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宁纤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别对我笑得这么谄媚,一看就知道心里不定转什么坏主意呢。”说完对山茶道:“昨晚的止血散还没配完,你手脚麻利,和蓉儿她们几个去配了,这里让海棠照顾着就成,难道你还不知这厮是什么德性?管他说什么歪话,越搭理越坏的。”

海棠和山茶“噗”的一声笑,这里付明清已经呆了,他就因为知道两个喜欢的女人卖身契都在宁纤碧手里,这位奶奶要是看自己不顺眼,那将来的齐人之福就想都不要想,所以对她比对沈千山还恭敬呢。谁想今日竟然换来这样的评语,怎不由他“心伤魂断”?

因捶着床擦眼抹泪道:“夫人啊,话不能这么说啊,连元帅都夸赞我这深入虎穴重伤夺药的行为实属英雄所为,您可不能一竿子就把这结论给推翻了,我一个纨绔,混到这地位不容易,不看别的,您也该看小的给您卷了那么一大包东西的份儿上,好歹说两句鼓励的话啊, 您这样”

他这里”哭天抢地“的嚎,自觉着戏做的差不多了,方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准备观察观察宁纤碧的表情,最好能愧疚难当,要是上来安慰自己几句就更好了,自己就可以趁机提出娶海棠山茶的事儿。

谁知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人,等到把眼睛都睁开,再环顾了屋子里外,宁纤碧根本就是连影子都没有了。这只把他憋屈的,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转头看着海棠道:“夫人呢?”

海棠柔柔笑道:“奶奶忙着呢,哪里有空儿看你在这里做戏?我也奉劝你一句,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儿,似你这般嚎哭。再把伤口给挣裂开了,我看你怎么办?到时候缝合岂不是又要遭一番罪。”

付明清脸都黑了,心想真不愧是元帅夫人,这…这这这…这简直就和元帅一样黑啊,走了也不招呼一声,让我大傻子似得在这里演了半天戏。因越想越不忿,便看着海棠道:“夫人都走了,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看我哭得这么辛苦很好玩儿吗?”

海棠依然是柔柔笑容,只在他身侧坐着,淡淡笑道:“奶奶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似你这样的人。越搭理越坏。好了,正经好好歇歇吧,你既想上战场。就赶紧把伤养好,虽说除了肚子上这一刀,其他伤倒也没伤及脏腑,但总归是伤了筋骨,俗语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难道真要躺一百天?”

“那怎么可能?”付明清将身子躺下去,恨恨道:“一百天?元帅只怕把这十几座城池都给收复了。不成,我一定要早点好起来,那些软脚虾怎么和我比?我可是有功夫在身,逃命的本事又好。”

海棠抬头温柔看了她一眼。抿嘴一笑,又低下头去缝补手中那件衣服,淡然道:“这话也就是在我们面前说说罢了。知道你是可怜那些普通士兵,然而他们每一个,只要是上了战场,哪怕一个敌人也没杀呢,那也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说他们软脚虾,让人家知道了。真会找你拼命的。”

付明清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挠挠头,嘻嘻笑道:“老婆大人说得对,我只是看着他们上战场着急,有的…唉!一个照面,也就倒了”说到此处,心情不觉沉重起来,拳头也握紧了,沉声自语道:“我只是想着,我若是也上战场,便可比他们多杀几个敌人,也许…也许他们就能少死几个”

海棠再度抬头,温柔看着他,轻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思,所以就别这么蹦跶了,好好儿养伤,比什么都重要。”说完见付明清点了点头,果然不再像刚才猴子般的张牙舞爪,她放下心来,看着窗外心道:不知这一次,却是什么时候能把鹏城拿下来,愿天佑我大庆朝。”

往后几天里,宁纤碧吃住都是在单独做药的屋子中,那神仙治疫片的成分她已经验了出来,却发现其治疗效果和藿香正气药汤差不多,毕竟这时代的西药也只是刚刚崭露头角,还不能说一下子就超过传统中医药。而鞑子因为身强体壮,所以这药对他们效果很好,但是对普通妇孺老弱百姓就有些不给力,甚至效果比藿香正气水还要差。

