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纤碧皱了皱眉头,漠然看了元氏一眼,心中明白她的险恶用心,便淡淡道:“今日我在杏林苑做药,几位哥哥陪着三公子进来,说是来拿三爷爷特意给大长公主做的消暑药,因三爷爷不在,我就拿给了他,他便把这东西留下了。本来是该给三爷爷的,不过我想着,三爷爷素日身子健朗,又可以四处走动,祖母却只能闷在家里,所以这东西倒还是给祖母的好。”

元氏听说沈千山是由儿子侄子们陪着,面上便有些讪讪的,笑道:“六姑娘真是孝心可嘉,不枉了老太太疼你一场。”

说完却听曲夫人笑道:“二弟妹也未免太紧张了,这么点大的孩子,懂什么私相授受?不过是六姑娘拿了药,三公子小孩儿心性,不愿白受,所以扔下瓶香露罢了,也值得你多想?”

元氏的脸一红,看向曲夫人,分辩道:“嫂子可是冤枉我,我哪里有多想?不过话赶话到这儿,白问一句罢了。”

说完又听宁玉兰笑道:“无论如何,这却是一件好事儿,三叔和睿亲王府家有这样一层关系,侄子们因此得以和那位三公子相交,往后只有他们的好处呢。这位三公子的名声,当日我们在胶州时也是听说过的,小小年纪便能名满天下,着实是难得。”

因此众人又说了几句沈千山的好话,宁纤碧听得烦闷,其他几个女孩儿眼中却是露出热切光芒。她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些女孩儿现在还未必就是爱上了沈千山,不过是虚荣心作祟,知道认识的那个男孩子是如此厉害的,所以心里有一种满足感罢了。

只是等她们渐渐长大,这股虚荣心便会化作丝丝缕缕的情意,美女爱英雄是天经地义的,而宁家的女孩儿们个个漂亮,白采芝虽然是比其他女孩儿们还要出色,只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便注定她不会被明媒正娶进沈家的门。自己目前看来和沈千山的接触最多,却又是个相貌平平的,也难怪大伯娘二伯娘在暗地里都打起了主意,恐怕这些女孩子对沈千山如此热心,背后也少不得这两位母亲的教诲。

想到此处,只觉意兴阑珊,忽听门帘响动,接着玉儿走进来,将宁纤碧放在抽屉里的那个香露瓶子递给姜老太君,众人传看了一会,都是啧啧赞叹。宁纤碧却看也不看一眼,走到宁彻守身边,小声道:“二哥哥,这香露金贵得很,那玻璃瓶子也很贵重么?咱们京里有没有卖这种东西的?”

宁彻守笑道:“这几年出海的船略多了些,倒也听说广州那边时常有些稀奇的洋货过来,只是这玻璃我却没见过,听说有外国使者进宫,献了十二面玻璃镜子,那镜子可比咱们的铜镜清楚多了,人照上去,一点儿也不模糊,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只是恐怕除了几个亲王府,别人家也未必能见到。统共宫里才有十二面,最多也就是赏赐了几个亲王吧。若是广州那边的洋货,这东西太过贵重,又太易碎,商人们应该不会冒这个险的。”

“原来是这样。”

宁纤碧难掩失望,玻璃镜子都金贵成这样儿,还指望着市面上能有玻璃卖吗?更不用提那些专业的培养基和试管什么的。她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却听宁彻守笑道:“这玻璃的确是个好东西,看着玲珑剔透的,也难怪六妹妹喜欢。不过别人若是喜欢也就罢了,你要喜欢的话,不如去找沈三公子,听说因为大长公主的病,他七岁的时候,就经常出入四夷馆,专门和那些洋人打交道,也给大长公主弄过几回洋药,只是收效甚微,那些四夷馆传教的也好,外国使臣也好,对他可都十分客气呢,你想要玻璃,大的不敢说,一些小的,说不定是有的。”

