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自己唯剩一条路,弄清魏星沉的心,假设魏星沉还像以前一样爱她,那么她就赌一把,把她经历过的所有都告诉魏星沉。

她望着空洞的房间,缓慢地站起身,一件一件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走出酒店。

她站在微凉的风里,转眼就秋末了,她回到这座城市竟三四个月了。

因为出来得疾,所以她连开衫都没带。她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招手打车。

忽然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了她面前。

她还没明白,摇下的车窗里已经透出一张熟悉的人脸,尘埃…

魏星沉?!陆尘埃大惊失色,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魏星沉说,上车吧。

陆尘埃拉开车门,坐上车,随口遮掩情绪,好巧啊。

魏星沉沉默地嗯了声,便没有说话。不巧,他只是一直跟着他们罢了。

他自己不敢把礼物送给她,所以只得派陈烁给她。但给过后,他又后悔,会不会显得没诚意?而且自己现在这状况,尘埃会不会误解?

他在办公室像当年和她谈恋爱一样坐立难安,一直看着手表等着她下班的时间,赶到了她家楼下。

但是他到达陆尘埃楼下,却到她坐上莫天赐的车,绝尘而去。

从他看到她和莫天赐进酒店,心便无限地朝下沉,他坐在外面抽了几支烟的时间,他们出来了。莫天赐脸色难看地扬长而去,而陆尘埃,她像一只迷路的麋鹿,瘦弱地站在风中。

他心中虽然隐隐作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她。

他不知道,这几年她去了哪里,他也曾托人查过她的音信,但中国这么大。他知道,连莫天赐那边后来也没有她的音信。

他在一个人的夜里从来不敢妄自去揣测她过着怎样的生活,遇到什么样的人。

他怕她辛苦,他只会更加痛苦。却又怕她幸福,忘记他忘记归路。

直到她回来,完好无缺地站在他面前,上天知道他有多狂喜。他有让陈烁旁敲侧击地去问过她这几年的生活,起码她的感情生活,留的还是他的痕迹。

而他一早便打定主意,不管陆尘埃心里是否有他,只要她单身,他都会不顾一切地留下她。

陆尘埃坐在魏星沉的旁边,还没有从刚刚的无力中走出来。

魏星沉看着愣愣的她,突然腾出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凉凉的。

陆尘埃呆了,抬头看他。魏星沉却仿佛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神态自然地说,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到秋末,手就冰凉?

陆尘埃转过头,眼泪如潮水般涌上眼眶,开始不停地打转,打转。连外面的霓虹灯,都变得迷蒙一片。

握着你的手,想这么一不小心就到白头。

她忽然想起她无数次这么对魏星沉说过的话。那时她任性,不知天高地厚,对生活没有什么要求,只想和魏星沉长相厮守。

她靠在椅背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她很久没有没有握过这双熟悉的手了,此刻就让一切静止,她要好好的握着这双手。

假装像当初一样,以为一不小心两人就能到白头。

魏星沉没有问她去哪里,他也不想去哪里,他只想和她就这样,没有伤害,没有他人,一直走一直走,就像这条路没有尽头。

于是,他直接开到了高速上。

那一刻,他如年少般,体内灌满热血,他只想把眼前这个女孩留在身边。他们都不小了,眉眼都灌上了岁月留下的沧桑。但他却清楚地感觉到,他依旧爱她如少年时代。

陆尘埃没有问他,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这样的话,在这样的深夜,都属多余。如果可以,就这样去浪迹天涯吧。

两个人坐在车里都没有说话,紧紧交握的手却让人心安。

路前方,黑暗一片,只有车灯扫到的地方,有亮光。

趁着黑夜,和最爱的人潜逃,永不归乡。陆尘埃忽然想,如果多年前,他们能这样一起携手私奔,现在的结果肯定不会是这样吧。

车里开着舒服的空调,魏星沉依旧怕她着凉,从后座拿了外套和枕头给她。她枕着舒服的枕头,披着宽大的外套,连日来的劳累,和回来后的日夜担惊受怕,让她终于在找到靠岸的岛后,慢慢软化下来。她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不时转头望她的魏星沉感觉到她的瞌睡,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如果困的话,好好睡一觉吧。

或许她真的太累了,陆尘埃想,每次在魏星沉身边,她都可以安心地闭上眼。

魏星沉开着车,去往哪里,他不知道。

他一直朝前开朝前开,直至凌晨,他在B市的服务区停了下来。

他坐在车里,小心翼翼地开了点窗户,然后把座位也放低,侧着身躺下。现在他的两只手都空了出来。他可以安心地握着陆尘埃了。安心地握着这个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孩。

陆尘埃清晨醒来时,便看到这样的场景。

阳光透过窗户进来,洒在他们身上,魏星沉的头发有些潇洒的金色。这个大男人却跟一个小孩一样,学着她的姿势蜷曲在位子上,侧着身,双手握着她的双手,十指相扣。

那一刻她觉得特别不真实,她曾预想过十万次的场景怎么会轻易发生?

