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扬起笑颜:“很近的,黑龙潭就在那边。”

顺着她手指地方向,蒙肃和亲兵们不由微讶,眼中戒备少了许多,那黑龙潭竟然就是蒙肃洗浴之处。

走近了看,果然在一临水的草里见到一排亮紫色的小花,阿奴兴奋地跑过去采摘,又扬起来对着蒙肃一干人道:“大将军,快看这就是紫沁草,我们苗家的仙草呢。”

蒙肃眼前一亮,忙加快几步,接过那草,与阿奴的距离近在咫尺,而阿奴似是太兴奋身子失了平衡,哎呀一声惊叫,她便往潭只里倒下。

蒙肃下意识地拿手一托,本以为不过是个小丫头,一托当无事,哪知这一托却觉得似有千斤,连他也不受控制倾倒,当即脚下一滑,两人扑通落水。

而这厢,正沐浴完毕,一身清爽的风微尘,走出帐篷,看向天际,此刻正值黄昏,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黄昏薄岚里,淡淡的橙色似有柔意,四处营地炊烟袅袅,吃饭谈笑声隐隐传来,教人心中轻软又生出积分惆怅。

忽见营中医士正与几名蒙肃身边眼熟的亲兵匆匆离去,他不由讶异,唤了声:“尔等哪里去,莫不是大将军生病了。”

那亲兵见是监军大人,不敢怠慢,便如实道来。风微尘听后,微微一思索,便轻笑道:“那紫沁草虽是难得的疗伤药草,但在这苗山中未必只有黑龙潭才有。”

亲兵们脸色一变,道了声:“糟。”齐齐看向风微尘,见他淡淡道:“你家主子倒也惊醒,叫人喊了军医去,想必他也有所防备,应当……。”

话说了一半,忽然见西大营响起号角,呜呜声很是急促,那是敌人袭营地信号。“声东击西么,倒是好计策。”风微尘笑道,却不甚在意,见他如此说,众人也微放下心来。

哪知片刻后,却见号角声再响,东大营后面起了浓厚的大烟,正是大营储备粮草之处,风微尘这才收敛了笑意,淡淡道:“以烟火攻,看我们可会顾此失彼?未免小看我了,传令下去,让那边紧紧守住粮草,不要出营追击,只管边战边灭火,蒙将军处带上一营士兵去接应便是。”

呜呜号角声响起。很快,东西大营号角声连连响起,一片呼应之声。形势完全被控制住,来袭击的苗人如同前几次一样。此次攻势虽强硬,但也渐渐退去。

听着士兵来报粮草损失,风微尘看了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地天边一眼,忽然问道:“蒙大将军抓到那奸细没?”

却见一名亲兵上前道:“蒙大将军还在搜寻奸细。”风微尘秀眉一颦,沉月眸子里闪出冷光:“速速再往蒙大将军处增派搜寻人的好手和藤甲兵。”

“……是。”众人皆奇怪。那边本来就是士兵驻防之地,又无粮草、兵器库,蒙大将军又亲自坐阵,能有何不妥?

风微尘目光深沉:“恐怕那些苗人地目地就是蒙大将军,此时危矣,不过尚有转机,速速将后山封锁,不要让任何一人走脱。”

众将皆惊,虽仍然抱有怀疑。却都急急领兵去了。

“得令!”

然而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怪异的预感,此次之事。恐怕不会如以前那般好解决。

苗人连续多日在半夜骚扰军营,让众人夜间精神紧张。白日虽可轮流休息。但黄昏吃饭之时反而成了军力最疲惫、最弱地时候,又选此时来袭。势微苗人竟敢同时对两处大营出手,只是为了烧那点粮草和行刺蒙肃么?……

他梭然一惊,为地是拖住他!即使一刻就可以……掳走蒙肃。

“十点方向,300米!撤”

“四点方向,150米,毒箭!”

