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一个出身卑微上不得台面,倒是那个锦韵让她多留意了几眼,那一身打扮首先入了她的眼,清新素雅如出水芙蓉,再加上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明明说着讨喜的话却又不让人觉得是在奉承,怪不得…怪不得当初他们两兄弟都想要求娶这姑娘,想来也不是全无因由的。

如今有锦韵在沐子宣身边,她不由稍感安慰。

倒是文舒华太不识大体了,京城中早有风言风语,都当她不出宫门全然不知吗?这还没被休或是和离呢,就忙着找下一个婆家了,真当他们皇家的人是死的吗?

“咳咳…”

太后清咳了一声,立马便有宫女奉上温茶,她润了润喉,这才挥退了不相干的人,只留下文家与沐亲王府两众家眷,让那些想留下看热闹的人只能望门兴叹。

“说吧,你倒是有什么委屈?”

太后淡淡地瞥了文舒华一眼,说出的话语平静至极,倒让人看不出喜怒。

“太后,”文夫人极力地给文舒华使眼色,她却不管不顾地又叩了个响头,这才泣声道:“这京城谁不知道我在王府中是守活寡,世子爷都不待见我,一门心思只扑在那个女人身上,我这有夫君和没夫君有什么分别?他是天家贵胄,皇室血脉,可我也是父母心坎上的宝,他这样对我,不是太欺负人了吗?”

“喔?那你有什么想法?”

太后轻轻拂了拂金丝袍,扫着那几不可见的尘埃。

“请太后作主,准我与世子和离。”

文舒华定了定心神,终于说出了她的最终目的,这件事情在她心中盘旋已久,在城中流传着沐子宣可能已经客死异乡时,这个念头尤其强烈,凭什么她大好年华要白白浪费?凭什么她要为沐子宣守活寡?她不甘心!

如今,母亲已经为她四处奔波,寻找合适的人家,暗自相看了一番,她早已经看中了其中的一个,就等着与沐子宣顺利和离,她才好再嫁。

文舒华此话一出,场中之人都是脸色大变,王妃上前一步,怒斥道:“舒华,你这说得什么话,好好的为什么要和离?有事大家好商量,你何必惊动太后她老人家?!”

“母妃,”文舒华状似委屈地瞥了王妃身后的锦韵一眼,“您一心只护着锦韵,哪里还管过媳妇的死活?如今我自求离去,与您,与她,与王府,与世子爷,那不都是皆大欢喜吗?”

“舒华,”王妃摇了摇头,叹道:“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刚嫁进王府时若不是对子宣漠不关心,何故会让他冷了心?你自己的丈夫自己都不上心,如今反倒怪他冷落了你,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怨不得谁!”

“是,我不怨!”文舒华咬了咬唇,气势倏地拔高,“我如今只想同他和离,求太后成全!”

柴侧妃在一旁看了良久,这才寥寥插进一句,“舒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不是伤了大家的和气吗?”

说了等于没说,锦韵不由在心底翻了白眼,暗自将柴侧妃鄙视了一把。

文夫人焦急地在一旁打眼色,可文舒华全然不见,只是固执地梗着脖子,似乎今天不求到一个结果她绝不罢休。

太后轻哼了一声,将所有人的脸色都收入眼中,这才不急不慢道:“这门婚事是哀家亲口所赐,如今你竟然要和离,不是说明哀家没有眼色,这才为子宣求了你这个媳妇?!”

“臣妇不敢!”

文夫人脸色骤然发白,牙齿在双唇之间轻颤着。

“臣女不敢!”

文舒华亦是全身一抖,原本挺直的背脊重新匍匐在地。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句,但谁都能听出其中暗涌的波涛,太后不悦了,后果很严重!

第【182】章 文舒华倒霉了(2)

整个大殿里落针可闻,只有彼此小心翼翼的呼吸萦绕在鼻间,若是可能,每个人都在尽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防太后含着怒气的长矛倏然转了向,下一个便对上自己。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太后冷哼一声,不怒而威,“我倒不知道文大人竟然教出了这样的好女儿,文婕妤谦和有礼识情知趣,却有个这样的妹妹,连哀家都替她不值!”

“太后,”文夫人可怜巴巴地抬头瞟了一眼,在太后威仪的目光之下又立马低下了头,“小女无状,是舒华年纪小不懂事,请太后看在我家老爷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

在这个节骨眼上,文夫人万万是不敢再将文婕妤牵扯在内,能躲得了一个便是一个吧。

拜见太后之前,王妃便找她私下里谈了一番,可是最终却是不欢而散,实在是王妃这个解决方法让她不能妥协,要么让舒华自动回到王府磕头认错,这一点她知道女儿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而另一条路…不想也罢,若是女儿真是被休弃归家,这今后还要怎么嫁人,怎么活?

这一点,她是打死也不答应的。

想到女儿在王府受到的冷遇和不公,文夫人满心的怨愤无处发泄,只能对着锦雯出气,如今锦雯也被她弄到回了娘家,那口气才稍减了些。

可说到和离,王妃那边也丝毫不松口,女子要求和离,那就是男方有问题,谁愿意自己的子女不好过呢?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拍两散,她与王妃彼此都不买帐。

可舒华是个倔强性子,这下说破脸了闹到太后跟前,原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歹会有个公平,可太后如今将所有人都遣走了,独独留下他们两家,意味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可舒华还不开窍,硬要往枪口上撞去,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思及此,文夫人已经暗自捏了把冷汗,只希望文舒华能够清醒些,别再自个儿犯糊涂,否则赔了自己这条老命也救不了她!

