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俩越想越气,一声怒吼,带着家丁护院们拿着铁锹犁头木棍扁担之类的工具便堵在大门口,坚决不肯让御林军抓人。正在双方对峙剑拔弩张之际,就见宁彻宣宁纤碧和周谨等人从后院匆匆过来了。

“好大胆子,都想造反吗?”

周谨大喝一声,心中也发了狠,盯着沈千城沈千越的目光都直冒火星子,暗道妈的,你们那个兄弟和我作对,他老婆和我作对,连你们两个纨绔子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老虎不发威都当我是病猫是不是?好,今儿豁出去让父皇训斥,也非得好好折腾一下子不可。

宁纤碧看到眼前情景,心中也是一沉,暗道糟糕,你拦着御林军没事儿,但你要是拿起武器和御林军对峙,那按你一个妨碍办公的罪名一点儿都不费事,像周谨这样狠辣的人,他甚至很可能直接就给沈家兄弟按一个“抄家之后对皇帝心怀怨恨,居心叵测,疑似窝藏刺客”的罪名,到那时,把这两个愣头青抓进监狱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哥哥们把手里东西都放下。”宁纤碧着急的喊,一面就看向宁彻宣,心中埋怨弟弟不在前院看着这两个愣头青。

宁彻宣也惊呆了,万万没料到自己只是去报个信儿的工夫,前院事态竟激化失控到这个地步,怎么这沈家哥俩同样是富贵门出来的,脑子却这么糊涂呢?他现在也后悔,早知这样,不如让沈家兄弟去报信儿,他在前院拦着就是,那不想着这哥俩好歹是皇亲身份,站在这里比自己管用吗?谁能想到一招错满盘输呢?

周谨可不是会放任机会白白溜走的人,听见宁纤碧着急大喊。他不由得冷笑一声道:“这会儿才想起让他们放下手里东西?晚了。”说完一挥手,大声道:“来人,把这些人统统抓回去,严加审问,若是查明了那人果是刺客,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窝藏刺客策划谋害皇帝的罪名。”

“你敢。”

宁纤碧急了,上前便拦在沈家哥俩面前,却见周鑫阴森一笑,傲然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人人都看见了。他们手拿武器,要和御林军浴血奋战呢,这样的罪行。别说是你,就是沈千山在此,也无力回天。”

“若真是千山在此,你以为你可以在这里耀武扬威?”周谨一句话勾起了宁纤碧的伤心事,她扬着下巴。眼泪夺眶而出,却倔强的不肯哭出声来,只是一字一字沉声道:“我的夫君,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国家危亡之际,明王爷你在何处?满朝文武在何处?是我的夫君。他以未至弱冠之龄,慨然披挂上阵,两年多的浴血奋战。无数次的险死还生,换来了他令鞑子闻风丧胆的威名,换来了大庆朝这固若金汤的锦绣江山,换来了你今日在沈家撒野横行的特权和地位。若是千山在此,明王爷。你以为他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些孤儿寡母被你如此欺凌吗?你凭什么?只凭你王爷之尊?皇子之身?这些在千山眼中,算什么?”

“好你个大逆不道的女人。竟敢对本王如此大不敬,你可知单凭你这番话,就足以害死你那个在宗人府圈禁的丈夫?”

周谨厉声喝斥,眼睛都红了:太可恨了太可恨了,他们夫妻两个都是如此的狂妄,从来都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凭什么?他们仗着什么?一定要问罪,一定要拿下。

他这样想着,正要命人将宁纤碧也拿下,忽然就听从院门外传来一个悠然的声音道:“嗯,她说的也没错啊,听说皇帝当日可喜欢这个外甥了,几乎就把他当儿子一样寄予厚望和宠爱,所以惯得那家伙骨子里一点儿也不把你们当回事儿,你还得时常拿好东西哄着他是不是?”

“是谁?”周鑫真是气坏了,沈千山那狂妄的混账都已经被关在宗人府了,竟然还有人敢在他面前帮宁纤碧说这样的话?

抬头看去,就见大门口施施然走进两个人,其中一个美得如同画中仙子般做男装打扮的人拍了拍胸口,紧紧扯着旁边人的袖子,夸张叫道:“天啊,明王爷好威风,我好害怕。他比你的威风还要大呢,呸!你真是枉为人家兄长,一点儿都没有这种横行霸道的王霸之气。”

“齐……齐王爷?”

