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瞬间逆转。

冰炎,知道么,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人脑会将恐惧无限放大,没有勇气的军队不过是一群拿刀的绵羊。等待屠戮。

是谁曾微笑着这么告诉他?一道灵光如闪电般划过他的大脑。

目光落向身边几步远处,被战士们护着后退的青宝,他无可自抑地爆发出愤怒,向前飞扑,一边击杀着保护她的战士。一边大吼:“风玄优,是你搞得鬼是不是!你用了什么手段。是八阵图么!”

青宝脸色苍白地退后,暗暗扣紧了手上地镯子,轻蔑一笑:“世人多可笑,萧炎,你也不过尔尔,八阵图不是万能的,你进入此地前都没有好好地探查过这里的情况么,还是只是觉得鬼传说不能当真?”

没错,她只是利用了一些诡异的自然现象和传说,剩下的攻势与布置皆与她无关。

“玄衣卫乾位、坤位进六退一!封住生门!这边有圆盾阵战斗过地痕迹,督军就在这附近,找!”熟悉爽利的女子嗓音让青宝地心一定,欣喜地叫道:“空空!我在这里!”

“是督军!”领着一队玄衣卫一身玄甲的女子,猛地转过脸来,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脸色从惊喜到惊恐:“小心!”

感觉锐利的剑风从颈后袭来,她只来得及转身,却依然躲不开那森森剑气,对上那双满是怨恨和凌厉杀气的眸子,她轻叹,莫非真是躲不过么……

“铮”的一声,满是杀气的剑尖被一道银光弹开,她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仿佛一瞬间,心便被什么涨得满满的,她揪住他的衣襟,缓缓抬起头,却对上一张狰狞的鬼面。

她声音有些不稳,眼里满是压抑的平静:“你……是谁?”

鬼面战将声音有些沙哑:“兰陵。”

青宝手颤抖着抚上他的鬼面:“传说史书里的兰陵王,有些绝世的美貌,倾世的武艺。”

透过面具,深深地望进他深邃的眸里,她眸里有隐隐泪光,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我回来了。”她没有食言,

此言方出,她便感到自己被搂得几乎喘不过气。鬼面战将深深地看了她片刻:“等我!”将紧拥在怀里的人儿递给身后的玄衣卫,提着剑向拓跋祯杀在一起的萧炎走去,有些恩怨属于男人之间。

她想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不知为何一片阴霾。

“萧炎,你已经败了。”鬼面战将一剑挑开厮杀在一起的两人。

“兰陵,你让开,老子今天就要清理门户!”愤怒的拓跋祯,两眼里满是血丝,毫不掩饰心痛与被背叛的愤恨,握着刀的手指节泛白。

“拓跋!”鬼面战将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拓跋祯僵了一会,压抑着满腔的怒气退开。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人在对峙,连身边的杀伐都听不见。

“怎么,你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么,风微尘。”萧炎冷笑,目光落在对方手上的炽冰剑上时一窒,她果真将视若军人骄傲的炽冰剑交给了他!

看着迎面劈来得凌厉刀锋,风微尘眸里闪过森森的杀气,内力灌注剑尖,一阵凄厉龙吟,伴着利器相击的刺耳摩擦,这么多年了,所有的怨、所有的恨都在那招招欲置对方于死地的狠辣招式里尽现。

那些招式逐渐越来越快、越来越狠,纠缠着的身影仿佛两条恶斗的蛟龙,掀起的气浪让人几乎受不住后退。

“你以为,血梅服了解药就没事么。”萧炎被风微尘一剑挑中胸前,他狼狈后退两步,忽然森然一笑,手里一把捏破了什么,有猩红的液体淌下。

风微尘瞳孔猛地一缩,胸口一甜,唇边喷出血来,随即眼前一花,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血溅上眼前的感觉,让他在剧痛中恢复了意识,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萧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在我面前伤他!”青宝星眸里满是杀意,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萧炎的剑刺入她的肩,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肩头缓缓淌下。

