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将近八个小时的车,秦卿不累,可是女儿有些受不住。这会儿,正好下车买一点儿水果,喂给小姑娘吃。

她这一次离开首都,是去为人治病的。

那个病人是烈属,这一次行动里,虽然羽林没有战士牺牲,可其他部队牺牲的人数不少,接到沈醉的信之后,秦卿就一直盯着抚恤的事儿,后来得到消息,其中一个叫胡云的特种兵牺牲,却连尸体都不曾留下来之后,他父亲得到消息就晕厥过去,是中风,送到地方医院紧急救治,可是,人醒过来之后,便半身不遂了。

部队本是是想把人送到北京继续治疗的,不过,病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牺牲烈士的母亲又死活不肯离开家,她丈夫也不肯走。两个老人都几乎要精神崩溃,谁劝说都没有用…

不得已,沈国手只能让秦卿亲自跑一趟,当然,做这类的工作,秦卿也不会叫苦叫累的。

半个苹果喂完,秦卿才站起身,活动了活动手脚,气息流转,有些僵硬的手足渐渐发烫。

她身量高挑,随意做几个动作,也是举止优雅,自有魅力,哪怕怀里抱着一个粉面玉雕的小娃娃,旁边坐着的几个穿着运动服,戴着头盔,听音乐的小伙子,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眼瞧。

今天秦卿打扮得很阳光,一身橄榄绿的冲锋衣,黑色的运动裤,戴着浅褐色的遮阳帽,端的青春靓丽,无论什么人看见,恐怕都要多瞟几眼的。

正抱着女儿欣赏山边的风光,不远处一凉亭里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不一会儿,同样留下休息的几个来骑行的运动员,似乎起了好奇心,和领队的嘀咕了几句,也站起来,向那边儿的凉亭走过去。

秦卿的视力好,远远看去,就看到凉亭前面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还有一辆黑色越野车,车前面还站着六个人,年纪都不大,有穿运动服的,也有穿西装的。

小甜甜伸出雪白粉嫩的胳膊,吱吱呀呀地探头探脑,秦卿挑挑眉,评估了一下战斗力,就算是真打起来,也出不了大事儿,至少保护自家闺女还是没问题,干脆就抱着女儿一起去看热闹。

凉亭外面,才凑过来的年轻的运动员有六个,另外还有七八个人,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说是普通行人,不大像,可要说是闹事儿的,看见别人跑来凑热闹,竟然没有一个伸手阻拦。

秦卿有点儿意外,举步也走过去,乌压压一排人头凑在一起,还真是显得道路狭窄,她一过去,其他人都礼让女性,就自觉让路。

抱着孩子走到最前面,秦卿随意地四下观望,发现只有几道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并没有人出面阻拦。这才举目远眺,向凉亭内看去。

凉亭最里面,坐着一对情侣,还有一个女孩儿站着。那对情侣,男人二十七八,举止斯文,脸上虽然带着几分惶恐,女孩儿大约只有十八九岁,打扮得很清纯,白色的羊毛衫,黑色的灯笼裤,拎着银白的小包,紧紧靠在她男朋友身上。

另外一个女孩儿,打扮得就相对成熟了,像是白领。雪白的,荷叶领长袖衬衫,深蓝色的西裤,配深蓝色的马夹,胸口还配有一枚民生公司的胸针。

她到是很镇定,一直挺着背脊,脸上申请倔强。

地上有几个碎啤酒瓶,还倒着一个藤编的箱子,里面本来装着三个瓷瓶儿,现在有一个已经摔得粉碎了。凉亭入口处,三个西装笔挺,肌肉发达的男人立着,两个人正吸烟,另一个则上上下下地打量眼前的女白领。

秦卿笑了笑,看情形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凉亭里的小年轻把人家的古董给不小心摔碎了,另一种——自然是遇上碰瓷的。