“四夷馆不是给外国使臣们住的地方吗?怎么?连传教的人也可以住进去?”这四夷馆当日还是在穿越的历史小说中看到,因此宁纤碧略微了解一二。

宁彻守见她连这个都知道,也不由得微微讶异,含笑道:“都说六妹妹爱看书,果然知道的也多。四夷馆的确是给外国使臣住的地方,不过因为这些人和咱们太不一样,贸然放他们在别处流窜,说不定就被当地人当做妖怪一样打死了。因此那些外国使臣和传教士们但凡来到咱们大庆朝,都要先去礼部挂单,取得一分凭证,作为行走的保障,又因为他们是什么神的使者什么的,连那些使臣都非常尊敬他们,所以皇上为了不堕国威,显示我泱泱中华的气度,就在各省都修了四夷馆,专供他们住进去,京城的传教士和外国使臣们,就是一起住在皇城东面的四夷馆里。”

“原来是这样。”宁纤碧点点头,暗道传教士啊,如果他们当中有专研医术的,说不定从他们那里就能看到简易的玻璃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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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妄想

只可惜,自己是女儿身,注定不可能出门,就算出门了,也不可能和那些传教士有什么交流。但是她又实在不想和沈千山有任何牵扯,因此便抬头看着宁彻守,笑道:“二哥哥,你难道不认识那些传教士吗?”

宁彻守连连摆手道:“罢罢罢,京城里除了三公子那病急乱投医的之外,谁愿意和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人打交道?看着一个个像妖怪似得,你以为礼部为什么那些官儿都不愿意去?不就是因为不想和这些妖怪们说话吗?偏偏天朝威风不能堕,那些官儿也只好硬起头皮和这些妖怪周旋了。

宁纤碧叹了一口气,两世为人,她已经知道这个时代是比明清时期还要发达一些的,只是虽然也算国泰民安,但北方和西方两个强大国家金月国和宁夏国却也让大庆朝始终面临着强大威胁,战乱时有发生,宁德荣之所以从小就与家人失散,便是因为宁家的老老太爷戍守边疆的时候,因为敌人破城在即,而不得不下令先暂时退避等待援兵。结果一天后援兵到来,宁家的老老太爷率众经过十几日的浴血奋战,才又将那座城池夺回,可惜孩子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如今三国鼎立,却是谁也不敢挑起干戈,生怕两败俱伤为另一国得利,所以双方都是签着停战和平协议,不过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表面上的一纸协议罢了,需要的时候,随手一撕,协议也就成了废纸。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大庆朝虽然发达,然而人民却比较排外,对于外来那些事物的接受程度远不如清朝,海上的贸易往来是在这两年才兴起的,但为了银子就去海外冒险的商人还是少数,以至于大部分都要依靠别国货船带来的货物,又因为那些商船都是被皇家控制的,所以那些稀奇洋货一到陆地,就被内务府安排在各处的皇家机构给控制买卖了,这些货物大多数进贡宫中,然后再由宫里赐给勋贵臣子们,所以在民间流通的几乎没有。

想到这些情况,宁纤碧不由得哀怨看了她这二哥哥一眼,如今看来,不通过那些传教士,自己是绝不可能得到一套玻璃器皿了,就算央求这几个哥哥把京城犄角旮旯都给跑遍了,那也找不到一点玻璃渣儿啊。

正想着,就听宁彻守笑眯眯道:“如何?要不要哥哥去和三公子说一声?妹妹喜欢什么?三公子感激你当日和三爷爷对大长公主的救命之恩,一定不会推辞的。”

“罢了,多谢大哥哥好意,这事儿你就当妹妹没说过好了。”宁纤碧叹了口气,又听姜老太君叫她,于是对宁彻守点了点头,便回去了老太太身边,那瓶香露自然也是贡献给老祖母聊表孝心了。

从宁馨院出来,回到白芍院,余氏就对宁纤碧道:“你今儿怎么那般孤拐?姐妹们都说那香露,你倒是漠不关心,好歹人家三公子这也是给你的谢礼,你怎么连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这也太失礼了,传到三公子耳里,会怎么想你?”

