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外面的妈妈们虽然奇怪,但没听见长公主的召唤,也不敢进去,只在外面敲着门问怎么了,长公主对外吩咐了两句,这才收了眼泪,拉了杨 怀瑾在自己身边坐下:“你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忽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之前那一年,你都是在哪儿过的?过的如何?可有人欺负你?你…”

长公主脸上神色有些奇怪,深吸了一口气才问道:“你现在的爹娘是谁?他们对你好不好?”

   “娘,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那天我不是去给寄琴贺生吗?因为去的都是些女孩子,王家并没有大办宴席,大概就十来个人,都是平日里玩的挺好的手帕 交。”杨怀瑾皱着眉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吃饭的时候,寄琴拿出了两坛子果酒,我喝了两杯之后,觉得有些发热,就想到外面走走。”

长公主眉头皱的更紧:“那天不是红缨和红络跟着你去的吗?她们没跟在你身边?”

“娘您先听我说嘛。”杨怀瑾抱着长公主的胳膊晃了晃,长公主这会儿是失而复得了自己最最宝贵的女儿,哪儿会驳了闺女的意思?忙点头说道:“好好好,你说,你刚才说,你想出门走走。”

“嗯,可是走了半路,忽然撞上了个小丫鬟,那小丫鬟手里端着粥,全撒在我身上了,我就让红缨去拿衣服给我换。”她平日里出门,身边是要带一个妈妈,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的。而王家比较特殊,她和王寄琴关系好,用膳的时候,就不好让丫鬟婆子们围在身边了。

想想,你在别人家做客,用膳的时候,你身后站着四五个你自己带过来的丫鬟,那主人家要不要让人伺候你?要的话,那人站哪儿?不要的话,主人家也太失礼了点儿。所以,一般情况下,大家族的姑娘们出门,带的人虽然不少,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的,顶多了也就两三个。

四个小丫鬟,有两个是在马车上等着,两个是在内院门口等着。一个妈妈,是在专门的茶室里等着。剩下的两个大丫鬟,才是紧跟在姑娘身边的。

“红络原是跟在我身后的,只是我衣服脏了,总得找点儿什么东西遮掩一下,就让红络去拿个披风过来,我在不远处等着她。”再者,王家又不是别的地方,因着王寄琴的关系,她一个月都能去王家两三次,王家的内院,她也熟悉的很,所以也不觉得会出事情。

可是没想到,还真是出了意外。

“走了没几步,就觉得昏昏沉沉的有些累,看见湖边有个亭子,就想过去坐坐。”杨怀瑾脸色白了白,长公主心疼的将人搂在怀里:“别害怕,不管是谁,娘总会给你报仇的,现在已经过去了,别害怕了。”

杨怀瑾摇摇头:“娘,我没害怕,我只是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会是谁害了我,我刚走到湖边,就被人推了下去,原就有些昏沉,落水之后,一张口就被灌了满肚子水,连喊都喊不出来,浑身的力气也被抽干了,这才没等人红缨她们找过来。”

两个人将那天去参加王寄琴生辰宴的人都扒拉了一遍,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害了杨怀瑾。杨怀瑾虽然身份贵重,但性子很好,长公主也明白杨怀瑾没个兄弟扶持,对她虽然娇宠却不放纵,杨怀瑾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得罪人。

“我总觉得,王家很有问题,你在他们府上出了事儿,他们却半点儿线索都查不出来,要么这凶手是王家的人,要么是他们认识这凶手,还不得不包庇这个凶手。”

长公主沉着脸说道:“当初我就应该求了你舅舅,直接将长安侯府的人都下了大牢!”

“娘,别着急,下大牢有什么意思?不光是吃了牢饭再来个砍头。再者,长安侯现在还得用,舅舅暂时也没人手替了他,咱们自己也没证据,倒是不好将事情闹僵。”

杨怀瑾忙安抚道:“只要咱们找到凶手,折腾人的手段还会少吗?我和王寄琴到底是做了几年手帕交,不好随随便便就冤枉了王家,所以,这事情不着急,咱们慢慢查找凶手。”

说是不好冤枉了人,但实际上,娘儿俩都觉得,凶手要么就是王家的人,要么就是王家不得不保护的。反正,和王家是绝对脱不了关系的。

   “你说的对,那我们就先慢慢的找证据。对了,你还没说,你这一年过的如何呢。”长公主忙问道,杨怀瑾笑着点点头:“还不错,我刚在这个身体上醒过来的时 候,差点儿吓死,后来在佛堂念了几天经才缓过来。我现在是平州城杨家三房第四支的嫡女,这个身子的娘亲,前年过世了,爹爹是去年过世了…”

将自己这一年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就是这样,我先前听说娘病重,身体不好,这是怎么回事儿,娘可有让御医看了?现下如何?娘,你看我现在都成了孤女了,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谁来护着我?”