宁纤碧也不是不知道“努力的过程往往未必有好结果”这个道理,只是想一想,付明清甘冒奇险深入虎穴,结果用性命换来的这药片却是这么个结果,这打击也太大了点儿,好不容易这纨绔脱胎换骨,宁纤碧实在是不忍心因为这件事而打击了他的积极性,因此便命叶丽娘海棠等人严格保密,务必不让他知道内情。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大半个月,这强月城的疫情已经全部控制住,天气逐渐凉爽,疫病的劲头也不是之前那么来势汹汹,再加上下了两场大雨,又有藿香正气药汤治疗,很快的,这让人谈之色变的瘟疫便像天空浮云一般,被秋风秋雨吹打洗刷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与此同时,沈千山的大军也可以说是一路势如破竹,半个多月时间里已经收复了两座城池,报捷的军报雪片似的飞来,只让宁德荣宁纤碧等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军营去。

“奶奶,长福回来了。”

宁纤碧仍住在知府衙门的后院里,这会儿正和叶丽娘等人做着药,就听芦花在外面报告,她心中一喜,连忙走出去道:“他在哪里?走,咱们回房间去。”

芦花答应一声,跟在宁纤碧身后回了房间,不一会儿长福进来,先请了安,便对宁纤碧道:“爷派奴才回来看望奶奶,让奴才和奶奶说一声,战斗十分顺利,让奶奶不要牵挂。已经收复了两座城池,这个想必奶奶已经从军报上知道了。”

宁纤碧笑道:“没错,这我已知晓了,如今强月城的瘟疫也已经全部控制,且天气渐渐转凉,这瘟疫就算没有药,也不足为惧了,我打算做好这批药之后,就和三老太爷还有表哥他们一起追你们去,这些日子军营里的伤亡如何?”

长福连忙笑道:“爷就是怕奶奶有这个想法儿,所以让奴才赶紧来告诉奶奶。爷的意思,奶奶就留在这里安心做药,这战斗很紧张,爷是要一鼓作气打下去的,总要将余下的九个城都收复了才好,奶奶跟着奔波,却耽误做药,这很划不来。爷说,之前从奶奶这里运走的药物,在军营里很有用,伤兵虽多,但比以往情形不知好了多少,所以爷要奶奶以大局为重。”

宁纤碧想了想,点点头道:“也罢,你们爷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先留在此处,等到他收复了咱们大庆朝的城池,恐怕到那会儿,鞑子也不肯轻易再退却了,那才是正经的大战,到那时我再过去不迟。”

长福笑道:“正经奶奶不愧是跟着爷出来历练这一趟,竟把这些也看得清楚。爷也是这么说的,鞑子本是游牧,不可能在城市里扎下根来,这些城池他们都抢掠完毕,无心恋战之下,一败自然如山倒,退出了这些地方后,那才是真正的大战开始呢。所以爷要奶奶安心做药,咱们多一粒药,就是多一份准备呢。”

宁纤碧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军医人手可够用?要不要三爷爷过去帮忙?他老人家在我这里做药也做的有些枯燥。”

长福笑道:“自从奶奶和爷提了那建议,爷就挑了一些人手送到军医们那里,如今人人都说好,还应付的过来,三老太爷是全才,做药也是大能手,爷的意思,还是和奶奶留在一起的好。”

宁纤碧答应了,又对海棠道:“去里屋将我之前收拾的衣服拿出来,给长福带过去。”说完又对长福道:“天气渐渐凉了,你们爷走的时候儿,我原想着不过十天八日就可再见,所以也没替他准备秋天衣服。如今看来,这恐怕是两三个月都见不到,原先的打算倒不成了,你把这些衣服带回去,好好服侍着你们爷,就算是替大庆朝立功。他日凯旋班师,皇上虽不会赏你们官职,你们爷和我也必会好好赏你们的。”

“那奴才就先谢奶奶的赏了。”长福嘻嘻笑着鞠了个躬,这时候海棠已经拿了两个大包袱出来,只把长福吓了一跳,喃喃道:“这么多?这里面该不会是装的冬日里穿的大毛衣服吧?”

“不是,不过是包了几包爷爱吃的点心,还有,上次爷说山茶烤的鸭子不错,恰好今早烤了几只,你也带两只回去给爷。”宁纤碧说完,又对长福道:“行了,你歇一歇,吃点东西喝点水,这就回去吧,包袱里有你中午吃的干粮,你们爷这会儿不知忙的什么样,他那里的生活就交给你和长琴了,你不回去,长琴也忙不过来。”

长福答应了,又给宁纤碧行了礼,宁纤碧就让芦花将他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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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金石为开

一出了门,这小厮脸上的表情就再也维持不了平静的假象了,扯了扯芦花的袖子,小声道:“哎哟喂,是我看错了还是怎的?这些东西…是…是奶奶给爷预备的?”

