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罗?

这女人不是早该死了吗?

当初重伤落水,伤势十分严重,按理说她绝不会再有力气游泳。

就算是水性好的人,也需要靠着体力才能游得动,游水要消耗的体力不少,这尹清罗重伤之下,还能自己爬上岸?

这不太符合情理,或许是她太走运,让人救了倒是说得通。

在场众人,除了月光之外,其余人似乎都感到惊诧。

“怎么会是你?”皇帝自然是认得尹清罗的。

此刻,除了惊诧,更多的则是疑惑。

尹清罗做了一张与贤妃相似的脸皮混到宫里来接近他,有何企图?

这是鸾凤国女帝的大女儿,莫非是女帝派来的?

女帝没有理由这么做,她才将三女儿嫁来给太子做妃,若是女帝对他贺兰家有什么企图,一个尹殇骨也足够用了,何必再派一个尹清罗过来?

难不成是想对他与贺兰平两父子不利?

“陛下,切莫多想,此事与鸾凤国的女帝无关。”一旁的月光显然是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出声提醒。

“哦?国师怎么看此事?”皇帝转过身望着他,“这尹清罗可是鸾凤国的大公主。”

“是鸾凤国的公主,不一定就要与女帝有瓜葛。”月光淡淡道,“陛下难道不知,鸾凤国皇族内部斗争十分激烈?大公主三公主与九王爷尤其突出,也不知暗地里是如何斗得死去活来,据微臣所知,这位大公主在鸾凤国已经是死人一个了。恐怕女帝都不知道她还活着。”

苏惊羽接过了话,“国师所言不错,几个月前传出她被劫匪杀害的消息,从那之后鸾凤国再无大公主,之后九王爷做了储君,大公主就算是大难不死,还敢回宫么?在宫外,兴许还有生机,一旦踏进宫里,必定是死路一条,九王爷已经为储,必定要清除可能挡路的人,三公主远嫁,大公主过世,他才能高枕无忧啊。”

“如此看来,女帝是与此事无关了。”皇帝说着,瞥了一眼尹清罗,“朕更加好奇她来此的目的了,将她押下去严加看管,回头朕亲自提审。”

尹清罗被押下去之后,贺兰尧同苏惊羽便离开了。

“看来今夜的事当真是一件误会,是那尹清罗设计的阴谋,幸好国师出殿了,否则就落入了她的圈套中。”皇帝轻叹一声,“这尹清罗着实不聪明,不过朕很好奇,尹清罗与国师,是否有什么恩怨?她之前可在朕面前说了些不利于你的话。”

“陛下明鉴,微臣与外人一向没有纠纷,外人看微臣不顺眼,那只是单方面而已,微臣无意中会得罪些人,陛下应该也没少听过对微臣不利的话,曾经不是有人还指责微臣妖言惑众么?”月光的声线毫无波澜。

“那些人愚昧无知,朕自然是不会听信。”皇帝道,“国师之前所指的,帝王星有异样,莫非就是那尹清罗引起的?”

“关于此女,陛下早做处置,总之此女不祥,留在宫内,必定惹出祸端。”月光说着,站起了身,“在鸾凤国这位大公主已经算是死人,因此,陛下如今想怎么处置她都好,女帝也不会知道。微臣的话说完了,这就告退。”

皇帝眼见着众人都离开了,便也起身,去往关押着尹清罗的地牢。

“你接近朕,到底有何目的?”皇帝望着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女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尹清罗头也不抬,冷冽一笑,“陛下,我对您可是没有半点儿歹意呢,我之所以接近您,也只不过是想得到宠信,套些权利,能够对付我想要对付的人,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皇帝淡淡道:“你想对付谁?”

“我想要对付的人,也是陛下您讨厌的人。”尹清罗虽然被捆绑着,却也笑了,“这个人,陛下您也非常讨厌,甚至对他起过杀心,但是您又奈何他不得,话说到这儿,陛下应该明白我说的是谁了吧?”

皇帝听闻此话,自然是一瞬间便想到了一个人,“你是说…贺兰尧?”