御林军们自然也已经看清来的人是谁?一时间都傻了,喃喃出声后才醒过神来,一个个连忙跪下去参见,却见周鑫随意挥挥手道:“起来吧,你们也是在执行公务,这又是在宫外,不必如此大礼。”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周谨自然也不可能看不见,事实上,如果条件允许,他倒真是想装一装瞎。周鑫毫无疑问是他最不愿面对的一个人,这位四哥手握内务府大权,当真是行事只凭喜好,原本和太子那么亲密,结果就因为和沈千山交恶,太子府那里也不去了,母妃说过他是聪明人,是聪明人就得找一条路子来靠,可周谨心里却实在没有什么把握,他总觉得这个潇洒肆意的四哥是绝不会因为前途富贵就被任何势力掌控的。

只是想装看不见那也不可能啊,因此周谨也只能勉强的缓和了下面色,轻声道:“四皇兄怎会在这里?这几天都不见你,听说你出去逍遥了,当真是逍遥,今日宫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竟然还有闲心在此处?”

周鑫微微一笑道:“我也是过来了才听说宫里出事,如何?父皇没有事吧?”

“父皇乃是真命天子,洪福齐天,自然不会有事。”周谨抱拳向天,以示对皇帝的尊敬,却见周鑫点点头道:“唔,没事就好,我就说嘛,我虽然出来住了几天,可王府里也有奴才,真有大事,不可能不飞马来报我,如今既没有人来,可见事情不大。”

“四皇兄是路过此处还是特意而来?”周谨不想和周鑫打哈哈,直接开门见山,天知道他今天实在是已经受了太多的窝囊气,当然,这是他自认为的,要是问问宁纤碧,人家也是一肚子气呢。

“本是路过此处的。”周鑫微微一笑,淡然道:“我虽然没来探过姑奶奶,可也知道这是他们的新住处,刚刚在外面看见这里围了好多人,听说是有御林军过来了,我料想着父皇不至于会这样的赶尽杀绝,还以为是哪个狗腿子私自揣摩圣意,跑到这里落井下石来了,所以就忍不住到门前看看,却不料竟是六弟在此处。”

周谨深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盯着周鑫,淡淡道:”哦?原来如此,现在四皇兄已经知道是我在这里了,您又意欲何为呢?”

“没什么意欲何为。”周鑫神色不动,漫不经心道:“只不过刚刚蒋诤说的,我觉着挺有道理,所以便进来了。”

妈的什么跟什么啊。周谨皱眉,实在不明白周鑫怎么就又把话题扯到蒋诤身上去了,忍不住冷冷瞟了那锦衣华服的美丽男子一眼,他眼中露出几分鄙视,暗道老四竟然还有玩兔子的爱好呢,让父皇知道了,不知他要怎么交代。

一念及此,顿时觉着胆气壮了起来,微笑道:“四皇兄身边这人是叫蒋诤么?呵呵,挺有趣儿的,就是未免太胆大了些,刚刚那话,可是过分了。”

周鑫抱肘当胸,面上的随意表情散去,冷笑道:“怎么?六弟还想当着我的面儿给他也按一个大不敬的帽子,带回去审问吗?”

周谨一窒,眯着眼睛道:“看来四皇兄是故意给我出难题来了。”

“什么叫难题?老六,咱们自家知自家事,今天要是千山在这里,你敢来吗?”周鑫却又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表情,然后他转向宁纤碧,淡淡道:“山中无老虎,猴子是称不了大王的,怎么样?如今知道了吧?你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千山不在,你撑不起这个门户。”

宁纤碧微微一笑,她知道周鑫最终虽是来帮忙了,心里却还是不甘呢,特意这么说,无非就是要她低头,要她说后悔当日和对方作对,替蒋经求娶了齐芷兰的事情,论理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周鑫这一次为了沈家和周谨对上,那可以说是把富贵前程都抛却了,她得念着对方这个好儿,就算是口不对心的低一下头也没什么。

但偏偏宁纤碧现在越来越肯定皇帝的用意,所以她并不觉着让周鑫和周谨交恶是一件需要心怀内疚的事,更何况当初自己并没有做错,为什么要低头?因微微一笑道:“是,我一介女流,要撑这个门户实在太难了,好在有王爷您还念着咱们的亲戚情分,肯出来帮忙,不然我们一家子都要被明王爷锁去监牢审问了。”