宁纤碧心想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最好把我想成天下最坏最不懂事儿的,面上却淡淡应了。余氏看着女儿,不禁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忽听兰姨娘笑道:“太太何必苦恼?早先不是也看得透彻吗?婢妾听着大太太二太太说那些话,心里只觉着好笑,枉她们一个是诰命一个是当家掌权的,竟还看得不如三太太透。”

余氏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虽然我有自知之明,只是看三公子和芍药相处的颇融洽,虽然都是小孩子,若是走得近了”说到这里,不由得摇头道:“罢了罢了,明知道这是痴心妄想,怎么还放不下?如今倒是看得没有你通透了。”

兰姨娘喃喃道:“也不是婢妾看得透,只是婢妾看着六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且也对三公子不甚热心的模样。俗语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缘分,便是拆也拆不开,无缘分,就是强求也求不来的。”

余氏笑道:“正是你说得这样儿呢。罢了,这一下午忙活的,有些饿了,你吩咐人去书房问问老爷,若他不回来吃饭,咱们就让厨房摆饭吧。”说完兰姨娘答应一声,袅袅去了。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然而其引发的后续却是令宁纤碧烦心不已。

“六妹妹,这是什么药材?怎么看着这样眼熟?”

杏林苑里,此时再也不复之前的清净,宁纤月宁纤语宁纤萝以及白采芝等都聚集在这里,除了宁纤眉放学后回了自己房中做女红外,其他的女孩子全都来了。

“蒲公英,就是我们说的婆婆丁。”

宁纤碧懒洋洋的答了一声,心想你们饶了我吧?想见沈千山,直接求哥哥们带他去族学也好,去老太君那里也好,都是名正言顺的啊,何必非要挤在我这杏林苑里盼着偶遇?这还让不让我和三爷爷做药了?

宁德荣也看出宁纤碧不耐烦的样子,这些女孩儿们已经连续三天都在放学后来这里,老头儿人老成精,对那点小心思哪有不明白的?心里也暗觉好笑,暗道这么点大的女孩子,也喜欢和优秀的男孩子一起说话吗?

虽然这样想,但老头儿倒没觉着怎么样,不过这些女孩子根本不像宁纤碧那样,是因为对医药感兴趣才过来的,因此她们这一来,在四处走动,只把宁德荣屋里的草药也弄乱了不少,这却是老头儿无法忍受得了。

此时恰好听见宁纤月问宁纤碧,听她只懒懒答了一句,小女孩儿便撅起嘴巴道:“六妹妹这会儿怎么就没精神了?应付我们便是这样的,素日里你在三爷爷这里,难道也是无精打采的?”

宁德荣听了,心中暗暗好笑,自己在桌子后面摇了摇头,想了想,便招手道:“几个丫头过来,既然是对这些药材好奇,我便和你们好好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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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亲戚

女孩儿们都是打着“对药材好奇,想来看看”的幌子过来的,因此时听见宁德荣这样说,她们即使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却也不得不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围了上去。

“五丫头是吧?刚刚你问这蒲公英都有什么用,来,让三爷爷给你们好好讲一讲,蒲公英,一年生草本,叶碧绿,呈锯齿状,开黄花,生于荒野,山间,田埂,甚或是墙边花园”

宁纤碧直到此时,才真正看清楚这位三爷爷的实力,仅仅一株蒲公英,他东拉西扯的就讲了半个时辰,只把那些好姐妹们的脸都听绿了,如今看来,自己当初刚来杏林苑的时候,老爷子拉着她讲那些药性药理,实在已经是非常的简明扼要了。

即使知道宁德荣是故意的,但宁纤碧仍是感到了深深的庆幸。她坐在椅子上,面不改色的看着手里这本宁德荣刚淘来的孤本医书,努力维持着一本正经的形象,事实上,肚子已经偷笑的快要抽筋。

直把那些女孩子讲得都快要口吐白沫了,宁德荣才意犹未尽的收起了桌上药草,看看外面天色,像是一尊弥勒佛似得笑道:“天儿不早了,你们快回去给祖母请安吧,若是想了解这些知识啊,明天尽管到三爷爷这里来,你们的资质虽然不如芍药,但是在爷爷这里学几年,看个病认个药什么是没有问题的。”

宁纤月最不会藏心事,一听这话,脑袋“咚”一声就撞到了桌子上,然后抬起头强笑道:“不…不用了三爷爷,我们…我们只是好奇罢了,又不像六妹妹想做神医,知道这些,已经尽够用了。”说完便拉着几个姐妹落荒而逃。

笑话,只听了这一个多时辰,她都不想活了。还学几年?忍受这样比地狱还可怕的折磨,就为了将来看个病认个药?她们是谁?是伯爵府的千金小姐,又不是生计无着,不得不走街串巷的下九流郎中,她们是疯了才会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其他几个女孩儿都是和宁纤月一样的想法,她们是对沈千山很好奇,是很喜欢和那个漂亮又厉害的男孩儿说话,但若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那她们宁可不要见沈千山了。

