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此人表里不一,擅长伪装。小羽毛,还是不要与他来往过多。”贺兰尧悠悠道,“我看人素来很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这尹默玄绝不单纯。”

“可他帮了我们却是事实。”苏惊羽道,“若是他别有所图,那他能图什么呢?”

“撇开九龙鼎的传说不谈,此物本身也是一件难得的珍宝,尹默玄为何如何豁达,为了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外人就能舍得割爱送出?你若是真以为他对我痴迷,那可就被他骗了。”贺兰尧淡淡一笑,“难得有人的伪装能够骗过小羽毛的眼睛,看来他的确有些能耐。”

苏惊羽稍作思考,道:“是我疏忽了,我光是想着如何救你,竟没有去探究此人。”

贺兰尧道:“这尹默玄与我们也是这两日才相识,之前在鸾凤国从未见过面,真心帮助我们的可能性不大,即使他没有其他坏念头,也一定有别的原因。”

“不如派人暗中盯着他,看看他有什么异常行为,或者与什么人接触?”

“此法可行。”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屋外有脚步声响起,当即噤了声。

尹默玄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苏惊羽同贺兰尧相对而对,正在品茗。

尹默玄见此,笑道:“二位,你们怎么成天到晚都在一起议事?别怪本世子多嘴,你们二位这样形影不离的,容易引人误会。”

“多谢世子提醒,本座自然是有分寸的。”苏惊羽悠悠道,“我们方才是在谈,世子此去劝说老皇帝,能不能成功。”

“本世子出马,还有办不到的事么?”尹默玄眉飞色舞道,“没有辜负二位的期望,出云国皇帝已经答应放人,我将九龙鼎献给他,他便将十皇子送给我们鸾凤国,仙人,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鸾凤国的人了,老皇帝不会再拘禁你。”

即便苏惊羽没有小看尹默玄,听到他的话,还是难免惊讶了一番。

她心知这玄世子不简单,却没料到他办事竟真的如此顺利。

“敢问世子,你是如何说服皇帝的?”她问道。

尹默玄笑道:“出云国人最是敬畏鬼神,我将那九龙鼎描述得天花乱坠,出云国皇帝果然动心,哦对了,出云国国师帝无忧也夸了那九龙鼎几句,这皇帝原本就信赖这国师的话,如此一来,他可不得把那九龙鼎当成圣物了么?不过说来也不怪他糊涂,当初龙泽国的君主也是十分宝贝那九龙鼎,经过人们的流传,这九龙鼎就成了吉祥物,这家里放个吉祥物总不会是坏事。”

苏惊羽闻言,笑了笑,“听世子这么一说,我还当真好奇这九龙鼎长得什么模样,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看。”

“国师,你怎么不早说呢?那九龙鼎一直在本世子手里,你想看自然没问题,可如今那鼎已经给了皇帝…”

“罢了罢了,是我开口太晚,既然无缘看见,那就不看了罢。”苏惊羽淡笑着道,“世子不必介怀,也许以后我还能有机会见着呢。”

在一旁静默了许久的贺兰尧道:“有劳世子跑这一趟,不胜感激。”

“诶,本世子早就说过了,仙人不必客气。”尹默玄挑眉一笑,“仙人,本世子觉得这皇宫里甚是无趣,想去宫外找个落脚点,顺便逛逛这出云国的街道,仙人你想去哪儿?是暂留这宫中,还是与本世子一起?”

贺兰尧道:“不劳费心,世子且去玩你的,我还有些事未完成。”

尹默玄自然不去追问,便道:“既然这样,那本世子就去玩了,我已经托人在城南看好了宅子,就在那一品居的对面,尹府,二位若是要寻我,去那儿找我便可。”

苏惊羽道:“好。”

“没什么其他的事儿了吧,本世子先失陪了。”尹默玄冲二人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

午间,尹默玄上了离宫的马车,马车一路驶出了皇宫。

“玄世子。”行至半路的时候,赶车的宫人忽然开口叫他。

尹默玄应了一声,“嗯?”

车夫道:“小的…”

他似是有些犹豫。

尹默玄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本世子最不喜欢听人吞吞吐吐地说话。”

“玄世子,不怕您笑话,小的这会儿觉得腹痛难忍,您能不能先在这儿等小的一下,容小的去趟茅房再回来。”

“你去吧。”人都有三急,尹默玄自然是同意了。

这里离他看好的宅子还有一大段路,尹默玄当然不会要求人家一路忍着到他的宅子。

然而尹默玄没有料到,这车夫一走,就是许久没有回来。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正常人上两回茅厕都够了,这人是闹肚子太厉害,还是中途出了什么状况?

