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完颜洪烈从哪里得知山中埋有银矿的事,十年前的一日,他找到了父亲,许下诸多好处,希望父亲能够答应让族人帮他挖掘提炼银矿。只是,父亲不想卷入是非,只道山中生活无牵无挂、惬意非常,一直不曾答应。”

“完颜洪烈见父亲不肯松口,竟然派人煽动族人,言道父亲想独吞山中银矿,这才挡着所有人的发财之路。可恨他们居然全都相信了,也不想想父亲平日里如何待他们,竟听从完颜洪烈之言,将父亲与我赶出了村落。”

“父亲原本不肯走,只是我那时气不过硬拉着他出了村子。可惜我想不到,完颜洪烈早已存了杀人灭口之心,我们没有走出多远,便遇上了他派来追杀我们的官兵。父亲,为了保护我,亦在那晚被他们杀死…”

说到这里,青衣再也说不下去。她轻咬下唇,闭上眼睛,任由目中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洛璃,你知道吗?我好恨——恨我自己没有本事,救不了父亲。若我早知道会这样,劝父亲答应又何妨?至少,他还能一直与我在一起。”

洛璃沉默了片刻,终是上前一步,握住了青衣的手。她没有问青衣母亲的事,青衣既是没有多说,她的母亲多半是早已不在了。

青衣深吸了几口气,抬起未被洛璃握住的那只手,轻轻擦去腮边的泪珠,定了定神,这才接着开口,声音透着些许暗哑,“此后,我一直逃,担惊受怕,那些官兵阴魂不散紧追着我不放。如此过了一年多,终是被他们追到围住,我原本以为自己凶多吉少,多半会死在官兵的手下。这时候,吴子风兄弟出现了…却不曾想,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至于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洛璃轻轻点头。这样的话,青衣留在白驼山庄之前的情况便都清楚了。只是,有些事却依然被蒙在鼓里,不清不楚。比如,让青衣匆匆离开白驼山的那封信。

当然,不管青衣有没有猜出有人一路跟着她,她都不会将风行、风烈透露出去。想了想,洛璃轻声道,“这一次,你为何会这么忽然离开山庄?我原本以为,你即便要走,也会等我回去之后再说。”

“这个…”青衣微微一愣,忽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目光略有些躲闪,“因为有人传信给我,我才会急急离开。”

“哦?是何人?传的又是什么信?”将青衣的表情尽收眼底,洛璃眸中闪过好奇之色。

听得洛璃追问,青衣一时有些语塞,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而在此刻,人群中那个不时向洛璃她们这边张望一眼的青年人,似是下了某种决定,抬步朝她们走来。

“晴儿,这是你的朋友?”来人的目光柔和地投注在青衣身上,轻声问道。

“是啊,当年便是他们救了我。”青衣抬眼瞧了来人一眼,随即望向洛璃,面上早已看不出异样,“洛璃,他便是那传信之人,李毓。”

“你便是欧阳姑娘吧?”李毓淡淡地笑着,朝洛璃轻轻抱拳,“经常听晴儿提及你。当年的相救之恩,李毓在此多谢姑娘。”

这李毓约摸二十七八岁年纪,身形高大,长相周正。瞧了几眼,洛璃便认出他是之前青衣相斗申普卓时,一直缠住红云与松海的人。略有些明了地还了一礼,洛璃笑得有些疏离,“李公子言重了。青衣本是洛璃的朋友,救她亦是应该。”

李毓张张口,还欲说些什么。青衣一扯他的衣袖,瞪了他一眼,将他没有说出的话阻在口中,“这里的很多情况,我都不清不楚。正好洛璃也想知道,你一起说了便是。”

说完,青衣又转向洛璃,低声开口,“这之后的事,你想知道什么,问他也是一样。”

洛璃来回打量着青衣与李毓,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那些晚些再说不迟,如今,我还是对那封信比较感兴趣。”

“信?什么信?”李毓看了青衣一眼,疑惑地反问。

“你居然不知道?”洛璃怀疑的目光扫向青衣,“青衣,不,依晴说你传了信给她。”

“原来你说的是那个。”李毓恍然大悟地道,“那封信没有什么。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晴儿,又怕信件半途遗失,什么事都没有写,不过是叫她回来看看而已…”

“你怎么什么都说?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青衣推了李毓一把,嗔怪地打断他的话,然后握住他的手望向洛璃,“好吧,如你所见,现下该满意了吧?”