如果是碰瓷的,现在跑江湖的人们素质可越来越高了,就秦卿的眼光,虽然吸烟的那两个男人看起来像是粗鲁又粗俗,但行为举止中,隐约流露出一股子兵味儿,可瞒不过她,至少也得是当兵当了五年以上,还不能是一般的部队,才能有这种味道。

秦卿不觉好奇心更重。

这时,那位打量女白领的中年男子,弯下腰,捡起一个瓷器碎片,在手里掂了掂,随手扯开衣领,露出脖子底下的刺青。狰狞的刺青,吓得那对小情侣又瑟缩了一下,女白领也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不安。

“天下所有的事儿,脱不开一个理字,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老物件,元代的景德镇青花梅瓶,看看吧,专家鉴定证书,建议价格八百三十万。”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那对小情侣,泪珠子顿时滚了下来,女白领的脸色也变了一变,呼吸急促,好半天才调匀了气息,尖锐地道:“你们这是讹诈,明明是你们自己不小心,箱子没有放好,摔下来,我朋友只是想帮忙扶一扶,根本就不能怪到我们头上…”

说完,女白领站起身,拉住情侣中女孩儿的手,就想往外走,“我们走,不要和他们这群不讲理的人废话。”

“想走?”那个中年男人忽然放声大笑,外面呼拉一下,又是七个大男人围上来,顿时把凉亭挤得水泄不通,“我今天撂下话,你们要是老老实实地留下八百万,今天就让你们走人,要是不留…我就把你们两个漂亮妞带走抵账…”

这个中年男人似乎故意说得流里流气的。

女白领气得脸色发青,可看到十个壮汉,个个目露凶光,到底是没敢再呛声。

小情侣中的那个男人脸上冷汗淋漓,哭丧着脸道:“这…这…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不到七千,就是把我给卖了,也凑不出八百万啊…大哥,您就放过我们吧,我们真没钱,您找错人了。”

那个中年男人,却听而不闻,只是从兜里摸出只烟,点上,吸了两口,才笑道:“看着你一副穷酸样儿,还真不像是能还得上债的,也罢,龙爷今天做做好事,就心慈手软一回,小四”

他话音刚落,其中一个穿运动服的小伙子就笑嘻嘻地走上前,从随身带的文件夹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凉亭的石桌上。

“签了它,一笔勾销,很简单的事儿。”

那个青年男人拿起文件,看了两眼,顿时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两步,指着那个中年男人,“你,你…你和林染是什么关系?”

“你说呢?”

中年男人戏谑地看了眼前的青年几眼,挑眉笑道,“堂堂的白老板,竟然也学会装穷人了,哎,这世道,还真是奇怪,什么人都有啊”

说着,他一扭头,看向一直偎依在青年怀里的清纯女孩儿,笑道:“美人,你别跟他了,这样的小白脸哪里能要?你要是愿意,我给你介绍男朋友,保证你他强”

这时,秦卿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绝对不是一般碰瓷的江湖人,而是有目标的故意找茬。

第一卷 归家 第一百七十章 变故

第一百七十章 变故

清纯女孩一听中年男人的话,顿时吓了一跳,往她男朋友身后瑟缩了下,好半天才涨红着脸咬着嘴唇,小声道:“你,你们认错人了,恒飞是个普通医生而已,不是,不是你们找的人…”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伸手指着白恒飞,摇头道:“他究竟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你以后,可以自己慢慢去问他…好了,我的时间有限,没工夫跟你纠缠,姓白的,老老实实把文件签了,林染是好性子,不跟你计较,可是,我们弟兄,可不能由着你欺负人。”

白恒飞这会儿到不是刚才那样小心谨慎的样子了,他一站直身体,虽然脸色铁青,精神也不好,但还是有几分公子哥的气派,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漂亮小姑娘被他拐到手。

“我和林染之间的事儿,用不着你们外人插手,我会自己去和林染说…”

白恒飞冷下脸,用力地把石桌上的文件攥紧,揉成一团,塞入自己的口袋,然后回身握住他‘女朋友’的手,径直从中年男子身前走过,想要撞开拥堵的人群,冲出去。

不过,白恒飞的体力不足,往前一冲,对方根本用不着伸手阻拦,他自己就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他的小女朋友被他这样扯来扯去,早就双目泛红,泪水连连,手腕青紫,白恒飞看得一阵心疼,掏出手机,咬牙切齿地怒吼:“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再不放人,我可报警了?”

