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然暗自皱眉,嘴上却平稳,“皎月珠在这世间也不过四颗了,你若逼我上绝路,我必然也是不会再多加考虑身后之事的。再者,这也不是我一人牺牲就能保全众人的情况,卷轴是个怎样的东西我心知肚明,你主上的企图根本就不在隐族间权利之争的层次了。他不把话说明,我自当想做最差的情况来处理,左右是个死,难不成你以为我选择会成全了你么?”

实则,将玖言当做自己的敌对方来看,丝毫不会觉着心中煎熬,就像是习以为常,很久很久之前,就接受了这一现实。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汐然也想,自己兴许并不如想象般的喜欢他,不然为何就连他伴着岚絮一齐出现的时候,也没做多大的感想。大执事总道,除却对待容尘,她其实是个理智多与情感的人。

所以当清晰的知道玖言的背叛成了定局,一直,一直平淡的过到现在,不曾撕心裂肺的疼过,哭过。

仿佛意识到什么,微微抬眸的凝视着玖言的眼睛,他后面说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良久,“岚絮在门口等你,你不出去吗?”

玖言话语一顿,眼神淡漠的将她望着。

汐然眯起眼,确认心中丝毫波澜都无,便是缓缓笑了,“我早说过在你主上亲自过来之前,多少的谈论都是多余。我现在身子乏得很,你就算不体谅我,也该体谅体谅岚絮,她今日为你布下了庆生宴,理所应当你该多陪陪她。你要她,还有用的吧?”

原来背叛是可以消磨掉爱慕的么?

汐然只觉心中空荡荡的一片,不知道该茫然还是该欢喜,茫然于自己突然的冷漠,欢喜于全然的摆脱了对玖言的情感。本就是第一次的感情,谁会明晓竟是这样的结局。

缠绵悱恻的开始,无声无息的结束。连她自己都并不清楚,那份溢满的欢喜是何时干枯的。

“你走吧。”

玖言走后,汐然迷迷糊糊的当真睡着了一阵,还是悠辰过来唤的她。“神惟殿下马上就要到了,主上要不要下去瞧瞧?”

汐然先是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隔了一会才慢悠悠的爬起来。长发垂散,眼中无焦距的瞅着悠辰,突然道,“你还是不要当我妖仆了。”

悠辰正欲给汐然梳头的手一颤,手中的木梳突兀咔嚓一声,折成了几段,勉强笑道,“主上,你方才说什么?”

汐然凝了凝神,许久之后才看清眼前悠辰血色尽褪的面容,心中蓦然一疼,降低声音道,“没什么,将才有点魔怔了。”玖言曾道的名单里面,暂时还没有悠辰,她已经不确定现在这种关头该不该将他留在身边。

悠辰的眸光仍有点僵直,汐然安慰式的摸了摸他的发,发觉他身子都在微微的发着颤,“主上是不是见过玖言了?”

汐然道,“跟他没关系。”一阵之后,突然伸手抱住发颤的悠辰,“我是为了你好,但终究还是要看你的意思,总之,我不会勉强你。”

房门猛然被从外面打开,玖言逆光站在门口,面上含着浅浅笑意,“岚絮族长让我来唤您,神惟殿下到了。”

汐然淡淡道,“哦。”

悠辰睨一眼玖言的目光之中是彻彻底底的冷漠,沉声应一句有劳,逐客道,“我还要替主上更衣,劳烦你先离开。”

玖言却是笑了笑,走进屋,反手合上门,“替汐然族长更衣,我却是比你更熟练些的,念着时间紧迫,不如让我来?”

汐然原以为悠辰会恼怒,没想到他手自然而然圈上来给她披上披肩,颇为平静道,“即便并不熟悉,也是我分内的事,由你来做是为何意?”

话语将落,紧接着进来的是容尘,瞧见站在门边的玖言微微一怔,面上还是和善的对之点了个头。扫一眼床上抱成一团的悠辰和汐然,复而无奈道,“悠辰,好好给主上更衣,宾客都等着的。”顿一顿,“主上也别太纵容他了的好。”

汐然松开抱着悠辰的手,见他讪讪的离远了些,像是忌惮着一点威胁都无的容尘一般,果真乖乖,一板一眼的给她着装去了。

玖言自发开门往外走去。

汐然笑着,望向容尘,“在外面就不要训他了,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容尘只是回以一笑,等待玖言走远,才走过来些,问道,“主上今日可有收获?”