东邪北丐齐到访

洛璃似笑非笑地来回打量着青衣与李毓,直看得两人面色微红。青衣努力忽略脸上的微热,嗔怒各半地瞪了洛璃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够了没有?”

“如此表情,在你身上还真是少见。”洛璃轻笑一声,终是敛起眸中的揶揄之色。顿了顿,她才接着正色问道,“方才你只提及完颜洪烈,那申普卓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见洛璃不再执着于她与李毓的问题,青衣随即恢复常态。她轻轻摇摇头,瞧了李毓一眼,“还是由他来说吧。”

李毓点点头,沉声开口,“其实,我并非完全是这颜族村中之人…”

随着李毓的叙述,洛璃亦逐渐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事实上,早在洛璃听到李毓的名字时,她便猜到他不会是颜族之人,毕竟,他姓李。果然,李毓的母亲虽是颜村人,父亲却属江湖人,他的一身武艺亦是家传。

李毓一家本就不住在颜村,加之他父母皆亡,独自一人在外闯荡,是以,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并不知情。直到五年前他回来这里,看到的却是一个生气全无的空村。事关母亲的宗族,加之青衣的关系,李毓决定追查当年之事。

那时,正值李毓多日探查无果,碰巧遇上完颜洪烈招收江湖人士,他觉得事有蹊跷,便混入了其中。而申普卓,亦在当时与完颜洪烈搭上了线。

初时,完颜洪烈并不信任他们,只用权势金钱笼络,让他们负责守护村落的安全,处理无意间闯入村子的人,并不允许他们进入山间通道。直到一年后,李毓才渐渐得到完颜洪烈的信任,得以进入地下通道,见到一直被他困于地下的颜族村民。

只是,即便是见着了,李毓也对村民们的处境无能为力。完颜洪烈在此事上极其小心,防卫甚严,看管的工作一直由心腹的亲兵担任,旁人很难靠近。

亲眼看到那些军汉对村民轻则打骂、重则喊杀,申普卓甚至以祭奠山神的名义将想要反抗的村民一股脑儿尽数杀死,尸身每每摆在颜族祠堂以儆效尤,李毓也只能默默忍下,静静地等待时机。

洛璃听完,不由地沉默了。李毓虽口气平静,但洛璃亦能从中感受到凶险。要抓住昨晚申普卓被擒、完颜洪烈不在的时机,当真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何况,看昨晚的情形,似是所有的村民都有参与,这其中里应外合的巧妙安排,足可见李毓此人看似憨直,实则心性坚忍,颇有心计。

思及此处,洛璃不由自主地深深打量了李毓一眼,“如此,敢问李公子,你又是如何寻着依晴?”

“此事说来也巧。”李毓轻轻一笑,握紧了青衣的手,“当我得知晴儿当年被赶出颜村的事后,便即依着记忆,画了不少画像,请求一些江湖上、以及走南闯北的朋友帮忙找寻。”

“其中有一位朋友,他在识人方面天赋异禀,无论是谁,只要被他仔细看过一眼,他便不会再忘记。而他在八年前,凑巧参加过欧阳姑娘的生日宴。那一日,将他引入白驼山庄的人正是晴儿。”

“当然,这位朋友告诉我时,我并不能确定欧阳姑娘府上的便是晴儿,只能写了封信稍作试探。不曾想,晴儿竟真个回到了颜村。”

听得此言,洛璃不由地微微一愣,心道青衣原来是遇上了李毓。随即又思及八年前的那日,因着来客实在太多,青衣的确被叫去帮忙,心道事有凑巧的同时,也便接受了这个理由。

想了想,洛璃忽然转向青衣,轻声问道:“那你还回去白驼山庄吗?我问过爹爹,他已同意将你正式收入门下。”

“替我谢谢你爹爹。”青衣微微一笑,却是将目光投向正在整理废墟的村民,“我想,已经不需要了。我会留下来。”

“你想通了?不再怨他们了吗?”洛璃望着微笑的青衣,心下不由地有些疑惑。青衣父亲的死,完颜洪烈是罪魁祸首,颜族村民却是帮凶。虽然青衣从来不说,洛璃却清楚她心中有气、有怨,这些年来一直不曾释怀。