一直没睡的魏星沉却很快发现她醒来,醒了?魏星沉看着她,眼里全是温柔。

嗯,这是哪里?她边迷茫地看窗外,边舒展着蜷曲得难受的身体。

服务区。下去走走吧,顺便吃点东西。

陆尘埃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准备开车门,却发现两个人的手还是紧紧地握在一起。

魏星沉笑了笑,放开她的手说,快下车吧。

她刚走出车门,魏星沉早已等在另外一端,再度牵起她的手。

他们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朝服务区的餐厅走,很难得那个服务区虽然没有早餐开门,但有肯德基。

陆尘埃走到肯德基门口便不进去了,她在台阶上坐下说,我在这里等你,你去买。

好,你等下。魏星沉转身走回到车边,把外套拿出来。

他毫不介意地把那件昂贵的外套铺在地上说,你坐在这里等我。

陆尘埃看着魏星沉的动作,觉得特窝心。她点头,好。原来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那天早上,魏星沉买了早餐,他们两个并肩坐在肯德基前的台阶上,边吃着早餐,边沐浴着清晨的阳光。

很久以后,陆尘埃再想起,才会明白为什么那个早上那么难得。

因为那竟然是他们多年来,最后一次那样相爱地握着彼此的手,吃着早餐,在阳光里醒来,第一个看到的是彼此。

那也算是上帝对他们相爱这些年的厚待吧…

吃完早餐,陆尘埃拍了拍手说,我们回去吧。

魏星沉看着她,没有说话,沉默地点了点头。

其实在刚刚吃早餐的时候,他在想接下来他们要去哪里呢,他还有偌大的公司在A市,就算昨天晚上被夜色蛊惑,可清晨终是要醒来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筹谋了这么久与她重逢,他不能任性逃避,他要为他和陆尘埃的以后负责。

为了永无烦忧的以后,为了长相厮守的以后。但他现在不能告诉她。

幸好陆尘埃没有让他难堪,她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让人难堪。

回去的路上,他们依旧无话,依旧握着手。没有承诺,没有未来,没有目的地走着。

陆尘埃嫌太安静,扭开了电台,电台里放着一首歌,那首歌的歌词直戳陆尘埃心脏,一个女生忧伤的唱着,到现在还是\深深的深深的爱着你\是爱情的友情的都可以\那是我心中的幸福\我知道他苦苦的\到现在还是深深的\深深的爱着你…

就在一首接一首的歌里,他们回到了熟悉的A市。

魏星沉把她送到了熟悉的楼下,她望了望魏星沉,经历了一夜的私奔,她还是确定,除非眼前的人放弃她,否则她一定要跟他过一辈子。

她吸了口气,看着魏星沉温柔的眼,鼓起勇气问,魏星沉,你还爱我吗?

魏星沉看着陆尘埃,她是他一眼认定的老婆,如果不是后来的变故,或许她早已成为他的妻子。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这些年为了他,吃了不少苦。而他,也终于到可以保护她的时候了。

他想起这些日子忙的事情,终于渐渐接近尾声。不由得嘴角扬起微笑,尘埃,我爱你,我只爱你,我永远爱你。

魏星沉在陆尘埃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魏星沉的告白让陆尘埃瞬间泪凝于睫,告诉他,告诉他,告诉他这些年发生过的所有事。陆尘埃心底有个声音澎湃响着。

是时候了,陆尘埃想,张口刚想说话,魏星沉的手机响了。

魏星沉看到屏幕上陈烁来电,立刻接起。陈烁说,老大,发现新动向,速回。

好的,我速回。魏星沉对着电话低沉说。

他抬头看到陆尘埃瞪着楚楚的大眼睛看着他,不由得一阵怜惜,又拥吻了下她的额头,他一定要尽快解决所有事。

尘埃,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爱你,我很爱你,用整个生命在爱你。魏星沉在她耳边喃喃道。

陆尘埃看着温柔的魏星沉,听着他的甜言蜜语,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魏星沉说,答应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明白,我身边站的只能是你一个人。

陆尘埃再点头。

魏星沉说,你回去要好好睡一觉。

陆尘埃想起心头事,再看魏星沉,既然他说了爱她,那么她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告诉他。

等他忙完再告诉他也不迟。

陆尘埃乖巧地点头,下车,直到看着魏星沉的车消失于拐角,她站在楼梯口仿佛还不可置信,怎么一夜之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突然大转变?