白采芝也被宁纤萝拉着往外走,只不过对比起其他女孩儿头也不回,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的模样,她却是频频回头,眼中添了一抹深思。

“三爷爷,你真是太厉害了。”直到姐妹们跑得不见了踪影,宁纤碧才慢慢站起来,对宁德荣含笑称赞,却见老头儿瞪了她一眼,哼声道:“我倒是喜欢热闹,不过看你不自在,少不得也只好不厚道一回了。”

宁纤碧嘻嘻笑着行了一个万福,轻声道:“那孙女儿就谢过三爷爷援手之恩了。”说完也便告辞,和山茶玉儿收拾了东西回白芍院而去。

一进屋,就见余氏坐在外屋榻上,手里捧着一张纸,眼泪簌簌落下来,全打在那张纸面上,兰姨娘在一旁抻着脖子看,一边小声道:“太太,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倒是说话啊。”

看到宁纤碧进来,余氏终于收起了那张信纸,抬头看着兰姨娘道:“我姐姐…我姐姐要进京来了,如今大概已经从扬州启程,让我叫老爷帮忙在这边找一栋宅子呢。”

“什么?姨太太要过来了?”

兰姨娘也叫了一声,面上露出欢喜表情,虽然知道她不可能是真心的,毕竟连面儿都没见过,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余氏此时正是心情激荡之际,看见兰姨娘这副惊喜模样,也十分熨帖,点点头,她便看向宁纤碧,流泪笑道:“芍药,你姨母要来京城了,你…你高不高兴?”

宁纤碧笑着点头道:“高兴。”

对于这个姨母,她还有些印象,记忆中,姨母和表哥也是这个时候来京城的,据说是因为姨夫去世后,母子俩在江南颇有些立不住脚,那些族人每日只想着要怎么从她们母子两个手里搜刮钱财,姨母不胜其扰,只好带着儿子进京。

只那时三房在这府中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更别提像宁玉兰白采芝那样留在府中。

好在虽然姨夫没了,却着实留下了不少家资,因此姨母在京城置了一处房产,就和儿子安顿在那里。她们的本意,也许是想让宁世泊帮助表哥谋一个前程,只可惜,父亲那时连自己都是靠着家里度日,哪里又能给表哥安排什么前程?所以这事儿也就撂下来了,表哥最后好像还是子承父业,经营了两间铺子。

对那位姨母和姨表哥,宁纤碧还记得很清楚,虽然上一世统共也不过见了三两回面,然而姨母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容貌不算特别出众,却也算是中上之姿,姨表哥倒是丰神如玉俊秀不凡,他还送过一个亲手编织的鸟笼子给自己,可见是个心灵手巧的。

因此听说姨母和姨表哥要来,宁纤碧心中着实是兴奋的,余氏见女儿高兴,心中也喜悦,忍不住道:“真没想到,上天总算待我不算薄,让我这辈子还能和姐姐再见一面,算一算,外甥应该是比芍药大两三岁的年纪,哎呀,她们这一来,我可算是有了走动的人。是了,樱桃快去请老爷回来,这两天少不得要他走出书房,或者托托朋友,看看找栋宅子才好,最好就是在附近的”

说到这里,余氏便停住了,接着幽幽叹息一声,宁纤碧心里知道她是想起这伯爵府附近,都是权贵的宅子,姨母和姨表哥不过是一介平民,即便这附近有宅子出售,她们也是不可以买下的,实没有那个资格,这便是封建社会森严的等级制度了。

因心中也叹了一声。稍顷宁世泊回来,听说是大姨姐要带着外甥进京,也十分高兴,因便和余氏筹划了一番,直到夕阳西下,夫妻两个方带着宁纤碧兰姨娘还有宣哥儿一起去给姜老太君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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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老太君的决定

听说亲家姨太太要过来,姜老太君也十分高兴,她本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然而或许是年老之故,这些日子却越发盼着府里人口多些,也好有人陪她说说话,幸亏女儿回来了,每日里能聊解寂寞,如今听说亲家姨太太要来,那又多了个说话的人,余氏身上的担子也清闲,这便能凑上一桌小牌了。

