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宣虽不通药理,但多双眼睛帮忙找找药还是可以的,他目光一扫,也不知道是不是好运,一眼便瞅见了西北面上的一个药柜,药柜上贴着两个字“田七”。

“是田七,不是三七?”

沐子宣摇了摇头,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估计药效也是不同的。

“你说什么七?”

锦韵猛然转过身来,双眼灼灼地盯着沐子宣。

“田七,不是你要的三七。”

沐王宣摊了摊手,指了指那药柜上的两个字。

“就是它!”

锦韵惊喜地叫道,三七亦叫田七,只是在现代药铺里一般都称之为前者。

顺着沐子宣手指的方向,锦韵飞快地奔了过去,再看了看田七上下左右所存放的药物,原来这田七如今只被归为散瘀消肿的药物,怪不得让她一阵好找。

打开药柜,见到是已经炮制好的田七药粉,锦韵抽过压在柜台上镇纸下的一张油纸,小心翼翼地包了些淡黄色的药粉,对沐王宣挥了挥手,璨然一笑,道:“我们走!”

待俩人回到事发之地时,已经有人请来了大夫在为福娃诊治,只是大夫也摇了摇头,更是惹来福娃他娘一阵嘶心裂肺地痛哭。

“陆姑娘回来了!”

祥娃子眼尖看到了一阵黑色的旋风中夹杂着一个浅色的身影,眸子陡然一亮,刚才他就是没追上俩人所以才退了回来。

见他们回来得如此之快,众人还未落地的心又被高高地提起。

“大夫,你给福娃用了白及?”

看到福娃伤口上的粉末,嗅了嗅味道后,锦韵不由转向了那个提着药箱的年轻大夫,不过才二十来岁面上便蓄着轻须,看起来倒是增加了几分老成。

“是啊,药箱里恰巧备了些,姑娘也知道?”

陈大夫点了点头诧异地看向锦韵,看这姑娘锦衣华服倒真不像是捣鼓这些玩意的人,这可是匠人的活计,平常有哪个姑娘愿意碰呢。

“陆姑娘,陈大夫刚刚还止住血了,可不一会,血又冲开了去,你快看看吧!”

福娃她娘早已经哭得接不上气了,祥娃便热心地说道,对这个仙女一般的姑娘他可是越来越信服,能够一下便说出陈大夫用的药那可不是神了么?

事不宜迟,锦韵点了点头,打开药包便将田七粉洒在了福娃的伤口处,怕一下止不住血,围绕着伤口她还多洒了几层。

“田七粉,这不是散瘀消肿的么,怎么…”

陈大夫的话语还在嘴边,便看见腿上流的血果真在减缓,慢慢地成了血糊一般凝住了,竟然真的不再往外流去,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伸手指着面前的小姑娘,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止住血了!”

祥娃高兴地欢呼一声。

“血止住了是好,但亦要快点将福娃抬到医馆去,由大夫处理消毒包扎上药了才好。”

锦韵做的这一切只是救急而已,对于这伤口真正的处理办法还是大夫说了算。

“是,是,谢谢陆姑娘,谢谢…”

福娃他娘一边抹泪一边道谢,这时陈大夫回过神来立马安排人将福娃抬到他们医馆,医馆隔了这里有三条街,但里面药用品齐全,孩子这伤口非要好好处理一番不可,以免感染。

“姑娘,你用的真是田七粉,莫不是加了些其他的?”

陈大夫踌躇了一阵后才上前问道,要知道药方一般都是个人的不传之秘,只是他太好奇了,还能有什么止血比白及还管用。

“真是田七,不信陈大夫夫闻闻这油纸。”

见到福娃止住了血,锦韵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方地将手中的油纸给递了过去。

陈大夫宝贝一般地拿在手中,左瞧瞧右看看,又用指尖沾了些油纸上剩余的粉末尝了尝,这才信了,不过仍然是满脸震惊。

“人参补气第一,三…田七补血第一!”

锦韵捂唇笑了笑差点说漏嘴了,这才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转过身看着那黑衣少年,一双眸子晶晶亮亮,泛着诚挚的笑意,“真是多亏这位公子了,还没请教大名?”