汐然撑着头,蔫蔫道,“唔,没有,他口风很严,莫说对他套话,基本都是他在说服着我,要我妥协。”

悠辰本是想说什么,从眼角瞟一眼容尘,又将话咽了回去。

容尘坐到一边,“主上方才瞧玖言的眼神好似疏远了些,他说了过分的话?”

自来不会有比容尘更了悟汐然的人,哪怕一个眼神也能洞悉她的不同。

悠辰默然跟着点头。

汐然撇撇唇,“作为敌对一方,说不说这等的话都并不重要。我发现自个并不那么喜欢他了,也就会疏远。”

悠辰是惊着了,容尘则是神色莫辨的瞅着她半晌,温和笑着,“主上若是能这么认为,自然是最好的了。”

神惟的面子颇大,他没来之前宴会都不算开始,他什么时候到了,宴会才算真正的热闹起来。

南溪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至少汐然下楼的时候,并没有瞧见她的人影。神惟倒是被几大族落的嫡系女子包围,落得众星捧月的局面,汐然目测他还有一阵才能脱身,和一些后来的人打过招呼之后,落得清静的站在一边随意问悠辰,“你方才急冲冲的跑出去,是找谁去了?”

悠辰道,“我追上去的时候她就离开了,所以没看清,不过瞧那背影好似一位曾进了虚境的女子,主上还记得…”面色沉凝了些凑拢了,趴在汐然的耳边,小声,“我曾道,有一位几乎失心疯的妖仆,言及她主上去了另一位面的。好像就是她。我不明白她为何又自己出了虚境。”

汐然一听,也是怔忪了。进了虚境之后的妖仆,除非自己的主上召唤是不可能醒来的。而会自封与虚境的妖仆,其主上大抵都不在了。

她出虚境,莫非是正如她所道,她家主上从另一个位面回来了么?这方位面有去另一个位面的通道?

这样的想法让汐然心中一跳,略有激动的对悠辰道,“唔,晚点回去的时候把那女子的资料给我,若是她主上真的回来了…”

悠辰摆摆手,轻声道,“主上你小声点,妖仆之城的执事在那呢,给他们发现我就完了。”

汐然回头,这才发觉妖仆之城的执管也来了两三个,不知所谓何事。莫非是为了悠辰口中所说,那个失心疯的女子?她从虚境中逃出来,就算是大忌的。当然,从妖仆之城逃出来,也是大忌。

悠辰躲在她身后,突然就一声不吭了,尤其是他这种师父是妖仆之城主管之一的,大大忌。

第76章 宁可错杀

那几位的执管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消息,交谈几句便一齐往这边过来。

悠辰看见执管之中的一位中年男子,面上愁苦更浓,小声道,“主上,我师父也来了。”

汐然见到悠辰这一副私奔被逮了现行的窘迫模样,悠哉道,“现下你都是我的妖仆了,怕什么呢?”

这感觉就更像被逮之后,男方对女方道,“你都是我的人了,他们还能怎么?”悠辰一怔,手忙脚乱的拉开颈脖处因为畏寒而缠上的巾带,才站出来些了。

悠辰站出来的那一瞬,三位执管正好同汐然打招呼,仇哲本是一脸的气急败坏,见着悠辰之后面色一沉就准备开骂。

悠辰又将领子拉低了些,道,“师父,我已经有主了!”瞅这阵势,悠辰之前当是颇为敬畏仇哲的。

仇哲一怔,一口气憋了回去,面色虽然不好但也不敢对汐然发脾气,只是再次确信的朝汐然问道,“不知…悠辰的主上是?”他不是不知道,那孩子就是为了追逐汐然才逃出妖仆之城的,还险些进了虚境。但汐然不是选了玖言么?玖言身上也是有咒印的。

“我。”汐然回复道,“因为略有匆忙,我也是刚刚才回族没多久,才没带悠辰回去妖仆之城一趟,却是我疏忽了。”

仇哲这才真正安下心来,忙道无碍,甚至瞧着悠辰的神色中还有几分夸赞的意味,不是谁都能将自己的主上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当初汐然选了玖言,他也暗自窝火神伤了好久。其他的执管虽对悠辰尚有微词,但念在仇哲的面子上始终不好明说。

仇哲又回过头,望着人群之中的玖言,略有不解,“那,玖言手上的印记,是哪位贵族大人留下的呢?”