“不错,陛下明知道他不是您的亲骨肉,却不能告知众人,想要处置他,却没办法安一个罪名在他头上,更可气的是,太后娘娘仁慈,便也帮着他,毕竟他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还有,连太子都帮他,如此看来,陛下身边的人当真都不是站在您这边的…”

“住口!”皇帝出声呵斥她,“这些道理不用你来告诉朕!”

“陛下别恼,我虽然是欺骗了您,但从不曾想过要对您不利,我对付贺兰尧,不也等于帮了陛下的忙?”尹清罗呵呵一笑,“陛下,明着不能给他安个罪名处置他,又怕与太后闹僵了关系,那为何不暗地里对付他?暗杀他,外人又不会知道是您干的。”

“你以为朕没想过暗杀那个孽障么?”被尹清罗看穿了心思,皇帝索性也不隐瞒,冷笑一声,“朕倒是想杀那个孽障,但他的功夫着实高,这么多年没去关注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邪门武功,朕身边根本就没有人能杀得了他,绸缎庄那个地方也不好进,他表面上还是朕的皇子,许多时候,朕憎恨他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只怕外人说朕冷血无情,那个孽障狡猾起来,朕都斗不过他。”

“贺兰尧的武功的确高明,头脑也颇为机敏狡猾,我也是曾经在他手上吃过大亏的,险些葬送了性命,好在上天垂怜,让我能有本事活下来找他算账,陛下,清罗有一事求您。”

皇帝冷眼看她,“你是想让朕放了你,好去对付他?朕凭什么相信你,你是他的手下败将,你有什么自信能除得了他?”

尹清罗道:“陛下,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我对他已经有了很深的防备,下一次绝不会再落在他手上,陛下你杀了我也没好处,不杀我,可以留着我给你办事,难道不好么?陛下还在乎这宫里多一个人吃饭?”

“宫里这么多张嘴,多一个人自然是不多,只是你这个人,朕信不过。”皇帝不紧不慢道,“国师说你会带来不祥,你知道的,朕对于未知的隐患,总是要铲除的。”

“陛下当真就全然相信国师?!”尹清罗咬牙道,“那个神棍对陛下有几分忠诚?”

“至少他是有真本事的,他比你们谁都有能耐,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你与他作对,当真是不自量力。”皇帝冷笑一声,“帝无忧为朕做过的事也不少了,如今并未证实他与外人有羁绊,朕还是他的主子,天机门弟子数百年来守护出云国皇帝,朕也从帝无忧那里得到不少好处了,你觉得朕信你好还是信他?你能给朕带来什么东西?”

“我…我可以帮陛下解决您的烦心事!”尹清罗道,“陛下不信我,我自然是不好说什么,那这样如何,宫中总有控制人的毒药吧?陛下那么不放心我,不如给我服毒,用毒控制我,如此一来我就只能效忠您一人,我若是背叛,您可以轻易杀了我,但我若是真的为您除掉贺兰尧,您再给我解药,陛下您看这样划算不划算?”

皇帝闻言,陷入了思索。

除掉贺兰尧,听上去倒是挺诱人的。

他看那个孽障不顺眼很久了。

不如放尹清罗去试一试,这个女子看起来也是诡计多端,兴许真的就能对付贺兰尧。

但国师说此女不祥…还是不能让她活命,那就等她除掉贺兰尧之后,再除掉她。

一颗死棋,总要发挥她应有的作用。

想到这儿,他道:“好,那朕就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能除掉贺兰尧,那么你就能活命,你需要什么只要宫里有的大可开口,还可以调派几个暗卫给你,但若是你除不了他,又落在他手里,那你就以死谢罪吧。”

“多谢陛下恩典。”尹清罗道,“清罗一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阿尧,你认为,皇帝会如何处置尹清罗?”回到绸缎庄后,苏惊羽便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她真的是没有想到静嫔会是尹清罗。

这个早就该死的,都快被她遗忘的女人,竟然又冒出来。

尹清罗欺君罔上,皇帝又是一个痛恨欺骗与背叛的人,这样的欺君之罪,足够尹清罗死了。

但尹清罗也不笨,脑子里也有不少诡计,虽然被关押了,但还没上断头台的那一刻,她或许依旧有本事自保。

而贺兰尧的想法与她一样。

“除非亲眼看着尹清罗咽气,否则,她还有翻身的可能。”贺兰尧想了想,道,“这个主意是神棍想出来的,他这么做,想必是有把握的,不管尹清罗最后能不能逃出来,等待她的结果,都不会是好结果。”