自己真是太天真了,怎么会期望这个女人因为害怕不安惶恐所以就对当初破坏自己好事痛哭流涕的忏悔?这明明和千山那混账东西一样,都是顺着杆子就能往上爬的货,自己就不该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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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讲道理

周鑫一肚子的气,但是看看面前这一家子,想着宗人府里的沈千山,再想想周谨的阴毒狠辣,他既然都来趟浑水了,还真不能现在甩袖子离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气自己:什么时候竟成了这样重情义的人?笑死人了好吗?妈的难道千山和这个女人竟是比自己还了解自己?他们就算准了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

没处撒气,周鑫面色就难看了几分,也没心思和周谨周旋了,淡淡道:“好了,我也没多少时间,老六你这么大张旗鼓的闯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周谨自然要把来意说明,不但要说明,还要加重语气添油加醋的说,就盼着周鑫能够知难而退,虽然不爽周鑫,但日后的图谋所需银钱不少,要是有了周鑫这个财神爷的支持,自是事半功倍大事可成,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想和周鑫撕破脸。

“刺客?你在这里找到嫌疑人了?”

周鑫好像听到一个笑话般,看着周谨道:“老六,你把哥哥当傻子?还是把刺客当傻子?哪个是疑似的?你指出来给我看?”

“四皇兄你什么意思?可是不信我?”周谨脸沉下来了,今天的事竟然费劲到这个地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关键是周鑫的出面让他太意外了,一时间真有些手足无措,既不想得罪这四哥,可现在看来,不得罪周鑫,自己就又要灰溜溜从沈家夹着尾巴出去了。

周鑫走上前几步,就站在周谨对面,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老六,我知道你也不是傻子,你这样做,无非就是假公济私罢了。哥哥不想和你在这里让人看笑话,让御林军都回去。就当今天这事儿没发生过。”

“若是我说不呢?”周谨气得都要爆了,阴恻恻回了一句,目光紧盯着周鑫:“四哥,若是今天我不肯离开,你是不是就要和弟弟翻脸?”

周鑫的面色也冷了下来,淡然道:“若是你今天不肯善了,那也容易,我去请父皇的圣命。老六,你说今天这事儿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唔,我猜。你是不怕他老人家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亲自出面了,你甚至可能还想着就要让父皇知道呢。不过。我若是去请了父皇的旨意,你猜他老人家会不会同意你在沈家这样飞扬跋扈的?你觉着,你对沈家的目的还能达成吗?”

周谨脸色一变,周鑫正戳中了他心中最不愿意去正视的问题:没错,他不怕皇帝知道自己为了美色在沈家放肆。但那要是在这事儿完了之后,他最多不过受一番训斥,却能达成目的。但现在,周鑫这样说,那就说明,他是要和自己作对。在此事有结果之前就去父皇面前请旨,到那时,想都不用想父皇会下什么样的命令。自己目的达不到,还是要灰溜溜从沈家夹着尾巴出去,这……这如何能容忍?

正骑虎难下的时候,便见周鑫的目光在周围家丁护院们身上掠过,忽然轻笑一声道:“看看他们手里的都是什么?老六。亏你还是皇子,难道连这点儿军事常识都没有?你什么时候看见有人居心叵测抗旨不尊图谋不轨是用犁头铁锹的?这要是到了金殿上。沈家哥俩和皇上说他们是要去犁地,却被你当成图谋不轨的给抓起来,你这笑话都得流传到千年以后去。”

“你……”

“听哥哥的话,现在走,还有个台阶可下,别逼得我真和你在这里上演皇家兄弟争锋的闹剧,最后得了父皇旨意,到那时,你会更灰头土脸。”

周鑫却冷冷打断周谨的话,他脸上全是胸有成竹的自信,显示出他保护沈家人的决心不容置疑。

“我不明白,为什么?沈千山当日那样的对你,你和他不是已经反目成仇了吗?为什么到现在还要帮他护着沈家?为什么?”周谨是真的出离愤怒了,不然这样的话他本不该问出口的。

周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和他是反目成仇了不假。但沈家人我可以欺压,却容不得别人欺压,就这么简单。”

“你……你不讲道理。”周谨鼻子都快气歪了,什么狗屁理由这是?你可以欺压,别人就不许,妈的你什么时候欺压过?你要真的肯欺压还用得着我今天来费事吗?