但是,她用力吸了口空气,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豁然开朗。虽然未来迷雾重重,却再也没有任何阴霾。

A市莫氏企业。

总经理办公室门被敲响。一个男子走进屋里,向莫天赐汇报,莫总,他们并没有出省,在A市的服务区休息了一夜。

莫天赐的办公室没有开灯,窗帘拉了很大一部分,有些昏暗。

满屋子的烟味让进门汇报的男子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莫总,小心身体。

莫天赐却答非所问,冷笑,哼,我谅他也没胆带陆尘埃走。

莫天赐冲男子挥了挥手,男子转身走出门后,莫天赐竟然坐在老板椅上,慢慢地,慢慢地睡着了。

昨天晚上,莫天赐被陆尘埃气到,气愤地从酒店里冲出来开车走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想到还在酒店的陆尘埃,便忍不住倒了回去。

却刚好看到陆尘埃上了魏星沉的车。他便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以为魏星沉会送她回家。

谁知道,魏星沉却越开越偏远,他有些冒冷汗地跟着,幸好是晚上,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他跟在身后。

直到魏星沉开到高速路口,他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当时立刻火起,拿起电话拨给手下,小七,你帮我留意车牌AAXXX的车,刚出了A市,一路向北走了。如果明天早上,他想跨省的话,就帮我拦下。

那头的人立刻遵从命令。

他仿佛赌博似的,停在原地,看着魏星沉的车消失在高速路口。

魏星沉,我就再跟你赌一次。如果这次你带陆尘埃走,我们两个之间,既往不咎。陆尘埃,我也再跟你赌一次。他还是不会带你走,这个世上,最爱你,永远不会抛弃你的人,只有我。

饶是笃定地知道魏星沉不会走,但莫天赐还是一夜未睡。

他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陆尘埃站在他面前,眼神空洞地脱下衣服说,你不是爱我吗,你不就想要这样吗?

然后他看到陆尘埃慢慢地离开了他。

现在终于确定,他们又回来了。陆尘埃没有走,除了他身边,她无处可走。

他放心地睡了。

A市星际国际。

陈烁把电脑移到刚赶回来的魏星沉面前,自己站起来倒了杯咖啡说,我们人已经回报了莫氏近一个月的洗黑钱数据。

莫氏是莫天赐去年建的公司,面上做古董买卖,其实背后大量洗黑钱。

魏星沉专心地看着电脑上的数据,陈烁在旁惊叹,莫天赐这么大手笔,就光空手套白狼的交易每个月都能进小千万。他平时触及范围很广,娱乐场所,毒品都碰,想抓他的把柄太容易了。

而且,陈烁端着咖啡走到魏星沉旁边,在电脑上又调出一份东西,你看,你让我查的消息现在基本已经确定,莫天赐最近是在跟很多艺术家、评论家接触,而且这些人大部分是他父亲的朋友或敌人。

呵呵,魏星沉合上电脑满意地笑了,莫天赐终于动手了。

你确定他这次的目标是置自己的父亲于死地?陈烁仍怀疑道。

他对他父亲许连城恨之入骨。而我对他亦是恨之入骨。魏星沉紧紧捏着手里的杯子,指关节泛白。

陈烁看着面容冷酷的魏星沉,这几年他由一个青涩的大学生变为喜怒不形于色的商人。

他看着魏星沉从初入商海被人诈骗嘲笑,到很快站起身,掌握商海波谲云诡的秘诀。

魏星沉并没有说过失去陆尘埃后的痛心,但他明白,从魏星沉脸上稀少的笑容,从他不眠不休的工作,从他宁可加班也甚少陪现在的女友艾而蓝。

他毕业跟着魏星沉投身到魏星沉家的企业后,亲眼看着星际国际比原先壮大了十倍不止。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很少看到魏星沉开怀。

他记得一年前两个人喝酒,醉后他曾问魏星沉,是不是很爱陆尘埃。

魏星沉说,是。

他奇怪,既然是,为何不去找她,与其花费时间赚钱,不如去寻找。

当时魏星沉用一种很忧伤很忧伤的眼神看着他,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下一刻魏星沉眼里都能掉出眼泪。

然后他听到魏星沉说,没有用的,陈烁,我没有办法保护她。

直到今年,渐渐地魏星沉才算是缓了过来。因为莫氏的成立,魏星沉恐怕是最高兴的人。

他说,只有莫天赐将生意做到台面上,我才有机会抓住他的把柄。

陈烁不知道自己老板跟莫天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起码他们念大学时,曾是好兄弟。

后来,陆尘埃却跟着莫天赐走了。

陈烁明白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三角恋。但魏星沉不说,他便不问。因为他理解,无法讲出口的痛苦,才是真正的痛苦。

烁,我跟艾而蓝说了分手。魏星沉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对陈烁说起了私事。

陈烁惊愕,艾而蓝同意吗?

不同意。

她必定不会同意。陈烁说,低头开始收拾桌面,就算当年艾而蓝美得被评过系花,但陈烁始终不是特别喜欢她,他喜欢陆尘埃或骆翘这样直爽的女生。

艾而蓝,他始终觉得这个女生活得太狭隘、自私。

魏星沉拍了拍他的肩膀,替我多照陆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