一道窈窕的身影跳跃着,一边熟练地指挥着,一边吹哨传出指令,不远处即刻也有回应,身边削瘦中年男人扛着一个硕大地麻袋,麻袋下露出双男人的腿。那削瘦的中年男子,扛着比他重许多的男人,竟然箭步如飞,如履平地。

丝毫不担心身后传来呜呜号角声,和厉声大喝的搜索声,那窈窕地少女领着中年男人迅速地朝丛林密处钻去,清秀的小脸正是阿奴。

前来接应的一营士兵,迅速散开,连成人网,小心又快速地向丛林里追寻着,可不时总有人中了不知何处来的飞箭,扑过去,却连人影都没看见,甚至不少人忽然中了陷阱吊起半空。

撤了出去,不去追那些箭的来源,却忽然当头掉下十几个硕大的毒蜂窝,顿时一群人被蛰咬得四散而逃,谁都知道,这丛林里的毒蜂惹不得,轻则脸肿、身肿,重则丧命。

要不就是忽然有无数树木拦腰倒下挡住去路,或者忽然掉下一堆毒蛇。

倒是那些手执藤甲的南方山地藤甲兵们,对山地战熟悉无比,又备下雄黄等粉末,安然避过不少陷阱,可惜人不多,导致整个前进速度很慢。

不过到底还是人数占优势,不多时阿奴和中年人已经他们已经追到了一处断崖边,丝毫不见慌乱,阿奴猛地吹起骨哨。

只见那断崖处钻出抱着包袱的数人,领头地人正是青宝,她朝阿奴赞许一笑,随即命人往断崖处丢下绳索,又有人接过中年人身上的麻袋,让阿奴等人先行崖降,见追兵渐渐近,她看向站在身边抱着包袱的干瘪老头,笑道:“莫老爹,剩下地靠你了。”

那老头嘿嘿一笑,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他忽然打开包袱,拿刀往包袱里地东西割了一刀,一股浓郁地血腥味飘散开来,顺着崖边的风飘散出老远,将那包还在蠕动地东西扔在地上,莫老爹又两手握筒对着已经阴沉下来的昏暗天边嘶嘶长鸣几声,鸣声回响,不远处朦胧如鬼影的山里不一会响起凄厉的回响。

青宝看了眼地上疼痛嚅嗫嘶鸣的小东西,暗自道了声:“阿弥驼佛,不要怪我心狠,等会你家里人就会来接你了。”

这么念罢,她便和莫老爹在两名攀崖岩降好手的帮助下往山下降去。而此时,追兵已到。

那领头的小将看见地上的青藤粗绳,忙往崖边看去,却看见几个小小人影,已然降落到了半山腰。正要唤人也降下去,却被藤甲兵的一名校尉拦住,他猛地回头怒瞪他,却见那粗壮矮小的校尉脸色苍白如纸:“小将军,不可,我们必须撤回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阴阳策 第四十章 妖夜行之——将和

“什么来不及,莫非你要抛下将军么!”小将怒起,恶狠狠地瞪着藤甲兵校尉。

那校尉苦笑,指了指地上那团蠕动着的东西,小将顺势看去,皱眉:“这些是什么,小狗么?”七八只沾了血的幼狗模样的小东西在地上蠕动着。

藤甲兵校尉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灰蒙的丛林:“这是狼崽子!苗人偷了来,就是为了借狼来断后!”

那小将冷嗤一声,很是不屑:“天极大军出战前,皆是三人斩杀猛虎祭旗,不过区区几只狼怕什么!”