沐子宣一直在看着锦韵的动作,见血真的止住了,他心里自然也是开心的,听到姑娘问自己,不禁下意识地答道:“沐子…你就称呼我木子吧!”

“木子?”

好奇怪的名字啊,锦韵眉头微皱,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银面遮颜,即使是一身黑袍,那质地也是极好的,估计是哪个名门公子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样貌和名字,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好了,公子你忙,我就先行一步。”

锦韵笑着点了点头,越过沐子宣,行了几步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我住在凤阳巷陆府,在姐妹中行三,若是有官府来人问及…今日之事…”说到这里锦韵话语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少年打落门板时出手的利落与潇洒,不由抿唇一笑,露出洁白的小米牙,“公子可来陆府找我,总不能好心被人当成了坏事。”

“自然。”

沐子宣笑着点了点头,原本还以为这姑娘会说出自己的闺名,看来是他太唐突了,有些期待,不免有些失落,但终是知道她出自哪里了,若是以后想见…

沐子宣摇了摇头不愿深想,只是今日的一切却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要忘记这个姑娘,只怕难了。

官兵不久便来到,有得力的官员组织扑救灭火,火情不多时便得到了控制,渐渐熄灭了下去。

街道上受伤的人群也陆续被分成了两拨,伤得轻的便有人通知其家人给带了回去,伤得重了便被抬到了就近的医馆救治。

因为陆锦韵的紧急处理措施,让医治的效果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意外情况之后的伤情都要来得好,十多名伤重的患者得到了及时的处理和医治,如今已经没有了性命之攸。

意外之后,很多人都记住了陆姑娘,更有人画下了她的相貌,纷纷托那位前来慰问看望百姓伤情的官老爷帮忙打听一番,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菩萨心肠,救了那么多人,难道真是仙女下凡,前来拯救众生的么?

这位官老爷自然是一口应承,至于他什么时候查到,之后有会掀起怎么样的波澜,这到底是后话。

锦韵与方芷君回到他们停马车的地方,所幸自己的亲人都平安无事,跟着他们出来的丫鬟倒是一个被划伤了手臂,一个崴了脚,已经被安置在马车中,倒是没有大碍。

锦茜扯着锦堂的衣袖哭得稀里哗啦的,那时他们刚刚逛到北街口便被蜂拥而来的人群给吓傻了,幸好锦堂护着她,不过锦茜那一身上好的妆花缎绫袄却在奔跑中被一个摊位上伸出的篾片给划烂了,多好的衣服啊,她是为这个伤心呢。

锦怡瘪了瘪嘴冷淡地站在一边,他们几个那时正在西街逛,没有被波及。

吴昊兄妹正围着方芷君与方言说个不停,原来火灾时他们更贴近现场,救治火情伤员也是一起出了力的,只是没和锦韵遇到而已。

锦韵抬头,望着那被烟尘熏得有些雾蒙蒙的天空,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胳膊,这一夜当真是疲惫得紧,不过心情却是愉悦的,想到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少年,心中却泛起了一丝陌生而又怪异的熟悉感…难道他们以前见过?

第【77】章 双喜临门【VIP】

沐亲王府

沐子宣趁着夜色溜进了王府,利落的身影穿梭在婆娑树影之间,银色的面具在夜下泛着莹莹冷光,动作轻巧地躲过了一拨又一拨巡逻的侍卫,入了自己苑子,小心地推门而入。

正待关上房门,漆黑的室内却突然漾起另一股存在感,沐子宣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冷光,右手习惯性地覆于腰间,猛然警惕地转身道:“谁?”

“你可还知道回来?”

清冷的女声夹杂着低低的斥责,却让原本面容紧绷的沐子宣骤然一松,心虚地看了看端坐在黄杨木雕花镂空圆桌旁的女子。

虽然夜色有些迷蒙,但沐子宣那双凤眼却是出奇得晶亮,自然是发现了那女子姣美的脸上盛着盈盈的怒气,不由垂下了头,低声道:“母妃,孩儿下回不敢了。”

这女子正是当年的敏郡主,如今的沐亲王妃,虽然已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却生得白净细*腻,眉目嫣然,看起来十分美貌。

“还有下回?”