杨家崔家赵家的人再亲近,那都是隔着一层的,唯独长公主才是她最信任的人。

长公主眼圈又红了:“若不是你这个没良心,我的病重吗?你且放心,现下我见了你,这病也就好了一大半了,回去我就让御医到咱们府上住着,早点儿将身体调理好了,就能早点儿将你接过去了。”

“娘也别着急,我都已经在京城了,咱们母女团聚的时候还会少吗?”杨怀瑾忙安慰道:“杨家的人规矩还是挺好的,老太太也是也明理的,我在杨家过的很好,再者,我既是占了小怀瑾的身子,自是要替小怀瑾照看好杨家的,还要替她守孝,所以娘别心急。”

“长公主,杨家派了妈妈过来。”柳妈妈又在外面唤道,长公主皱了眉,杨怀瑾忙笑道:“娘,你看,杨家的人对我还不错吧,明知道你是长公主,身份高贵,还是叫了人过来看我,您就放心吧。”

   长公主这才微微缓和了脸色,亲自到旁边拿了帕子给杨怀瑾擦脸,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刚才两个人抱头痛哭,这身上的衣服都不能瞧了,皱巴巴的一 团。整理了两下,再看看杨怀瑾红肿的眼睛,长公主对外吩咐道:“柳妈妈,叫何妈妈陪着人先在外面坐着,你打些热水进来。”

但是两个人都哭的狠了,就是用热布巾敷了,一时半会儿的,眼睛也还是红肿着。长公主也不介意,将布巾扔到水盆里,让柳妈妈请了杨家的妈妈进来,来的是十太太的奶娘小郑妈妈。

杨怀瑾忙上前挽了小郑妈妈的胳膊:“小郑妈妈,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十伯娘想我了?我正打算一会儿回去呢。”

小郑妈妈仔细打量了一番杨怀瑾的神色,又赶紧给长公主行礼:“老奴扰了长公主清净,还请长公主恕罪,只是我们家太太担心十二姑娘,眼瞧着这午膳时间就要过了,我们家十二姑娘一向身子弱,若是错过了饭点儿,怕是会不舒服…”

长公主似笑非笑的挑眉:“难不成本公主会少了你家姑娘一口饭?”她这会儿心里复杂的很,很是感激杨家,又有些小郁闷——杨家将自己的闺女照顾的很好,但闺女这会儿是属于杨家的了。

小郑妈妈赶紧跪下:“老奴说错话了,还请长公主恕罪,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长公主很没意思的摆摆手:“行了,起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之前我听你们家姑娘的丫鬟念了一首诗,和我那过世的萱阳曾经做过的一首诗相应相合,所以我才叫了你们家姑娘过来问两句。”

长公主什么人啊?除了皇上,她何曾给别人解释过什么?可这会儿为了杨怀瑾,还得费尽心机将事情给抹平:“后来听说了你家姑娘的名字,又问了她的八字,一时想起来我的萱阳罢了。”

小郑妈妈瞬间明白,长公主想到亡女定是要哭一场的,十二姑娘年纪小,心肠软,又不曾见过公主,就有点儿吓着了,跟着哭一场也是正常的。

“说起来,你们家姑娘,和我的萱阳可真是有缘。”长公主依依不舍的摸了摸杨怀瑾的头发,杨怀瑾低着头做出害羞不知所措的样子来,小郑妈妈是个机灵的,忙笑道:“是我们十二姑娘好福气,沾了萱阳郡主的光,长公主殿下若是不嫌弃,日后就让我们十二姑娘陪您说说话。”

长公主矜持的点点头,杨家来要人了,但是她舍不得放杨怀瑾回去,顿了顿就又说道:“我之前在佛前许愿,要在法华寺住几天,你回去和你们家太太说一声,就让怀瑾留下来陪我几天,过几日我回府了,自是会将人给你们平平安安的送回去的。”

小郑妈妈十分欣喜:“长公主愿让我们家姑娘陪伴,是我们家姑娘天大的福分!只是我们姑娘刚到京城,京城的吃食穿衣多有不惯,老奴想着,也就几天功夫,不敢劳动长公主另外准备,不如先请我们家姑娘回去带几套衣服?”