苏惊羽道:“皇帝其实不相信任何人,对月光表示出似乎是信赖,但其实也就是做着样子而已,皇帝狡猾,他知道月光能给他带来很多好处,因此,许多事都听从月光的,可他还是在谪仙殿外安插了眼线,月光虽然会占卜,但并不能掌握全局,月光最大的束缚就是他没有自由,以后要出殿恐怕是不容易了。”

“嗯,皇帝从前虽然不全信任,但好歹没派人看着月光,他打心里觉得国师是真的断爱绝情,可如今他开始安排眼线,对月光的猜忌也就更多,就算尹清罗今日原形毕露,皇帝埋伏在谪仙殿外的眼线,我想也不会撤离的。”贺兰尧唇角露出一丝清凉的笑意,“没准,他觉得这个国师不可靠了,想换一个呢。”

“想得倒美,国师没有破戒,没有圆寂的情况下,从不会换人,出云国历代没有国师中途换人的例子。”苏惊羽轻嗤一声。

“小羽毛,皇帝看我的眼神总是掩藏不住憎恨,很多时候,我也会对他起杀心。”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他恨我,我又何尝不恨他?可惜我们中间有一个皇祖母,他可以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暂且不对付我,我也不能明着害他,但是这种局面还能维持多久?迟早撑不住的,再有,国师的使命是庇佑帝王,若是我要害皇帝,月光,会不会阻拦?”

苏惊羽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

他们至今没有与月光产生任何利益冲突。

月光身为天机门人,应该是谨记师命吧?平日里听他说话,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对师门是尊敬的。

“月光整日把宿命挂在嘴边,他是一个认命的人,从不想反抗,前国师月恒都能破戒与我母亲在一起,结果并不美好,母亲十几年不曾开心过,我从小到大也经历无数磨难,好在都熬过来了,可见,跟神棍扯上关系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想母亲郁郁寡欢一辈子,可母亲根本不愿意理我,月光目睹了前辈造成的后果,因此他不想步前辈的后尘,不想拖累你,当然了,他就算想跟我争,也争不过。”

贺兰尧说到这儿,笑了一笑,“他是个心性坚韧的人,定力也是绝佳的,比他的前辈厉害多了,我也看不穿他的心思,听说他活不长了,我第一反应是觉得可惜,以后,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跟我吵架的对手了。”

苏惊羽将头靠在他怀中,一言不发。

这一刻心情太过复杂,什么也不想说了。

不远处,一道白影站立,望着相拥的二人,唇角牵起一丝苦笑。

师兄的成全,果然也是有意义的。

这两人还算有良心,都记着他。

可是师兄,谁能来救你呢…

月圆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

她要去一个地方。

青云峰山脚下的杏林内,一黑一蓝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盈盈,我炖了你爱吃的蘑菇汤,快趁热了吃。”

慕容岩一边说着,一边盛了碗汤,递给了对面的花轻盈。

“多谢。”花轻盈淡淡道,“其实你大可不用陪着我吃素。”

“盈盈,我本来就不太爱吃肉,陪你吃素也无妨的。”慕容岩笑着,蓦然间听到不远处传来哗哗响声,那是树叶抖动的声音。

一旦有人入侵了杏花阵,杏花阵便会开启,杏树开始迅速挪动,与风摩擦,将叶子抖得哗哗响。

“又有无知的人闯入我的阵法。”慕容岩拧了拧眉头。

“你那杏花阵,会不会害死人?”花轻盈眉眼间浮现些许忧虑。

慕容岩知道她已经入了佛门,对杀生一事十分排斥,当即道:“盈盈放心,不会死人的,我这阵法就是将人给困住。”

“困住了,不吃不喝也会死。”花轻盈道,“你去看看是何人闯入,将那人赶走就是了。”

“诶,我这就去看看。”慕容岩对花轻盈自然是有求必应,便起了身去看。

这闯阵的人还真是运气好,换做从前,困死在阵法里他都不管,可如今花轻盈来了,最是见不得杀生,他只好依着她的意思去放人。

进了杏花林,他远远地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杏花阵中穿梭,看那身姿,是个女子。

他一个跃身,迅速到了那女子对面。

“哪来的女娃娃?”