中年男人到始终未动火气,摊开手:“没关系,你尽管报警,我到看看,是警察来得快,还是我们兄弟的刀子快。”

他话音刚来,身后一个穿着运动服,满面笑容,一直嘻嘻哈哈的小伙子忽然一弯腰,从腿上拔出一把军刀,唰一下,甩在凉亭的石桌上,直没入柄。

这一手露出来,不光是凉亭里的当事人心惊胆颤,就连外面围着看热闹的,都吓了一跳,有那胆子小的,呼啦一下全跑了。

凉亭外,人群一散,抱着孩子站在最前面看热闹的秦卿,就显露出来,偏偏甜甜这小丫头片子还是个人来疯,别人越注意她,她就越精神。

这会儿一见大家伙的视线差不多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小甜甜立时精神亢奋,窝在秦卿怀里,努力抬头,张牙舞爪,用没张全牙齿的小嘴磕磕绊绊地尖叫:“打,打,加油…”

弄得秦卿哭笑不得,敢情她还以为,这是家里叔叔伯伯干爹们在切磋不成?还加油…

白恒飞是见过秦卿的,当初秦卿去林家,通报梦泽牺牲的消息,白恒飞和林染都在,这会儿稍微一打量秦卿,就认出人,先是松了口气,镇定许多,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也不再往外闯,板起一张脸,伸长了胳膊,指着秦卿的鼻子道:“…我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撺掇,你们折腾什么?我怎么了?男人风流点儿算什么罪过,就林染那样的老女人,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天真,性子又倔又硬,我肯要她,答应娶他,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秦卿皱了皱眉,把孩子轻轻巧巧地背在身后…转瞬间就来到白恒飞眼前,伸手抓住他的手指,反手一压,就把他反压在石桌上。

“我不喜欢别人用手指着我的鼻子。”秦卿一字一顿地道。她不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并不想涉及别人的生活,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妹妹,还有梦泽的姐姐,她纵使关心,也不会放任自己干涉,但是,若是有人当着自己的面,侮辱她们,秦卿也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

十指连心,秦卿出手又一向狠辣,就算留了几分力气,也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能够承受,疼的一张俊脸都扭曲了。

另外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都不曾开口说话,反而是那个中年男人笑道:“轻点儿,轻点儿,可别让人说我们动用私刑…”

刚才他还吓唬人家,说要把人家小女朋友拐走卖掉,这会儿却充慈悲人?

周围他的那些兄弟们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秦卿却是毫不理会,甩手一震,把白恒飞整个人抽起来翻了个个,哐当一声,砸在桌子上,一下子就把他砸得眼冒金星,挣扎半天,挣扎不起来,才随手把插在石桌上的军刀拔起,手起刀落,迅如闪电地再一次刺入白恒飞****…

“嗷…”

白恒飞吓得哀嚎一声,脑门上的冷汗珠子顿时如雨。就连周围其他几个大男人也被秦卿这一手吓得一个激灵,本能地夹紧双腿…

“白恒飞,我本来没想跟你计较,和你这样的人较劲儿,太丢份子。”秦卿摇摇头,从白恒飞的口袋里把他准备‘毁尸灭迹’的文件取出,打开看了看。

一看,秦卿就乐了。

并不像秦卿一开始猜测的那样,人家让白恒飞签的是什么财产转让,或者别的答应赔偿的文件,这是一篇以白恒飞的口气,写下来的‘悔过书’,交代了白恒飞的种种行为,龌龊好色的形象跃然纸上,白恒飞是丑态毕露。

相当的真实,除了里面的女性角色都是假名以外,别人看了,说不定真当白恒飞是个变态,故意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恶心自个儿…