她从来不曾这么想杀一个人。

完全不在乎萧炎夺来的炽冰剑此刻正搁在自己颈项上,风微尘强忍眩晕,暗藏的袖底刀已然抵在萧炎腰间要害。

这般的僵局,是谁都不曾想到,所有人都僵滞原地,无人敢轻举妄动。

在某些风化过度的沙漠古城或者山里的古战场,某些特定时刻会有奇异的阴兵借道现象。还有杀伐、惨叫的声音。

科学界给出的解释多半是在特定的环境与天气情况下,一些古代战争场面与声音被大自然记录在山壁、石头里,或者是风穿过风化石发出的声音。

但是并无定论,不过场面据说是非常惊人的,让人毛骨悚然。

大雪满弓刀 第八十八章 落樱血之——爱恨已远

完全不在乎萧炎夺来的炽冰剑此刻正搁在自己颈项上,风微尘强忍眩晕,暗藏的袖底刀已然抵在萧炎腰间要害。

这般的僵局,是谁都不曾想到,所有人都僵滞地,无人敢轻举妄动。

“二弟,住手!”清雅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严厉,莲般青影翩然落地,抖出软剑。

“哈。”萧炎发丝散落,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邪魅与苍然:“都到齐了,今儿个是算总账么,哈哈哈……。”

“住手?玄莲,这些年你花了多少心思守护她,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我费了多少心思才有今天这一切,你叫我怎么住手?”他盯着玄莲厉声道。

玄莲眉宇间荡开一丝怅然的涟漪,片刻后开口:“是,我曾不甘,从情字伊始,诸戒皆破,但是我记得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将她从宫里带走,炎,你可记得当初你是为了什么跟着玄优参

面对玄莲清澈如水的目光,萧炎一怔……

为什么……为什么参军……

“冰炎,娘死了……父皇要杀我,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近我,连大师兄都走了,在我身边的人都会死,你……也走吧。”多年前,那少女笑容清冷而凄然,孤寂而傲然的身影曾颤动自己的

可是……他真的不甘,凭什么一切都属于那个男人,当初他为了她甘心默默守护这片河山,却是这片河山的主人让他失去了一切,爱人、弟兄、朋友……

“炎,放下吧,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玄莲轻念佛语,梵音低柔似能抚平一切伤痕。

放下?萧炎紧握着剑柄的手指节泛白。阴鹜的目光里满是挣扎,目光触及青宝时,却见她焦虑迪地看着几步之隔的摇摇欲坠的风微尘,刺得他眼底一痛。

放下?他怎么放下,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他的一切都毁在他的手里……任何人都可以拥有她,除了他!

萧炎与风微尘对视地眸光里迸发出的狰狞杀意。让青宝心底一缩,在他动手前猛握住插在自己肩头的剑,往前一送。

利刃入体的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愕然,却僵在当地不敢乱动。

“萧炎!你想杀我不是么?”她轻笑,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却没有停下动作,缓缓地前行,让那剑一寸寸地没入肩头。

“你……。”萧炎手一颤,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伤怒。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的剑会刺向我。”剑已经穿体而过,她依然一步步地向他走近,唇边的笑无奈到苍凉。

“我们都太傻。这个世上有什么是不会变地?曾经并肩作战的弟兄们一个一个都走了……若是他们看到今天的你我,是不是会很心痛、很不值?”

随着毛骨悚然地嗤一声,剑柄已经完全没入她的肩头,鲜血淋漓,她也走到他一臂之距,近得在彼此眼里看清对方的模样和说不出口地伤痛。

“玄优……。”他嗓音沙哑,他以为他可以毫不在乎地取她性命,却在手上沾到她的血时。手控制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难道他们在战场上不是可以背对着的人么……

“王,杀了她,杀了那个妖女!”北萧王的亲卫们愤怒地嘶吼着,那个女人毁了他们的荣誉与骄傲。

风微尘咬牙努力地稳住自己地身子:“萧炎。你总觉得她背叛了你,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若不是你猜忌她仍和我藕断丝连,又怎么会生生逼走了她!”