萱阳郡主过世的时候是十八岁,十二姑娘杨怀瑾今年十一岁,两个人身量差远了,再者,长公主来上香,怎么会带萱阳郡主的衣服过来?所以杨怀瑾若是要陪着长公主住几天,是必须得回去打包衣服的。

更何况,十二姑娘年幼,长公主的忌讳,十太太还得交代一番呢。

第22章

杨家能想到的事情,长公主不可能想不到,虽然这会儿她恨不得将自己的闺女装在荷包里一直挂在自己身上,却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她表现的越是心急,对杨怀瑾越是不利。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一般人想不到,但也不是绝对没人能想的到的。

   对自己来说,自家的闺女能多一次生命,能重回自己的身边,那是佛祖赏赐的福缘。可是对杨家,崔家和赵家来说,杨怀瑾就是占据了他们亲人身体的孤魂野鬼, 是杀死了他们亲人的入侵者,是理应被烧死的妖孽。哪怕是碍于长公主的地位和皇家的权势,他们三家就是知道也要装作不做到,但世人谁敢让自家进个孤魂野鬼? 就不怕这孤魂野鬼将来看中了谁的身体,再来一次夺舍吗?

所以,要是这事情有一丁点儿的泄露,别说是杨怀瑾以后没办法嫁人了,就是现在,怕是也没人愿意让杨怀瑾再进自己的家门了,她会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伺候她的丫鬟婆子都对她畏惧难忍。就是明面上不敢做什么,暗地里也会偷偷的用各种手段驱逐这个恶鬼。

   而且,怀瑾这会儿年纪还小,她能护住她十年二十年,能护她三十年四十年吗?而且,她最大的依仗——皇家,会看护她这个长公主,但是会容忍一个孤魂野鬼 吗?就是皇上,怕也是会担心有外来的鬼魂占据别人的身体吧?这样的事情,一旦有实例存在,那些想谋朝篡位的,更是会想尽办法的将怀瑾给抓走吧?

小不忍则乱大谋,长公主就是舍不得和闺女分开,这会儿也强装着笑容点头:“是我疏忽了,我这里,也是没有怀瑾要穿的衣服的,那你就带她回去收拾一些行礼吧。怀瑾这孩子,和我的萱阳着实想象,若非是年龄差着些,我都以为她是我的萱阳的转世了。”

说着,眼圈微红,杨怀瑾忙有些手足无措:“长公主…”

小郑妈妈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的运气来了,可真是挡也挡不住。自家十二姑娘不光是名字和那位萱阳郡主的一模一样,就是出生的月份和时辰,竟也是一模一样的。刚才听柳妈妈的话,自家姑娘的一举一动,也颇有些那位萱阳郡主的风采。

   当然了,自家姑娘说话的时候带着平州城那边的口音,吃食上也更是偏向平州城那边的口味,对杨家的事情更是十分清楚,对赵家太太和崔家太太的亲近也是真实 的,真和那位萱阳郡主没半点儿关系。世界上凑巧的事情多了去了,前段时间又正好是萱阳郡主的祭日,怕是长公主想念萱阳郡主了,这才逮住一个有些相似的小姑 娘缅怀一番。

不光是小郑妈妈这么想的,杨家的人全都是这么想的。

“怀瑾从平州城回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一个妈妈,还有两个大丫鬟吗?你去叫了那奶娘和妈妈过来。”只是,到底是要询问一番,太凑巧了,难免让人生疑。怀瑾前段时间,总是在打听长公主的事情,万一是怀瑾起了什么心思,自家也的早些有应对之法才是。

能巴结上长公主是好事儿,但就怕怀瑾年纪小,自作聪明,弄巧成拙,不光是坏了她自己的前途,还连累了杨家。

五太太忙让人去叫,一会儿工夫,陈妈妈就过来了。

老太太让人搬了绣墩,慢吞吞的问道:“你们姑娘在平州城的时候,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