“废话,难不成是你给爷预备的?”芦花瞥了他一眼,然后抿嘴儿笑道:“刚刚在奶奶面前不是挺镇定的吗?这会儿想起惊讶了?”

长福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心里都惊涛骇浪了,可我敢在奶奶面前大惊小怪吗?因挠了挠头,呐呐道:“难道姑娘不惊奇?从前奶奶对爷是什么样儿,别人不知道,咱们难道还不知的?这什么时候还把爷的事儿放在心上啊?”

芦花很理解长福此时的想法,别说他了,就是自己,看见奶奶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儿,不也是惊讶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吗?

只不过在沈千山的贴身小厮面前,她自然不能示弱,因笑道:“你不过是爷和奶奶的小厮,管那么宽做什么?爷和奶奶好了,难道咱们不跟着得好处?还是说,如今奶奶对爷上心了,你心中倒是替京城府里那白姨娘担心起来了?”说到最后两句话,柳眉已经竖了起来,且口气也满是讥讽。

长福吓了一大跳,看了一眼芦花道:“这叫什么话?爷的心思何曾在白姨娘身上过?让爷听见你这么说我,不剥了我的皮才怪。正经的,我们是爷的小厮,和白姨娘有分毫关系吗?自然是爷喜欢谁,咱们也尊敬耍奶奶这样对爷,最高兴的就是咱们了,难道看爷每日里闷闷不乐,我们心里很好受吗?”

“这还像句人话。”芦花这才微笑起来,看着已经到了跨院里,便道:“成了。付公子如今也在这里,你进去和他说说话,顺便歇歇吧。”话音未落,长福已经高兴道:“是吗?那小子伤怎么样了?我临走前爷还嘱咐我来探探他的情况呢。”一边说着,就进了门。

“我的意思是,咱们乘胜追击,明日就直奔良城,良城比起这些城池,相对来说要小一些,所以大军不必全都开过去”

迎城府衙的大堂中。沈千山正和几个将领以及江老元帅聚集在桌前,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研究下一步的行动。

圣旨已下,因为沈千山和众将领的联名求情。所以只是剥夺了老元帅的元帅职位,让他在沈千山身边任副将之职,戴罪立功。

若是别人,骤然从高位上落下,却又要给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打下手。即使这少年是有真材实料的,只怕心里的落差也避免不了。

然而江老元帅不愧是经历了大半辈子宦海沉浮的人,一身正气胸襟如海,只关心着大庆对金夏两国的战争,更兼心明眼亮,知道这个结果后。反而郑重谢过了沈千山。毕竟这样一场大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这主帅只是降职。没被治罪没有连累家人,甚至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这若不是沈千山反复为他求情,是绝不可能的。

“报告。”

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沈千山的话,他抬起头。淡淡道:“进来。”

一个副将闪身进来,先行了单膝跪地的军礼。方沉声道:“启禀元帅,刚刚接到斥候禀报,良城的鞑子大军弃守城池,一路往北,看方向是要退守庸城。”

“哦?”沈千山目光一闪,沉声道:“消息确切吗?”

“确实无误。”

随着副将的话音落下,大堂内不由得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众人纷纷笑道:“这些鞑子竟然弃了良城,看来之前元帅分析的没错,鞑子军无心在这些城池上和我们纠缠,他们根本就没有城池的概念,这下好了,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收回良城。”

众将正议论的高兴,忽然就听一声咳嗽,接着沈千山沉声道:“你们若是如此想,便是被这两场胜利冲昏了头脑,什么时候你们竟变得这般乐观了?”

他的话声音不高,但顿时就让几位比他大二三十岁的将领不敢再做声。这时方听江老元帅沉声道:“元帅说得对,在战场上生生死死打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们也以为鞑子是不长脑子的猪吗?万一他们假装撤退,却把精兵就埋伏在良城之内,你们这样毫无防范嘻嘻哈哈的去接手城池,出其不意之下,会是什么结果你们想过吗?即便仗着人多能取得最后胜利,又会多出多少伤亡?”