王妃不由提高了声调,秀眉微蹙,看了沐子宣半晌,才道:“宣儿,你知道刚才母妃听闻朱雀大街那边起了大火,心里有多焦急么?”

“让母妃担心,是孩儿的不是。”

沐子宣的头垂得更低了,这么多年来他只与母亲相依为命,俩人感情之深自不是常人可比,又加上那几年他金蝉脱壳与师父游走在外,留下母亲一人长伴青灯古佛,心里也着实愧疚得很。

“宣儿…”

王妃缓缓站起了身,烟霞色纹金绣云霞翟纹褙子反射着粼粼光华,藕荷色绣缠枝花式样的长裙从圆凳下柔滑而落拖曳在地,高耸的云鬓上插着一支简洁的珠玉翡翠,却更衬得她清丽脱俗,高贵优雅,只是那双眼神稍微清冷了些,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气。

“如今早已经不是在瓮城,沐亲王府里四处都是她的眼线,你若再大意遭了道,让母亲今后如何是好?”

王妃说到这里声音亦带了一丝悲切,美目微微泛红,怜惜而又愧疚地看向沐子宣。

若不是嫁到王府里来,她的孩子又怎会遭如此的罪,外人只道这孩子生来便是身子骨瘦弱百病缠身,却哪里知道那其实是胎中带毒…这毒性并不凶猛亦不易察觉,对大人倒是没多大损害,可那肚里的孩子却受不了啊…到底是她害了这个孩子。

好在老天爷还是长眼的,让宣儿遇到了他如今的师傅,不仅教他武功,还为他四处奔走治好了身体里的余毒,若是不然,这辈子恐怕她都要生活在悔恨之中。

沐子宣叹了口气,几步上前将王妃扶住在板凳上,因是后半夜了,府里的人都歇下了,屋里也不敢点灯,怕屋外有人听到动静,连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几分。

沐子宣蹲在王妃跟前,一张妖孽似的面容隐藏在银色的面具之后,薄唇轻抿,凤眸中目光闪烁,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母妃…与文家小姐的亲事没有变数了么?”

“太后的旨意,又怎么会有变数?”

婚期已近,似是不明白沐子宣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事,王妃有些诧异,不过声调仍然平缓,不惊波澜。

沐子宣咬了咬唇,脑海中闪过那张清丽的容颜,不知怎的,他心中却是一紧,若是他成了亲,他们的路该是越走越远,再也不会有交集了么?

想到这个可能,为什么心里会有种淡淡的酸涩之感。

本来,娶谁为妻他没有所谓,但珠玉在前,免不了有比较有失落,还有那命定一说,从再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便开始纠缠着他的心。

凤阳巷陆家三小姐…他甚至还来不及知道她的名字…

“宣儿…”

王妃并没有看出沐子宣的异样,轻轻地抚着他的乌发,语重心长地说道:“太后她老人家如今仍然怜惜着我们母子,这是我们的福气,做人就该惜福,你往后也要好好孝顺太后,切不可冲动行事乱了分寸。”

“宣儿?”

王妃的话语落定,久久得不到回应,她不免有些诧异,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是…自然。”

沐子宣反应过来后深深吸了口气,袖中握紧的拳头缓缓放松,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太后的恩宠是他们母子如今在王府中立足的倚仗,他本不愿意回到这是非之地,却拗不过母亲的坚持。

或许,在这繁华盛都里,唯一的值得庆幸的便是再次遇到了她…

*

这一夜回到陆府后,锦韵也是久久不能成眠,翻来覆去地脑中都是那个少年的身影,让她有些困惑,亦有些迷茫。

睡梦之中,她恍惚又回到了朝阳县的小山村里。

那个清晨,她背着箩筐,唱着童谣跳跃在晨间金黄色的曦光中,那个以一片绿叶救了她的高人,那一片黑色的衣角闪过眼前…

突然的,那片黑色的衣角在眼前回旋着,就像录像机的倒带功能一般,一点一点向后退去,还原了那主人的样貌,竟然变成了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年的脸!