“难道你今天才知我不讲道理?”周鑫却是微微笑了:“我还以为我这不讲道理的狂妄之名早已经天下皆知了呢。”

“你……”周谨深深吸了一口气,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退让了:越王勾践尚可卧薪尝胆图复国,他这点侮辱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日后能登上那个位子,今天和自己作对的所有人,那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吗?大事为重啊。

一念及此,周谨便慢慢往后退了两步,正要让御林军整队撤退,忽然就听院门外一阵马蹄疾驰声响,不到片刻功夫,一个人如同兔子般从大门外奔了进来,还没等到近前便扯开喉咙大叫道:“王爷,明王爷,太子……太子被废了,皇帝刚刚下的旨意……”

“什么?”

叫出声的不仅是周谨周鑫,宁纤碧沈璧珍以及躲在廊下向这边观望着的白采芝都忍不住惊叫出声,只不过各人的心思却是不尽相同,有的人欣喜有的人心惊,有的则是惊疑不定万念俱灰。

来报信的是李德禄,他老子乃是九门提督,皇帝下旨的时候就在御书房里跪着听命呢,知道周谨这会儿在南城沈家,因此一出宫门便找亲信给儿子送了信儿,让他做这跑腿的信差,这样天大的好消息,还怕明王爷欣喜之下,不夸奖儿子吗?只要王爷肯伸出那么一根小指头提携提携,那自己也就不用再为这孩子操心了。

不得不说,李提督打的主意确实不错,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此时沈家可不只是周谨在这里,周鑫也在呢。

此时周谨固然已经是喜出望外,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又怎么敢表现出来?这要传到父皇耳中,怕是一番心思都要付诸东流了。因此他只是沉了面孔,假装怒斥道:“不许胡说,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也敢来本王面前嚼舌头?”

李德禄也知道事情重大,因此也假装沉痛道:“王爷,不是小道消息,这……这太子被废的旨意,还是我爹过去传得呢。”

“李大人?亲自去传得旨意?这是为何?”忽听周鑫在旁边插口问了一句,李德禄连忙恭敬道:“爹爹让我赶紧来给王爷送信儿,说是皇上不知听信了谁的话,认为刺客是太子派去的,所以龙颜震怒,即刻就要废太子,我爹爹也不敢说话,只好立刻去传旨,让我赶紧来找王爷,看看您是否回去在皇上面前为太子殿下辩白辩白。”

“辩白辩白?”不等周谨说话,周鑫便冷笑一声,看着李德禄一翻眼睛,冷冷道:“我看你刚才奔进来的模样挺兴高采烈的啊,怎么?太子被废了,你很高兴是不是?”

“啊,小……小人不敢。”李德禄吓得腿一软就跪下了,谁不知道齐王爷出了名的不讲理,他要想整治自己,就是明王爷也未必保得住,何况谁肯为自己得罪这位财神爷啊?李德禄虽然愚蠢,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齐王爷也在,自己刚刚报信儿的时候那么积极干什么?嘴巴都咧到了耳朵后面去,人家齐王爷也长眼睛的。

所以这时候只有拼死抵赖,周谨看见他跪着,也不叫起来,而是转向周鑫含笑低声道:“四皇兄可听见了?怎么?如今你还要护着沈家?”

周鑫眼睛一翻,冷冷道:“太子被废和我护着沈家这两件事有关系吗?我奉劝你,别得意的太早,等你坐上太子之位再高兴也不迟,啊,不对,坐上太子的位子也没用,太子哥哥不就是个例子吗?你得等到坐上那个位子,才有资格来整治我呢。”

“你……”周谨一向觉着自己的口齿是很伶俐的,今天却不知是怎么回事,接连被这些讨厌的家伙堵得哑口无言。不过他此时心情很好,也就不怎么生气了,只是微微笑道:“四哥胡说什么?这话让人寒心。不过既然父皇认为是太子派的刺客,那这刺客若说和沈家有关联,也很正常,不是吗?所以……”

“别所以了。”周鑫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太子被废,就说明父皇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从此后,太子一脉势必要凋零下去了,沈家,太子,皇后,包括自己,恐怕都要早谋后路,但那是以后,不代表他现在就要向周谨低头,就如同他刚刚说的:等对方坐上那个位子,再为所欲为吧。

因便冷冷道:“我不管什么理由什么风云突变,你今日要为难沈家,使得,待我请了父皇的旨意再说。没有父皇的旨意,你想为难姑奶奶,抱歉,我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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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道谢

“好,很好……很好很好……”