因想到这里,又听余氏说姐姐有意在京城置产久住,老太太便道:“何必那么麻烦?府里又不是没有地方,白芍院后边不是还有个院子吗?就让你姐姐在那里住下好了,你们姐妹也亲近。等到哥儿大了,便让他搬出二门,若他不嫌弃。就和你三叔住在一起,杏林苑里房舍也有几间,没得都浪费了。若是不愿意,二门外还有三四个院子,让他找一间住下就是。”

这一下却是意外之喜了,宁纤碧也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姜老太君:余氏出身商贾,姨妈当日也只是嫁给了一个商人之子,如今对方成了寡妇,身份地位实在有限。上一世里,对方虽然进了京,姜老太君却是连一句留住的客气话都没说,就是余氏和姐姐,也都没敢生这个妄想,无亲无故的,你一个商人家的孤儿寡母,凭什么入住伯爵府?

当下余氏自是喜不自胜感激涕零,一旁的曲夫人和元氏却是皱了皱眉头,暗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真是看着要过六十了,怎么行事也这般糊涂起来?那一家子商人,就算是孤儿寡母,难道还需要咱们堂堂伯爵府来体恤?就算是穷困潦倒,帮衬几两银子也就是了。何况如今听说手里还有几个钱呢,何至于就需要我们照拂?

只是心中想着,却见姜老太君丝毫没有改变主意或者后悔的意思,兴致勃勃问着余氏她这寡姐的情况,又问是什么时候上京的?估摸着哪天能到?该让府里下人去接一接的。

余氏嫁进来这么多年,对姜老太君的感动从没有像这会儿这般强烈,若不是妯娌和侄子侄女儿们都在,她几乎都要给老太太跪下了。因满面欢喜的从老太君屋里回来,一进屋,也顾不上下人们和兰姨娘,抱着宁世泊就呜呜哭了起来。

宁纤碧也是颇为无语,想到这一世的命运,她只能想出一句话: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上一世里,从三老太爷回家起,她也和那些姐妹们一样,几乎是不靠边儿的,结果三房就始终是三房,她也藏起了金手指,最后导致了自己的悲剧,只怕父母也不好受。

这一世里,却是从她粘上宁德荣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命运就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她想起上一世老头儿出事后姜老太君留他继续住在府中的坚决态度,心中不由得叹息,暗道错了,真是错的离谱,穿越女中像我这样笨的,恐怕也是另类了,竟是从一开始就把老太太给定错了位,自己更没有点进取之心,落得那样的结局又能怨怪得了谁?

她在这里感叹着,那边宁世泊也和余氏兰姨娘则谈论着即将进京的大姨姐,末了宁世泊有些遗憾的摇头道:“可惜姐姐没有女儿,不然倒可以和芍药做伴儿。”

说完却听余氏笑道:“芍药有这么多姐妹难道还不够?经哥儿过来了,倒是可以让他带一带宣哥儿,或者爷帮着看看,他要是个读书的材料,就也让他进族学攻读几年,说不定还能谋个前程出身。”

宁世泊笑道:“这是自然的,不过也都要等人来了再说。”

宁纤碧在旁边听着,心里却是清楚,自己那位表哥蒋经,虽然学问也不错,却是无志官场,只对商业感兴趣。

只可惜,上一世里他没有人照拂,在京里也没有根基,所以只开了两个铺子,但不知这一世里,宁世泊是否能帮帮他,让他在商场上大展拳脚。不过又想到宁世泊也只是一个伯爵府里的庶子,就算科考得中,还不知得熬多少年才能熬成个不大不小的官员,看起来这前景实在是不太好。

她在这里默默想着,那边夫妻两个又兴致勃勃说了几句,接着宁世泊问了宣哥儿几句书,听他奶声奶气背了一整篇三字经,还算满意,这方让丫鬟摆上饭来,几个人一齐用过了,不提。”

这边余氏一家都在翘首企盼着余姨妈和蒋经的到来,不过这事儿也只有三房上心罢了,另外就是几个小女孩儿,对这即将到来的所谓姨表哥有一丝好奇,至于宁彻宇宁彻守等兄弟们,却是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宁彻宇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这些日子曲夫人便是张罗着为他准备聘礼,他自己却是逍遥自在,因这一日和弟弟们上街,恰好看到沈千山从琉璃厂出来,几人便连忙凑上前寒暄。

沈千山看见是他们,面上也带了微微笑意,他如今虽只有八岁年纪,然而行事却已经像个小大人般的沉稳了,和哥儿几个随意在琉璃厂其他铺子逛了逛,他便像是忽然想起来似得,问宁彻安道:“说起来,那香露六姑娘喝了没有?可觉着好?”