听江老元帅这么一说,众将身上不由得齐齐冒出冷汗,一个个羞愧难当的都低下头去。

“元帅放心,我等一定小心谨慎,决不让鞑子打了埋伏。”自省过后,众将纷纷保证,却听沈千山淡淡道:“小心谨慎是好的,记住,你们身为将领,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成千上万士兵的性命。明日大军进良城,鞑子若是真的弃守良城,恐怕就是要把庸城作为一战之地了。”

话音落,江老元帅也点头道:“不错,庸城向来是连接南北的要害,易守难攻,鞑子若是不甘心,一定会在这里固守,唉!只怕到时候,又是一场血战啊。”

沈千山点了点头,半晌后沉声道:“行了,大家回去吧,抓紧时间整肃军队,明日出发。”

众将行礼退下,这里沈千山又和江元帅说了几句话,忽见长琴在屏风后探头出来,他心中猛然一动,暗暗算了下时间,心想若是长福那小子路上不耽搁,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江老元帅那是什么人,看见沈千山的面色便知他是有了心事,于是识趣的告辞离去,这里沈千山便回到后堂,果然看见长福正站在那里和一个小厮说话,看见他来,连忙行了礼,笑嘻嘻道:“爷,奴才回来了。”

“嗯。”

沈千山答应了一声,走到座位上坐下,长琴送了茶上来,他啜了一口,才抬眼看着长福道:“你去见过奶奶了,她怎么说?”

长福笑道:“奶奶说爷的话有道理,决定就按照爷说的做,等到把城池都收复了,再来和爷汇合。”

沈千山点点头,目光注视着茶杯,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让宁纤碧在边关和自己汇合,这决定是他做的,他也相信是正确的。然而他心里却着实矛盾,既希望妻子能听从自己的安排,又希望她能如同以往那般不顾自己的劝说,很快就赶过来,也免自己日夜相思。

如今宁纤碧如他所愿,听从了安排,但是收复城池说得容易,那不是啃大白菜,几天就能啃一堆出来,那是攻城啊,就算自己再怎么厉害,要把剩下的八座城池全部收复,没有三五个月怎么可能?除非是鞑子决意在边疆死战,彻底放弃这些大庆朝的城池。

一想到要三五个月才能见到宁纤碧,小沈元帅的心头又充满了无奈和失落,只好自己劝慰自己道:罢了,这样也该知足,你还想怎的?忘了当日阿碧要跟着过来时,你百般阻挠的情形了?若是那时阻挠成功,莫说这三五个月,就是三五年见不到她也是有的,到那时你又能如何?五年过去,凯旋回师,然后面对她逼着你履行约定,这不是更糟糕吗?知足者常乐啊,沈千山,你就知足吧。

长福和长琴小心窥着自家爷的神色,一边暗地里“眉目传书”,许是他们的举动终于惊动了沈千山,他抬起头来,咳了一声道:“唔,奶奶…她有没有再说什么?”

话音刚落,心中蓦然便升起一股巨大的希望,沈千山想着出征前宁纤碧对自己态度的忽然转变,还有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只可恨自己出征匆忙,第二天就出征了,那一夜再问她她也不说什么,但他却能够感觉到爱妻对自己似乎有些不同了。只是时间太过短暂,他分不清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这种自作多情的时候儿还少吗?而如今,长福的答案,很可能就让他明白之前的疑似错觉究竟是真是幻。

“嗯,有的有的。”长福听见沈千山动问,这才笑嘻嘻的和长琴对看一眼,然后道:“奶奶让奴才带回了秋天的衣服,还有爷爱吃的点心,奶奶说上次爷喜欢山茶烤的鸭子,恰好奴才去的那天早上烤了几只,也让奴才带了两只回来。奶奶还让奴才好好照顾爷的起居,说只等大战结束,只要奴才们照顾好爷,回去皇上不赏,奶奶也定然要赏的。”

一番话只听得沈千山都怔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长福,呐呐道:“你…你这猴儿不是故意骗我?这些…都是奶奶说的?不是你故意哄我开心?”

