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沈千山就是这样的男人,自己本不该对他有一点怀疑的。虽然离开了战场,但那些血与火中凝练出的感情不会离开,回到京城,回到这尔虞我诈的大宅门中,地点变了情境也变了,然而身边的这个人,却不会变。他是自己最大的依靠,这件事也不会变。

夫妻两个手牵着手上了台阶,并立于朱红门下,忽见一个身影匆匆走出来,却是薛夫人身旁的大丫头水仙,此时看着沈千山和宁纤碧并肩而立,她心中不由得一跳,连忙来到近前行了万福,接着方小声对沈千山和宁纤碧道:“听闻爷和奶奶回来,大长公主和王妃还有太太都十分兴奋,一齐来了前院迎接。”

宁纤碧眉头一挑,沈千山却是声色不动。水仙见这夫妻两个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心下不由叫苦不迭,然而薛夫人的吩咐她哪敢不照办?只好硬着头皮道:“太太的意思是…这大家都迎出来,爷是这样天大的功劳,倒也罢了,只是怕…奶奶…这…太太也是为了奶奶好,怕…折了您”

说到这里,实在是说不下去,水仙只能偷偷看了宁纤碧一眼,心想我的好奶奶,您就识点趣儿吧,你算是什么身份?也敢跟着爷并肩从这正门中进。让长辈们迎接你,也不怕折了福寿吗?

刚想到这里,便听沈千山淡淡道:“就算立了天大的功劳,长辈依然是长辈,你回去让老祖宗和王妃以及太太都进堂屋去坐,稍后容我拜见。至于这中门”他抬头看了一眼睿亲王府的金匾,忽然郑重道:“奶奶在边疆陪我出生入死,做药救人,功比天高。这个正门,她有资格进。”

“是。奴婢也明白。”水仙连忙陪着笑说,但是旋即又回头看了一眼院子,嗫嚅着道:“太太的意思是说。这中门,除了婚嫁那一日的正室”说到这里却又不肯说下去了。

沈千山冷笑,他心里怎么还不明白?薛夫人对宁纤碧的痛恨那是从进门就开始的。然而这也是因为心疼他这个儿子,他也无话可说。

不过如今情形和当初却是大不一样了,今天。在这里,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可能退却。说到底,不管是什么理由,薛夫人就是看不得宁纤碧进这个门,而他。偏偏就要妻子和自己一起,堂堂正正从这个门进王府,以此来奠定她在府中的地位。白姨娘不是善茬儿。两年的时间足够她在这府中经营出属于她的一片势力了。

要不然,宁纤碧和沈千山都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在正门进角门进又能如何?但恰恰是夫妻两个对府中形势都有清醒认识,所以沈千山半步都不肯退。

有丈夫撑腰,宁纤碧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去装什么贤惠。她如今已经注定不可能独善其身逍遥度日,既是决心和沈千山在一起。那她可不想受白采芝的掣肘。

“除了祖母之外,这府里任何一个女子都没资格从中门入府,但这些人里不包括三奶奶,我再说一遍,她完全有这个资格。你就去回太太,说这是我说的。”

听了沈千山斩钉截铁的话,水仙终于再也不能阻拦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目光在静静立在沈千山身旁的宁纤碧身上飞快扫了一眼,接着便行礼退下。

看着水仙匆匆回了院子里,沈千山无奈摇摇头,苦笑着对宁纤碧道:“有时候想想,边关虽然条件艰苦,然而快意恩仇,何等自由潇洒?眼前这豪门朱户,里面却是不知多少倾轧陷阱,纵然锦衣美食又如何?”

“爷说的是,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里再不好,是你我的家,你我的根,又能如何?”宁纤碧安慰着沈千山,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轻声道:“我知你是极不喜欢这些的,所以当日不肯入豪门,偏偏”

他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碧笑道:“从前是为了你,不肯进这王府。如今妾身却也愿意为了夫君,在这府中盘算周旋。家和万事兴,从今后,你还不知道有多少重责大任,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是让你回家后有个安安稳稳的地方歇着,再多的,却是也没有能力了。”

一句话,竟是让沈千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当日白云寺后山,这女子以不愿涉及王府倾轧为由断然拒绝自己。而今,她说她愿意为自己尽力在这大泥潭中周旋,让他在疲累之余,可以有一个安稳的地方歇脚。