   “我们姑娘平日里也就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陈妈妈也知道自家姑娘这会儿陪在长公主身边的事情,出口的话是掂量了又掂量:“以前,我们家老爷说,我们杨 家有钱,并不用姑娘自己动手做衣服鞋袜,姑娘不爱学女红,那就不学了,不过我们姑娘孝顺,想亲自给老爷做一套衣衫,就跟着绣娘学了苏绣,老爷没过世之前, 姑娘就已经做了一半,可是没想到…”

陈妈妈眼圈红了红,忙行礼:“老奴失礼了,还请老太太恕罪。”

“无妨。”老太太摇摇头,陈妈妈坐回去又说道:“老爷没福气,但姑娘也没丢下针线,去年一直在做针线,不光是将那身衣服做好了,还另做了三身,春夏秋冬四 套衣服,还有给我们家太太也做了四身,现下针线功夫练出来了,做出来的活计也能看了。说起这衣服,老奴还得求老太太帮忙呢,这衣服得送到寺里,求高僧供奉 了,我们姑娘准备等老爷太太祭日的时候烧给老爷太太呢。”

说着,还让人去拿了衣服过来,一共八身,老太太眼神毒的很,一眼就瞧出来,之前的针线有些生涩,做的不太好看,但慢慢的在熟练,做的也就很不错了。能看出来,从前到后,都是一个人的手艺。

“我听说,你们老爷过世那会儿,你们姑娘大病了一场?”老太太又问道,陈妈妈点头:“是,姑娘身子本来就不太好,伤了心就病了一段时间,家里的几位太太都是心善的,每日里都去探望我们姑娘,陪着我们姑娘说说话解解闷儿,我们姑娘这才好的快了些。”

   “那会儿你们姑娘可曾提起长公主和萱阳郡主?”老太太又问道,陈妈妈迷茫的摇头:“并不曾,我们姑娘平日里除了做针线,就是念经祈福,并不爱打听事情, 就是长公主和萱阳郡主,也是赵太太和崔太太去的时候,崔表姑娘和赵表姑娘提起来的,我们姑娘当时就好奇问了一两句,叹了两句长公主可怜,并不曾打听。”

老太太点点头,祖宅的侄媳妇们都不是傻瓜,一个人若是变了,一时半会儿的的伪装定是有破绽的,既然连她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那杨家杨怀瑾就还是杨怀瑾。不是鬼神之事,怀瑾也不曾听说过长公主,更不曾仔细打探过萱阳郡主,也就不是刻意模仿了。

看来,确实是怀瑾和长公主投缘了。老太太有些疲惫,等怀瑾回来,还得好好问问,若真是有什么,她小小年纪想不到,自己还得给她收拾残尾。

十太太双手合十:“但愿怀瑾聪明些,将我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就是没讨了长公主的欢心,至少也别惹怒了长公主。”四姑娘靠在十太太身边,点头笑道:“若是十二妹妹做的好,这事情可也是她的机缘。长公主念在去世的萱阳郡主的份儿上,也不会亏待了十二妹妹。”

老太太叹口气:“就怕你十二妹妹年纪小,被人当成了替身,怕是心里会有些疙瘩,万一露在了脸上…”

   五太太端了一杯茶递给老太太:“娘,您也别太担心了,我瞧着怀瑾是聪明的很,之前小郑妈妈不也说了吗?她过去的时候,怀瑾正陪着长公主掉眼泪,能做到这 一步,已经是很不错了。日后是好是坏,也要看怀瑾自己的运气,就是不好了,咱们杨家难不成还养不起一个姑娘?若是好了,咱们也能跟着沾沾光不是吗?”

老太太沉默了好半天才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咱们家和长公主府上也没交情,怀慧她们也只是见过萱阳郡主,并不了解萱阳郡主,老五家的,回头你打听一下,看谁家有了解萱阳郡主的丫鬟婆子…”

顿了顿,老太太又摇头:“不行,不能去打听。”

他们就是想沾长公主的光,也不能将这事情放在明面上。万一以后传出去,让人说他们杨家卖闺女求荣,名声可就不好听了。虽说现在老五的资格还浅的很,但保不准以后就有进内阁的机会呢?

“这事情,咱们家可不能宣扬出去,以后,也不能急哄哄的凑到长公主跟前。”老太太沉下声音:“过几天,咱们就去接了怀瑾回来,日后,长公主来接,咱们不拦着,但也不能上赶着将怀瑾送过去,怀瑾姓杨,是咱们杨家的姑娘。”

五太太和十太太赶紧起身应是,老太太抬手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怀瑾那里的份例,之前和怀慧的是一样的对吧?”