秦卿一目十行地看完,心下对写这篇文章的作者,佩服不已,看看这文写的,把白恒飞的丑陋言行描绘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心理描写,比现在某些获奖的著名小说都精彩得多…

这种东西要是曝光,肯定会很快就流传开来,保证让‘白恒飞’的名字,一夜之间荣登百度搜索排行榜前列。怪不得他看到这东西之后,脸色那么难看,白恒飞恐怕还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风流,是个男人都应该羡慕不已,他大概从没有觉得自己玩弄女孩子的感情这件事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秦卿失笑,随手抓住白恒飞的食指,用手刀一划,划了条口子,在他杀猪般的惨叫下,大大方方地往‘精彩小说’的末尾一按,然后把文件扔给那个中年男人…

做完这一切,秦卿转身走人。心里却想,他们还是心太软,最多也就做出这点儿小事儿,整蛊一下白恒飞,让他恶心几天,什么实质性的报复行动都没有。

就是曝光了,白恒飞除了会恶心一阵子,还是不痛不痒的,再说,相信他们也不会去曝光,毕竟,一旦闹大了,对女孩子的名声同样有影响。

秦卿开车,离开一群人的视线,继续自己的行程。把这件事儿暂时抛于脑后,要不是今天遇上,她都快要忘记白恒飞在林染和自己的妹妹秦月之间左右逢源的故事。

听说后来,白恒飞和秦月分手,又把全副精力放在对林染的追求上,可以说手段尽出,无所不用其极,上个月还听说,林染竟然有一点儿松动的迹象。

她本来还觉得林染的性子变了,不像以前那么理智,什么脏的臭的都敢要,想着是不是应该提醒下梦泽的姑妈,让那她好好帮女儿把把关,现在看来,大概用不着了,这些人闹成这样,白恒飞绝对没脸再去招惹林染。

到了晚上,摸黑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小甜甜都累的睡了两觉醒来,秦卿才隐约看到前方的灯火。胡云的家,就住在胡家庄的东头。

村里的路还不错,虽然是土道,可是很平坦,并没有太多的坑坑洼洼,比外面的山路好走的多了,因为刚下过一场雪,银装素裹,月下的乡村,笼罩着一片雪白的荧光,显得异常冷清。

胡云家的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一丝亮光,也没有一点儿声响。

秦卿下了车,敲门。结果,她敲了半天,左邻右舍的都人都出来了,就是胡家不开门。

左边的邻居是个老大爷,看起来有七八十岁,身子骨还硬朗,腰板很直,手里拎着个烟枪,慢慢踱步出来,吞云吐雾。好半天才问道:“你是胡家的亲戚?”

秦卿连忙笑道:“大爷,我是医生,听说胡大爷生病了,所以才来看看…他们家没人吗?”

来之前,秦卿特意打过电话,地区医院的人说,胡父说什么也不在医院里住,病情还没有缓解,就坚持要出院,而且精神非常激动。

院方没有办法,又担心加重病人的病情,只能派救护车把人护送回家,还特意留下了一个看护。

“医生?”听秦卿说自己是医生,邻居老大爷的神色缓和了一点儿,叹了口气道,“小胡和春芽子都在家,哎,钥匙就藏在石头底下,你自己拿吧。”

说完,老大爷就背着手,扭头走人:“作孽啊,小云死了,宝娃那小子又…这可让他们两口子怎么活”

秦卿愣了愣,又敲了一会儿门,见果真没人开,这才弯腰摩挲了一下,从门前一块儿青石下的缝隙里,找出一把钥匙,把大门打开,走了进去。

第一卷 归家 第一百七十一章 悲剧

第一百七十一章 悲剧

“有人在家吗?我是北京来的医生秦卿,昨天给三院的郝院长打过电话的…”