鼻子一酸,只觉着眼中热热的,然而若因此哭了鼻子,那沈元帅的威严可真就荡然无存了。恰好在此时,只听总管沈山的声音响起道:“睿亲王府阖府上下,恭迎世子爷凯旋。”话音落,早已准备好的家人就鱼贯而出,在石狮子旁放响了鞭炮。

没有什么喧天鼓乐,然而这鞭炮一放,倒也有几分热闹,沈千山牵着宁纤碧的手,就在漫天飞扬的红纸屑中,昂首并肩迈进了那道朱红色的门槛,堂堂正正从中门进了王府,接受两旁并排站着的仆人们的参拜行礼。

这一世的命运究竟又会如何呢?

相比起沈千山的坚定满足,宁纤碧心中的情绪更要复杂得多:很多事情改变了,但是也有许多事情根本没变。自己往后不可能会束手待毙,不但不会束手待毙,她还要好好会一会心机深沉狠毒的小白花表妹。重生以后多年来积极向上的生活让宁纤碧不再如前世般畏缩懦弱,她对于接下来的宅斗已经有了足够的重视和心理准备,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她唯一担心的:是这一世里睿亲王府的结局,沈千山被圈禁,王府被抄家,这样一个灭顶之灾,究竟还会不会发生呢?

宁纤碧有一个感觉:这个大灾难并不会因为其他事情的改变而改变,就好像当日宁德荣也没有逃过那一劫一般。然而三爷爷虽然没逃过劫难,结局却是比上一世里好的太多,安知这一世里,睿亲王府遭了劫难后,就没有一点转机呢?

这样一想,心中那点儿惆怅便尽数消解,宁纤碧微微扬起头:在劫难逃又如何?她再也不会傻得像上一世里那般消极面对命运。这一世,她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无论有什么样的苦难,哪怕是逆水行舟,她也绝不会再退一步。

大长公主和王妃薛夫人等此时就坐在前院的荣萱堂中,沈千山牵着宁纤碧的手来到屋里,要跪下给长辈们磕头,还不等跪下,早被大长公主打发人拽了起来。

王妃的目光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轻轻一扫,便开口笑道:“小两口儿在边关两年,着实是辛苦了,瞧瞧侄媳妇,这面容都清减了许多,下巴也尖了。好在你们两个夫唱妇随,倒似是比前融洽恩爱了好些,这会儿竟比大婚那时还亲热呢,老祖宗您说是不是?”

大长公主笑着点点头,语重心长的对沈千山和宁纤碧道:“能同甘共苦,才能更懂得珍惜。所以世人常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可见这句话倒是应着你们身上。从此后更要夫妻同心,相敬如宾才是,明白吗?”

宁纤碧心说谁要相敬如宾啊?那么客气,还哪里像是夫妻?只是嘴上自然要答应的。这里薛夫人方站起身,拉着儿子的手,眼泪扑簌簌落下,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大长公主便笑道:“好了,盼了两年,如今千山回来了,轻易也不会再出去,这时候儿还哭什么?没的让人笑话。”

白采芝忙在一旁用帕子抹抹眼睛,陪笑道:“老祖宗还说太太,您还没觉察吗?您老眼里也汪着两汪泪呢。”

宁纤碧看了白采芝一眼,见大长公主只是笑着点点头,她心里不由暗叹一声,心道我这妹妹果然是不简单啊,当日老太太明明是看不上她,根本不搭理她的,如今却也被笼络了。只不过又如何?你赢了太婆婆和婆婆,我却是赢了丈夫的心,这得与失究竟是谁更占便宜,可一点儿也说不准。

正想着,便听沈千山道:“母亲,今日只身入城,先回府里,不过是为了送阿碧回来。如今我却是要进宫覆旨,不然让皇上知道,定要训斥的。”

薛夫人皱了皱眉头,心里这个腻歪就别提了:儿子先前完全不顾自己面子,到底让那个女人从中门入府,这还不算,竟是连夫妻之道都不顾了,牵着那个女人的手并肩而行,这若是让人知道,岂不是笑他连尊卑都不分?儿子喜欢宁纤碧她知道,但至于就宠成这个模样吗?难怪那女人敢嚣张,不就是因为恃宠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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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小沈和芍药到底还是携手共进中门,嗷嗷嗷,喜欢这种小处见情意的细节(众:滚,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要不要数一数小处见憋屈的情节啊?嘤嘤嘤嘤抱头遁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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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恨怒难平