那校尉一看这领头上司就知是北地士兵,哪里知道山中群狼的厉害,只得一边监视远处,一边费神劝道:“山中最怕崽的狼,最是狠毒、暴躁,如今看来地上这些狼崽都不是一母所出,想必苗人偷了几个狼群,这些狼以为是我们伤了狼崽,必定凶狠无比,不死不休!”他们如今不过一营士兵,又分散四处,哪里抵挡得住。

被那句不死不休震住,小将神色一窒,他并非只知好勇斗狠,但如今丢了大将军,回去怕也是军法处置。也只犹豫了须臾,树林里此起彼伏野狼凶暴凄厉的嚎叫声传来,狼群竟已经逼得极近,之前那莫老爹便是用狼语在通风报信,将狼群引来。

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已失,此时便是再想继续追捕也是不能,瞬间他们已经从追捕者变为被群狼追杀的的对象。

无数只绿色的小灯笼一盏盏地亮起在周围的丛林里,散发着狰狞地冰冷,狼嘴里的腥气几乎都能闻见。

“轻伤几十人、重伤十七人,派出去的人折损了三分之一也没救回大将军。真是废物,都拖下去赏一百军棍!”雷鸣般地暴呵声响起,整个营地帐篷都抖了抖。

风微尘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正暴跳如雷的副将长山道:“山地丛林本就是对方擅长进攻之地。此次谋划已久,这样地结果亦不算出奇。”

长山被那冰雪般的眼神一看。如同凉水从头泼下,顿时也冷静了不少,这个粗鲁的汉子皱眉道:“监军大人难道不生气么?”

听出他语气的试探,风微尘面色淡冷,不是他不怒。自己坐镇军中,仍然中计,让对方掳走自己营中统军大将,因地制宜、因势导利,不得不说对方的谋划之缜密,手腕之出色,苗人里竟然还有这般擅长兵法地人么?

这已然刺伤了他高傲的自尊,只是他长久以来已经习惯喜怒不形于色,恩威笑怒皆是帝王心术。

而此刻。怒有用的,如今苗人之意图,昭然若揭。

“报!在东大营地前发现一封以箭头钉在地上的信。指明要呈给监军大人。”

果不其然,来了。风微尘凤眸中闪过讽色。

“你竟然成功了。”孟克孜看了眼床上仍然昏迷着的男人。这勇武沉稳的中年男人就是西南大将军蒙素,未曾开战前。他们见过一面,只是叹服对方震慑千军的风采。

咔蹦,啃了口脆白薯,青宝跷着二郎腿笑道:“这不过是第一步,有了这个底子,咱们就好奇货可居、坐地起价了。”

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孟克孜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话——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这是当年天机与他饮酒微醺时,写下的一句话,如今不知为何却和面前地人如此相衬。

她和天机长得并不像,那时的天机仍然是白衣风流,风姿萧然的少年,倾倒多少苗寨女子。而面前唤作碧落地人,眉眼却带着一股子痞气,但,到底是天机的弟子。

“他们如何会答应我们地条件?若是汉军怒起,发兵来攻,便是百苗寨无碍,但其他地族人又怎么办?”邦孜看着她,冷道,将军没有了,也会有下一个人顶替。

青宝一眼看穿邦孜的顾虑,到底不是军中人,她微笑着拍尽手上碎屑:“千军易得,名将难求,更何况天极汉军也并不是很想打这场仗。”所谓斩首战术便是如此,所谓擒贼先擒王,直接劫持对方军事统领,不但在战略上,更在士气上给于敌手最大地打击。