周谨气到心口疼,知道经此一事,自己和周鑫是彻底的决裂了,再没有与对方寻求合作的可能。好在太子这么快就被废了,可说是大事已定,即便没有这位财神爷,想来那些臣子们也会看风向标,只怕不用自己收买,他们就会投过来,自己终于能够放心大胆的壮大势力了。

看着周谨终于带人离去,劫后余生的兰家父母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谢周鑫,可周鑫又怎么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看着宁纤碧,淡淡道:“太子被废了,以后你们的日子就更难过,好自为之吧,告辞。”

“多谢王爷仗义援手。”宁纤碧这一回终是郑重向周鑫行了一礼,然后对宁彻宣和沈千城沈千越道:“哥哥们和宣哥儿善后吧,我送王爷出门。”

周鑫本想拒绝,然而太子被废的消息给他的打击也不小,因此竟然提不起兴趣说话,也就默许了。

三人默默向门口走着,一直到大门外,周鑫才站定脚步,对宁纤碧道:“行了,你回去吧,我看看过些日子能不能再帮你给父皇要个探视的权力,你去探探千山,太子被废,最难过的……恐怕便是他了。”

“难过的只有千山吗?王爷就不难过?刚刚为了沈家,王爷……可是和明王爷彻底决裂了呢。”

却听宁纤碧淡淡问了一句。周鑫一时间就有些茫然,竟忘了面前这个女人是自己最痛恨的,因仰头看着高空流云,他喃喃道:“我……我本以为我不会难过的,太子哥哥是个谦和君子,和我不是一道的人,所以我把千山当兄弟。和他亲厚也是因为千山,却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过。谁知……刚刚听到他被废的消息,我才知道……终究我心中还是盼着他做皇帝的吧?我这会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是不是老糊涂了?明明只有太子哥哥才是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他又是名正言顺……”

说到这里,方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和宁纤碧说这些干什么?难道这件事对自己的冲击比想象中还要大?以至于他竟把心思在这女人的面前袒露出来?

于是就要拱手告辞,却听宁纤碧道:“王爷准备往哪里去?”

周鑫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放心吧。老六经过这一次,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了。不过你要让刚刚来拜我的那几个人小心些,别出门。老六的目的就是那个小女孩儿吧?呵呵,他倒是聪明,诸多缺点中,只有好色这个太容易被原谅。接下来想必他也有的忙了,顾不上来找你们麻烦的。本王自然也要回去,难道还指望着我在这里给你们当一辈子的门神?妈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认识了你们夫妻两个,还甩不脱了。”

宁纤碧微微一笑,又福身下去。郑重道:“妾身再次谢过王爷援手之恩,也代千山谢过王爷还念着当日的兄弟之情。只是,太子……三皇子毕竟也是王爷的兄长。他此时又正是最艰难的时刻,王爷若觉惆怅,何不去探探他?反正您已经是不可能和明王爷往一条道儿上走了。”

“你什么意思?”周鑫那可是皇子,政治觉悟不是一般的高,一听宁纤碧这话。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转念一想:唔。是自己多心了吧?就算这里面有多重含义,自己都没看出来,宁纤碧就能看出?父皇也不可能和她推心置腹啊。

宁纤碧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气道:“妾身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到千山圈禁宗人府,如今太子也被废了,推己及人,知道太子此时定是难过。更何况,既然太子之位已废,又说犯下谋逆大罪,只怕离圈禁也不远了,王爷不抓紧时间,只怕还见不到了呢。”

这倒是有可能。周鑫心中一凛,和宁纤碧作辞后,便与蒋诤乘马往太子府而去。一路上,原本总爱叽叽喳喳的祸害忽然没了声音,周鑫也是心情沉重,结果都快走到太子府了,他才猛然发现蒋诤今天太安静了。

“你怎么不说话?又不是你哥哥被废了太子之位。”用马鞭捅捅蒋诤的胳膊,却被这货一歪身子躲过去,然后他看向周鑫,沉声道:“你难道不觉得刚刚那女人话中有话吗?”

周鑫一窒,旋即皱眉道:“你也这么认为的?我刚刚有一瞬间也是这么想,不过后来我又觉得是我多心了,她不过是一介妇人,就算在做药上十分天才,又懂什么宫廷朝堂的争斗?你恐怕也是多想了吧?”