秦卿一边儿大声喊,一边儿进了院子。

这只是很平常的乡村农舍。

院子不算大,也就八九十平,黑乎乎的厨房外面放着一口缸,里面没有水。朝南的正房,屋门开着,不曾亮有灯火。秦卿进屋,拿出防风的打火机点燃,找到开关,打开电灯,整个屋子一派冷清,窗户紧闭,有一股子霉味儿,独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躺在床上。

秦卿走过去看了看,胡老爹闭着眼,脸色发青,摸了摸他的脉象,果然是阴盛阳虚,中风了。好在因为一开始急救还算及时,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恶化。只是,胡老爹的底子本来就不大好,这一中风,想要彻底治愈,恐怕得费些周折。

秦卿取下药箱,从里面拿出早就配好的药丸,喂给老人吃,这药是化瘀通络的,里面很是有几味名贵药物,现在除了秦卿的随身药房里养得活,别的地方都很少见了。

把蜡丸捏碎,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顿时让人神清气爽。一颗药喂进去,胡老爹的脸色顿时好转,秦卿松了口气,这才顾上给胡老爹身上搭条被子,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让空气流通,刚做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穿着护士服的女士,便扶着一个头发斑白的女人进门。

护士一看到秦卿,脸上便浮现出几分喜悦:“是秦医生吗?您能过来,真是太好了。”

护士一边儿把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好,一边儿招呼秦卿也坐下,自己还手忙脚乱地用毛巾擦拭裤腿上的泥污。

“对不住啊,刚才我帮春阿姨在后院弄那个鸡窝,都没听见您过来。”护士样貌并不算好,却也端正,浓眉大眼,圆盘脸,有点儿胖,看着是个和善人。

她对着秦卿说了两句,又扭头,凑到一脸呆滞的女人耳朵边儿,大声道:“春阿姨,京城来的大夫到了,您放心,她胡叔叔肯定没事儿…秦医生,您也看见胡叔叔的情况了,自从中风,这到快三天了,胡叔叔右半个身体,根本就不能动,连人清醒的时候都不多,话也说不囫囵了,您是大城市来的大夫,赶紧给瞧瞧,有没有什么治疗的办法…”

秦卿安抚道,“放心,我一定尽力,虽然不敢说保证让胡老爹和以前一样健康,可是看他的脉象,中风并不是特别严重,好个八九分,还是有希望的。”

听到秦卿的话,护士也松了口气,这人显然是个善心人,对胡家的遭遇很是同情。

秦卿交代了护士几句注意事项,就从自己的药箱里拿了药包,到厨房里煎药。

这一家子显然很久没有开火,灶都是冰冷的,好在这样的灶台还难不倒秦卿,没一会儿,劈了柴,生了火,又翻出一个瓷罐,开始煎药。

等煎好了药,给胡老爹喂完,秦卿又替老太太把脉,开了一副静气凝神的方子,也让她喝了一碗,又不顾护士阻拦,把整个房间打扫一遍,地扫干净,床上的被褥全部换成新的,桌子椅子擦干净,还给老头老太太烧了热水,擦了身体。

一通折腾,到让护士很不好意思,跟秦卿抢着干活之余,还一个劲儿地叹气:“哎,这两天事情多,我没做好工作,还让秦医生您操心…”

一直到让屋子里焕然一新,老头老太太都歇了,秦卿才有工夫和护士打听打听情况。

她毕竟不只是个来给人治病的医生,对于烈属家里情况,怎么也得了解一二,如果遇上难事,她无论如何也要伸手帮一把,要不然,怎么对得起牺牲了的烈士。

听秦卿询问,那护士便一脸阴郁地摇头道:“哎,胡叔叔和春阿姨不容易。他们家不宽裕,还有三个孩子,两口子就靠打零工,和种得那么点儿地,把所有的儿女都拉扯大,眼看着到了能享子孙福的时候了,您看看,这下可好,胡云…去了,琳琳失踪了,宝娃又…宝娃又…哎,丢人那…我都不好意思开口,真是丢老胡家的人,给他大哥脸上摸黑…”