如此想着,尹默玄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想看看那车夫回来了没有,而这么一探头东张西望,便看见了后头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而来,四角挂着璎珞珠翠,边框是红木所制,车顶上还镶嵌着明珠,达官贵人都少有这样的阵势,看起来像是宫里的马车。

那辆马车在离自己这辆马车三丈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尹默玄正想看是什么人,没想到马车上并没有人下来。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车夫,那车夫竟看着自己这边,等他的视线与他对上的时候,立即避开。

尹默玄有些敏锐地皱起了眉。

那人为何心虚?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尹默玄放下了车帘,过了一会儿,他的车夫回来了。

“玄世子,让您久等了,小的方才闹肚子…”

“本世子没打算责怪你,相反,还得谢谢你。”尹默玄悠悠道,“若不是你离开,本世子还察觉不到自己被人跟踪了呢。”

车夫闻言,微微惊诧,“何人跟踪?”

“身后那辆豪华的马车,看着像是宫里的。”尹默玄道,“这样,你在一品居外停车,且看看身后那辆车会不会跟上来,若是跟了,你便去告诉那马车的主人,别躲躲藏藏的,请他到楼上雅间与我一叙。”

马车继续行驶,到了一品居外头停了下来。

车夫下了马车,朝身后看了一眼,那辆豪华马车当真跟了上来。

“玄世子,那马车跟上来了!”

“知道了。”尹默玄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随即下了马车,进了一品居。

车夫便依他的意思,去请身后那豪华马车的主人。

尹默玄上楼订了雅间,随手点了几个菜,才坐了片刻,余光瞥见一道杏色的身影踏入雅间。

那女子约莫二九的年华,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被高高挽起,另有几缕散落于两肩,她有如雪般的肌肤,双颊带着若桃李般的淡绯,衬着姣美的轮廓,柳眉之下,是一双难掩傲然与清高的眸,高挺的鼻梁小巧,唇若樱桃略微丰满。

一袭杏色的益群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真是个清水芙蓉般的俏人儿。光是看她的气息,便觉得有掩藏不住的贵气。

尹默玄并不认得此女,便笑着打招呼,“不知是哪位贵人?尾随了本世子一路。”

那女子迈着轻缓的步子到了他对面,冲他淡淡一笑,“玄世子有礼,本宫是太子殿下的正妃。”

“原来是太子妃,失礼。”尹默玄冲她有礼一笑,“若是本世子没记错,太子妃是赤南国的南柯公主?传闻是赤南国皇室最美丽的公主,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玄世子过奖了。”对于尹默玄的夸赞,古月南柯自然是没放在心上。

听闻这位世子巧舌如簧,能说会道,也不知是不是口蜜腹剑。

尹默玄道:“太子妃找本世子,所为何事?”

“只是心中很疑惑一件事,来找玄世子解惑罢了。”古月南柯道,“玄世子说十皇子贺兰尧是你们鸾凤国的新王夫?”

她听到这样的消息,几乎是难以相信的。

无稽之谈。

贺兰尧的性格她也摸清楚了七八分,为人傲慢又冷漠,眼中只看得到苏惊羽,那女帝先不说年纪大了他多少,即便是再有魄力,也绝不可能让贺兰尧臣服才是。

细细一想,总觉得有诈。

这也许是贺兰尧为自己开脱的一个方式,不知怎么找来的国师与世子胡编乱造…毕竟这世子是皇室中人,作为使臣,说出的话具备一定的真实性。

老皇帝当真也是老糊涂了,收了人家一个九龙鼎,竟然就将贺兰尧送给了鸾凤国。

那她的心思岂不是白费!

古月南柯自然不甘心,便想来找这个尹默玄探探口风,试图套话。

“我还以为太子妃是为了什么事呢,原来就为这事。”尹默玄笑出了声,“太子妃,这有什么好解惑的?本世子乃是鸾凤国皇室,还能背着女帝胡说八道不成?这十皇子当真是我们鸾凤国的新王夫,本世子向出云国陛下讨我国的王夫,合情合理啊。”

“敢问世子,有何证据证明呢?”古月南柯追问道,“这王夫是否经过册封,是否被鸾凤国的朝臣们认可,是否已经记载于册…”

“太子妃这话本世子就听不明白了。不就是我们女帝找个新王夫么?她高兴说谁是,谁就是,至于册封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儿,不是本世子该关心的,更不是太子妃你该关心的。”尹默玄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太子妃为何如此关心此事?”