月圆抬头,冲慕容岩道:“晚辈前来找贤妃娘娘,请前辈放行。”

“什么贤妃?她早就不是皇帝老儿的妃子了,人家如今入了佛门,法号明空,别称她贤妃。”慕容岩听着那贤妃二字自然是心里不爽。

“是晚辈失言了,求见明空师太。”月圆道,“晚辈是贺兰尧的朋友,慕容前辈就放行吧。”

“哟,还知道老夫的名讳呢。”慕容岩淡淡道,“也罢,就让你进来。”

看这女娃娃本事也没他大,不怕她捣乱。

第464章 必须铲除!

慕容岩将月圆带到了贤妃面前,道:“盈盈,这女娃娃是来找你的,自称是贺兰尧的朋友。”

花轻盈闻言,抬起了头,淡淡道:“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明空师太,能否借一步说话?”

“诶,为什么要借一步说话?有什么是老夫不能听的吗?”慕容岩有些不乐意了,“莫非你这丫头是觉得老夫不可靠?”

“慕容前辈多虑了,晚辈不是觉得您不可靠,只是…”

月圆的话还未说完,花轻盈便道:“既然姑娘要与我单独聊,那就单独聊吧。”

慕容岩闻言,道:“罢了,你们在这儿谈,老夫退远一些就是了。”

说着,他转身离开,走到了几丈之外的一棵杏树旁,背靠着树,望着前方那两人。

那女娃娃自称是贺兰尧的朋友,但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这个距离,那丫头要是有什么古怪的举动,他来得及阻止。

“你有什么要说的?”花轻盈望着眼前蒙面纱的女子,道,“你说你是贺兰尧的朋友,是他有话让你带来么?”

“他并不知道我来此,我来找您,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与您详谈。”月圆说着,目光正视着花轻盈的眼睛,“敢问您,您还在意您的儿子吗?”

花轻盈闻言,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姑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有麻烦。”月圆轻描淡写道,“贤妃娘娘您当年与月恒师叔在一起,给当今皇帝戴了绿帽子,如今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了贺兰尧不是他的亲生子,欲除之而后快,这难道不算是贤妃娘娘您惹出来的麻烦?您与我天机门人有这么深的瓜葛,也难怪您如今如此孤独,与我们师门的人相恋,注定是没有好结局的,生离死别来得那么快,这些年,你可曾后悔?”

花轻盈闻言,总算是有了表情,望着月圆的目光浮现惊诧,“你…你是天机门的人?”

“不错,想必贤妃娘娘也知道我们师门的规矩,更加知道我们师门的人有什么能耐。”月圆语调清凉,“我不需要问任何人,也能知道你藏身何处,贤妃娘娘,你可曾后悔过与我师叔的那一段情缘?”

花轻盈的神色在这一刻恢复了平静,答非所问,“说说你来这儿的目的。”

“自然是救你儿子。”月圆不紧不慢道,“这些年,您对贺兰尧一直不闻不问,甚至不愿意见他,那是因为你打心里不认同他的做法罢了,你心思纯真,一辈子都与人为善,而他行事极端又偏激,心狠手辣,这样的性格相反的两人自然是无法和平共处,那若是他有危机,你愿意营救他么?看在母子情分上,总不会坐视不理吧?”

花轻盈道:“他出什么事了?”

“他没出什么事儿,不过,你若是不帮他,他很快就会出事。”月圆道,“帮或者不帮,您自个儿看着办。”

花轻盈静默了片刻,道:“你说,怎么帮?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

“放心,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月圆沉吟片刻,道,“皇帝虽然憎恨你,但他心里从不曾放下你,你是否愿意去跟他说说情?我保证您能平安无事。”

花轻盈想了想,道:“皇帝那么怨恨我,哪会听我的话。”

“天机门弟子从不胡言乱语,难道您信不过我?”月圆神色一派认真,“说是恨,倒不如说是爱恨交织,抓你他都要亲自出马,这世间还有几个人有这样的面子?只要他心中对你还存着一丝情意,你都有希望,否则,你就等着失去您的儿子,或者孙子…”