宁彻安是个直性子,闻言便笑道:“六妹妹有孝心,那香露舍不得喝,孝敬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喝了两回,倒是觉着好,这两天没少念叨。”

沈千山愣了一下,脸上就有些不自在,想到那小丫头一贯对自己是横眉冷目的,他便晒笑一声,自嘲道:“是真不舍得喝?还是只不想要我的东西?当日宁老先生救治家祖母时,我因为担忧,说话莽撞了些,从那时起六姑娘就十分的不待见我,怕是真恼了我了。”

宁彻宝和沈千山的年纪算是接近,闻言忙笑道:“三公子别多心,六妹妹那个人虽是面上有些冷淡,心地是好的,她也没有恼你的道理。真是因为孝心,那样金贵东西,她哪好自己喝?正好祖母上了年岁,到了暑天在屋子里就说心闷,因为这个,六妹妹才给的。”

沈千山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宁纤碧与其他女孩儿不太一样,同自己说话,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带着巴结,所以心里就看她很是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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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找寻

只越这样,就越不愿意让她对自己生出误解。此时听宁彻宝这样说,他脸上方露出点笑模样,点头道:“既如此,不值什么,我房里还有一些,我又不用,等哪一日得闲儿,我拿给你们,回去孝敬老太君两瓶,剩下的,就给…唔,就给姐妹们分了吧。”

他本来想说剩下的就给六姑娘,但又觉着不妥,倒显得自己多看重她似得。因此临时改口,这里宁家几个兄弟连忙都谢过他,宁彻守便打趣道:“三公子的好东西,难道就只给女孩儿?好歹也给兄弟们几个意思意思啊。”

沈千山淡淡笑道:“那东西给女孩子用倒还好,咱们都是爷们儿,要这玩意做什么?母亲给了我几瓶,我不过是开了一瓶尝尝罢了,好喝倒是真好喝,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别的用处。”

宁彻守笑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这么一说。我看六妹妹对这香露倒还寻常,不过对那个玻璃瓶子似是十分感兴趣,还特意来问我如今市面上有没有卖这种玻璃的。”

他不过是随口岔开了香露的话题,却不料沈千山竟趁了心,喃喃道:“玻璃的?是了,那些东西晶晶亮的,想来女孩子们是喜欢的。”因为声音小,宁彻守没听清楚,问了一句,被沈千山拿话岔过去,也就没再提起。

琉璃厂众人都是常逛的,逛了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新奇货色,大家就觉着没甚意思,因在路口道别,沈千山待宁家兄弟都走得看不见影子了,这才回身上马,往四夷馆而去。

他着实是四夷馆的常客,这京城的四夷馆占地甚广,一年到头都有外国使臣和传教士居住着,只是官员和百姓们多因为他们的异样容貌,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更不用提主动上门了。

因此一看到那位身份贵重的亲王府小公子又过来了,使臣们和传教士们就都围上来,纷纷亲切地打招呼。

这其中以传教士们最为殷勤,都拿出稀奇的洋货来吸引沈千山注意力,盼着讨好了他,将来得到他的帮助,便可以把上帝的福音在这神奇的天朝土地上传播下去了。

沈千山挑拣了一阵,也没有看到什么玻璃做的东西,心中不由十分失望,暗道看来回去后少不得要把太后赏的那面小镜子拿出来了。一边想着,手里无意识的扒拉着那堆东西,听传教士们说自己国家的科学发达,做的这些东西精巧,他便随口道:“还敢说精巧?连个玻璃做的东西都没有。”

“原来三公子是喜欢玻璃做的物件儿?”传教士们这才明白,今儿这位三公子登门,不求药物却是要看这些小东西,原来是为了找玻璃做的物事。

只不过那玩意儿和水晶一样易碎,碎了扎到人也不安全,所以他们过来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带,只有一个传教士带了一个玻璃做的八音盒,原本是想留着听故乡的曲子,这会儿为了上帝,却也不得不咬牙贡献出来了。

沈千山看见那个八音盒十分精巧,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收了。他却不肯白收,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十两重的元宝给了那传教士,忽听旁边有一个传教士好奇道:“公子先前求药,如今又要找玻璃做的东西,莫非你是要寻找一套我们西洋的大夫专门用来研究制药的玻璃器皿么?”