古月南柯眉头微蹙,“本宫只是担心父皇受到欺瞒,这十皇子本是罪人,如今他却又多了一重身份,本宫已经让人去打探过了,鸾凤国的何王夫才被废黜不久,似乎没有任何关于新王夫的消息…”

“你打探不到那就是没有么?你为何不说,是你派出去打探的人没本事,因此才没听到风声?”

“新王夫的事,乃是我皇亲口承认,还轮不到太子妃您来质疑,我们鸾凤国的女帝,王夫最多者,一生有过十八位王夫,有一位王夫在位还不足一月,眼下我们这位新王夫,可能今天立,明儿就废了,哪怕他只当了一两天王夫,那也是当了,你能说他不是吗?”

“这…”古月南柯眉头拧的更紧,“今天立明天废,这怎么可能?女帝立正宫,哪能如此儿戏?”

“什么儿戏?陛下要任性,我们谁也管不着,本世子说句话,太子妃可能不爱听,后宫不得干政,本世子向出云国陛下讨人,这关系到我们两国的关系,不可儿戏,属于外政,太子妃你一介女流,关心这个作甚?你有那么闲,不如想着赶紧给你们太子生个儿子,不然将来这侧妃娶进门了,您这正宫的位置可不大好坐。”

“你!”听闻尹默玄的话,古月南柯终究是绷不住脸,拍案而起,“玄世子身为皇室中人,说话怎能如此难听?!”

尹默玄依旧一派悠然道:“本世子一向开朗,有什么说什么,不喜欢客套,就是如此直言不讳,还请太子妃莫要怪罪。”

古月南柯脸色黑沉,冷眼看了尹默玄片刻,甩袖离开。

“太子妃这就走了?饭还没吃呢。”尹默玄将声线拔高,眼见古月南柯头也不回,冷哼了一声,“什么玩意。”

贺兰平娶个这样的太子妃,也是够不省心的。

蓦然,听到屋外有不寻常的动静,他当即目光一凛,转头望去,“谁!”

同一时,只见屋外黑影一闪,一瞬间便消失了。

尹默玄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捕捉不到那人的身影。

“好俊的功夫。”

太行宫内。

“一切经过就是如此,古月南柯离开之后,我险些也被那玄世子捕捉到了,幸好跑得快,他也没看清我的模样。”乌啼立于桌前,将在一品居雅间外听到的话复述给贺兰尧与苏惊羽听。

“这尹默玄当真长了一张铁嘴,这下子古月南柯非要气炸了不可。”苏惊羽低笑一声,“古月南柯去找尹默玄求证,多半又是想捞点儿对阿尧不利的消息去皇帝面前说,与尹默玄这次谈话,她什么收获也没有,反倒是吃瘪了。”

“吃瘪好啊,只可惜她无论吃多少瘪,都学不会安分,闲着没事就谋划着怎么坑害殿下,当真是讨厌。”乌啼轻嗤一声,“我看见她就手痒痒,想找个机会暗杀她。”

“她不是省油的灯,身边也有死士随行保护,并非那么好杀,再说了,赤南国与出云国的商路才扩充,正是因为四哥与她的联姻,两国之间的联姻直接影响到贸易,四哥将来是要做君主的,考虑的因素颇多,不会由着我们暗杀古月南柯。杀四哥的女人,总得四哥同意才行吧?”苏惊羽轻描淡写道,“虽然我们与四哥关系好,但也得尊重他。”

乌啼噤声了。

三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有脚步声,不多时,宫人的声音传了进来,“宁王殿下,恭郡王要见您。”

贺兰尧闻言,悠悠道:“让他进来罢。”

苏惊羽挑眉,“贺兰烨那个草包主动来找你,莫非是掌握了贺兰陌的消息?”