花轻盈神色一震。

“好,我应了你。”她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再等等。”月圆双手环胸,道,“您先去跟那位慕容前辈说一声,理由,您自己编。”

养心殿内,皇帝躺在榻上安寝。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行走在御花园内,周遭空无一人,偌大的地方寂静地可以听清鸟叫虫鸣。

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向御花园外。

他抬眼,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在湛蓝的天空下,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他走进了那宫殿,白玉铺造的台阶上闪耀着温润的光芒,他迈进宫殿门槛的那一瞬间,惊了一惊。

正前方的黄金龙椅上,坐着一人,那人身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头戴象征着帝王的冕冠,而那冕冠之下,是一张举世无双的容颜。

那人眉如墨画,一双潋滟的凤眸中含着丝丝讥笑,望着他,开口语气清冷又熟悉——

“贺兰兴,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

他难以置信,伸手指着他,食指都在发颤,“你,你这孽障怎么在这儿!”

对面那人朗声一笑,“是呢,我不是你亲生,却也能坐在这儿,是不是很了不起?你现在是否后悔,没有在二十年前就掐死我呢?可惜,后悔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那道身影一闪,到了他眼前,伸手干脆利落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慢慢提了起来。

“父皇,我亲手送你下地狱…”

那道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充满着阴森的寒意。

他只觉得喉咙愈来愈紧…

“来人,救朕…救朕!”

他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看见的是明黄色的床幔。

他当即坐起了身,望着周围的情景。

这是他的养心殿。

此刻他的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额头与手心中也有湿润之感。

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呢?

当真是个噩梦。

他竟然梦到那个孽障篡位了…

篡位?

对了,若是他若干年后驾鹤西去,老四登基为帝,那么那个孽障可就真的无忧无虑了。

老四对那个孽障素来很好,明明不是一个娘生的,却胜似同胞兄弟,处处帮着他,等老四成了皇帝,想必会给予那个孽障不小的权利与地位。

老四虽聪明,但要论狡诈,怎么能及得上贺兰尧?

只怕是会被贺兰尧阴了都不知道。

在世人眼中贺兰尧也是皇子,若是老四出个什么意外,贺兰尧也有资格成为皇位继承人。

以那个孽障的狼子野心,难保他不会去加害老四,谋逆篡位。

刚才的那个噩梦,莫非是上天的提示?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脚步声传来,他转头去看,是一名宫人急匆匆过来了,“陛下,方才听到您的呼喊,奴才进来看,陛下可是做噩梦了?”

“朕没事!”皇帝说着,一把掀开了被子,下榻穿鞋。

“陛下,这么晚了不歇着,您要做什么去?”

“你立即去谪仙殿,将国师请来!”

“陛下,深夜传召,想必是有急事?”月光望着御案之后的人,只见他脸色有些黑沉,似乎在昭示着他的心情很不好。

“国师,朕做了一个梦,总觉得是上天在警示朕。”

皇帝将自己梦中所经历的事叙述了一遍。

月光闻言,道:“陛下,一个梦境而已,谁还没做过几个怪梦呢?”

“国师,朕想要请求你帮朕办一件事。”皇帝拧起眉头,“朕知道,你的职责是庇佑朕,一向不爱管其他人的闲事,但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朕。”

月光道:“陛下请说。”

“朕现在是皇帝,贺兰尧他不敢轻举妄动,可朕就担心,将来朕驾鹤西去,太子登基,只怕会被他所害,那孽障奸险恶毒,国师你对他的为人想必也清楚。朕归西之后,也不知道国师是否还健在,下一任国师与老四或许就要面临贺兰尧这个难题,与其那个孽障将来添麻烦,倒不如现在就把他铲除了,以免夜长梦多。”

皇帝说到这儿,轻叹一声,“老四就是太傻了,一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朕要是不帮他解决问题,就怕他以后栽跟头。”

月光闻言,不咸不淡道:“太子将来为帝,他的安危自然也是有人管的,即便不是微臣也是微臣的下一任,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又何必太焦虑呢,或许您所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国师,朕看你是嫌此事麻烦,不愿意帮吧?朕要是不除掉这个孽障,只怕都会抑郁死,你就是不帮,朕也一定要铲除他!与其让朕花一堆功夫一堆精力去对付他,你为何就不能给朕想想办法,你不是专门为朕来排忧解难的么?朕要你一定给朕想一个办法!朕对你一向信任,希望你不要抗旨。”