汐然遥遥头,淡淡说出一句话让仇哲的脸色登时发青,额上渗出点点冷汗。

“我将他从妖仆之城领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然是旁人家的妖仆了,所以,我也不知晓。”

这种事说白了就是妖仆之城的疏忽,执管一行霎时间沉默得很厉害,神色间一时迷惘一时震怒,想来这件事他们也是至今才晓的。

气氛正是冷清,汐然瞥一眼悠辰,接着道,“我并不打算追究什么责任,所以仇哲执事不用多虑,只是悠辰之事也还望诸位不要追究,对外宣传是我暗自将之领走的。再者,玖言的主上,若是执事知晓了他的身份,也劳烦能通告一声。”

妖仆之城也是一股不晓的势力,说不定能套出来些玖言未有公布的机密资料。毕竟从妖仆之城被挑选走的妖仆竟然是个有主的,这事足以让他们这些执管百年的名誉毁于一旦了。

仇哲发青的面色还未能缓过来,不知是有些恍然还是如何的对汐然鞠了一躬,又下意识的对悠辰道,“没规矩,汐然族长为你名声考量,还不道谢!”

悠辰笑意明媚,朗声道,“谢过主上。”

按着身量,悠辰比汐然高出一头,无论心智还是外貌,都不算是稚嫩。但当他笑着道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就像是一个被宠着的孩子,满载依赖。汐然禁不住对之回以微微一笑,很是受用。

按着南溪的意思,神惟是为了将她引出来才同意举办了这此的宴会,自然是有些话要对她说的。

但汐然念着要主动的念头,等着神惟身边的人稍微散开了些,终于挤上去之招呼之时,神惟也不过寥寥和她说了几句有关空间节点进程的问题,再无其他。

汐然心中讶异,离开的时候遂问了,“神惟殿下,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么?”

神惟微眯的眼闪过一丝疑惑,冰蓝色的眸光移至汐然的身上,是为他今日第一次正眼瞧她。“什么?”

汐然愣了半晌,好一阵,在一干不怀好意,隐隐嫉妒的女子目光注视中微微笑了笑,“唔,没什么,大抵是我记错了。”

说到底,能不能和神惟结为同盟,全看他在不在意千灵镜州的宁静,顺手的帮一帮她。他若选择独善其身,汐然也没什么可说的,所以才立马的放弃离开了。

无论南溪所言是真是假,神惟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在宴会之中一趟的逛下来,汐然无事一身轻,靠在角落教悠辰喝酒。像长着他这样面容的男子,若是被单独的留在宴会之中,定当是会被女子递来的酒水给灌蒙掉的,她需多培养培养他。

悠辰听汐然让他喝,便很是利落的一口干掉了一杯红酒,让汐然很是赞叹于他的豪爽,而后道,“红酒不是白水,慢点喝。”

悠辰抿了抿唇,“我还以为主上只是测测我的酒量。”

汐然看他面上渐渐浮上红晕,道,“是这么没错,但你好歹也尝尝么。唔,这种酒以后独身在外面至多喝三杯,喝慢点的话,应该能喝四五杯的样子。”

水晶盏捏在手心,渗透着微微的凉意,汐然笑面瞧着悠辰,思绪宁静。

喧杂的人群之中,她听到女子一句轻唤,不高不低,却恰好的收纳入耳,说的是,“玖言,我们回房吧。”

悠辰好似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声音,仍是明朗道,“好端端的,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外面?不是会一直跟着主上么?”

汐然应道,“恩,说的是呢。”

月上中天,宴会中人群已经零零星星的退去了不少,偌大的厅室仿佛瞬间冷清了许多。

汐然道一句准备回去吧,悠辰点头回去拿汐然搁在座椅边的外套。

略加回头,望见奢华阶梯之上岚絮携着玖言缓步而上,眼中妖娆魅意倾泻,像是要融化了烛光。玖言手中是她递来的酒杯,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杯了。

他应该是醉了。

汐然淡淡的想。

脑中唯有这么一个念头的时候,适逢玖言回眸,寂静的眸光骤然就落定到她身上,那样微醺的姿容,让月光都失了颜色。

汐然从容凝望,忽而回以清淡一笑,口型道。

“生日快乐。”

她要离开,今天就看不见他了,所以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好歹还是要说一声的。

肩上,悠辰为她搭上麾衣,耳边的声音轻柔几许,温顺而明媚,“主上,我们回家。”

汐然点点头,平淡移开目光,转身离去。

有关悠辰所道那个失心疯的女妖仆一事,汐然旁敲侧击的从仇哲那弄来些资料,而且仇哲他们也的确是在寻找那个女子。

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回族之后她只消再同容尘言及两句的吩咐下去,一个独自在外的妖仆,她还是有把握能寻得出来的。

而容尘则又去大执事那要了一份此次宴会的名单,细细研究着什么,将赖在他房里没走的汐然与其影子一般的悠辰统统无视得彻底。

汐然端着一杯清茶放到他的桌前,漫不经心的扫一眼容尘瞧着的名单,问道,“你在想什么?”