带着寒意的雪花渐渐飘落,冰冷的风让萧炎蓦地一震,深深地看进她地眸子里,骄傲如她,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猜忌。

即使是对深爱的风微尘,她当年亦不惜用性命去证明自己的爱。

极爱、极恨……那样纯粹而烈性,不论她是风玄优还是青宝。

“萧炎,你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残忍,权力真的是你想要的么。”青宝深深地望着他,轻叹一声,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手腕一勾,一柄细长的刀便弹在手里,然后猛地往前一送。

“不要!”玄莲一惊,手上软剑下意识往前一挑。

“不!”封敬之失声道,莫如幽和拓拔祯几道人影同时飞扑上前,却来不及阻止一切。

玄莲地剑已经深深刺入青宝的右臂,而她手上的细刀则已完全没入萧炎左胸。

所有的一切发生不过瞬间的事,刀兵再起,玄衣卫和红了眼地北萧亲卫再度厮杀在一起。,

“我说过,我打不过你,却不代表杀不了你。”似乎完全不曾感到疼痛,她凄然地勾了勾唇,眼里有隐隐水光。

心底的痛那么清晰地传开,萧炎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前慢慢扩大地血迹,听见什么东西彻底碎裂的声音。

“往下三寸,就是我的心,如果你想要,就拿走吧。”青宝握住他持剑的手,轻轻地道。

两人的手再一次叠在一起,却没有以前的温暖,寒彻心骨。

萧炎手一动,目光却恰好对进她的星眸子里,通透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只是一种淡淡的绝望,却仿佛有血色泪痕从眼角流下,就像当年她看着自己父皇杀了她母亲时,就像身边的亲信侍卫持刀相向时……

他心底猛地一震,手下意识松开了握剑的手,抚上她的眼,喑哑地道:“不要……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萧炎,当初你是为了什么参军,我们是为了什么进入朝堂战场,你真的忘了么!”封敬之厉声怒吼。

他们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在一起,走过那些刀剑风霜、沉浮起落?

感觉到手里有灼热的液体,他仿佛被烫着般猛地收回盖着她眼的手,倒退一步。心颤抖到疼痛。

“不求同死,但求共生,不离不弃,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家。”那些旷野里、大漠中,彼时少年们清冽的嗓音许下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

忽然萧炎目光一厉,他将抵在风微尘颈间的剑一收。挟着惊雷朝她刺去,如此短的距离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风微尘凄厉地长啸一声,同时将手里的袖底刀毫不犹疑地往前一送。

血一点点飞溅开来,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染成妖艳的腥红色。

仿佛过了千年之久,有喑哑的嗓音响起:“我们是为了。再不让身边的人受到战火的践踏、伤害而进入战场,还有……再不让你露出那样绝望地眼神,优儿。”

“大王……你……背叛了北萧和王后。”安离尔右手举着的虎头刀地落地,瞪着愤恨的眼看着插在胸口炽冰剑从青宝身后滑倒。

“冰炎!”她睁开眼看着他,心头一片悲凉复杂。

“所有北萧鹰军听令。放下武器!”拼着最后的真气,萧炎低吼,深沉的啸声瞬间穿透整座鬼崖。

北萧军瞬间停止了行动。僵在当场,直到有第一个人放下武器,随之噼里啪啦放了一地。

这已经是一场必败地战争,未到绝境,又有几个人真的放弃生存的希望。

再也支持不住,高硕的身子晃了晃,萧炎跌伏在地,血迅速染红了一地白雪。

青宝缓缓蹲下。扶住他的上半身。

“这一梦我做得太久。”他喘着气,低低地笑,血一点点涌出唇边,声音却依然低沉。

久到忘了,最初地梦想。他走得太远,已经回不去了……

“冰炎。”她轻唤。静静地看着他。

他目光慢慢转向周围,眸光因痛楚有些模糊,看着身边几步远的那些熟悉的面容:“……敬之……祯、如幽、对不住了,这辈子我没办法赔罪,下辈子再给你们陪罪。”

“妈地,你个混蛋,谁要你下辈子,我要你这辈子都给老子刷玄衣卫全营的马厩,一辈子都当个马奴!”拓拔祯几步冲过来,一把九环刀恶狠狠地插在他脸边的雪地,眼眶里却泛着红。

“呵……抱歉,我还得下十八层地狱,去……去给下面的弟兄赔罪,才有资格去当玄衣卫的马奴。”他边说边咳,俊逸的脸庞,被鲜血浸染了,却仍如此苍白。

封敬之咬着唇别开脸,眸光一片痛楚,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你才后悔放弃自己曾有的一