沈千山愣了一下,他其实并非想要那个东西,只是听宁彻安说宁纤碧似乎是对玻璃做的东西感兴趣,因此这才跑过来,想着举手之劳,若真找到了,能让那位六姑娘对自己不再冷冰冰的,倒也值了,唔,虽然她长得难看,不过说话时露出白白的一点牙齿,长大后应该也是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谁知此时听了传教士的话,心中却猛地一动,暗道是了,六姑娘是最喜欢药材的,若是给她一套西方那些郎中用的玻璃工具,即使她未必用得上,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想到这里,便急道:“有这种东西么?快拿出来给我看看。”说完却见那传教士摇摇头,摊手道:“那东西太不好带了,何况我们都知道东方有神奇的医学,所以没有谁会漂洋过海把那一套东西带过来。不过我知道威廉斯大人前些日子去朝见皇帝陛下时,就带了一套专门研究药物的医疗玻璃器具,如今却不知怎么样了。”

沈千山皱眉细思,暗道这东西既然进贡了,那就要去宫里问,皇帝姑父是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八成是放在内库里了,也不值当什么,姑父向来宠我,求他赏了我就是。”

因想到这里,也就坐不住了,出了琉璃厂就直奔皇宫而来。

因为是皇帝宠爱的晚辈,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子,因此侍卫们只是派人进去通报,也不须沈千山递牌子,稍顷宫内传出话来,让沈千山进去觐见。

皇帝周铭如今已经四十六了,有十二个儿子,其中尤其以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周谦与淳妃所出的六皇子周谨格外得他喜爱,其他晚辈中,则是沈千山最受他疼宠,经常召进宫来问几句书,看他习习骑射功夫。

如今听说侄儿过来了,周铭也十分高兴,待听说侄子这大晌午的进宫,却是为了找一套玻璃医疗器具,周铭不由得懵了。不过想到大长公主的病,他还以为这个侄子是孝心所致,因此就命身旁的贴身太监贝壳子去内库里找找看。

贝壳子去了半天,才带着人捧了几个盒子过来,周铭见他满头大汗,不由得摇头道:“不过是让你去内库里找几样东西罢了,怎么就累成这样?还耽误到这会儿,看看什么时辰了都,这下好,倒让这小子在朕这里赖了一顿饭。”

这自然是说笑,贝壳子无奈笑道:“皇上,实在是这个差事奴才也没想到这样磨牙,当日那个什么使臣贡上这套东西时,说是他们西洋那边大夫们用的,因此内库收了后,就有太医寻去,想看看这西洋做药的器具是什么样儿。因此奴才到了内库,这又拿了条子去太医院,却是那些御医们谁也不会用,收起来就放在了药库中,奴才这又去了药库”

第四十六章:回避

他不等说完,周铭便笑着道:“好了好了,说了你几句罢了,你这货倒抱怨起来了。”言罢让贝壳子打开那几个盒子看了看,笑道:“什么东西,看着也不出奇,还不如那穿衣镜子有趣儿呢,也值当你这样巴巴的过来讨要。”

沈千山却是喜笑颜开,打开几个盒子看了看,那圆柱形的矮盘子,那细细长长的玻璃管子,还有亮晶晶的夹东西的,也是铁做的?倒和夹点心用的竹夹子差不多,只不过要小巧多了。

他这里一一看完,就要告辞,却听周铭笑骂道:“急什么?也不看看天都什么时候儿了?回去倒叫姑姑说朕小气,就连一顿晌饭也不舍得管你?恰好今儿你几个皇兄弟也要过来,你们一起陪朕用午膳。”

周铭所说的姑姑便是沈千山的祖母大长公主,兄弟则是几个皇子了,因此沈千山连忙答应下来,让贝壳子帮他仔细收拾了这些盒子,又陪着皇帝说了几句话,这才等到那几个皇子从上书房下来。

下午从皇宫中出来,沈千山本想直接去伯爵府,但是想了想,终究没个由头,这样愣头巴脑的过去似乎也不太对劲儿,只好先回了府中,想着到底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过去。