“应该是。前几日我把蜈蚣喂给他吃,吓得他肝胆俱裂,他自然希望我能快些将那蜈蚣取出来,我告诉他,一有贺兰陌的消息,便来通知我。”贺兰尧说到这儿,目光骤凉,“这厮的运气也不差,摔个悬崖都死不了,但这次,我要他真死,不见尸体不罢休。”

第407章 兄弟相残

“小羽毛,你躲到屏风后头去听。”贺兰尧说着,瞥了一眼榻边的屏风。

苏惊羽如今是鸾凤国国师的身份,外人并不知她就是宁王妃,对于贺兰烨,自然也是要隐瞒。

“好。”苏惊羽应了一声,随即躲在了屏风后。

没过一会儿,宫人便将贺兰烨带来了。

待宫人退了出去,将门关了上,贺兰烨这才道:“十弟,你交代我的事,我可是记着呢,才与贺兰陌谈完话,我便过来找你了。”

“八哥如此有诚意,我甚至欣慰。”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说说吧,有什么消息。”

“过两日,便是储君祭祖了,咱们出云国皇室的老规矩,每年这个时候,太子都要带着仪仗队去城外的青山寺烧香祈祷,并且住上一夜,我本以为贺兰陌打算在夜里动手,然而,他却说要在街上动手。”

“大街上就要动手?如此等不及…”贺兰尧冷笑一声,“太子的仪仗队少说也有百人,贺兰陌挑在街上动手,想得手并非易事,他有什么计划?”

“具体计划他并未详细说明,他来找我,只是要钱来的。”贺兰烨顿了顿,道,“自打我与他结盟之后,多数的开支都是从我这儿出的,他如今哪有什么钱,他身上的银子也就只能够他自己用,雇杀手都得我出银子,这江湖上的杀手分三六九等,功夫好的都贵,请一组杀手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我虽是个郡王,但钱也不是取之不尽的,这一点,我也是颇为不爽。”

贺兰尧闻言,斜睨他一眼,“你就这点儿胸襟,还想着扳倒四哥?有野心又不愿多花些钱财,也难怪你一事无成,无舍哪来得?能当个闲散郡王你就应当知足,成日异想天开,只怕你很快便连郡王都做不成了。”

贺兰烨闻言,目光中浮现些许惊慌,“十弟,我已经知错了,以我的能耐,的确不该与四哥对着干,十弟教训的是,我铭记在心,还请十弟在四哥面前为我说上两句好话,往后,我只想做个闲散郡王,再也不敢奢求过多了…”

贺兰尧自然是见不得这怂样,只道:“我只答应你事后取出你腹中的蜈蚣,其他事我一概不管,你若是担心四哥寻你麻烦,就自己去求他,以四哥的气度,没准能饶了你。”

“这…”贺兰烨犹豫了片刻,终究叹息一声,“十弟何时取出我腹中那只蜈蚣,这几夜我真是夜夜睡不好觉,一想到那蜈蚣,只怕连做梦都会是噩梦。”

“等我收拾了贺兰陌,自然会收回那蜈蚣,只要你不捣鬼,蜈蚣也就不会有异动。”

“是是是,十弟要是没别的事儿,我便走了。”

贺兰烨说完之后,便迅速离开了。

贺兰烨离开之后,苏惊羽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这八皇子,果真是没什么出息。”

“他对我,是怒不敢言。”贺兰尧笑道,“此人翻不起什么浪花,想必往后会老实一些,四哥饶不饶他,我可不知道,也说不好。”

苏惊羽道:“贺兰陌要在两日之后动手,这个消息,还是快些告诉四哥,与他商量对策。”

贺兰尧眸光中浮现些许冷芒,“既然他雇佣了杀手,那么仪仗队,可不能只是一些寻常侍卫,安插一些玄轶司的精英,届时可以抵挡得住。”

苏惊羽点头,“这法子不错。”

贺兰尧伸手抚了抚苏惊羽的头,“小羽毛,两日之后,你就不用去了,那种打打杀杀的场面,还是少接触一些。”

苏惊羽闻言,面上露出一抹笑意,“阿尧,我可不是弱女子,那种场面见多了,有何惧?”

“我自然知道你是不惧的,我家夫人英勇无比,打起架来毫不含糊,这些我都明白,但你英勇归英勇,我还是不愿你去涉险,这是作为一个好夫君的必备素质。”贺兰尧说着,屈指轻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我可不是小看你。”

苏惊羽摸了摸额头,“罢了,你也是为我着想,这样吧,我乔装成路人跟在队伍后面,伺机下手,贺兰陌的目标是四哥,可没时间注意我呢,我会让自己离战火远一些,不让你担忧,如何?”