锦韵“啊”地一声惊叫,猛然惊醒了过来,伸手一抹,额头都是细密的汗水。

“小姐,怎么了?”

晓笙披上了碎花夹袄,趿上了棉鞋便从外间奔了进来,今晚是她值夜,点燃了桌上的灯盏,她便焦急地望了过来。

锦韵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事,做了个梦而已…”

只是这梦好真实,那一年在山林中救了她的人会是这个少年么?

她当时还以为是个隐世高人,若真是他,那时他才多大啊,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这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想,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去证实。

木子…连名字都不肯留下真实的,想必他的身份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就连那张脸都隐在了银色面具之后,真是让人好奇呢!

“小姐。”

晓笙提过一直温在小炉上的茶壶给锦韵倒了杯水递去,自个儿则搬了张锦杌坐在了床头。

抿了两口茶水,觉得腹中温热了些,冬日屋里烧了地龙,整个晚上都是暖暖的,门窗也闭合着,将严寒都挡在了屋外,此刻手中还捧着温热的茶盏,锦韵微微眯起了眼,这种日子比起在朝阳县时,应该是好上多少倍了吧。

“小姐,你今儿个真是吓死奴婢了。”

想起今天在北街那边与小姐跑散了,晓笙就一阵一阵的后怕,想着那黑压压的一片蜂拥而来的人群,若是不小心被扑倒,那可怎么得了。

回到停马车那方台处,她已经听人议论起,说是北街那边伤了好多人,她心中更是担心,又想奔回去寻找,却不想正碰到小姐自个儿走了回来。

虽然小姐出门时穿的那一身衣服遍布污痕,仔细看那裙脚边甚至还有些淡淡的血迹,连鬓发也散乱了,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只要人没事就好,若是不然,她真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我这不是没事,就是累了些。”

锦韵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捏起自己酸痛的胳膊,晓笙见状忙站了起来接替了锦韵,两手或轻或重地捏着锦韵的肩膀,再疏理到胳膊手臂,锦韵微微仰头,发出一声声满足舒爽的喟叹。

“小姐可真的没伤着?要不明个儿请大夫来仔细瞧瞧。”

晓笙一边给锦韵按摩着一边小声提议,若是有个什么隐伤埋下祸根,今后再发作起来怎么办,还是仔细让大夫检查一下才放心。

“真没事,我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知道。”

锦韵摆摆手,美眸一闪,道:“今儿个我穿的那身衣服好好洗净了,别让我娘知道。”

好在她回来时众人都没多留意她的穿着,即使有些狼狈也只当是她在落跑中不小心弄上的,没有人起疑就好,方芷君也不会到处说,这一点她倒放心。

“是。”

晓笙点了点头,抹去心中的担忧,自家小姐一向是个细心有主意的,看来是她多虑了。

*

二月初二,是宜嫁娶迎亲的黄道吉日,沐亲王府世子沐子宣与有京城四少之称的长子沐子荣双双迎亲,婚嫁的另两方可谓是大辰国如今的文武双雄,自从长孙大人致仕后,尚书令文大人俨然成为了文官之首,另一位新娘则出自执掌兵权的太尉府,。

强强联合,这算是开年以来最大的一桩喜事,而且是双喜临门,连京城百姓们都是脸上带笑,喜上眉梢。

二月初二一大早,街道上便围满了看客,有些挤不到好位子的甚至还爬上了街道旁的屋顶或是树上,探长了脖子往里看去。

两位新郎官身着大红色的喜袍,沐子宣骑在白色的高头大马上,承袭了王妃精致容貌的他自然是俊美不凡,只是肌肤略显白*皙,连神色也是恹恹的,就像强打着精神迎亲一般,上马时还被两个小厮用力掺扶了一把。

众人一看这场景,心思各异纷纷摇头,谁不知道沐亲王府的世子是有名的病痨,如今尚书令大人的千金嫁了过来,真是可惜了。

“宣弟,可是身体有碍?”

沐子荣驱马而近,在沐王府门口上演了一出兄友弟恭。

大红色的喜袍衬得他身姿挺拔,曲线昂扬,一付意气风发,健康的麦色肌肤更是与沐子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无碍!”