好嘛,如今中门也进了,风光也有了。儿子竟然还嫌不够,特意告诉自己他是为了送宁纤碧回来才先回府,为这个女人,竟是连皇上都排到后面去了,也不怕言官们上折子弹劾他。这样的安排,当她看不出来吗?儿子这是不肯让那女人受一点儿委屈,也是对自己的警告呢。

薛夫人越想就越恨,目光如刀子般在宁纤碧身上剜了几眼,不过宁纤碧哪会把这个放在心上?爱剜就剜呗,又不会真剜下块肉去,当我怕啊。

目送着沈千山匆匆离去,大长公主方笑着站起身道:“好了,千山进宫了,咱们娘儿几个也回后院说话去。芍药累不累?若是累了,就赶紧回去歇一会儿,不累的话,陪着老婆子坐坐,把你们在边疆发生的那些事儿都说来听听,唉!整日里在府中闷着,都快闷出病来了,那些说书杂耍的来来回回也不过就是那一套,我可早就盼着你回来陪我说话儿呢。”

宁纤碧听老太太叫出了自己的小名“芍药”,心中不由十分感动,连忙上前扶了大长公主的手,一面道:“是,孙媳也不累,一路上虽是车马劳顿,好在不像出征那会儿昼夜兼程,孙媳陪老祖宗和王妃还有太太回后院,边疆的事儿可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呢,咱们今天先说一些,再留些故事,等日后孙媳慢慢说给您们听。”

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拍着她的手道:“好好好,就知道芍药孝顺我,连这么点小事儿都想的这么周到。哎呀,许是听说有新鲜事儿,怎么这腿脚似乎也轻便了不少呢?”

王妃连忙上前凑趣笑道:“您老人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可不是腿脚就轻了。”说完扭头轻轻看了薛夫人一眼。见她面色淡淡的,王妃不由得一笑,只觉着心里似乎也不像之前那般难受了。

“奶奶回房了吗?还是仍在老太太屋里?”

绮兰院的正房里,白采芝坐在椅子中,慢慢啜了一口手里的茶,一边淡淡问身旁的香药。

“回姨娘的话,奶奶是一刻钟前从老太太院里出来的。”香药恭敬回答,一边偷偷觑着白采芝的面色,却见她目光微微一凝,冷笑道:“是吗?她回去哪里了?”

“是凝碧院。”香药说。接着她就看到白采芝松了口气。又啜了一口茶,才慢慢笑道:“总算她还没有嚣张跋扈到不可一世,还知道当日她是被爷撵去了凝碧院。”

香药不答话。心中却忍不住叹气,暗道姨娘真是糊涂了,人家就算去了凝碧院又如何?难道因为这个,就能掩盖了爷牵着她的手进中门,为了送她回来。让她不至于受委屈,连进宫都推后了的宠爱吗?

正想着,忽听“咚”的一声响,只把香药吓了一跳,连忙看过去,原来是白采芝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咬牙切齿的自语道:“哼!从来都是装模作样,显得自己有多清高骄傲似得,当日赐婚时多烈性啊?成婚之后也是装的跟个公主一般。整日里若即若离勾引着爷。既如此,有本事便装到底,这又算什么?跟着出征,为了和爷同甘共苦吗?怎么?不敢欲擒故纵了?怕过头儿了?所以如今再回来,就是一副夫妻恩爱情深的嘴脸了?有本事你再装啊。再装啊,你怎么不装了…我…我真恨不得你死在战场上。只可恨,怎么上天就不给我这个机会?你怎么就不死?怎么就阴魂不散的纠缠着爷?”

随着喃喃的咒骂声,只听“咣当”一声,整个茶杯都被白采芝掼在了地上。

香药在旁边站着,吓得一声儿也不敢出,只呆呆看着自家主子浑身颤抖着,她这才明白主子并非是不了解爷对奶奶的宠爱,而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她才一直压抑着自己,到底如今压不住,只能爆发出来了。

想到这里,香药心下也不由叹了口气,正想上前劝慰一番,便听院子里香桐的声音笑道:“两位姑娘过来了,今日怎么有空儿呢?”