“爷这话可真冤枉了奴才,奴才就是跟天借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爷啊。千真万确这都是奶奶说的,包袱奴才收进屋里去了,爷现在要看吗?点心吩咐厨房热一下,等会儿就好了,那两只烤鸭子也放在厨房,留着给爷做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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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银子

“好…好好好”

沈千山真是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起身就要往厨房去,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了步子,对长福道:“吩咐厨房一声,那鸭子留一只给老元帅,他也最好这一口。”虽然江老元帅此时已经成为了他的副将,但是沈千山还是遵照从前的称呼,这老元帅不仅仅是前辈,是栋梁,更等于是他的老师。

“是。”长福答应了一声,见沈千山又要举步出门,他才大着胆子道:“爷,您这是要去厨房?那个…奶奶给您的衣服都在里屋,至于厨房点心,只怕这会儿就热好了”不等说完,一个小厮已经捧着个食盒走进来,里面装着四样点心,果然都是沈千山爱吃的。

阿碧…她怎会知道我喜欢吃这些点心?沈千山心中不自禁的浮现起这疑问,然而他的心情实在欢喜不尽,所以这会儿也就没有再深想下去,伸手取了块儿点心吃下去,只觉从嘴里到心中,都是甜的要滴出水来一般,那个快乐那个幸福就别提了。

“这一次回来,奴才还带了奶奶做的药,足足有好几十斤,都是成药,另外,还带了些草药回来,只是奶奶那里的存货也不多了,说是蒋家少爷正在四处收购,过两日大概就会运来一批。”

沈千山点点头,心中疼惜宁纤碧的辛苦,然而值此家国存亡之际,除了心疼,也不能做什么。心疼之余,心中又有自豪升起,夫妻两个,自己在边疆收复城池驱逐鞑虏,妻子便在后方制药做药,救助兵士。这却也等于是夫妻两个并肩作战,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激励人心的呢?

“大战之际,粮草和军饷都是重中之重,国库负担也很大,若是再承担了药材这一块儿,只怕皇上又要殚精竭虑了。”

沈千山吃完点心,在屋子中踱了两步,一边自语着,然后他停下脚步,对长福道:“拿纸笔来。我要修书一封,长福你随后速速遣人送回府里,面呈父亲。不得耽误。”

“是。”长福答应了一声,想了想,终于忍不住,看着沈千山的面色小声道:“爷,您该不会是想把药材这块儿的银钱由王府出吧?只怕王妃不会答应呢。”从小就生活在王府。长福自然明白那位睿王妃是什么德行。

“不从王府公中出,由父亲和我来出,让珠玉和雨点把我的私库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交给父亲处理。”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方正色道:“长福你亲自回去一趟吧。记着和父亲说,这件事,不许太太与白姨娘插手。完全就由珠玉雨点和父亲打理。”

长福心下一跳,他自然知道自家太太其实也不是大方的,自家爷那私库里,这些年多的不敢说,所有东西加起来。捣鼓上十几二十万银子还是有的,若让太太知道了。怕不肉痛的跳起来呢。只是怎么连白姨娘也不相信?她素日里对爷言听计从,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贪便宜吧?还是说,爷如今看着奶奶那边有希望,已经打算逐步削减白姨娘的掌家之权了吗?

这只是长福的猜测而已,当然,如今这小厮对宁纤碧的成见已经尽去,更何况就如同他说的,他只按照爷的吩咐办事儿,偏心谁也没有用。然而他却不知道,自从上次和宁纤碧说过那番话,爱妻哭着跑出去后,沈千山仔细思想了一番,已经是对白采芝生出了戒心。

这也很正常,沈千山到底不是普通人,战场上的阳谋阴谋,宅门里的明斗暗斗,他哪样没经历过?之前是因为宁纤碧才会心烦意乱,无暇他想。此时一旦心中冷静,思虑一番后自然能够察觉到那总是楚楚可怜柔弱无依的白采芝背后的机心,如何能不生出警戒来?

沈千山很快就写完了信,以火漆封口,交给长福,让他快马送回京城,长福还不愿意,呐呐道:“爷,让长琴回去吧,我这里领了奶奶的命令,要照顾爷呢。”话音未落,就被沈千山瞪了一眼,听他淡淡道:“你比长琴机灵些,万一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处置,我这里不用担心,接下来都是战事,需要你们怎么照顾?”