悠辰一到容尘面前就格外的老实,不声不响的站在汐然旁边,也是瞧着。

“来宴会的人我都有过接触。”说道,以笔尖圈及几个名字,“也便发觉了一些身份叫人怀疑之人。”

汐然啊了一声,不解道,“做什么?”

容尘抬头,温和笑着,口吻一如既往的轻柔,“唔,‘他’伤了你,自然要血债血偿。”笔尖在一旁的白纸上写下一份名单,“玖言这次出现,就说明岚絮应该跟他的主上略有牵连,不然玖言在自家主上专注于卷轴一事时,怎么可能自发出现在人前?但岚絮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玖言的身边,神情之间也不像是全然痴迷于玖言而舍不得离开,反倒是被玖言带离人群,大抵是被贴身监控起来了。而她听到南溪的一番话显得极其不安,就说明岚絮不过是个被利用的中间人,‘他’的目的是神惟。”

汐然迅速的扫了眼容尘写下的名单,看着他将名单折合封好,放进信函,接着道,“可若是让玖言去接触神惟,神惟便会知道主上的事,决然不会再轻易相信他。所以‘他’应该会亲自出席,相邀神惟,或者是派出另一心腹。但是无论是谁,都是敌人,他浮出水面,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

殿室之内烛光一闪,暗执事凭空出现在书桌之前,先是垂首问候,而后上前一步的取走信函,往后一步时整个人也顿时消失不见。

汐然愣了愣,“但那名单上不是有七人么?”话音刚落,自己也便先反应过来了,大执事一贯的作风就是,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的。

这种手法委实…超过她预想,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且,从三言两语,语句神态稍加判别一个人的底细,这等的事委实也只有容尘一个人做得来的吧。她当初也是见他不慌不忙的一次同几个人交谈,觉着他负担实在有点大才没好上前去打扰他,原来还有这一层的用意么。

第77章 生祭

午夜,趁着众侍女都熟睡,汐然趁着悠辰去沐浴在樱花院内缀几点烛火,备些糕点,地面铺设一薄毯,勉强算是个生日小宴。

她惯来都觉着生日是一件天大的事,别人的也好,自己的也罢,无论什么节日也比不上生日来得重要。

前世,她也就那么一天能瞧见自家的亲人,病室之内热闹一片。

晚风清幽,熄灭几点烛火,汐然自薄毯上起身,撑着手,半跪着去点烛光。

树影摇曳时,腰上蓦然一沉缠上一双手臂,随后便是整个人的贴将上来,恍似无骨的贴合一丝缝隙都无。头枕着她的肩,明朗道,“主上,是为我准备的么?”

汐然手一顿,还是继续的点燃了烛火,笑道,“恩,稍微坐一会就好,今天也累了吧?”言罢便要坐直身,然身后紧贴着的人却未有一丝动静,呼吸也淡了些,汐然甚至以为他就这般睡着了,无奈,“要是倦了的话就进屋去睡。”

“…”

依旧是回馈以沉默,汐然偏头望他一眼,“悠辰?”

那一眼望进一片寂然的碧莹之中,极盛的血芒安静的吞噬着一切,摇摇欲坠。

汐然恍然一阵,敛眼淡淡道,“玖言?”

悠辰是没有这种表情的,即便是同一张脸,也辨认得出来。再者,悠辰也不会这般的拥抱着她。

玖言施施然松了手,坐在她身后,像是漫不经心,“生气了?”

家庭小宴上若是出现不速之客该如何?

扫地出门诚然是个好法子,但实施起来却费力了些。汐然没甚反应的将烛台安置好,回望一眼梧殿之内雾气袅袅,道,“有事?”