这事儿一直装在心里,却是找不到什么机会,好容易到第三天上,他去宫里玩儿,却正好看到进贡的塞外良驹,不由得动了兴头,声称要驯服那匹最高大的。谁知那匹马乃是汗血名驹,弄过来本是要配种的,或是赏给立了大功的武将,这马桀骜,只认驯服它的人为主,沈千山不过八岁年纪,虽然有些手段,到底是孩子,被那马摔下来好几次,只把手肘和膝盖都擦破皮了。

太监宫女们只唬的不行,一个个哭爹叫娘的,沈千山却是被激红了眼,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窝囊的时候儿呢,赫赫威风岂能折在一匹马手下?因此越发上了心,最后到底将那匹汗血马驯服,自己却也整了个伤痕累累。

待到皇后得了信儿过来时,就只看见沈千山灰头土脸的骑在那匹汗血宝马上,看着侄子那小小挺拔的身姿,皇后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是气恨这小子不知爱惜身体,又为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不服输的劲头而骄傲自豪,更是对他的手段赞赏不已。虽如此,也到底叫进坤宁宫狠狠训斥了一番才罢休,一边又打发人去请御医。

谁知不提御医还好,提到御医,沈千山却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说什么也不肯等御医过来,一溜烟儿跑出了宫门,只让皇后纳闷不已,心想今天这孩子是怎么了?看样子也不像是脑子忽然坏了啊。

这里沈千山一溜烟儿来到宫外,让小厮飞跑回去,将那套玻璃器具小心取出来,然后两人一起去了伯爵府,门房是认识他的,看见睿亲王府的三公子这么个灰头土脸的模样过来了,却是吓了一大跳,听对方说是找三老太爷,就使人飞跑进去通报,他这里也不敢怠慢,将沈千山请进门来。

正是半下午,宁纤碧刚从族学中过来杏林苑,就听说沈千山过来了,身上还带着伤。她皱了皱眉头,便对宁德荣道:“三爷爷,我姨妈和姨表哥这两日怕是就要到了,所以这两天我就不来三爷爷这里做药了,怎么着也要好好陪陪姨妈不是?我娘念叨了许多天呢。”

这是人之常情,宁德荣怎么会不答应,于是让宁纤碧回去。不一会儿,沈千山便带着两个小厮进来了,先四下里找了一圈儿,却是不见别人,不由得心里就有些失落,问宁德荣道:“六姑娘呢?”

宁德荣看见他灰头土脸的模样,也是吓了一大跳,一边请他坐了,挽起袖子查看那些擦痕,一边随口道:“芍药的姨妈和表哥要来了,她这两天都不能过来。”

“表哥?”

沈千山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心里那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好像…宁纤碧从此后只会和她表哥玩儿,更不会看自己一眼了似得。这种猜测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不过转念一想,她和不和自己玩儿有什么关系?既是表哥,也不过是和宁家兄弟一样,其实自己又能和她见几次面?她怎么对自己,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却见宁德荣已经好奇地道:“这几个大盒子里是装的什么?三公子来就来好了,还带什么东西?这让小老儿可怎生安心?”说完便打开盒子看了看。

沈千山却是因为老头儿这一句话红了脸,好半晌才期期艾艾道:“这个…这是一套玻璃的做药工具,是…西洋那些洋鬼子用的,我见它晶莹剔透的,想来给六姑娘玩儿也是极好,或者…或者老先生觉得用它做药好,就…就给你用。”

他终究不好意思说我在宫里擦伤,却特意来你这里包扎,就为了把这个东西给六姑娘的。

原先还不知道,但这些日子因为几位姐姐和一些女孩儿坐在一起说笑时,也偶尔谈论一些私相授受的事情,就是男女间互赠东西,据说那是不好的,一旦让大人发现了,是要罚的。虽然他如今还小,宁纤碧更小,倒还不用疑心到这上头,但不知怎么的,沈千山幼小的心灵里,就是觉着微微的有些心虚。

宁德荣看着这一套奇怪的玻璃用具,怎么也想不出用它们怎么能做出药来?这是能捣药还是能碾药啊?岂不是轻轻一敲就碎了?想了想,他终究还是摇摇头,暗笑道:罢了,看着倒是新奇,又是三公子的一片心意,到时候还是给芍药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