“都是些王八蛋。”却听白采芝喃喃咒骂了一句,然后面上暴怒的表情便瞬间收敛,冷笑道:“连你们两个东西也想来看我的笑话?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身份。”

白采芝向来以端庄娴雅贤惠的姿态深得薛夫人欢心,此时却是连这般粗俗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她心中是如何愤牛

然而说完了,却是盈盈站起身来,面上也露出动人笑容,看着如意轻怜走进门来,便笑道:“哟,什么风把两位妹妹吹过来了?素日里你们可是很少往我这边来玩儿呢。”

如意眼尖,一眼便看到地上碎成八瓣儿的茶杯,不由得惊讶道:“咦?这是怎么了?我说在院门外就听见‘哐啷’一声,这摔得可是够用力气的,是谁惹了姐姐不高兴?”

她和轻怜只是个通房,用地位来划分不过是贱妾,然而白采芝虽是姨娘,身为贵妾,却也终究是妾室,所以两人在宁纤碧面前必须自称婢妾,在白采芝面前却不用了,轻怜懦弱,见到白采芝往往还叫一声姨娘,如意却是个拔尖要强的,从来都只叫她姐姐。

“姑娘说笑了,这府里还有谁会惹我们姨娘生气?都是奴婢刚刚不小心,失手打了茶保”

香药连忙上前帮白采芝打圆场,却见如意笑眯眯道:“是吗?连你这样顺心合意的丫头也会失手?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说完对正收拾着的小丫头道:“还不快点儿收拾出去?不然姐姐看了岂不生气?我知道姐姐向来是最节俭的。”

这话里全是讽刺,顺心合意四字语带双关,显然是看破了香药替自家主子背黑锅的事儿,而最后一句,矛头则是直指白采芝素日里利用管家之权苛待她们之事。

不过白采芝自然也不会将这种挑衅放在心上,眉头一挑,慢慢坐回椅子上,淡然道:“两位妹妹今日过来到底有什么事?不如直说了吧,我这里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处理呢。”

“也是,爷和奶奶凯旋归来,不说别的,就是这接风宴席,怕也是够姐姐忙一阵子的。”如意笑颜如花,轻轻扇着手中团扇,摇头道:“看我,真是高兴糊涂了,竟然来找姐姐一起去拜见奶奶,姐姐哪里比的我?闲人一个。也罢,我们不打扰姐姐办事儿,想来就是奶奶知道了,也能体谅姐姐,必然不会怪罪的。更何况,姐姐可还是奶奶的表妹呢,轻怜你说是不是?”

轻怜没答话,只是将头又低了一低,小心看了白采芝一眼,脚步轻轻往后挪了两步。

白采芝一窒,她只顾着在这姐妹两个面前抬高自己的身份,掌家之权啊,虽然不能掌管这整座王府里的权钱,但这二房之中的事情,薛夫人不愿意多管,却全是她做主的,这也正是让如意又妒又恨的地方。无论她怎么讨好薛夫人,甚至薛夫人现在对她也算是不错,然而一个通房,想在这方面虎口拔毛,却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然而白采芝这一次用掌家之权来打击如意,却是一下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宁纤碧凯旋回归,被沈千山如此郑重的送回来,还有夫妻俩回府后并肩而行的那一段路,但凡是长眼睛的人,就都能从这其中嗅出一些不寻常来,白采芝自然也不例外。

依照她的心思,再怎么恨怎么妒忌,和宁纤碧的关系一定要拉好,就算在心头上生生插一把刀,在宁纤碧面前该跪的时候也要跪下去,大不了日后翻过身来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踩回来就是。

所以她之前问宁纤碧是不是回房了,便也是打算立刻赶过去请安的。先前在大长公主的屋里,她和如意轻怜这些小妾却是不能上前单独给奶奶请安,长辈们可都还在呢。

谁知让如意这么一闹,算盘可说是全落空了。你现在要说一起去请安,不是打自己的脸吗?怎么?为了巴结奶奶,事儿都不办了?这可不是当家人该有的品质啊。可若说是继续强硬下去,办完事儿再去给宁纤碧请安,不说宁纤碧心里会不会舒服,会不会认为她是不恭敬,只要这如意添油加醋的挑拨一番,便够自己喝一壶了,白采芝是瞧不起这姐妹俩,但她如今也不敢轻视如意的战斗力。

到最后骑虎难下,还是香桐进来给她解了围,只说婆子们都过来汇报事情,她粗略听了下,没有什么大事儿,想着姨娘还要去拜见奶奶,所以自作主张都打发回去了,让这些人晚饭前再过来。

有了这么一个台阶,白采芝自然是松了口气,如意听了,也只能撇撇嘴,笑着说一句“姐姐的丫头真真都是好样儿的,难怪姐姐素日里管家得心应手呢,有了这两个左膀右臂,还有什么事儿能难住您?”