“他们亦只是一时被钱财蒙蔽了心智,而且,他们也已为当年的错误决定付出了代价。”青衣轻叹一声,幽幽地道,“时隔多年,什么样的怨气都淡了。除去父亲,他们便同我的亲人一般,即便他们抛弃了我,我却做不到抛弃我的亲人。”

“晴儿,无需伤心,一切有我。”见青衣面露伤感之色,李毓不由地紧了紧握着青衣的手,沉声许诺。

洛璃垂首瞧了瞧青衣与李毓两人紧紧交握的手,随即轻抬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过了这么久,太阳早已升起,阳光有些刺目,洛璃不由地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右手,轻轻地挡在眼前。

看着青衣与李毓两人,不知怎么的,虽然不过短短时间不见,洛璃竟开始想念欧阳克。她想马上见到他,一刻都不想再等。

一念至此,洛璃便收回视线,浅笑着望向青衣,“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便不再多言。若你得空,不妨多来白驼山庄走走。”

知道洛璃这是要走,青衣心下有些不舍,却还是轻轻点头,低声嘱咐,“一路小心,保重。”

向青衣、李毓两人告辞,洛璃不再停留,展开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间密林中。

洛璃心里念着快些与欧阳克相见,轻功步伐施展到极致,速度自是极快。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洛璃便进了泉州城。如今天色大亮,城内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洛璃亦不得不停下身形、慢下脚步,步行朝他们暂居的小院行去。

没有理会那些纷纷行礼的侍从,洛璃径直向后院靠近。远远地,她便看到欧阳克熟悉的身影正背负着手,静静立在湖边一棵柳树下。

大概是察觉到有人靠近,欧阳克转过身来,见是洛璃,唇角不由地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

“哥哥!”洛璃轻唤一声,已经足尖点地,身化轻风,扑入欧阳克怀里。她环住他的腰,脸靠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

欧阳克抱住洛璃,看着她难得的、略显孩子气的动作,心下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还是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洛璃将头埋在欧阳克怀里,轻轻地摇摇头,却是不说话。过得许久,就在欧阳克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洛璃忽然闷闷地开口,“想你了。”

听清洛璃的话,欧阳克心情大好,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紧了紧手臂,取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为了青衣,早已将我忘在脑后。”

“哥哥!这怎么能比?”洛璃从欧阳克怀里抬起头,轻轻撇嘴,“你好好的在这里,青衣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是吗?”欧阳克暗叹一声,忽然抬起右手抚上洛璃的左颊,拇指指腹缓缓滑过她的眉,修长的手指轻轻插入她浓密的长发,轻声道,“你想救青衣,我当然支持。只是,我还是希望你的眼中只有我一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欧阳克的额几乎抵上洛璃的,两人的脸已是靠得极近,呼吸可闻,气息交缠。

感受着欧阳克温热的气息,洛璃只觉得脸上发烧,想要撇开脸躲避欧阳克的目光,却发现身子被他扣在怀里,头又被他托住,根本无法动弹。

“哥哥…”洛璃动动唇,正欲说些什么,欧阳克微一倾身,已经撷取了她微启的唇瓣。

轻柔的碰触,浅浅的吸吮,欧阳克细细地吻着洛璃,辗转反复,似是要将她的味道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记忆,让自己的气息永远与她相融。

整个世界似乎都静了下来,眼前的垂柳、假山湖水尽皆远去,唇齿纠缠、气息交融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已不再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洛璃微微喘息着倚靠在欧阳克怀里,任由他抱着她随意地靠着旁边的柳树坐了,缓缓地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欧阳克伸手捞起洛璃的一缕发丝,握在手上把玩着,开口问道:“青衣那边,没事了吧?”

“嗯。”洛璃应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思考了片刻,将青衣与李毓所说的话简要复述了一遍,随后轻声道,“只是,青衣恐怕是不会随我们回去白驼山庄了。”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欧阳克低头吻了吻洛璃额间,“对青衣来说,留在颜村,已是等于回到家一般,洛璃应该高兴才对。”

洛璃点点头,将头靠在欧阳克肩上。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开口问道:“刚才进来,怎么没有看见爹爹?”