沐子宣苍白着一张脸,似有些疲倦地摆了摆手,“大哥先行吧,弟弟随后便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沐子宣的喜袍过于宽大,虽然身量足够,但却让人看不透那藏在喜袍下的身躯到底是健硕还是孱弱。

沐子荣审视的目光从沐子宣身上滑过,半眯着眸子点了点头,策马回身,那双黑眸却在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精光,他总觉得这个弟弟不简单,希望是他的错觉吧。

“世子爷不计较,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哼!”

待沐子荣走远了,沐子宣跟前牵马的灰衣小厮才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叫什么宣弟,即使长幼有别,自家少爷可是上了皇家玉碟正经的世子爷,没个分寸尊卑,还京城四少呢,我呸!

“小鱼,休要胡说!”

沐子宣瞪了小鱼一眼,这孩子心肠直护着他,他自然知道,若不是这样,在回京城时他也不会央了母亲将他带在身边。

“是,爷。”

小鱼抿了抿唇,恭敬地点了点头。

他这条命都是世子爷给救回来的,又怎么会不听从吩咐呢,就算是要他的命,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喜锣敲响,沐子宣与沐子荣对视一眼,便分别骑马奔向不同的方向。

太尉府在南门,文府在西门,两个不同的方向,自然不能同道而行。

迎亲的队伍整齐划一前进有序,在街道的两头便各自拐了弯,渐渐旖旎成一条摇摆的长龙。

*

锦韵坐在家里哪都没去,即使知道街道堆满了人,她也无心去看热闹。

作为文府的姻亲,大伯父陆柏涛一早便带上妻儿去文府道贺去了,这样的强势联姻,百官无不闻风而动,纷纷选择适合自己的良木赶着架地栖了上去,生怕自己比别人晚了一步。

竹苑的翠林之间,黑色的雕花楠木长条案桌上摆着一方上好的古琴,锦韵身着葱绿的烟纱对襟盘扣小袄,下面系着一条碎花翠纱百合棉裙,发髻上插着个玉兰花簪,一身素雅的打扮融入一片绿林之间,就像落入凡尘的精灵。

案桌上静静燃着一缕沉香,锦韵闭上了眼细细感受林间的动静,再次睁眼时唇角含笑,十指翻飞,一串串流畅的音符便从指间泻出。

琴音清悠而细润,就像竹叶沙沙,悄然而语,唱着低回而婉转的歌谣。

晓笙垂首立在不远处,脸上却泛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若是二小姐锦怡听到这样的琴声,怕也会自叹不如吧。

这样的琴意合一,融会贯通,哪里又只是琴声呢,明明是这片竹林发出的轻吟与低语。

若不是自家小姐有意藏拙,二小姐又怎么会在琴艺课上独领风骚?

琴声愔愔洒洒,渐行渐高,最后指尖一挑,收尾,断音。

锦韵深吸了口气,只觉神清气爽,十指按在琴弦上,目光却越过晓笙,看向快步而来的粉衣少女。

“竹心?”

顺着锦韵的目光,晓笙诧异地转身,看着急步而来的粉衣少女,不觉挑了挑眉。

小姐抚琴时特意交待了不让人打扰,不然也不会只留了她一人在旁边伺候着,竹心明明知道却又赶了回来,难道是有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让你这样火烧火燎地跑来?”

晓笙拦住了竹心,沉着脸说道。

“晓笙姐姐。”

被晓笙这样一说,竹心不由红了脸,越红晓笙的肩头,看向仍然在低头抚弄琴弦,似乎全无所觉的三小姐时,这才低声道:“林府来人求见小姐。”

“林府?”

晓笙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面色一喜,道:“可是晋阳林府?”

林府倒是每月都送东西来陆府,但那些东西都是登记在册上的,每次都是晓笙去点收,倒从来没听说过要求见小姐的,这次倒是个异数。

“正是。”

竹心点了点头,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乖巧地说道,“不过这次没送啥东西来,只是来了一个传信的媳妇子。”

每个月林府送来的东西都让多少人眼红了去,三小姐对她们这几个近身丫鬟也是大方,那赏赐可是丰厚得很,她也不止不一次庆幸被三小姐选到了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