当然,这种话就没有必要去计较了。三人因带了丫鬟,浩浩荡荡往凝碧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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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再怎么恨怒难平,这也是白莲花自己选择的结局,恶人必定有恶报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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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表现

而此时宁纤碧正半躺在榻上假寐,海棠和山茶在屋外来来去去,过了一会儿,海棠走进来安插东西,看见宁纤碧半躺着,便忙道:“奶奶困乏了,不如去床上睡,爷怕是要等一阵子才能回来。刚刚雨点还说,今夜留在宫中赐宴也是说不定的。”

宁纤碧闭着眼睛笑道:“不是等他,等别人呢,我这回来凝碧院,只怕不一会儿,就要有人上门了。”说完海棠也反应过来,笑问道:“奶奶说的是白姨娘和如意轻怜?她们也值得奶奶为她们熬着?爷知道了必定不同意的。”

宁纤碧含笑道:“好嘛,我这里还没有仗着爷的势横行呢,你倒是学会了恃宠而骄。值不值得的,不是这么说。既然打定主意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行事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般随心所欲的,最起码,不管太太心里怎么厌烦我,表面上也不能让她挑到毛病,不然去爷面前抱怨着,岂不是让爷为难?”

海棠听了,忍不住笑叹道:“从前,奴婢们只说爷对奶奶一往情深,奶奶也太固执薄情了些。谁知如今,一旦奶奶动了情,这份细心体贴,竟是丝毫不下于爷对您呢,若说起来,爷和奶奶就是上天注定的绝配良缘,哪有这样恩爱美满的。”

她这一说,宁纤碧便睁开眼来,笑骂道:“越发大胆了,拿着我也敢打趣,别人这么说就罢了,你和山茶有什么不足的?我看付明清倒是对你们两个也很好,只恨他贪心不足,竟不能从一而终,罢了罢了,这也是你们自己愿意,我便心里不平也没有办法。到底你们自己幸福才是重要的。”一边说着,便从榻上坐起来,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

海棠听见又是这个话题,知道奶奶始终对于付明清的齐人之福心里存着芥蒂,因此连忙岔开话道:“是了奶奶,白姨娘也太过分了些,您回来,她收拾凝碧院做什么?当日咱们的院子,她还没住够不成?”

宁纤碧笑道:“这倒别冤枉了她,虽是爷当初那么说着。可我刚刚问了珠玉,她是一天也没搬过去住的。至于收拾了凝碧院,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没收拾那院子?以白妹妹的本事。哪会在这点事情上犯错?你若是以这个作理由去拿捏她,到时候少不得要背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名声。来凝碧院是我自己的主意,从此后我就在这里住着了。”

“啊?爷怎么可能让奶奶在这里住?”

海棠没想到主子会这么说,不由得惊讶叫了出来,却见宁纤碧的目光从房间四角掠过去。好半天才轻声叹道:“海棠,你不懂,到时候我会和爷说的,这不是为了和爷赌气,只是因为…唉!”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又忍不住轻轻摇头道:“白驹过隙。二十多年,便是这样过去了。”

这话声音极轻,海棠没听到。正要再问,就听外面芦花的声音道:“海棠姐姐,奶奶睡了没?白姨娘和如意轻怜两位姑娘过来了。”

海棠未及答话,宁纤碧便站起身笑道:“如何?我说会有人上门的。”言罢又伸了个懒腰,让海棠帮自己整理了下衣服。一面就对外面道:“让她们进来吧。”

白采芝和如意轻怜进门,就见宁纤碧端坐在主位上。面上是淡淡笑容,再不复从前对她们爱答不理的模样。

她心中恨怒,面上却是笑得灿烂,因连忙趋前几步跪下,一面道:“姐姐,可想死妹妹了,这两年,每每想起姐姐在边关,哪有一夜睡得好”不等说完,已是潸然泪下。

“劳妹妹记挂。”宁纤碧抬头看了一眼,柔声道:“海棠,扶姨娘起来。”说完又对如意轻怜道:“都坐吧,白姨娘向来是这么个水做的人儿,你们也都该习惯了,不会取笑她吧?”