蒋诤四下里看看,许是到了太子府大门口的关系,周围并没有一个人,因此他便往周鑫身旁靠了靠,郑重道:“我原本也觉着是自己多想,可是这一路上,我把从沈府被抄之后的事情都捋了一遍,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周鑫立刻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盯着蒋诤,能让蒋经一点办法脾气都没有的家伙,当然不会只有闯祸这一个本领,事实上,蒋诤的聪明才智,就连周鑫也是佩服的,不然也不可能把他留在身边这么久,甚至都隐隐产生了依赖之感。

蒋诤也不像平日里那般嬉笑了,正色道:“你不觉得,沈家被抄,那个女人好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吗?就算她有百草阁,就算她确实稳重聪明,但是这样一个塌天之祸降下来,就是沈千山和沈阁老,也未必能比她做的更好吧?而她只是一个女人,竟能在一夕之间就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这不是太离谱了?”

周鑫还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听蒋诤说的确实有道理,便点点头,却听蒋诤又继续道:“还有,刚刚太子被废的消息传来时,有人欢喜有人愁,明王爷和那个姓李的自然要使劲儿掩饰住欢喜,御林军们虽是惊讶,不过事不关他们,倒也不用在意。可沈府的人,那一瞬间的反应你注意到没有?个个都是面色剧变,不过是强作镇定罢了,那个一直站在廊下的姨娘竟然都软倒在地。但唯有那女人,她是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也并不像其他沈府人那样如丧考妣万念俱灰,还是和素日里一般信心满满的样子,这不是很反常吗?再怎么镇定,在这种消息的影响下,怎会没事儿人一般?”

周鑫想了想,的确,宁纤碧送自己出门,的确是没有什么惶恐失神的表现,再联系到她建议自己来太子府探望,这一回,就连周鑫都惊疑不定了,看着蒋诤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那……那她建议我来看望太子,是说……是说……是说……”说到这里,就连一向狂妄的齐王爷,也忍不住看着太子府的朱红大门咽了口口水,凑到蒋诤耳边道:“难道太子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蒋诤皱眉道:“这个我不敢肯定,但是且不管那女人究竟是因何未卜先知的,她这些日子的表现,就是给我一种‘一起都在预料掌握’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你不觉得,太子被废这件事太快了吗?且里面处处透着蹊跷,明王爷是利欲熏心之人,将心比心,他觉得太子狗急跳墙派出刺客是垂死挣扎行险一搏,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没起疑心。可是素日里我听你说的,太子可不像是这样大逆不道之人啊,更何况,就算要行险一搏,难道会在这个时候?他失心疯了?”

“没错,父皇对太子,还没有露出深恶痛绝的表现,选在这个时机去行刺,还选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刺客,连父皇的毛都没伤到一根,这不是太子的风格。”

周鑫喃喃自语着,眼中忽然精光一闪,不知不觉间连胸膛都挺了起来,伸出手拉住蒋诤的手,他哈哈笑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我不过是个百无禁忌的狂傲皇子,别人不敢来探三哥,我却是不怕,走,叫门去。”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嘛,难道皇上已经都部署安排好了?那老头子这么能干吗?是说,他已经知道明王爷的真面目了吧?这会儿废了太子,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圈禁了?再之后会是什么手段呢?真的会如同我猜想的那般,学康熙皇帝让朝野举荐太子人选,用这种办法让明王爷的势力全部浮出水面,再一网打尽吗?唔,应该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手段了。皇帝要是想不到,都忍不住上折子给他支招了啊,唔,话说折子的格式应该是怎样的?还有,我有资格上折子吗?好像完全没有吧?

半倚在美人榻上,宁纤碧怔怔出神,屋里屋外几个丫头都在,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打扰她。太子被废这件事对亲王府的打击太大了,偌大两重院落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热闹,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呼呼吹过。

第四百二十八章 求去

“奶奶,太太来了。”

却听海棠掀帘子小声说了一句,宁纤碧忙站起身,上前亲自扶着薛夫人进来在炕褥上坐下,一边道:“太太有事情要吩咐,直接让人来找儿媳过去就是,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薛夫人靠着引枕,淡淡道:“我心里有些难受,想必你也不好受,所以就忍不住过来了。”

宁纤碧来到对面坐下,吩咐芦花上茶,一边道:“白妹妹又昏过去了,我去把了脉,还好没有大碍……”不等说完,便见薛夫人摆摆手,苦笑道:“提她做什么?我又不是傻子,只从这几日她的作为上便知道,怕是你之前说的都没错了。我如今也没闲心思还去想着她怎样怎样,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权当我瞎了眼睛,看错了人,反正日后恐怕她也不会还有心来哄骗我了。”