秦卿问了半天,才让护士支支吾吾地把事情都给说清楚。

就在胡家二老接到胡云牺牲的消息的前一天,他们第二个儿子,小名宝娃的胡雨,因为涉嫌杀人,被线安县公安局给逮捕了。

而且,他不但杀了人,还杀的是一家三口,灭人满门。

前一阵子,胡家的三妹妹胡琳失踪,胡家二老报了案,可是,他们心里也清楚,这样的失踪案,靠公安局的人查找,找到人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两个老人自己找了十几天,愁的头发都白了,小女儿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办法,只能像儿子们求助,当时胡云正在执行任务,二老联系不上老大,就把还在上学读书的老2从南省那边儿叫回家。

胡雨今年才二十岁,还在上大学,听见妹妹失踪,当时就二话不说,出了家门,胡家老两口喊他都不听,后来跟他打电话,他还关了手机,根本就不接。

胡家二老没办法,只能呆在家里等,却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是二儿子在线安县被捕的消息——二月十八号凌晨四点,胡雨在线安县,将周家一家三口,周德贵,周德贵的妻子李敏,他们只有十六岁的儿子周虎,全部杀死。

当时胡雨杀了人,还呆在周家,喝得烂醉如泥,哈哈大笑,惊动了邻居,邻居们闻到血腥味,找过来,见他满身鲜血,坐在堂屋里,地上倒着周家三具尸体,大家伙都吓坏了,赶紧报警。

胡雨也没有逃跑,就等着公安局的人赶过来,人赃并获,抓了一个正着。

听了这前因后果,秦卿脑子一懵,电视剧上演的悲剧,也不会有如此凄惨吧,一夕之间,女儿失踪,两个儿子一个牺牲,另一个也一脚踩进鬼门关…这算什么事儿愣了半晌,秦卿还是先安顿,准备好好睡一觉,其它的,都明天再说。

躺在胡家冰冰冷冷的炕上,秦卿把女儿揣在怀里,孩子还小,屋子里有点儿凉,大人没事儿,小孩儿可受不住,本来秦卿不应该带着甜甜一起出差,实在当时秦卿正逗孩子说话完,结果就接到沈国手的电话,抓壮丁,让她出差,秦卿一时着急,就忘了把孩子托付给护士,直接抱着上了山。

上路之后,才发现自己把孩子抱出来了,秦卿一边儿唾弃自己的记忆力下降,一边儿又想着自家的女儿没那么娇贵,抱着走就抱着走,小家伙平时自己就敢在训练场的土坡子上爬来爬去的,摔倒,划伤,一声不哭,皮实得很,带着出差也没什么。

确实如此,小甜甜一路上都很安生听话,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一丝都没有让她的母亲为难。

第二天一早,秦卿又给胡家二老熬了药,叮嘱那位护士同志按时喂他们吃,这才开车出门,打算去线安县打听一下,胡家老2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儿。

若是真的杀了人,那什么都不必说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按照法律,秉公办理就成,万一要是有隐情,秦卿总要帮忙。

想要打听清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里不是京城,秦卿人面不熟悉。偏偏这一次出门,她带了特事局的证件,也带了国安的证件,就是没有携带公安局的证件。那两份证件,和公安系统互不统属,不大好用。

按理说,无论是国安还是特事局的人,都是不能干涉公安办案的,最多也就是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助,贸然越界干涉人家的事儿,这可不大好。

秦卿苦笑,早知道应该带着公安的证件的。

这也不能怪秦卿,容大妈给她弄了一大堆装备,各种证件都有,还全是真的,都可以查到。可是,平时没任务的时候,也不可能天天都携带齐全,这一次,她仅仅是作为一名医生出差而已,现在身上带了些许装备,也只是习惯使然,根本就没想到能用得上…