听得洛璃相问,欧阳克轻轻一笑,“山庄那边传来消息,叔叔已经先行回去了。”

“出了什么事?”洛璃直起身子,捉住欧阳克的手臂,急声问道。

“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欧阳克环住洛璃肩膀,不以为意地轻声道,“黄药师与洪七公来了。”

洛璃微微一愣,眉间皱紧,失声叫道,“什么?可是为了黄蓉之事?”顿了顿,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洛璃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接着开口,“只不过,我们亦是刚刚靠岸,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们在海上耽搁了太长时间。”欧阳克笑着将洛璃重又揽进怀里,“那两人都是心智绝顶、武功高绝之辈,再加上心忧黄蓉,此时赶至白驼山亦不奇怪。”

“不对!”洛璃摇摇头,沉声道,“黄药师还好说,但是洪七公,我对自己的药一向很有自信,这一回,他想解毒都难,更何况是恢复武功?”

惩黄蓉终回山庄

“洛璃可不要小看了他。”欧阳克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轻声提醒道,“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并称‘五绝’,无一是简单之辈。而且,洛璃不要忘了,郭靖有《九阴真经》。”

“《九阴真经》?”洛璃面上闪过疑惑之色,“《九阴真经》当真有这般精妙?”

“据我所知,有。”欧阳克轻抬起手掌,任由洛璃的长发自指间滑落,随即又捉起她的手,“前些时日,叔叔已经将经文中的梵文总纲译成汉语,的确是博大精深。”

洛璃反手抓住欧阳克修长的手指,右手指尖轻轻刷过他掌缘的薄茧,慢悠悠地道:“哥哥,你也说了,那是梵文,你觉得是人人都会的吗?”

“我不过是说出一种可能性。”欧阳克轻轻一笑,却是对洛璃的反驳毫不在意,“说到底,经文即便再精妙,也不能用来解毒。洪七公现下究竟如何,待我们回去白驼山庄一看便知。”

洛璃点点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轻蹙起眉,低声问道:“爹爹是独自一人走的吗?”

“南琴与黄姑娘都还在。”欧阳克笑意不减,眸中似是闪过一丝冷意,“南琴此刻多半还在生气,黄姑娘虽然比当年的吴子风好用,却是非常不配合,浪费了不少珍稀药材。”

“南琴比我幸运。能拿黄姑娘试药,药材浪费了就浪费了。”洛璃笑嘻嘻地窝进欧阳克怀里,“过会儿,我让人将我新近炼制的几种也送些过去,说什么我们亦不能亏待了她。”

察觉到洛璃的动作,欧阳克不觉莞尔失笑。他轻轻地揽住洛璃的腰,垂首笑看着她道,“你高兴就好。叔叔先行一步,却让我们在此暂住些时日,亦是这个意思。”

洛璃心下一暖,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静静地将头靠在欧阳克胸前。

黄蓉既然是黄药师的独女,即便她曾经对洛璃做过什么,洛璃与欧阳锋叔侄亦不便取她性命,毕竟洛璃如今完好无损。事实上,欧阳锋与黄药师、洪七公几人虽常常明争暗斗,更有二十五年一期的华山论剑,却从来不曾真个撕破面皮。

当日洛璃只是打伤黄蓉将她擒住,而不是直接打残打死,也是因为考虑到黄药师的存在。不过,如此简单便放过黄蓉,不说洛璃不愿意,欧阳锋与欧阳克亦不会答应。黄蓉不能杀,小惩一番却是没有丝毫问题。

“对了,哥哥。”脑海里纷乱地闪过这些念头,洛璃忽然自欧阳克怀里直起身子,“爹爹回去了,那闵蓝风再来的时候,我们怎么办?”

“他不会来了。”听得洛璃发问,欧阳克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她会陡然转换话题。不过,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你与青衣相谈的时候,我和叔叔追上了闵蓝风,有些事我们已经与他谈妥。”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洛璃双手环过欧阳克的脖颈,眼中闪过好奇之色,“以闵蓝风所言所行来看,此人可不简单。”

“各取所需罢了。”看着洛璃近在咫尺的娇颜,欧阳克环在她腰上的手不由地一紧,随即倾身堵上了她的唇。

比之刚才的轻咬浅吮,欧阳克的索取似是急促了些。他原本环在洛璃腰上的右掌缓缓上移,轻一抬手却是取下了洛璃用来绾发的簪子。

满头的青丝如瀑般滑落,散在洛璃肩头、背后,随风轻扬。欧阳克修长的手指毫无阻碍地插入洛璃发间,托住她的脑后。

洛璃轻轻闭起眼,下意识地收紧双臂,以便让自己与欧阳克更紧密地相贴。试探性地微启唇瓣回吻欧阳克,却不料被他湿热灵活的舌顺势侵入口中…

许久过后,欧阳克将微微喘息的洛璃揽在怀里,轻抚着她散落的发,继续道,“闵蓝风知道我们是为了《天魅秘典》的剩余部分,而他,除去想让洛璃担上族长的名号外,似乎还另有其他目的。”

洛璃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地调匀自己的呼吸,随即略显疑惑地问道:“他难道没有说?”