而且无论什么原因而打仗无非为了地、财、人这三个字,苗疆此处论财不如北地、论地皆是高山不宜耕、地少人稀,更无抢掠的必要,人又少,不若突厥彪悍根深,不成大气。

只是此刻天极大军远征突厥,而苗疆又有八卦勾玉,还有那唐门和熟知天极朝廷内情莫如幽牵涉在内,风微尘这才赶来坐镇,以防血梅党从中渔利。

战事只有结束的越快越好,断无拖延之理。

想想那人身为一国帝君,既要除外患,又要定内忧,也是颇辛苦劳累,她怅然轻叹,若有所失。

孟克孜默然,看向邦孜,只见那大巫师也是黯然伤神,正为空空担忧,不由也叹了一声,当初到底是怎么会和汉人开战的?导致如今族人死伤无算,连开市都停了。

也不过是一些苛捐杂税上的小冲突,其实这些年来,苗汗相处也算不错,天即皇帝对西南布下的政策也算宽厚,只是执行到底层总会有些盘剥,却已经比以前老皇帝在地时候好得多。

莫非那突如其来的场苛捐杂税的冲突真是有人挑拨,那道征税榜实在来的奇怪,记起那日和青宝的谈话,他眉头微皱,眼前闪过莫如幽含笑的眼。

数日后,百苗寨的众人以最热烈的仪式欢迎他们的大巫师和谈胜利归来,没有人真的喜欢打仗,尤其是在明知自己处于劣势,被对方打得几乎没了脾气,勇武是一回事,无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汉军答应即刻撤军,因为查出了最初引发冲突事端的原因在于有贪官不报朝廷擅自加税,所以愿意给予苗寨拨去不少钱粮作为补偿,市集照开,甚至允许苗人常住汉地。

作为交换的则是,苗地作为天极属地,此次已经算是叛乱,领头的那些人必须收押官府,秋后处斩。百苗王和大巫师因为被属下蒙蔽,死罪可逃,却必须亲自写降书领着苗人们降伏,并完好无缺送回西南大将军,而苗地也必须允许汉人行商、定居,相互间不得滋事,否则严惩不怠。

皆大欢喜。

说到底她不过是摸准了双方都不想打罢了,对症下药,青宝嗤笑。

到底是那人坐镇军中,那看似朝廷让步的议和条约,长久看来,朝廷才是赢家,苗汉藩篱一旦打破,便是苗人汉化的开始,朝廷省心许多。

西南军营内,已经被迎回的蒙肃沐浴后,见着身后进来的人,面色肃沉地双膝跪下:“罪臣蒙肃叩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此处仍是大营,无须如此。”风微尘淡淡道,看不出喜怒。

“臣有罪,臣万死。”被敌军掳去,已经成为他此生最大的耻辱,等于硬生生在强大、自负的天极军队脸上扇了一巴掌。

风微尘慵懒地坐下:“苗军中是何人,能千军之中取我上将首级?”

阴阳策 第四十一章 妖夜行之--巫山隐

此话方出,已然让蒙素沉稳刚毅的脸一片煞白,他略思索,依然如实回答:“微臣不曾在苗疆见过此人,只是观此人语颇见机锋,尝非苗蛮所能有。”

那日被囚后,他被锁在房内,心中又怒又惊又愧,极度羞惭中也不是没有想过以死殉国,绝食数日。却有一道清洌的声音在牢房外含嘲地道:“蒙大将军,文死谏、武死战,您这算是死战还是死谏,胜败兵家常事,史书皆赞昔日韩信有胯下受辱而不怒的胸襟,方成就辅佐高祖大业,您这一死,倒是成就了苗疆勇士之名,天极崩塌一顶梁之柱,我不知镇国将军旗下还有你这样酸腐的人,只怕你这一死,一家子都要倒霉。”

他彼时心中焦躁,此后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确实太过冲动,此次出兵本来就事出权宜,若就此折损,陛下非但不会悯皿,恐怕盛怒下还会祸及家人,倒不如以罪之身,戴罪立功,顺势向陛下表明自己的忠心。

“此人对全局洞若观火,倒是个人才,你一点线索都没有么?”风微尘偏首看着他,眸子里有一抹冷酷地光芒。

蒙素叩首道:“罪臣未曾见过此人,只闻其音。”

风微尘宽袖一摆,起身冷道:“罢了,此次之事,回朝后再议,你交出帅印,就不要四处走动了,你的家人过几日便要过来。”

蒙肃面色一黯,心中却感叹,那人确实料事如神,还好他没有一时冲动。

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皆落在风微尘眼里,蒙素膝行送他离去时。他回头莫测高深地勾了唇:“蒙素,朕不知道你一介武夫,倒是能通朕心。”说罢。施然离去,留下蒙肃满头大汗。苦笑,他这私下揣测君心的罪名算是落实了,必须得想个办法补救才是。