宁纤碧微微垂了头,没有言语,却听薛夫人伤感道:“这事儿终究还是发生了,太子被废,怕是离圈禁也不远,皇后恐怕也要进冷宫。芍药啊,我……我实在是难过,就觉着前路茫茫,我甚至害怕什么时候皇上想起咱们家还在这里安居乐业,一纸圣命下来,咱们就要被发配去什么地方为奴……”

“不会的太太,千万别胡思乱想。”宁纤碧连忙抓住了薛夫人的手安慰,却见薛夫人摇摇头,沉声道:“现在有老祖宗在,皇上恐怕还不会赶尽杀绝,太后那里也会护着一二。可老祖宗和太后还能活多少年?皇上还有多大的寿数?如今看来,几位皇子当中,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明王爷,一旦他登基,他还会放过沈家吗?罢了,我来也不是说这个的。芍药啊。你身子上怀着的,可是千山唯一的骨血,我想来想去,不能让你留在这里涉险,你还是回伯爵府吧,老爷和千山不在,我就做主了,让你和千山和离……”

“太太,您……您这都想什么呢?就算和离了,今儿这番事情发生后。明王登基也不可能放过我啊。”宁纤碧万万没想到太子被废竟然还有这样的后遗症,薛夫人好像是疯了似的,竟然让自己和沈千山和离。

“我想的很清楚。”却听薛夫人坚定道:“你说的没错。明王不会放过咱们,所以你回伯爵府,立刻让你爹娘或者表哥替你安排后路,躲得远远儿的,哪怕是迁到西域。或是海上听说也有些国家,将来皇帝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么远去,如此你和孩子才能平平安安的。到那时,你把这里的一切都忘记,就好好儿的生活。让孩子生儿育女,替我沈家留下这一脉传承……”

“太太。”宁纤碧真是哭笑不得,谁说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瞧瞧这素日里不怎么管事儿的婆婆在危难临头之前,表现出了多么优秀的斗争素质啊?如此之深谋远虑,都想到海上其他国家和西域去了。

“太太,太子被废,其实咱们不也是早就料到了吗?如今不过是发生了而已。您千万别乱。皇上身体还康健着,未来的事儿谁也说不清楚。怎么就知道咱们没有转机?太太,您不是还要等老爷和千山回来一家团聚吗?更何况,就算是我走了,难道我的余生就真能够平安幸福的生活?怎么可能啊?经历过的事情就是经历过,不可能把它当做一场梦,与其孤零零带着孩子四处漂泊,还不如和太太大家在一起,哪怕是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太太,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

宁纤碧苦口婆心的劝着薛夫人,见她执意不肯离开,薛夫人也无奈了,正要再说话,就听门外一个丫头道:“太太,奶奶,白姨娘过来了。”

薛夫人皱眉道:“她过来做什么?”话音落,就见白采芝竟直接走了进来,径自到两人面前,微微一福身道:“太太原来在姐姐这里,那正好,妾身就索性一起说了吧,也免得两下里说话,还费事。”

薛夫人拿起桌上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她心里已经大致猜到白采芝要说什么了,因注目看着这个反复无定的女人,于是白采芝也毫不避讳的和她对视,完全没了之前那些日子的恭敬顺从。

“呵呵……”

薛夫人忍不住就是一声自嘲冷笑,慢悠悠道:“采芝啊,你先前翻来覆去的,不容易,所以也该知道凡事当三思而行的道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过我先把话和你说在前头,自己做的事,说的话,是要负责任的。我这眼睛有时候是不好用,让人三番五次放了沙子进来还茫然不知,不过,也只是一时不好用而已,一旦它看清了看明了,再想放沙子进来欺瞒哄骗我,就不能够了。”

白采芝面上露出冷笑,讥讽的看着薛夫人,淡淡道:“太太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妾身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妾身也知如此反复无常是不该,所以太太放心,这一次,妾身是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再不会回头反复了。从前那几日,太太眼里固然是揉了沙子进去,只是妾身也不容易。如今想想后悔的,可不止是太太而已,妾身也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浪费那些感情时间呢?所以不但是太太的眼睛不好用,妾身的脑子不是也不好用了这么些日子吗?”

“好大胆,竟然敢和太太这样说话,谁给你的资格?”