皇帝说到这儿,一双鹰眸逼视着月光,似乎要透过他的银色面具瞪穿他。

月光见此情形,轻叹一声,“也罢,微臣不忍看陛下抑郁,微臣虽然会占卜,但这头脑却并不一定好使,陛下,需要给我点儿时间。”

“好,国师肯答应此事就好!”皇帝笑道,“朕就知道,国师值得朕信任。”

“贺兰尧此人的命格古怪,前国师都看不透他,微臣自然也是没能耐看透的,此人很不好对付,不过陛下应该知道,贺兰尧对贤妃,是颇有孝心的。”

“朕知道,可那又怎么样。”皇帝冷哼一声,“贤妃死哪儿去了都不晓得,那个孽障也总说自己不知道,谁能找得到贤妃藏身的地点?”

皇帝说到这儿,蓦然望向月光,“莫非爱卿能找到她?”

“找,是有办法找的,但要算出具体位置,很耗费微臣的精神力,也违背了天机门原则,我的使命原本就是庇佑陛下,其他人本不该管的,可如今看陛下如此烦恼,微臣纵然再消耗精神,也要帮陛下排忧解难,等找出贤妃的具体位置,微臣就有办法将贤妃带到陛下面前,有贤妃在手上,还怕贺兰尧不自投罗网?”

“好,好!”皇帝面露喜色,“若是能找到贤妃,等于又解决了朕一件烦心事了!利用贤妃对付贺兰尧,当真是能省不少功夫的,国师,此事就拜托你了。”

“陛下不用跟微臣客气,这是应该的。”月光道,“微臣先告退了。”

言罢,他转身离开养心殿。

踏出殿外,他抬眼,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

快结束了。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惊羽,以后在夜间抬头看到这一轮明月时,你会想起我吗?

万籁俱寂的夜,帝都一片冷清,唯有一幢高楼灯火不熄。

这便是极乐楼。

这一夜,极乐楼内迎来两位客人。

“楼主,外头有两位蒙着面纱的姑娘求见,其中一位说,给您带一句话,您一定会见的。”

君祁攸听着树下的汇报,悠悠道,“什么话?说来听听?”

“她说她姓月,是个神棍。”

君祁攸闻言,当即道:“请进来。”

姓月的神棍,还是女子…天机门人?

属下很快将两人带了进来。

君祁攸望着眼前一白一蓝两道身影,笑道:“两位前来求见,有什么要事?”

“君楼主,你这条命也算是贺兰尧救下来的,如今他有麻烦,你帮不帮?”月圆开口,语气不疾不徐。

君祁攸唇角的笑意一僵,“这是你自己算出来的,还是贺兰尧告诉你的?”

“我没吃饱撑的专门去算谁救了你的命,只不过是恰好知道此事而已。”月圆淡淡道,“请君楼主做好准备,你手下应该有优秀的弓箭手吧?挑三五人就好,过几日有行动,我会通知君楼主的。”

“你叫我们做准备我们就得做准备,敢问你是谁?”身后蓦然响起一声冷哼,下一刻,一道红影出现在面前,眉目间一派风流不羁,“你也是个神棍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帮小十来的?”

“我当然可以证明。”月圆面纱下的唇角一勾,随即转过身,伸手揭掉了身边人的面纱。

花轻盈是通缉犯,出行自然要蒙面,而君家兄弟都认得她,带她来此处,就不怕这二人起疑心。

果然,下一刻,对面的君清夜目光一亮,“原来是小十的母妃,失敬失敬,敢问您今年芳龄几何?还如此年轻貌美,晚辈实在敬佩,小十果真是像你,一看就是亲生的…”

身后君祁攸轻咳一声,“二弟,注意点分寸,说话不要太冒失了。”

花轻盈面无表情道:“像我有什么好,祸水容颜,害人不浅。”

“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宁可长得好看些祸害别人,也不想长成个丑八怪令人作呕,您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您这么说,那些丑人听了会伤心的,我怀疑您在炫耀自己的美。”君清夜笑意盈盈。

花轻盈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仿佛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