“没有,只说来日去到苗疆自会知晓。”欧阳克皱了皱眉,轻叹一声,“闵蓝风此人极具心计,深知如何利用手上的筹码得到最大的利益。”

静静地靠在欧阳克怀里没有动弹,洛璃思索了片刻,这才缓缓地开口,“才智、武功、地位,闵蓝风一样不缺,他想做什么,难道还会做不到?”

“闵蓝风一直执着于让你当族长,洛璃可是对此疑惑不解?”见着洛璃点头,欧阳克不觉微微一笑,“洛璃有没有想过,对于一般的苗疆百族之人来说,断了传承百年的魅女重现,意味着什么?或者说,曾经带领苗疆百族盛极一时的魅女又意味着什么?”

“哥哥,你是说…闵蓝风要的,只不过是历代魅女积累下来的一种…‘势’?”洛璃眉间舒展,唇角亦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欧阳克笑意不减,赞同地点头,“也可以这么说。苗疆百族号称百族之多,百样人百样心,洛璃你的存在,便可以最大限度地整合人心。”

“闵蓝风在偷袭申普卓时,曾经说过自己所思所行,皆是为了百族着想。”洛璃唇角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加深了些,“当时,我还以为是他的推托之词,如今看来,他说的多半是实话。”

“你要这么说,也不错。闵蓝风的确是一个将复兴百族看成自己毕生目标的人,而这样的人,往往行事作风有些偏激。他为了自己心中所想,连同族之人都能杀。我们以后与他打交道,还需小心谨慎才是。”

说到这里,欧阳克抬头望了望天色,忽然笑道,“洛璃,昨晚一夜奔波,回来又过了这么久,难道你一点儿都不饿吗?”

“嗯?”陡然听到这个问题,洛璃有些愣怔,待回过神来,想起欧阳克话中内容,更觉得腹中空空如也。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瞧瞧欧阳克,洛璃老实地点点头,“饿。”

看着洛璃的模样,欧阳克不觉轻笑出声。他揽着洛璃自地上起身,改而牵起她的手,“走吧。”

任由欧阳克牵着,走过后院那条长长的石子小径,片刻后,洛璃与欧阳克便进入了偏厅。

坐下没多久,便有仆从陆续送了吃食来。摆上桌子的有三碟子制作精致的小点心,一碟五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包,一碟六个排成两排做成淡粉色荷花状的糯米糕,以及一碟叠得整整齐齐的切成片状的桂花糕。此外,还有一碗还冒着袅袅热气的粥。

洛璃执起筷子,夹起一个糯米糕看了许久,竟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它放入口中吃掉。说实话,做得如此精致漂亮的点心,洛璃还是第一次见到,似乎,这些点心做来只是为了让人欣赏把玩,而不是吃掉。

“怎么了?你不是说饿了吗?”欧阳克轻轻地将那个青花瓷的小碗推到洛璃眼前,笑道,“这些东西,都是前面那家酒楼做的。来,先喝点粥。”

洛璃看了看眼前的小碗,将夹在筷子上的糯米糕重又放入碟子里,随即轻轻拿起搁在碗内的汤匙。

缓缓地舀起浅浅的一匙放入口中,洛璃顿时觉得一股暖暖的清甜在舌尖弥漫开来,细细地感受了一下,清甜里似乎还夹杂着特殊的清香。

是了,如今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这粥里,可不就是添加了碾碎的桂花吗?轻轻一笑,洛璃放下汤匙,执起筷子,夹起一只水晶包轻轻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欧阳克微笑着看向洛璃,轻声问道。

“很不错。”洛璃浅笑着点头,“江南的小吃,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洛璃喜欢,不妨多吃一些。”欧阳克伸手捏起一片桂花糕,轻轻地放入口中,“我们也不急着回白驼山庄,这些时日,我们便在这泉州城里四下看看。”

“好。”洛璃笑眯眯地答应,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般轻声开口,“先前那个小二,将泉州城一顿好夸,我倒要看看它是否真的名副其实。”