如意心中一跳,连忙笑道:“婢妾不敢,姨娘这两年的确是担忧爷和奶奶的,在太太面前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婢妾都遇见过好几回了,少不得也要开解一番,只是再怎么开解,又哪里比得上爷和奶奶平安归来的效果好?呀,婢妾也说错了,哪里是平安二字就能形容的尽?该是凯旋归来才是。”

白采芝心中怒火滔天,宁纤碧和如意这一唱一和,分明是讽刺她喜欢装柔弱,只是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却见山茶亲自上了茶来,宁纤碧拿起轻轻拨了拨茶碗盖儿,又笑道:“什么凯旋不凯旋?若是你们能在边关住几天,就知道了,这世上什么溢美之词,也比不上平安二字。先前我怕吓到老祖宗和太太,也没敢和她们说,你们不知道,有一次,我和三爷爷他们往边关去,路上遇到鞑子”

一边喝着茶水,宁纤碧就将自己遇险和沈千山险死还生的那两段经历讲了出来,只听得白采芝和如意轻怜都是心惊肉跳,暗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两个的感情这般好了,这合着有好几次的救命之恩,彼此纠缠着,都算不清了,何况爷本来就爱她至深…

一时间,堂屋里只余宁纤碧娓娓道来的声音,她言语得体声音不大,然而便是在这一句一句话中,却已是将自己的地位,沈千山对自己的宠爱倚重全都透露了出来。只听得白采芝和如意一颗心忽冷忽热,忽上忽下,到最后,心中除了妒恨之外,就只剩下了深深的挫败和无力感。

正说着,忽听外面蓉儿的声音响起道:“奶奶,有人送了东西给海棠和山茶姐姐,不知收拾到哪里去?”

“送给海棠和山茶的?”宁纤碧放下茶杯,笑着道:“这倒是稀奇,人今日刚回来,东西就上门了?拿进来给我看看。”

白采芝和如意轻怜彼此看了一眼,不知道宁纤碧此举是何用意,然而紧接着,蓉儿晴儿芦花玉儿等人便各自捧着几匹锦缎走进来,一面笑道:“胭脂水粉,点心布料,足足送了半车,奴婢们实在拿不动,就先拿了几个缎子过来给奶奶过目,其他的,等两位姐姐自己去看吧。”

“是送给海棠山茶的吗?”宁纤碧笑着在布料上摸了摸,点头道:“这是正经江宁织造出的妆花锦,寻常富贵人家可也没有多少,不用说,这定是明清送过来给你们两个的,行了,去看看吧。”

海棠山茶都是满脸通红,跟着芦花等人出去了,这里白采芝和如意轻怜忙问端的,宁纤碧就将付明清和海棠山茶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别说听得香药香桐眼睛都红了,就是如意,心中也大为不平,暗道两个丫头,不过是模样秀丽了些,如今竟然就能嫁给官家公子做平妻?我和轻怜胜她们百倍,如今却要做妾,还被一个姨娘凭空压着一头,这还有天理吗?

正愤愤不平间,忽听外面玉儿道:“爷回来了。白姨娘和如意轻怜两位姑娘都在屋里呢。”

“嗯。”只听沈千山淡淡答应了一声,旋即小丫头打起帘子,他便走了进来。宁纤碧和白采芝等人忙都站起,还不等说话,便听他皱眉道:“怎么还住在这里?难道成婚时的院子没收拾吗?我已经定了匾额,从此后那里叫做晚晴阁,阿碧还是回去住吧,不然我心里不得劲儿。”

宁纤碧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这事儿容我和爷再商议,只是好端端怎么改了名字?晚晴阁,这和白姨娘还有如意轻怜的院名也不配套啊。”

沈千山一皱眉,淡淡道:“和她们的院子配不配,有什么打紧?至于这晚晴阁的含义,稍后再和你说。天色不早,咱们快去给老祖宗请安,想来全家人今晚还要给咱们接风,为这个,皇上都开恩没留我赐宴呢。”