贺兰尧见她显然是有意掺和,再劝也是无用,便轻叹一声,“罢了,你要去也可以,离我们远一些,若是我们没有危险,你莫要轻易出手,省得被贺兰陌的杀手看见了,朝你发难。”

苏惊羽应下,“知道了,放心吧。”

两日的时间,一晃眼而过。

这一日,是储君出城祭祖的日子。

贺兰平坐着的马车驶过街道,身后是百人的队伍。

“十弟,他当真会在这大街之上就动手?”马车内,贺兰平与贺兰尧坐在一起。

原本这储君领着的仪仗队,是不需要其他皇子随行的,但贺兰尧考虑到贺兰平的安危,便早在宫人准备马车时便悄悄潜入马车内,于是乎,众人就不知马车内多了一人。

“大街上动手,易引起民乱,但,贺兰陌可不会考虑这些,细细想来,在路上动手,的确比夜里动手好,夜间光线不大好,而青山寺一直是皇家祈祷的地方,常年有守卫在护卫这寺庙,贸然闯进去,贺兰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贺兰尧悠然道。

贺兰平点头,“也是,眼看着快出城了,兴许贺兰陌很快便会出现,对了,惊羽是不是也跟来了?”

“她在队伍之后佯装路人,我让她别掺和,但料想她也不会听。她就是这么野的,随她高兴罢,只要她安全便好。”

仪仗队之后,苏惊羽一身布衣,骑马装路人。

算算时间,再过上一刻钟,兴许就出城了,贺兰陌为何还不出现?

苏惊羽才这么想着,便听见了前方有异响。

她立即抬头,看见的便是前方的街角处,数几十名衣衫褴褛神似叫花子的男子骑着大马冲来,且更加令人讶异的是,每一匹马的马尾都拖着长长的鞭炮,就连马背上也挂上了那么两三串鞭炮串,他们就那么一路横冲直撞而来,吓得路人纷纷四散逃开,直朝着仪仗队而来。

苏惊羽星眸一冷,终于来了?

贺兰陌凭借这些个挥鞭炮的叫花子便想扰乱仪仗队?

“来人,拦住他们!拦住他们!”领头的侍卫已然发出了号令,骑着大马冲上前去,身后的众侍卫们纷纷也跟上。

今日贺兰平挑选的这一队人不仅有侍卫,也有一半的玄轶司密探,因此一旦出现问题,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密探们便都反应极快。

苏惊羽将腰间藏着的软剑抽出了,向四周观望,只等杀手们出现。

鞭炮炸响声不绝于耳,只是片刻的功夫,周遭起了一阵的白色烟雾,顿时让人都分不清是敌是友了。

有人怒吼,有人哀嚎,马的嘶鸣陆陆续续地响起,苏惊羽从地上跃起身,站在马车顶上,只见那些身上挂着鞭炮的人毫无章法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有人一边撞一边嚎叫,显然他们根本不会骑马。

他们是真正的乞丐,而并非是乔装的,正因为他们不会控制马儿,所以马儿才会惊得四处奔跑,带动着身上绑的炮仗,所过之处一阵的白烟。

这些人只是受贺兰陌雇用的人,所负责的只是点鞭炮制造混乱。

苏惊羽望着人群中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庞,只觉得这个贺兰陌真的是…有点头脑。

苏惊羽被烟雾呛的咳嗽了一声,低咒一声混账。

他那边的杀手们都还没出来,仪仗队这边已经乱成了一团糟,他只不过是花点钱利用了一些被生活所迫的人,便能达到他预想中的效果。

马背上的那些人根本不敢下来,只恐被受了惊的马给踩死,便只能一边稳着让自己不掉,一边将马背上的炮仗往地上扔,防止炸到自己。

鞭炮连续炸开,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的连锁效应一般,周遭白雾一直不散,而守卫们也不敢随意动刀,在视线模糊的状态下,只恐伤及无辜百姓。

两尺之外的人根本已经看不清面目,可谓是五尺之外男女不分,半丈之外人畜不辨。而随着白烟的升腾,苏惊羽渐渐竟觉得有些疲惫。

他大爷的,这鞭炮内竟还掺了迷药。贺兰陌为了策划今日的这一场刺杀,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是迷药!大家小心!保护殿下!”有人如此喊了一句。