玖言脸上仿佛云烟迷雾的飘散,恢复了本身的容貌,垂低了眼瞅着摆放有致的糕点,“我主上邀汐然族长三日之后,去一趟雨鬼雾林,再做洽谈。”

汐然正了正色,“三日之后?”抬眼,“三日之后是我成人礼宴,并无时间往返。”

“我会领着族长去,族长不必担忧时间。”不知从何时起,玖言的眸中不复碧莹晶透,沉淀的寂然血红,仿佛一道裂痕烙印,再未消失过。语气尚且温和,“晨时的成人礼,暮时的妖仆契约礼,中间的时间,足够了。”

汐然知晓,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就算明知那是他们挖出的陷阱,也必须睁着眼往下跳一回,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正欲点头,玖言稍稍弯了眸,道,“故此,这几日我便在此打扰汐然族长了。”

梧殿之内,从门口绕出一点烛光,幽幽明亮,悠辰着一袭淡蓝宽松的纱衣,柔顺的黑发披肩,微微润湿。见着樱花园中点缀的纷繁烛光,与烛光之中玖言与汐然一愣,面上却无多少变化,中规中矩的低声道,“主上,该睡觉了。”

汐然发觉悠辰面上笑容浅淡几分,没甚犹豫的起身,回眸道,“暗执事,带玖言去枫殿宿下。”

烛光晃动,空间中走出一若黑影一般的男子,冷然的嗓音一如那双寒眸,淡淡却不容抗拒道,“玖言公子,随我来。”

玖言似笑非笑,寂然的眸扫过悠辰执掌单薄的烛光,终是无言。

夜风初凉,玖言走远之后,悠辰亦是久久的站在原地没做声。

汐然一派平淡,好似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唤着他,“愣着做什么?过来。”

悠辰难得一会面上无笑意,贴得很近的落座在汐然的身边,问,“主上,玖言来做什么?”

“他家主上有话带来,所以来走一趟。三日之后,我们去赴雨鬼雾林之约。”汐然并未隐瞒,大执事那样的法子,若是将那名单上七名贵族杀尽,隐族必当要乱上一乱了。所以如果可能,她倒宁愿多担些风险。

而且依托现在的局势,玖言的主上暂时也不会动她,就算动手也是谈判破灭之后。

悠辰明晓汐然心中所想,不过恩了一声以表顺从,“不过到时候主上成人礼,执事和宾客们聚集于夕月城,主上可否走得开?”

“唔,我倒不担心那个。”抬手抚了抚悠辰微湿的发丝,“我只觉着怕会有耽搁,误了晚时的妖仆契约礼。”

悠辰垂着眸一反平素的善解人意,没吭声。

汐然复又接着道,“所以为了确保,我们这两日要去一个地界。”

后头的一句传音道,“既然玖言的主上会露面,那便趁此机会抹杀掉他。”其他的纠葛,他的目的或者手段都没必要知道,她只想用最直接了当的方式尽快的处理掉这件事。

只要卷轴不被毁,小仓鼠便能安然无恙。可连主神都只能封印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人类毁掉。

而能稳当当杀掉玖言主上的存在,便为当初汐然当初命小银寻着的竹片。

那是一份命契,可以任意剥夺三人的生命。

只需请来这一位面主宰黑暗的特殊存在——堕魔之神。

汐然许久之前听小仓鼠说过,因为万万年前天衍的动乱,亦引发了主神的叛乱,整个天界乱作一团。

战败的神,被放逐到各个位面,镇守天衍根基所在之处,主宰整个位面的暗系力量却不得脱身,算是一彻彻底底的囚犯。

而且这样的囚犯于一个位面,往往不只一个。神也会因为长期接触不到阳光而日益衰败,变作普通之人,最后灰飞烟灭。有些神会留下子嗣,而他们的子嗣生下来的那一个便会连带着一份命契,交诸到天界之上,当任的主神手中。

万万年的下来,这样的命契不可谓不多。渐渐的,空间阁楼之中也不知为何开始流通这样的命契,将神之子当做奴隶一样的贩卖。

而她当初,就遇见了一块,只是当时未有兴趣出手。后来想起托小银去找,竟真的还找着了。

连着夜赶路出发,给悠辰复述一遍命契之事时,他面上诡异一阵,“如此,暗系的神就在本身位面?那有些族氏供奉的…”

汐然一句话摧毁了悠辰的价值观,“我们信奉的神,哪怕是我汐族的冰系主神都同真实的主神有很大的差异,说白了,希玛神殿更本就是个神棍的集中营。”

因为是连夜出来,汐然不过同容尘打了个招呼,便直奔空间法阵去了。

赶到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泛白,汐然起初想兴许会有人跟着她,特地在旁近的凉州城三架法阵中绕了一个圈,才赶往木州。

木州是位于白族的地界,名虽是木,实际却是一片沙漠与戈壁。

堕魔之神镇守的是天衍,她自然而然早便知晓神之子应该在的方位。

按着大概的方向一直走到正午,天色却开始转变,起了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