杨家不缺那个钱,再加上怀瑾当时是给了老太太三千两银子的,所以杨家在吃穿方面,是绝不会亏待了杨怀瑾。五太太笑着点头:“是,一应用物,都是和怀慧的一样。”

“嗯,那就好,以后还是这样,万事都要和怀慧的一般无二。”老太太赞道:“你是个妥帖的,我一贯信任你,以后怀瑾那里,你要多多上心。”

这个上心的尺度,就得五太太自己把握了。不能超过怀慧,也不能亏待了怀瑾。最重要的是,得掌握怀瑾的动向,不能让怀瑾做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还不能让怀瑾发现,和杨家离心。

五太太是聪明人,这话里的意思,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忙起身行礼:“是,儿媳明白,娘您就放心吧。”

第23章

杨怀瑾得了长公主眼缘这事儿,不到一天就传开了。想想也是,那天本来就是药师佛节,又正好遇上主持讲经,法华寺几乎是人山人海了,不管是想要巴结长公 主的,还是本身就消息灵通的,亦或者是和杨家赵家崔家交好的,都很快得到了消息。和杨家一样,赵家和崔家也为杨怀瑾担忧了一番,两家各自派了妈妈过来打探 消息。

长公主虽没让人见杨怀瑾,却也让人好声好气的解释了一番。而其他想要过来见杨怀瑾的,无一例外,全被拦下了。

娘儿俩生死离别之后再次重逢,自是有不少的话要说。住在法华寺这段时间,别说是吃饭了,就连睡觉都要在一个屋子里。大长公主身边的人虽然有些怀疑,但听着杨怀瑾的口音,再观察一下杨怀瑾用饭时候偏爱的口味,慢慢的也就只以为大公主是将人当成了替身的。

“只可惜,暂时不能让你住在你原先的院子里了。”长公主摸着杨怀瑾的头,很是可惜的说道,杨怀瑾微微挑眉,双手抱着长公主的胳膊:“这样也好啊,自打我十岁之后,就再没和娘亲一起睡觉了,这会儿正好能重温一下那时候的美好。”

长公主忍不住笑,说了杨怀瑾小时候的糗事:“直到五岁了还尿床,我半夜醒来,你还撒谎说是下雨了,人不大,个儿不高,倒是能说会道的。”

“这点儿可像了娘了。”杨怀瑾笑嘻嘻的说道:“我小时候可是听外祖母说了,娘您小时候也是特别会说话,有一次,您和三公主打架,外公问你们缘由,你都将三公主给说哭了呢。”

外祖母本来也是很疼爱她的,只可惜,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外祖母过世了。因为那个贵妃,外祖母后半辈子吃了不少苦,殚精竭虑的,终于保住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身子受损,就是补都补不回来了。

“要不然这样吧,我去求了主持大师,让她给你批个命,过段时间,我公告天下,收你当干女儿?”说了一会儿的话,长公主提议道:“总不能你叫我一声娘,还得遮遮掩掩的,就是你愿意,我也不愿意。”

“娘,这个事情不能急。”杨怀瑾忙安慰她:“我都已经回来了,您还急什么?就是咱们两个投缘,也得相处一段时间才能提出这认亲的事情,操之过急,只会让人心生疑惑。”

毕竟大长公主对亲生女儿的疼爱,是世人皆知的。之前亲生女儿过世,大长公主也差点儿熬不过去,现下就是见了个投缘的,也不会立马就让这外来的占据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位置。

“好好好,听你的。”知道女儿说的有道理,大长公主只能叹气:“这事情,还得好好谋划才是,半点儿破绽都不能有。”

见大长公主有些郁闷,杨怀瑾忙安慰她:“娘,午膳用什么?我上次和你说,平州城有一种特沉,叫做雏凤饼,特别好吃,咱们不如让人做了这个尝尝?”

说完又拍了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咱们在法华寺,还不能吃荤腥。只是法华寺的素斋虽然好吃,咱们吃了这都几天了,我也有些腻味了,娘,咱们什么时候回京?”