此后,洛璃与欧阳克便在泉州城暂时住了下来。每日里不是外出游玩,便是在小院里喝茶聊天、下棋切磋,偶尔,还会去正在重建的颜村看看青衣。

秦南琴还是每日侍弄毒蛇毒物,研究欧阳锋交给她的毒药毒方。除去有想不明白的去询问洛璃,她大部分时候倒是同黄蓉在一起。

这样近乎悠闲惬意的日子过了将近半个月,洛璃与欧阳克都知道时间不能再拖,便收拾了行装,带着秦南琴与黄蓉等人转回白驼山庄。

一路上,洛璃与欧阳克并没有刻意减慢速度。只不过,欧阳锋走的时候是独自一人上路,原本他从白驼山庄带出来的侍从以及蛇群,都要带回去。是以,两人的行程并不快。

待洛璃与欧阳克抵达白驼山,已经是一月过后。白驼山庄门外,得到消息的欧阳锋早已等在那里,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意料之中的人——东邪黄药师,以及北丐洪七公。

黄药师本就面色不佳,一见洛璃与欧阳克的身影,面上更是难看了几分。他扫视了洛璃与欧阳克背后几眼,紧接着冷冷地望向欧阳锋,“欧阳兄,你说小女一直与令嫒、令侄在一起,如今,令嫒与令侄在此,却不知小女在何处?”

“黄兄稍安勿躁。”欧阳锋淡笑着望向洛璃与欧阳克,“此事还需问过克儿与洛璃。”

抵山庄父女相见

与欧阳锋询问的目光对接,欧阳克微微一笑,似是没有看到黄药师愈见阴沉的脸色,牵起洛璃的手行至欧阳锋身前,轻声道:“叔叔,洛璃想早些见你,我们先行了一步。黄姑娘与南琴还在后面,不多时便能到。”

照理来说,有黄药师与洪七公两人在,欧阳克与洛璃至少要行个礼。只是此刻,不管是黄药师、洪七公本人,还是欧阳克与洛璃,似乎都将这件事遗忘了。而欧阳峰,居然也没有开口提醒。

“黄兄,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欧阳锋示意洛璃与欧阳克站到自己身后,随即笑看向黄药师,“蓉儿既是黄兄的爱女,虽说洛璃不懂事,将她请了回来,但我白驼山庄上下俱对她以礼相待,怎会为难与她?”

“如此,倒是黄某人小题大作,错怪了欧阳兄?”黄药师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犹疑之色,面上似是缓和了些。

“你我几十年的交情,难道我还不了解黄兄吗?黄兄心系爱女安危,我等都能理解。”欧阳锋笑意不减,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外面风大,尤其七兄还有旧伤未愈,不如我们进去等候,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欧阳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不见着蓉儿,我心里委实难安。”黄药师犹豫了片刻,终是拒绝了欧阳锋的提议。他瞧了站在他身侧、一直不曾开口的洪七公一眼,忽然沉声道,“七兄,我一人在此等候便是,你与欧阳兄先行进去吧。”

“不用了,老叫花还撑得住。”洪七公用打狗棒拄着地,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此事老叫花也有责任,需得看到蓉儿完好,我才能心安。”

那边,洛璃打量着洪七公略有些萎靡的神色,以及他面上隐隐的青黑之色,便知他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虽然相比在孤岛时,他的气色好了些,但明显仍是余毒未清。

此刻听了他所言,洛璃不由地心下微怒,不及细想便已插口:“七公这是何意?难道七公的不安,便是肯定洛璃必会伤害黄姑娘吗?”

“老叫花不是这个意思。”洪七公面上的尴尬一闪即逝,急咳了两声,“七公看得出来,女娃子你一向很有分寸,是七公心急说错了话。”

“洛璃,你怎可如此跟洪前辈说话?”欧阳锋轻斥了洛璃一句,随即转向洪七公,“七兄恕罪。家教不严,洛璃让我宠坏了,还请七兄多担待一些。”

“老毒物,你有一个好女儿啊。”洪七公摇摇头,却是没有说什么,只这般低低叹道。

“七兄谬赞。”欧阳锋状似无意地回了一句,却不曾掩饰面上的喜色。他抬眼朝山下瞧了一眼,笑道,“既然黄兄与七兄皆决定在此等候,这天下亦没有让客人站在门外的道理,我等便一起等其他人上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