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那些嬉笑怒骂地日子,那些辛苦却因为有彼此眼神支持着走下去的日子,美好得仿佛前生的事,如此残忍地撕裂每一个人的心。

有多深的情,就有多痛,最亲地人,伤得最痛。

萧炎嘴唇微微动了动,眼睛里渐渐失去焦距,他伸出手,慢慢摸索着抚上青宝含泪的眼眸:“别哭,优儿,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我们只是迷路了,一定能找到回家地路。”声音分外温柔。

青宝一怔,忆起那是少年初上战场时,他们曾被敌军追杀而在山里迷路时,他说的话。

“是啊,你只是迷路了,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她轻轻微笑,握住他的手,泪水无声滚落。

冰炎扬起满足的笑,宛如用他所有的生命在微笑般,忽然又道:“优儿,好冷啊,是不是下雪了?咳……十里梅林,花开了……拿剑……我们一起舞一场,叫大师兄……。”梅花开了,他会折梅给她戴在发间,那样冷傲的梅才最合适她。

下雪了,他会和她一起舞一场剑,大师兄会在一边含笑弹琴。

我握着剑,是为了和敬之、祯、如幽一起守护家国和亲人。

我握着剑,是为了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再也不让你露出孤寂绝望的眼神……

“剑……我的剑……。”他低低吟着,颤动着沾满鲜血的手去摸索自己的剑,拼命颤抖了多时,也只是微微抬起手。

没有剑他就不能守护这一切……他的家,他的弟兄还有她……

青宝跪在他身旁,紧紧握着他的手,仿只要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他快被风带走的生命。

他空洞的眼中却闪烁着喜悦,唇依旧有着优美的形状,只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轻轻地道:“优儿,我想回家,大师兄还在等我们。”

她泪如雨,一手握着他已不大温热的手掌,低道:“冰炎,你累了,我们回家。”

冰炎,你终于记起来了么,我们在安魂阁的家,我们在剑门关的家,那些被遗忘的时光、原来在你心底如此珍贵,权力从不曾让你真心的微笑。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俊逸的脸上逸出一丝笑容,那是昔日西门冰炎爽朗如九月的天空,的秋风般的笑容他用尽了力气,把另一只手缓缓地举起,伸向封敬之和拓拔祯的方向,他们身后立满了沉默着的玄衣卫,他们大部分是老兵。

有几人不记得当年与风玄优一起并称剑门双壁的副统领西门冰炎,有几个人不曾见识过那个玄衣卫英雄的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斐然风采,有几人不曾与他一起围坐火边大口喝酒,畅快言笑。

萧炎把最后一丝力气,灌注在不断颤抖的指尖上,那是他曾誓言一生一世守护,最后却屠刀相向的家国和弟兄

他这一生一世,爱恨缱绻,已到尽头。

他五指在空中颤栗着挣扎了半晌,终于无力地颓然垂下。

大雪漫漫落了一地。

从此在人世上也没无奈的分离,我不用睁着眼睛看你远走的背影。

没有变幻的时光,没有失落的爱,所有承诺都会……永恒。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因该的,不该是这样的。”拓拔祯再也受不了地大声吼道,从不轻易流落的男儿泪缓缓淌下。

封镜之缓缓地闭眼,一抬手。

“恭送副统领!”所有的玄衣卫将士,在一瞬间跪下,低沉的悲啸漫漫地响彻鬼崖。

回忆是条琴弦,守住太多纪念

当年的歌回荡耳边……

还记得二十年前,那一群懵懂的少年

擦亮了双眼,挺起了双肩,要将梦想实现

还记得二十年前,那一句执著的誓言

忘记了永远,却忘不了当年,曾经共苦同甘

二十年前那个冬天,怎能想到今天

冷冷的旷野一如从前

多少当年的英雄,早已不见

就在这二十年间,这世间悄悄的改变

模糊了双眼,苍老了容颜

……

大雪满弓刀 第八十九章 落樱血之—— 不负如来不负卿

飞扬的雪慢慢的掩盖了一切,了无痕迹。

那些侵蚀了骨血的哀伤与回忆都被那场大雪覆盖在鬼崖下,也许只有那里的山石、古堡还记得曾经的故事……

“小柳儿,东西都收拾好了么?”一名面容精明的中年妇人提着包袱走进剑门骁骑卫府邸的内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