长福无奈,只好不情愿的离开了。这里沈千山又在窗前站了半晌,方进到里屋,打开那装衣服的包袱,只见除了从京城中带过来的自己素日穿的衣服外,竟还有一件自己没见过的,他捧起来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得整颗心都扑通扑通跳的快速,连伸出想好好摸摸衣服料子的那只手都剧烈颤抖起来。

再怎么细心的男人,也不至于细心到能从针线上就看出做衣服的人是谁,沈千山也不例外。

之所以让他断定这件衣服是宁纤碧手工的,乃是因为这件衣服袖口和衣襟的花纹,这正是宁纤碧最喜欢的花草云纹,当日她带过来的嫁妆中,但凡是她的手工,必定有这种花纹的,偶尔给她自己做件衣服,也是喜欢在袖口和衣襟绣这种纹路。

“怎么…上天怎么会忽然就如此厚待我沈千山?怎么会…怎么会忽然就让我这样幸福?就好像是在梦中,阿碧怎么会忽然就对我这样好…怎么会”

沈千山将这件衣服小心捧起,然后慢慢贴近胸膛,他微微仰头,只觉心里不知是被多少欢喜涨满了,然而眼中酸涩热痛却再也难以抑制,一不小心,两行泪就那么流了出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阿碧,你…你终于愿意对我敞开心怀,接纳我了吗?阿碧,我很高兴,很开心,你知不知道这一刻的我有多么快乐幸福,你知不知道我想插上翅膀,现在就飞到你身边,去看看你抱抱你,阿碧”

似乎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流过泪,即使是之前被宁纤碧严重打击过那么多次,即使多少次都是热泪盈眶,但他是沈千山,他是不会允许自己为儿女情长而流泪的。

然而此刻,沈千山却怎么也抑制不住酸涩流下的泪水,这让小沈元帅觉得十分难为情,心想自己真是太弱了,这么娘们的行为怎么能是自己做出来的?但是没办法,他实在是太开心了,这种似乎是心中溢满了的幸福化作的泪水根本止都止不住。

一边想着,便抬手抹了抹脸上泪水,摇摇头,自己也不禁笑起来,看着手上那衣服,情不自禁又举起来在嘴边轻轻亲了亲,喃喃道:“竟有这一天,我也有你亲手做的衣服了,便是死也甘心”说到这里,忽然又觉着有些不对,连忙改口道:“呵呵,这话却说错了,怎么会死?有阿碧你在我身边,恰该英勇无敌才是,怎么会死?我还要和你慢慢走过这一年一年的岁月,直到你的头发全白,我的胡子全白,两个老头儿老太太,儿孙满堂,呵呵,阿碧,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就这样如中了魔咒一般癫狂了一番,再出屋子的沈千山立刻便恢复到之前冷静沉着的模样,忽见长琴进来请示午饭,他点点头,长琴便安排小厮去传饭,又对沈千山道:“鸭子已经给老元帅送过去了,他很欢喜,让奴才回来谢爷。”

沈千山点点头,又看了看长琴的面色,怫然不悦道:“怎么哭丧着脸?”他心想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好的好日子,你这奴才竟然敢哭着脸,怎么?难道真是被白姨娘收买,替她担心起来了?

长琴哪里想得到自家爷心中竟是起了这样风声鹤唳般的怀疑,闻言连忙陪笑道:“爷看错了,奴才这哪叫哭丧着脸?只是替爷有些肉痛,爷那私库里的东西都是历年来积攒下的,皇上赏赐的东西中更是有许多珍品,这一下子…唉!”

原来如此。沈千山呵呵一笑,摇头道:“你啊你啊,真是奴才,就这么点儿心眼,国难当头之际,那点儿身外财算得了什么?阿碧为了支持这场战争,不惜冒险来到边疆和我并肩作战,更是连她的百草阁都不顾了,倾力相助,难道我一个爷们儿家,在这方面竟然还输给她?你说你还有没有点儿出息?爷我还没肉痛呢,你倒是如丧考妣。”

长琴连忙嘿嘿笑了几声,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觉着自己似乎的确是小气了些。这时下人们早将午饭摆上,虽在府衙中,却也没有什么好饭菜,只得那只宁纤碧送来的烤鸭,沈千山也不肯让长琴动手,自己拿小刀一片片片着,然后放进嘴里仔细咀嚼,脸上神情就别提多惬意了。

转眼间就是一个多月过去,沈千山在前方浴血奋战,宁纤碧在强月城也没闲着,镇日里只将自己关在屋子中,除了和叶丽娘海棠等人一起炮制军中需求量最大的金疮药和止血散之外,她已经开始动手配制西药,只是因为二十多年没动过手,所以即使脑海中仍然对前一世的学识记忆犹新,动手能力却还是稍微有些差,以至于成功率并不是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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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捷报