“你盼着回京啊?”长公主有些没好气:“一回京,我就得让人将你送回去了,咱们娘儿俩以后想这么说话可就不可能了。”

“娘您说什么呢,怎么就不可能了?你能让人接一次,就能接第二次第三次啊。”杨怀瑾笑着说道,难得的靠在大长公主身上撒娇:“我还等着娘接我过去呢,到时候,娘可一定要让厨房的曲妈妈做我最喜欢吃的牛乳煎饼才是。”

大长公主眼圈微红:“你还记得曲妈妈的牛乳煎饼?你…那时候,我就不喜欢吃点心了,曲妈妈也不敢做这些,说起来,庄子上已经有一年多没往府里送牛乳了,回去我得让他们多送一些才是。”

杨怀瑾就就有些后悔,明知道自家娘亲听不得也不能想自己当初过世时候的事情,她还非得说这些让娘亲想起来。为了转开长公主的注意力,杨怀瑾就又说道:“娘,其实有件事情,我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和你说了。”

大长公主侧头看她,杨怀瑾捏捏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很坚定:“娘您年纪又不大,保养的又一向很好,舅舅也说过很多次,想要您找个合您心意的人,赶紧嫁了,您现在有没有人选啊?您要是没有,不如我帮您找一个?”

其实这件事情,她之前的一年里没少想,每每想起来都后悔的要命。以前她怕娘亲改嫁,怕最疼爱自己的娘亲嫁了人,有了新家,就再也不将自己当成心头宝了。可等她死了,一次次听说长公主差点儿撑不下去,她就后悔的恨不能将以前的自己给捏死。

若是娘亲身边有人陪伴着,哪怕没有孩子,也有相公能安慰她,能开解她。若是有孩子,那就更好了,能支撑一个母亲活下去的最大的动力,就是她活着的孩子了。死了一个女儿,总不能连其他的孩子都耽误了。

所以,没回京之前,她就已经决定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自己的娘亲给嫁出去,时间真是来不及了。她的娘亲现在都三十五岁了,据她所知,本朝最大年纪的产妇是四十岁,娘亲要是再拖下去,就是嫁人了也生不了孩子了。

现下,好歹还有点儿希望。三十五,其实也不算很老对吧?再者娘亲身子保养的好,保不住就能老蚌含珠呢?

大长公主先是惊住了,然后才哭笑不得的伸手戳杨怀瑾的脑门:“你个死孩子,想什么呢,你就不怕娘嫁人了之后就再也不疼你了?”

“不怕,不管什么时候,我永远是娘心里最宝贵的宝物。”杨怀瑾笑着摇头,拉着长公主的手晃了晃:“娘,您就答应我吧,赶紧找人嫁了吧。”

大长公主也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只敷衍的拍拍杨怀瑾的胳膊:“这种事情,你小孩子家家的,就别瞎搀和了。说起来嫁人,真是可惜了,安国公世子还是很不错的,人长的好,脾气也好,为人也上进,还很是孝顺,只可惜,你没福了。”

那安国公世子为了等萱阳郡主,一直拖到二十岁才订亲,现下小怀瑾的身子才十一岁,还有六七年才能嫁人。就是李明睿能等,李家的人也等不起了。

杨怀瑾也有些可惜,自家娘亲因着在婚事上不顺利,所以等到了她这个唯一的女儿的时候,就万分的小心谨慎。她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为她筛选夫婿,李明睿家世好,人长的好,品行好,各方面都好,最难得是干净,屋子里都是小厮伺候,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上人什么的。

再者,从小青梅竹马的长大,杨怀瑾也很顺从的就和他订婚了。

只可惜,这个很好很好的未婚夫,以后是要便宜别人了。

   “娘,我现在还小,你就别那么快将我嫁出去了,我呀,这次是打定主意了,您不嫁人,我就也不嫁人。咱们娘儿俩以后,就当一对儿老尼姑。”杨怀瑾微微挑 眉,挺胸抬头的看大长公主:“您什么时候嫁人了,我也就什么时候答应嫁人。这次我可是拿定主意了,你也不要想着先应付我什么的,我可也不是好应付的。”

大长公主嘴角抽了抽,这还是闺女吗?这简直就是祖宗!