没办法,秦卿只能先给公安厅自家的一个战友去了电话,然后把这事儿说了一遍,让对方递个话儿,这才去市公安局。

因为疏通了关系,秦卿受到很热情的招待,人家线安县的公安局局长王嵩亲自出马,把秦卿迎到贵宾接待室里。

一说起胡雨的案子,王嵩就摇头苦笑:“秦同志,当时接到报警,因为是大案子,我带队,还有我们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老房,一起去的,我们赶到周家,现场是血迹斑斑,四十九岁的周德贵,四十六岁的李敏,还有十六岁周虎,分别惨死在卧室,客厅,还有卫生间,三个人的头部都变了形儿,凶手显然对他们十分痛恨,每个人都被砸了几十下…”

秦卿皱眉:“据我所知,胡雨今年刚二十岁,他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孩子,真的有能力杀死两个大人,再加上一个半大的孩子吗?”

第一卷 归家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迷雾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迷雾

“我也很奇怪,犯罪嫌疑人看起来并不强壮,可是…胡雨已经招供,他承认是他杀死周家三口,只是目前,他拒不交代作案动机。”王嵩局长对此事也挠头,要是弄不清楚作案动机…那麻烦就大了,法院量刑的时候也不好办。

虽然都是杀人案,可是,情节轻重不同,量刑便不同。如果连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都不知道,要怎么判定情节的轻重?

“秦同志,我就这么说吧,这个案子很清楚,人证物证俱全,犯人也招供了…现在就看胡雨肯不肯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王局长,您知道不知道胡琳失踪的事儿?”秦卿一转念,沉声道。

“我当然知道,我们局,还有派出所的同志,都在寻找胡琳,也登了寻人启事,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这件事儿,要胡雨自己配合,才能打开突破口…”

秦卿皱了皱眉头,一时也想不出解决方法,只好先请求王局长让她见一见胡雨。

按说,在犯罪嫌疑人被判刑之前,除了警察,律师,检查人员之外,不能与其他人碰面,不过,王局长还是答应下来。

进了看守所,秦卿看到胡雨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身上已然没有生气。

苍白的脸,死寂的眼。卿心里一叹,大概只有绝望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只是…胡雨知道不知道他大哥牺牲的消息?没有和胡雨说任何一句话,她还有时间,现在是调查期间,离审判还早,并不用太着急,这也不是一件应该着急的事儿,目前最重要的是把胡老爹的身体调养好。还有,应该尽快找到失踪的胡琳。

秦卿离开看守所之后,就打电话回特事局,请唐一帮忙找一下胡家的三妹胡琳。

特事局有个监察室,可以调看全国各地的监控录像,圈子里有个说法,就是一个死人,特事局只要下决心寻找,也能在一个星期之内把他从土里扒出来。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实际上自然没有那么神奇,不过,特事局寻人很有一套,到是真的。

唐一接的电话,笑眯眯地答应:“放心,给那帮小兔崽子三个小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哥,你太不地道了,三个小时,你还让不让人活啊”

隔着手机,秦卿依旧能听见对面的喧哗声。

外面忽然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晶莹剔透,美丽惊人。最近的天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即将三月,本来应是暖春时节,竟然又开始下雪…

秦卿开着车上路,有一段儿山路很难走,可是山林间空气极好,覆盖了白雪的树丫上,隐隐绰绰地看到了嫩绿的新芽。

回到胡家,那个热心肠的护士正抱着穿了透明小雨衣的甜甜姑娘站在门口张望。

山,雪,绿树,农舍,鸡犬,红花,穿着白衣的天使,活泼可爱,粉面玉雕的孩童…如果是作家来到此处,看到这样的景象,一定会觉得身临仙境。

这会儿胡老爹还在睡,胡云的母亲吕丽华却清醒了许多,精神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恍惚,也许,女人的承受力天生比男人要强。

老太太勉强撑起身体到厨房里熬了粥,还给小甜甜找出一袋芝麻糖吃。

这芝麻糖是老太太自己做的,她手艺好,会做很多小吃,秦卿从盘子里拿起一块儿,尝了尝,香甜酥脆,口味纯正,小甜甜更是抓了一把在手里,一个劲儿往嘴里塞,笑得见牙不见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