想了两天,也没什么结果,他到底只擅长打仗。某日他郁闷躺下之时,忽然心中一动什么,拿出笔墨写了封信,托门口看守卫士送给监军大人,那卫士犹豫了半天,底是他尚未被问罪,又是自己的老上司,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百苗寨绝壁之上,众人欢歌笑语。畅饮美酒,青宝拿了小壶的青梅酒离了酒宴,在岩壁大石上坐下。慢慢啜饮,享受着傍晚秋季凉风吹来地惬意。

“八卦玉。”一只七彩锦袋递了过来。青宝接过。也不看来人,径直打开。只见一块纯白的勾玉温润剔透躺在绣袋中,她摸了摸,沁冷入骨,便将袋子收起。

孟克孜看着她道:“此物本来也是天机寄存于我这里,不过是物归原主,你却帮了我们大忙……。”“我说了,我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罢了。”

青宝淡淡摆手,少数民族之人的心思素来比较通透、热忱,知恩图报,但她确实也是为了自己,除了轻易拿回勾玉,某种程度上苗人轻易答应汉人深入腹地行商、定居这些以前看来极其困难地事,也有她促成地一份,百苗将的凝聚力将被渐渐蚕食,这未必是孟克孜愿意看到的。

孟克孜不知她所想,叹道:“空空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恐怕凶多吉少。”

手上的酒杯蓦地一顿,青宝怅然轻叹:“她是个好女孩,佛祖会保佑她的。”莫如幽在大巫师谈判归来那日,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和封敬之一样,即便手段狠辣,心底总有那么一处柔软,他们都不是真正狠毒的人,孟克孜默然。

“碧落公子,此次承蒙你出手相救,唐礼等感激不尽。”一道沉微哑的声音响起,青宝回过头去见着三名穿着唐门特有服饰的三四十岁男子正立在身后抱拳行礼。

她微微颔首,看向为首相貌憨厚的一人:“唐掌门多礼。”

唐礼感激地道:“以后碧落少爷有何吩咐,只要不违公义,又在唐门能力内,莫敢不从。”

青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孟克孜,随即意味深长一笑:“唐掌门和百苗王都是湖,与虎谋皮的事,还是少做为妙,尤其是这只虎已经被猎人箭头瞄准的时候,碧某言尽于此。”

唐礼和身后的几人都一震,面色微不自然,唐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单腿翘在大石上,悠然喝酒地人。

风流云淡,淡淡的光芒为她的面容镀上一层浅金,这人有种气度,和华服美厦无关,一种藏在深处地气度,举手投足都是,仿佛她在时诸神皆隐。

初见时,他还讶异,天机那样洒脱不羁的人,怎么会收了如此平凡,甚至有些痞气地徒弟,如今却不得不赞声,果然是天机弟子。

而百苗王则面无表情,这只虎指地是血梅党,猎人则是朝廷,当初扣住那唐礼三人便是因为血梅党对着唐门出手了,意在勾玉,他亦然知道还有朝廷的人在寻这东西。

他不打算掺和汉人争权夺利地事,唐礼到底也是他的侄儿,他也必须护着,宁愿将他们扣在苗疆,哪知引火烧身。

唐礼岔开话题,又一阵客套话,便要匆匆离去,却被青宝叫住,回头看见大石上的人儿笑眯眯地道:“唐掌门若真要谢我救你们一门,那倒不如送我几件唐家的小玩意,不伤大雅的毒啊、暗器啊什么的。”