但成功率不高可不代表没有,好歹也做了两批药,分别是阿莫西林和诺氟沙星这两类,当然,在这里不能叫这两个名称了,而且成分也稍微有了点改动,添加了两位中药,宁纤碧一时也没心思起名字,还是宁老太爷给这两味药分别命名为“金药片”“银药片”,因为一个是淡黄色的药片,一个是白色的药片。

只是此时虽是事急从权,但因为太过重大,蒋经还是亲自跑了一趟春城,请那里的药铺对这药做了简单的鉴定,确定可以给人服用,即便没有作用也不会有害处之后才拿回来。

宁纤碧算了算,估摸着前方来运药草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于是将这两样药特别放置,心想到时候叮嘱长福一声,让他把这药单独给沈千山,并且做好说明,剩下的,就是看它们在战场上的作用了。虽然宁纤碧很有信心,然而事到临头,说心里一点儿不紧张那是假的,谁知道这架空时代的细菌是不是会和她生活过的现代世界有什么差别呢?当然,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觉着不可能。

因这一日正在屋里埋头做药,忽听海棠在外面道:“奶奶,长福过来了。”

宁纤碧连忙出去,看见长福在院子中恭敬站着,她便笑道:“是不是你们爷又要你来运药材了?上一次是长琴跟着一队官兵过来,这一次你带了多少人?我看军报,已经收复了三座城池,你们爷如何?有没有受伤?”

长福让这一连串的问话险些砸晕过去,吞了口唾沫,陪笑道:“奶奶,奴才按照爷的吩咐回京办事儿呢,这是才回来。路过您这儿,就进来看看,顺便把爷交代的事情办一办,稍后就得赶紧赶回去。”

“你们爷让你回京办事儿?”宁纤碧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知道长福和长琴虽是小厮,然而在生活中,沈千山是离不了的,究竟是什么重大的事情,竟然能让他把长福支使回去?因便先转身回了堂屋,见长福风尘仆仆的样子。又吩咐海棠打了水来给他洗脸,让他喝了茶,这才问道:“你们爷吩咐你回去办什么事?”

长福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双手捧着递给宁纤碧,恭敬道:“回奶奶,这里共是五十六万八千银子,请奶奶点点数收好,至于缘由。稍后容奴才禀报。”

“什么?”这回不但是宁纤碧,就连旁边的海棠山茶都不由惊叫起来,宁纤碧皱眉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交给我做什么?”一边说着就打开盒子,数了数银票,五十张一万两的红票,十三张五千两的绿票。还有一张三千两的白票,合起来半点不差。

长福见她数完了合上盒子,这才将当日沈千山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笑道:“奴才按照爷的吩咐回了京城府里,把事情和老爷一说,我们老爷十分欢喜,如此爷的私库拿出一半东西和金银,老爷又给加了十万。便凑上了二十六万八千两。谁知奴才临走的时候,不知怎么皇上又知道了这件事儿。皇上对爷和奶奶很是褒奖赞扬,到底又从国库里拨了三十万银子,只这银子却是奴才亲自去领的,皇上说了,无论何时,怕总有利欲熏心之辈,恰巧药材这一块儿奶奶是精通的,这些银子就归您调度使用,倒省得遇上贪心官儿,油锅里也敢把这钱捞去一些花用。”

“原来如此。”宁纤碧看着这个盒子,陡然就觉着肩上担子又重了一些,她却没说什么,只淡淡道:“既如此,那这银子我收了,你回去报告给你们爷知道,恰好我这里还要让你带两样东西回去”

不等说完,忽然就听远远地一阵鞭炮响,于是宁纤碧剩下的话就都吞回了肚子中,她抬头看着海棠,诧异道:“是哪里放鞭炮?这强月城刚刚恢复了点旧日模样,便有商家开张了吗?”

海棠就要出去打听,忽然只听院子中人声脚步声嘈杂起来,似是不知有多少人在奔跑传话。这下子连海棠面色也变了,失声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鞑子打了过来?”