“对了,我听说李明睿要为我守一年?”挤兑的长公主说不出话之后,杨怀瑾又来讨好长公主,长公主没好气的点头:“是啊,所以我才说,真是可惜了,有情有义的男人可不好找。”

他们两家是只订亲了,婚事还没来得及举行萱阳就过世了。这种情况下,婚约一般上是要作废的,男人的嫡妻原配和续弦继室,那可是完全不同的。而李明睿这时候还愿意为萱阳守一年,就是完全将萱阳当成原配对待了,就是长公主都得赞一声。

“娘您快别提他了,本来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你要是再说,我指不定就要生出将人夺回来的心思了。”杨怀瑾撇嘴,大长公主忙摆手:“快别,这人好是好,却不是良配,我瞧着,他虽然有情有义,怕是不易动心,这夫妻啊,还是和和美美的好。”

杨怀瑾忍不住笑:“真是的,你之前明明说,不动心是最好的,这会儿又说夫妻和美是最好的,我要是还是十来岁,保证让你说的迷迷糊糊。”

长公主想了一下,也忍不住笑。这夫妻之道,可是天下最难说的事情了,你说有情有爱最好,可看着丈夫纳妾,那情情爱爱的,还不得将人折磨死?

你说不动情不动心比较好,可这夫妻日夜相对,哪儿是你说不动情就不动情的?看着别人夫妻美满,你心里就半点儿可惜都没有?

第24章

说曹操曹操到,杨怀瑾刚和大公主在讨论李明睿,柳妈妈就进来禀报:“李世子和许世子,曹世子过来给长公主请安。”一边说,还一边偷偷的打量坐在大长公主身边的杨怀瑾。

杨怀瑾浑不在意,笑着抱着长公主的胳膊撒娇:“长公主,我先避开?”长公主摆摆手:“不用,你年纪还小,不用避嫌。”说着又转头吩咐柳妈妈:“让他们进来吧。”

柳妈妈应了一声,没多久就领着三个少年进来,李明睿是安国公世子,许靖杰是定国公世子,曹然是广平侯世子。三人当中,李明睿年长,因着李明睿和许靖杰是表兄弟,曹然和许靖杰是好友,这三个人就是差着年龄,也是常常在一起的。

萱阳郡主过世一年了,李明睿早就不用穿素色的衣服了,今儿他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服,显得长身玉立,长的又是十分俊俏,端的是如玉君子。许靖杰则是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服,下巴微微太高,脸上略有些不羁任性。曹然则是脸上带笑,一派风流潇洒的样子。

三人上前给长公主行礼,杨怀瑾忙起身让开了,她现在可不是萱阳郡主了,眼前的三个是世子,别说是地位比她高不少,就是从年龄上来说,她都不敢在长公主身边受了这个礼。

“这位就是杨家姑娘吧?”坐下之后,李明睿的视线在杨怀瑾身上扫了一圈,笑着和大长公主说话:“倒是长的挺伶俐的,有她陪着公主殿下,我也就放心了。”

   长公主笑着摸了摸杨怀瑾的头:“是啊,也是缘分,我第一眼瞧见这姑娘,就觉得她和萱阳有几分相似…”话没说话,就听许靖杰冷哼了一声,长公主转头看 他,他略有些不耐烦的起身:“公主殿下,我之前听说法华寺的百年老树在秋天发新芽了,想过去瞧瞧,你们在这里说话,我先告退。”

“去吧,你啊,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长公主叹口气摆摆手,许靖杰的爹是个严肃的,许靖杰的娘是个温柔娴淑的,偏偏这样的两个人,生下来的儿子却是个放荡不羁的,若非他练武读书还算是认真,怕是和京城满地的纨绔没什么两样了,许将军指不定早就将人送到边疆去了。

许靖杰撇撇嘴,转身就走,曹然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他今儿心情不好,出门的时候被人撞了一身的臭豆腐,这会儿身上还有味儿呢,一天都没见他有个笑脸了。”

“臭豆腐?”长公主颇为惊讶,她虽是没吃过这种东西,却也是听人说过的,市井吃食,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对这种味道难以容忍,食之十分有味的东西,大长公主偶尔也会好奇一下,不过让她吃,那还是免了,贵女教养中,口中异味是决不能有的。

曹然无奈的点点头:“本来我们是打算去书市淘两本古籍的,所以就没骑马,打算走路过去,拐弯的时候没注意到,就一头撞上去了,那人正好捧着个纸盒子,里面还有汁水…”说着,曹然也一脸不堪忍受:“他回去洗了三次澡,听说李大哥要来法华寺,这才跟着出门。”

大长公主忍不住跟着笑,别看许靖杰是个放荡不羁的,这喜欢干净的性子,还真是像了他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