唐礼犹豫一会,又看了眼身后的两名主事,想着也不是过火的要求,方才答应了,可惜,没多久他就后悔了,连带着整个百苗寨也跟着倒霉。

青宝拿着那些玩意,也不知道自己掺和了什么,几天里差点把苗寨翻了个个,人人上吐下泻,要不就走到一半忽然发神经一样。一边傻笑,一边手舞足蹈。

青宝美其名曰,此乃祭神舞。虽然她的本意是发明一种让人一闻就倒的烈性。

而善于嫁祸他人的某人把责任都推到了唐家掌门身上,从此唐礼几人则被列为最不受欢迎的客人。可怜他过了很久都不明白为什么他后来只要打算上百苗寨,整个寨子都出去打猎了。

棍子骑着那在山里已经已经被放野了地那头驴子,顺着空空当初指的道,悄悄地离开了。青宝在苗汉交界地破天荒地拿一百贯换了两匹快马,又置备下干粮,水袋,几乎是星夜不停地狂奔数日。

“干嘛偷偷摸摸的像做贼,咱们可是苗寨地功臣哎!”小棍子一路灰头土脸,不满地嘟哝,如今苗寨里的小姑娘看到他都偷偷地笑呢。

青宝睨了他一眼,没了逗趣地心情,只无奈地道:“我只是不想被人拿去喂蛊虫。也不想被人抓去做禁脔,你可以选择不跟着我。”勾玉是那么好拿的么?

小棍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脸上又浮现出一股倔强还有点委屈。

她看了,不由一怔。没来由记起另外一张少年的脸。更精致、美丽,每每那少年凤眸湿漉漉的。用这样教人心疼的表情看着她时,她便会心中一软,恨不能将他嵌进自己怀里。

她蓦地摇摇头,苦笑,如今风玄优地记忆似乎已经开始渐渐地融入如今的记忆里。

忽然看到远处闪过一丝光芒,那是兵器的反射,她眸色一沉,猛地一扬鞭,向北疾驰。

而不远处,数百骑正卷起滚滚尘烟,马上骑兵一边奔驰,一边与手腕衣袖上绣着血色骷髅梅花的黑衣骑士打斗。

一路马不停蹄,躲避隐藏,青宝终于再度进入蜀地境内,看着那青山壮美险峻、飞鸿流溅的巫峡,不由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三峡。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牵马临江而立,水汽扑鼻而来,望着远远青山耸入云端,茫然间低吟出声。

曾许那少年白首不相离,到了最后他一夜白头,她黯然身死。

曾应那温然男子永不相负,红烛泪尽,醒来枕边人执刀相向。

她鼻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便是再多的理由,伤已在,如何抹得去?

两世为人,她沧海亦经,巫山已过,到了末了,却依然是孑孑独立,形影相悼。为何心中依然不平静,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她闭眼深呼吸,忍下泪,再睁开眼,已然无泪。

“我们去巴东。”她淡淡地与身边的人道,利落地翻身上马。

小棍子点头,亦不多话,悄悄抬眼看着面前的背影,挺直而纤细,有一种寂寞地骄傲,仿佛经历了太多的沧桑,与面容上的灵动截然相反,里面地灵魂便越来越淡,越来越轻。

他心头没来由一紧,策马跟上。

“老丈,请问白帝城可是从此路去?”看着路边的担柴老人,青宝礼貌地询问。

那老人诧异地看了眼马上地少年,道:“两位小哥儿是要骑马走陆路到白帝城么?这山可不好过啊,陡得很。”

小棍子笑道:“没关系。”这样才好甩掉尾巴。

老人指了条小路:“喏,从这边去,过了三分猿猴领,再往前便是了,这是比较好走地。”

老人又热心地道:“还是乘舟去吧,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快得很,比走陆路安全。”

青宝拿出几枚铜钱递过去:“多谢老丈。”那老丈推迟不迭,看青宝坚持,最终只得收下。

她若有若无地瞟了眼远处,策马前行。

阴阳策 第四十二章 妖夜行之--相忆难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仰头看着那层峦叠嶂、秀险俊奇的山峰,不远处几乎还能听见长江在山峡间奔腾的咆哮声,青宝牵着马儿暗叹。

不知当年诸葛卧龙究竟是怎样的人,木牛流马,创下惊世奇迹,可惜全都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