宁纤碧面色一白,但马上便断然道:“不可能,前方都收复了四五座城池,什么鞑子这般厉害?竟然能绕来这里?你快出去问一问,或许又是有大捷的消息传来也说不定。”

海棠答应了,转身出去,这里宁纤碧虽然说的肯定,心中却难免有些惴惴不安,忽见门帘一挑,只见海棠喜动颜色的进来,连声道:“奶奶,大喜啊,鞑子退走了,爷,不,是元帅,元帅已经将咱们大庆朝失去的城池全数夺了回来,此时大军正往秋风关而去,奶奶,这…这灭国之祸,终于不是悬在咱们头上的利剑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一时间,不但宁纤碧惊喜有加,就连长福都跳起来,大叫道:“这怎么可能?我…我不过走了一个多月的功夫,哪里会这么快?除非鞑子不肯打了,一味退走,不然,他们便是泥做的纸糊的,也万万不能这么快。”

海棠笑道:“这种事我怎么敢骗人,千真万确,是前方军报,那报信的从城门就开始大叫传讯,如今城里百姓全都知道了,奶奶你听,这鞭炮都放过多少轮了?只是奴婢打听来打听去,也没有个知道具体来龙去脉的人,奶奶若是想知道详情,怕是还要召见秦大人问一问。”

秦大人就是强月城刚刚上任的知府,这时候派来的人自然都是能干的,不然也不可能一个月的功夫,就让强月城恢复了之前井井有条的秩序,颓败景象也在迅速减少。

山茶在旁边早就坐不住了,这会儿听见海棠的话,连忙笑道:“奶奶,奴婢出去传秦大人过来”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碧笑道:“罢了,这会儿秦大人定然是在忙碌,不要打扰他了。”

海棠笑道:“正是,山茶也高兴糊涂了,奶奶现在这里,秦大人忙完了问完了,难道还能不亲自来说一声?”说完又笑道:“也不怪山茶,奴婢这会儿也是心急火燎,恨不能奶奶一下子就把秦大人叫来问个究竟呢。”

彼时别屋里的宁德荣等人也都知道了信儿,蒋经却因为和岳磊出去收购药材,所以这会儿不在,众人纷纷涌过来打听,长福不见付明清,一问之下,才知这小子半个月前就坚持回了军中。

大家正高兴,忽听门外蓉儿道:“奶奶,老太爷,秦大人来了”不等说完,就听屋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嘈杂声,接着宁纤碧的声音在里面道:“快请进来。”

秦明此时也是心情振奋激动,听见里面声音,便知众人此时都聚在此处,于是咳了一声,镇定了下情绪,整理了衣冠,方走进去,只见外屋只有宁德荣坐在椅中,宁纤碧等女眷却是在珠帘之后,此时那轻柔动听的声音便传出来道:“秦大人请坐。”只从声音中便能想象出,那端庄秀丽的女子此时定是春风扑面。

秦大人也高兴,脸上都带着笑容,一边在宁德荣对面坐下,一边就笑道:“夫人大喜,元帅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如今已经到了北关,大庆朝失去的城池全部收复了,这可是天大的功劳,皇上知道了,定是龙心大悦,元帅”他本想说元帅从此便是前程似锦青云直上,然而又忽觉不妥,心想那是谁?沈阁老的独生子啊,前阵子连亲王世子皇上都不讲理的给了,这前程似锦青云直上还用说吗?我这倒是说废话来的。

宁纤碧听他停顿,便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笑道:“借秦大人吉言,只怕不但皇上龙心大悦,天下百姓,如今也尽可放心了。金月宁夏这两头虎狼,总算是从家里赶了出去。”

秦明连忙称是,心中暗赞宁纤碧的气度,就这么淡淡两句话,听着便是这样平和谦虚,也不过赞也不过谦,真正是恰到好处。因又听宁纤碧问他具体过程,他便道:“下官知道奶奶怕是惦记着这事儿,因此一听完军报便忙过来了。听说鞑子是一路退守,最后几座城池根本就是他们自己放弃了,不然,说句老实话,即便元帅运筹千里,恐怕也确实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到北关去。

北关便是大庆朝的国界,历年来和金月的战争都在此处,和宁夏的战争却是在西关,然而此时两国联合,却是要从北关这里打开缺口,因此集中了兵力冲击此处。

宁纤碧听了秦明的话,暗道果然如此。因叹息道:“鞑子一路弃守,只怕不是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他们这是要在北关和咱们一决死战呢。”

这情形秦明显然也明白,沉声道:“夫人说的没错,鞑子不习惯城池固守的作战方式,何况他们目的本是劫掠,如今目的已达,自然要回到他们熟悉的环境中去,这一战的结果,还并不能早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