忽听宁纤碧在旁边断喝一声,接着她面色沉沉的道:“太太是被人哄骗的,你自己呢?一切都是你自己作下的,怪的谁来?就如你说的,是你脑子不好用,天生的愚蠢,神仙也救不得……”

薛夫人摆摆手,制止了宁纤碧,白采芝这一次分明是彻底撕破脸了,可她竟不似预料中那般恼怒,她自己心里都有些诧异,暗道莫非这就是心死如灰了吗?因为已经彻底失望,所以反而完全的不在意了吗?

或许就是这样吧。薛夫人轻轻叹口气,却见白采芝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姐姐且慢动怒,大家好歹姐妹一场,所以我来知会你一声,我已经和香药香桐收拾好了,这就要回伯爵府去,原本初三就该回去的,因为照顾姐姐……”

不等说完,便听薛夫人冷笑一声道:“罢了,你要走就走,不用拖着你姐姐做借口,我如今是已经看透你了,何苦还在我面前表现你有多无耻势利?是特意来恶心我吗?”

白采芝一窒,看着薛夫人半晌,方轻施一礼,淡淡道:“无论如何,太太此前三年多,对我还是不错的,所以今儿你这样说,我也不怪你了。”

“妹妹既然决意离开,便是和这府里撕破脸皮,从此后再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何苦还要在太太面前这样作态?可是因为那前车之鉴,所以今日不敢做的太绝吗?”

却见宁纤碧捧着茶杯,又笑吟吟看着她,似是饶有兴趣的道:“敢情妹妹还是怕沈家有一天再起来,所以在太太这里留一条退路么?只是你也说的和软些,别说你现在还没走出大门,就还是千山的姨娘。就算不是了,和沈家彻底断了关系,你又是什么身份?不过也是一个民女,有什么资格对长辈说这样不客气的话?你这样做,留不了后路的。”

“我要留什么后路?太子都被废了,你还真做梦沈家会再起来?”白采芝冷冷一笑,其实宁纤碧说的没错,受之前那前车之鉴的影响,她原本并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绝。然而一进门,薛夫人的话便直戳她心脏,让她想起这些日子在对方面前做小伏低忍辱负重换来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因此这心里的气就起来了,一来二去,竟是连最后一点儿伪装的和气都彻底碎裂。

也所以,听到宁纤碧的话后,她索性也不再伪装,直起身来冷哼一声道:“罢了,不和你们说了,太太,我不过是个姨娘,本就是连休书都没资格要的,从此你们沈家就当不要我了罢,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但愿你们好好儿过日子,别有一天求到我身上来。”

“你也知道你是姨娘?”薛夫人冷笑一声,摇头道:“厚颜无耻的人我见多了,然而像你这样的,我这辈子别说见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姨娘?姨娘是什么东西?家里不高兴,发卖也可以的,你倒是敢在我和你姐姐面前耀武扬威的,说这样话。”

“太太若是恼,就把我卖了啊。”却见白采芝半点不惧,转头看向宁纤碧道:“姐姐是正室奶奶,也可以卖我,只要你能去祖母面前交代。”

“太太,和这样小人动什么气?权当看在妾身祖母的面子上吧。从此后,咱们就当没有她这个人。”宁纤碧转向薛夫人,见对方点点头,她便挥手道:“行了,你快走吧,你放心,就是我们要沿街乞讨过活,也绝对不会求到你头上的。妹妹,真诚的恭喜你,从此刻起,你自由了,除了沈家,天下之大,再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还要多谢太太和姐姐成全。”白采芝微微一笑,接着昂首转身,款款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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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姨娘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呼,所以将来……啦啦啦你们懂得。求粉红票和推荐票!!

第四百二十九章 自问

抬头看了看碧蓝天空:今儿是立春的日子,而她,几经周折之后,终于还是要离开这里,虽然之前的忍辱负重看来就是笑话一场,不过还好,总算如今情势完全明朗,总算自己还有抽身而退的机会。从此后,她和沈家就彻底决裂,再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了。

脑海中不自禁就忆起沈千山,那个名扬天下的少年英雄,从此后他也再不是自己的丈夫。若说心里对那男子没有一点爱慕之情,那是不可能的,和他那几夜鱼水之欢,白采芝并不后悔,怎么说,她也是得到了这天下最好的男人那几夜的陪伴。只可惜,对方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所以,她没必要还为对方守着活寡,她没高尚到那个地步,他们两个的结局本就该是如今这样的,你既无情我便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