追求情感,有的人追求自由。苏惊羽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除了情感,其他东西很难束缚她的脚步,虽然我与她认识不长久,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若是有一天九弟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想,苏惊羽先会试图劝阻,而不是帮着他一起乱来。”

“照你这么说来,这个女子也是极其傲慢的,野性难驯。想想也是,朕严肃起来,都镇不住她,她还能跟朕嬉皮笑脸,看似毫无压力。”女帝说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

“那么母皇想好了要送她什么礼物了么?”尹殇骨笑道。

“朕倒是有个想法,需要你明日跑一趟。”

“母皇但说无妨。”

…一夜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穿过纱窗打在冰冷的地面上。

苏惊羽悠悠转醒,一睁眼入目的是雪白的床幔。

转过头,正对上一双魅人的眸,带着些许柔和的笑意。

苏惊羽也冲他淡淡一笑。

贺兰尧启唇,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你这头发,跟鸡窝似的。”

好意思笑话她头发像鸡窝,昨夜披头散发在榻上滚了好几圈,能整齐就怪了。

下一刻,贺兰尧忽的伸出了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去。

他光裸的手臂不经意就将被子撩高了一些,如此一来,苏惊羽便也看清了锦被下他雪白的肩头,白皙的胸膛。

如雪如玉的肌肤,白皙又莹润。

“阿尧啊。”苏惊羽挑了挑眉头,悠然道,“等把乌啼他们救出来,我一定要好好讨教一下公子钰,护肤之道,如何能养出一副冰肌玉骨。”

在贺兰尧的面前,没有人敢自称冰肌玉骨。

“你这肌肤还好了,虽然比不上我的,但也不粗糙。”贺兰尧说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苏惊羽的目光则是在他光裸的上身游移着。

“小羽毛,昨夜还没看够,这会儿又想看?”倏然间耳畔传进一声低笑。

苏惊羽立即回过了神,视线从他的胸膛上挪开,一抬眸却见他又凑了上来,鼻尖抵上了她的鼻尖,薄唇轻启,“休息了一夜,够精神了么?今日不用急着早起,不如,我们再来…”

苏惊羽望进他的凤眸中,似有点点火苗闪烁,幽深又暗沉,瞬间明白他在想什么,当即道:“算了算了,现在是大白天,还是收敛一些。”

“白天又如何?情到深处,管它白天还是黑夜。”贺兰尧眉头轻挑,冰凉的双手揽住了苏惊羽的腰身,随后一个翻转,让自己在下,她趴在自己胸膛之上,“我倒是觉得,这白天还更好呢,光线好,不用点灯也能看清彼此。”

白日宣淫,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并未多想,一个翻转从他身上翻回榻上,而后滚到了床的最里侧,伸手揪紧了身上的被子,与贺兰尧隔开了些许的距离。

“阿尧,你精神好,我佩服,这一点我的确比不上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别东想西想。”

“躲那么远作甚。”贺兰尧眼见苏惊羽的反应,眉眼间浮现淡淡的笑意,“怕我吃了你?”

苏惊羽呵呵一笑,“不早了,该起了。”

“犯不着躲那么远,知道你怕累,放过你就是了。”贺兰尧悠悠叹息一声,而后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苏惊羽挑眉,“作甚?”

“让你过来。”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帮你更衣,总可以吧?”

苏惊羽听闻这话,便朝着他挪了过去。

贺兰尧见她靠近了,便伸手揽过她,到了自己的身前,随即转身,手臂一伸捞过挂在屏风上的衣服。

才帮苏惊羽将衣裳穿好,便听得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有人声传入——

“苏姑娘,府外来了个女子要见你,自称姓尹。”

苏惊羽听闻此话,道:“让她进来罢。”

姓尹的女子要找她,会是尹殇骨么?

除了尹殇骨,暂时想不到其他人了。

苏惊羽下了榻,到了铜镜前随意盘了个发式,便去开门了。

抬眼朝前看,那缓缓走近的人影,果真是尹殇骨。

苏惊羽见此,倚靠在门板边,冲来人淡淡一笑,“吃了么?”

尹殇骨道:“还未用过早饭,不过,现在有一件比吃早饭更重要的事儿。”

苏惊羽闻言,顿时好奇,“嗯?什么事儿?”

“母皇昨夜将我召到密室谈话,她说她欣赏你的才能,想将你留下,若是只让你当一个御医,委实大材小用。”尹殇骨说着,朝着苏惊羽伸出了手,手中握着一个小瓶。

“这是?”苏惊羽望着那瓶子,疑惑。

“今夜母皇会装病,服下一种奇毒,这毒是神医弟子所研制,非常罕见,届时整个御医院都会去给她诊断,当然了,御医们一定是诊不出来的,这个立功的机会,交给你了。当着众人的面救驾,母皇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嘉奖你,其他人即使心中不赞同,表面上也无话可说。”

苏惊羽眉目微动,“这个方法…岂不是委屈了陛下了?”

尹殇骨笑道:“母皇可不是矫情女子,谈不上委屈,而且,为何防止有意外发生,母皇事先会将另一颗解药藏在枕头下,这样,即便你误了时间,她也能自救。这是母皇对你的一个考验,你能说会道,鬼主意多,就看你能不能有本事让众人都服你。”

“那若是我误了时间,或者我把事儿办砸了,那会如何?”苏惊羽挑眉问道。

尹殇骨目光中浮现点点笑意,“若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你都能办砸了,那就不是我认识的苏惊羽了。”

“那万一呢?万一出点意外…”

“那你就等着吃板子吧,二十大板打得你屁股开花。”

苏惊羽闻言,唇角微微一抽。

“好了,我知道了。”她应了下来,随即又道,“哦对了,容我问一问,你说陛下服的毒是神医弟子所研制,请问是哪位高人?是云若国的礼郡王顾无欢呢?还是夕照国的那位奇女子,人称‘缥缈遗世花未安’的安宁公主?”

尹殇骨闻言,有些讶异,“怎么,你知道这两位?”

“当然。”苏惊羽眉飞色舞,“这两位高人,都是我夫君的长辈,安宁公主是他师父,礼郡王是他师叔。”

“原来你家夫君还有这样的人脉,之前真是我失礼,不该笑他是小白脸。”尹殇骨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这一味毒药,是安宁公主所研制。”

“你与我师父相识?”倏然间一道清凉的男子嗓音在空气中响起,苏惊羽转过头,正见贺兰尧走上前来。

尹殇骨道:“并不相识,只是久仰她的大名,母皇与她应该是相识的,贺兰公子竟然是安宁公主的弟子,我之前对你的言辞,真是失敬了。”

“客套话就不说了,来商量一下具体计划吧。”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女帝陛下想考验我家夫人,那我们自然不能让她笑话了,请三公主进屋坐下,我们三人来谈谈,如何?”

尹殇骨闻言,淡笑:“好。”

是夜,寂静的皇宫中,月光皎皎清如水。

夜,极静。树影婆娑,却又有几分阴森之感。

月色下的长廊里,两名宫人行走,手端果盘的宫女对身旁打着灯笼的宫女说道:“春风,今夜的风有些冷了,咱们要快点送去快点回屋…”

叫春风的宫女一个劲点头,“嗯,很晚了,咱们走快点。”

而就在二人行走之间,忽听四周有异响。

“嗖——”

“春风,你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