沈千山这么说是没错的,一旦皇帝赐宴,管你什么理由,不能不留下,皇帝威严是那么好拂逆的吗?所以皇上没赐宴,的确就是开恩了。

白采芝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听听沈千山的话:和她们院子配不配有什么打紧?那语气就像是“你和一只猫狗计较什么?”合着自己现在在对方眼中不过就是猫狗般的存在?更可气的是,这话是当着她的面儿说出来的,竟是半点没顾虑她的感受。如意轻怜也就罢了,白采芝是坚决不认为自己在丈夫眼中也应该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而也正是这一句平淡的话,让她心中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爷变了。

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如果说从前因为宁纤碧对沈千山避而远之的态度,让他偶尔还会在白采芝和如意轻怜身上放一点注意力的话,那么现在随着宁纤碧态度的转变,最让白采芝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很明显,沈千山已经将她们视如无物。

跟在那夫妻两个的身后向大长公主的院落走去,不知为什么,白采芝便想到成婚前一天宁纤碧和自己说过的话:做人家的妾侍,便要守妾侍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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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迟到的洞房

妾侍的本分是什么?不过是个花瓶,玩物。能笼络住男人的心,便会好过一点,甚至宠妾灭妻也并非不可能。若是笼不住男人的心,便卑贱的活着,如一粒尘埃般的活着。尊重?敬爱?那是给发妻给正室的,只要丈夫不想,侍妾就永远都别想得到这些,哪怕她是个贵妾也不行。

多少妾侍便是容貌不在之后彻底被冷落,于大宅门中虚耗了青春,孤独到死。而如今自己尚是绮年玉貌,便要遭到这样的命运吗?丈夫不会再看自己一眼,也不许有怨怼不满,只能默默承受一切,直到老死。而最让她心寒齿冷的是:她甚至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从沈千山对宁纤碧的态度来看,日后她很可能连生儿育女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不要这样的结果,我嫁进睿亲王府,明明知道沈千山不喜欢我还要嫁进来,不是为了孤独终老凄惨一生的。宁纤碧,你以为你放下身段,得了爷的欢心,便可以改变你和我的命运么?别做梦了,我绝不会让你这个装模作样的恶毒女人得逞的,绝不。

白采芝在心里暗暗发着誓,这一刻,她对夺走了她所有希望的宁纤碧真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知道为什么要改作晚晴阁吗?便是取虽然姗姗来迟,却终于守的云开见晴天之意。”

在大长公主屋里用完饭,沈茂原本是要和儿子去书房说话的,终究还是长公主心思明白,以“小两口都累了”的名义让沈千山送宁纤碧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月明风清,夫妻两个将丫头小厮们打发走,便手牵手沿着小径慢慢回凝碧院。一边随意闲话。

“难得爷苦心至此。不过我是说真的,我以后就在凝碧院里住着了。爷别生气,这不是我还斤斤计较之前那件事的意思,虽说要记一辈子,只是经历了这么多,难道我还真放不下不成?又不是真的不知好歹。”

宁纤碧先是笑着解释了一番,才又笑道:“先前知道府里有这么个地方,我心里便中意了,觉着这院子和我有缘,凝碧院。恰恰带着我名字中的两个字呢。谁知之后又搬了进来,那会儿我就打定主意,在府里五年。就要住在这里,虽然不如晚晴阁那么精致典雅,然而这里的房屋布局也极和我的意。”

“既然你这样说,罢了,你先回晚晴阁住些日子。待我把这里好好收拾一番。虽然偏远些,不过你是好清静的,倒也还好。”

沈千山终于还是同意了宁纤碧的请求,却听爱妻又道:“如今各处遭灾,国库都空虚了,这会儿又收拾凝碧院。哪有这个道理?爷若是真想收拾,就把晚晴阁那里的摆设搬一些过来也就是了,那里是爷精心布置的吧?想想以后看不见那些东西。也有些舍不得。”

“好,就依你说的办。”沈千山点点头,两人此时就已经进了凝碧院,丫头们纷纷过来见礼,沈千山打发她们下去了。和宁纤碧进了房间,方笑道:“这些我都依你。只是那个五年之约,你是不是也该解除了?阿碧,我想和你在这凝碧院里住一辈子,可好?”