苏惊羽瞅准了从眼前经过的一匹大马,足尖一点从轿子上跃到那人的马背上,将那人打落在地,而后拉着缰绳,朝烟雾外围而去。

此刻大街上依旧是一派惊慌,侍卫们中了药,一边要阻止歹人的行为一边也要防着不伤及无辜,根本无法制止四处冲撞的马。

苏惊羽在烟尘中依稀能看清人影,那些那马背上颠来倒去十分不稳的身影必定就是制造混乱的人了。

她一手握着软剑,策马朝着那马背上类似抽羊癫疯的身影奔去,到了那些叫花子边上,便用剑柄将他们打落,而不是抹杀。

不过就是一些生活在最底层的渺小人物,说来也无辜,可怜人而已。

贺兰陌雇用这些人,原本就是打算让他们来送命,当真冷血至极。

而就在这样混乱之际,倏然间从四面八方飞来了无数黑衣人,东西南北四方各自有人,领头的均是身形健硕的高大男子。数量将近半百。

而众黑衣人中,有一人衣裳的款式与其他人不同,那人身形健硕修长,遮着面巾看不清脸,只能看见面巾外那一双冰冷的鹰眸。

苏惊羽望着那人,眯了眯眼儿。

贺兰陌。

那双眼睛与老皇帝太像了,或者该说,简直一个样。不难认出来。

贺兰陌果真没有注意到她,手持弯刀,身躯踩过几匹马儿的马背,直朝着那马车而去。

苏惊羽眸光一凛,紧紧盯着他的背影,拔下头上的发簪,射出——

贺兰陌虽背对着她,但耳朵还算好使,听到耳畔有破空之声,当即回头,眼见有利器袭来,迅速拿弯刀将那利器挥了开。

苏惊羽见此,当即转过头,继续佯装路人。

贺兰陌扫了身后一圈,没能找到偷袭之人,他自然也没时间去找,迅速转身便又继续冲向那马车。

马车已经被多名黑衣人包围。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响,马车顶被车内的人破了开,四分五裂。

破裂的木板砸在周围的黑衣人头上,这一下子便砸落了好几个人。

贺兰尧与贺兰平从马车内跃出,贺兰平持剑,贺兰尧持鞭。

贺兰尧扬手将手中雪白的长鞭横甩而出,周遭的黑衣人不得不退开,来不及退开的,被鞭子的劲道刮到,竟直接被刮破了一层皮,连带着肉。

贺兰陌眼见贺兰尧出现,心下一惊。

按祖宗的规定,这仪仗队只能由太子来领,贺兰尧怎会也坐在这马车内?于理不合。

但很快的,他便猜到了原因。

今日这仪仗队里不全是侍卫,也有个别功夫极好的,显然高于侍卫的水平,有些招式看上去像是出自玄轶司。

这百人的仪仗队里安插了不少玄轶司的侍卫,这贺兰平与贺兰尧同乘一辆马车,且还随身带着兵器,显然是有备而来!

难不成他们神机妙算,算到自己会在今日来买凶杀人?

不…

贺兰陌咬了咬牙。

定是有人泄露了他今日的行动!若非如此,贺兰平怎么会有所准备?贺兰尧显然是来当帮手的。

想不到啊,老八竟然出卖了他。

这无能的混账!竟然出卖了他!

贺兰陌闪远了一些,朝着身旁的黑衣人道:“你们几个,去把贺兰平身边的那个男子给我引开,杀不了他也得把他与贺兰平的距离给我拖远了,有他在,杀贺兰平太难。”

贺兰尧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他根本不是对手,靠着偷袭兴许还能有胜算,正面对打,只会吃亏。

接下来的时间内,许多黑衣人攻向了贺兰尧,贺兰尧与黑衣人打斗之间,不可避免地移动位置,而贺兰平那边同样围了不少敌人,很快二人的距离便被渐渐拉开。

苏惊羽见势不妙,便策马朝着二人的方向而去。

她此刻依旧是在外围,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

贺兰平正在与黑衣人激斗,倏然间听见身后有破空之声响起,本能的反应让他看也不看就一个侧身躲了开。

“扑通”一声,他身后的黑衣人轰然倒地。

贺兰平抽空瞥了一眼过去,那人身上竟插着一支弩箭,正中在胸口处。

如果刚才不是他躲开了,那么现在倒下的就是他了。

这支箭的目标分明就是他。

是谁?

方才他隐约瞥见了贺兰陌,那厮是拿着弯刀的,这时候应该在人群里,没时间放暗箭。

且那暗箭飞过来的位置,像是从高处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