宁纤碧“扑哧”一笑,摇头道:“我都忘了,原来爷还记得呢。自然依你说的办了。以夫为天三从四德,妾身哪里敢甘冒大不讳?和爷唱反调呢?”

“罢罢罢,就算全天下的女子都不敢,你也绝不在这其中。”见沈千山夸张的摆着手,宁纤碧不由咯咯笑了起来,心中却是苦笑不已,暗道住一辈子?咱们住得上一辈子吗?这算一算,离咱们成婚的日子可就要满三年了。那场天大灾难两年后就要临头的,唔,还不知道会不会提前呢。当年三爷爷的大劫不就提前了吗?

夫妻俩又闲话了一会儿,宁纤碧说了往后几天的打算,要和岳磊商量百草阁开张的事,还要张罗着做药,然后和府里施粥的人一起发给那些灾民的事,林林总总,竟是十分的忙碌。说到最后,更是打了个呵欠。

“时候不早,阿碧歇息吧。”沈千山看了看沙漏道:“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是亥时了,晚晴阁里别的东西也就罢了,明儿必然要先把那几座时辰钟搬过来,那个看时辰好用”一面说着,却是拿眼不住觑着宁纤碧,屁股也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宁纤碧起先还奇怪这人怎么一边说着让自己休息,他自己却不走。旋即便醒悟过来,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想夫妻两个在边疆解开心结后,却因为那是军营,虽是情投意合,也不好意思行鱼水之欢,竟是硬生生憋了两年。之后一路上住店打尖,又有丫头小厮们围绕,及至好不容易回到府中,此时只余夫妻二人,虽是疲乏,可再怎么累,沈千山也是正值少年,又不是和尚,哪里还能忍得住?

明白之后,宁纤碧也不由得感慨万千了。夫妻俩成婚将近三年,洞房花烛夜却是到现在还没有。更让她无语的是:上一世里自己也没有得到过这个男人,算一算,若把今夜做了洞房的话,竟是她出生后三世为人里的初夜。

一时间不由得也有些心猿意马,眼角余光觑着沈千山,烛光下的丈夫身材颀长面容俊逸,用现代的词语来形容就是帅的没天理了。想到那男人外面的衣衫一旦除去,内里精瘦柔韧却是爆发力惊人的身躯…一刹那,宁纤碧脸上的红潮便蔓延到了脖子上。

丢人,太丢人了,竟然因为想象了那厮的裸体便这么把持不住。意识到自己身子都开始发软的宁纤碧忍不住在心中强烈鄙夷唾弃自己。

然而她觉着自己的表现不堪,却是有人还不如她呢。刚刚清了清嗓子想说话,一抬头,就见沈千山双眼晶晶亮的看着自己,鼻子下面两道鲜红血迹,都流到嘴唇上了,那货竟还茫然不知。

“你…你这混账东西,想…想什么了?”宁纤碧一面拿起帕子忙着给沈千山擦鼻血,一边忍不住“恶人先告状。”不过她觉着自己也肯定没冤枉这厮就是,不想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她才不信这个厉害霸道的男人会流鼻血呢。

“想你。”果然,沈千山犹豫了一下,似是经过一番挣扎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一把就将宁纤碧给打横抱起,沙哑着嗓子道:“阿碧,我想要你,从我们成婚的那一天,我…我便时时刻刻盼着想着,有一天我们能真的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只要能实现这愿望,我情愿倾尽所有。阿碧,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只想你做我的妻子,独属于我一个人”

“你这傻瓜”看着沈千山眼中那份强烈至极的渴望,想到成婚后自己的淡然和无情,宁纤碧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她攀住沈千山的脖子,动情低喃道:“如今…我不就是你的妻子,独属于你的女人吗?世子爷,恭喜你,你…如愿以偿了。”

“阿碧”

被最后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热情,连残存的一丝理智也不复存在,这一刻,沈千山忘了宁纤碧车马劳顿,不是他不够体贴,而是体内的狂喜如洪水般滚滚而过,他已经根本就不能控制自己了。

厚重的床帘放下,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动人的粗喘和呻吟声。

总算沈千山化身为禽兽后,还没有彻底疯狂,欲望得到了适当纾解后,他便记起这是宁纤碧第一次承欢,于是剩下时间里也顾不上自己的欲望还是勃发状态,只搂着妻子,打叠起千百样柔肠哄着,只盼着能替心爱的女人减轻一点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