“文大人对皇上的忠心哀家自然是知道的。”

太后舒了口气,淡淡地点了点头,垂了眸子沉吟半晌,才道:“哀家也不是老古董,男欢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也不甜…”

文舒华听得心中一喜,抬起了一双期待的眼,连文夫人都是半惊半喜地看向了太后,只王妃微微皱一眉,她了解的太后可不是这样的,皇家人唯一的特性:护短,极其护短!

就算是自家人不对,那对方肯定也错一半,太后可是抱持着这样的态度活了六十六个春秋了。

“也罢。”

太后挥了挥手,显得很是疲倦,“素秋,东西拿上来吧!”

随着太后这一声唤,只见得一打扮得宜的嬷嬷手中捧着一个桃木托盘从帘后绕了出来,托盘上盖着一层明黄色的锦绸,锦绸下有一物凸起,看那形状似卷轴一般。

文舒华一喜,正待双手接过,太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接了这纸休书,从今往后,你和沐亲王府便再无半点干系!”

文舒华举起的手倏地一僵,脸色瞬间青白,不可思议地看向太后,惊诧得吐不出话来。

太后这一招可真正是高,锦韵忍住心中的低笑,即使是不在一起了,太后也要让所有人知道,只有皇家不要的人,哪有人敢不要皇家的人?有不要的,那都是假的,她自会拨乱反正,让一切重归正途,这点绝对不马虎!

“怎么,不乐意?”

太后倏地搁下手中的瓷碗,在大理石的小几上“嗑”的一声碰撞,溅出些许水沫,抖了抖指间,冷笑道:“不接这休书也行,哀家还为你备着三尺白绫,一了百了,也全了你的孝道和妇道,自个儿选吧!”

“谢…谢太后!”

文夫人赶忙从素秋姑姑手中接过了那桃木托盘,拉着文舒华便要谢恩,双手却还因为刚才太后那番话而哆嗦不已。

能活着,谁想求死?

如今保着命才是正途,休书也到手了,那算是和沐亲王府正式摆脱了干系,目的也达到了,他们啥都不求了。

虽然这被休弃的名声不好听,但好歹这条命还在,只要人活着,什么事情不可能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文夫人虽然也有不甘与怨愤,但仍然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只是文舒华那张脸比哭还难看,整个人僵傻了似的,满腔怨恨无处发泄,最后只在离开时化作了对锦韵饱含恨意的深深一瞥。

锦韵只当没看见,败军之将,何足言勇,谁怕谁?

正在这时,太后的目光却是不经意地扫向了锦韵,微微挑了挑眉,做了个你知我知的表情,锦韵一怔,忙低下了头,心中却忍不住猜测道,敢情是沐子宣早来太后这里打点过了,今日唱的这一出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他却借着太后的手将这纸休书顺利地给了文舒华,到了最后,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

但文舒华被休了,她也不一定能立马上位,这一点锦韵还是清楚的。

果不其然,太后清了清嗓子,又道:“子宣家的是叫韵丫头吧?”

“儿臣在。”

锦韵上前一步,低眉顺眼垂首而立。

“如今我那孙儿便只有你在一旁照顾了,”太后叹了一声,“凡事多思量,想妥当,可别像有的人那样,真正是丢了祖宗的脸!”

“太后,是儿臣治家不严,请太后责罚!”

太后这一说,王妃立马便跪了下来,满心的愧疚。

“这家也不是你一个人在管的…”太后这样说着,目光却是瞟向了柴侧妃,看得她心中“咯噔”一声,也跟着跪了下来。

“儿臣也有不对,没帮着姐姐好好管着这个家,才出了这档子事,儿臣难辞其咎。”

柴侧妃虽然一脸愧疚之色,唱作俱佳,但太后只是轻哼一声,显然没把她这份告罪放在心上,又转向了郑芳宜,颇有几分怨怪道:“你和子荣成亲这么久,这肚子怎么还是没动静,哀家想抱重孙也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是儿臣无能!”

郑芳宜这下也撑不住跪了下来,生不了孩子是她心中的隐痛,这环节到底是出在哪里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太后瞟了一眼跟着郑芳宜跪倒的红绡,抿了抿唇,“如今纳了妾也好,不管是谁先生了这重孙,哀家一定重重有赏!”

太后目光一扫,当然这话里也包含了锦韵,三个孙儿媳妇,不分尊卑大小,谁先生了都是福气。

郑芳宜暗暗咬紧了牙,红绡有些喜上眉梢,只是小心翼翼地收敛着情绪,不让任何人发现,锦韵却是暗自瘪瘪嘴,她可没想生那么早,影响生长发育。

太后又赏赐了一些物件,众人这才告退。

出了皇宫,与王妃一同坐在马车中,看着她那不郁的脸色,锦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得闭口不言。

马车摇晃了一阵,行至中街,倒是王妃先发话了,“这事你早就知道?”

锦韵一惊,抬眼望去,只见王妃的眸中多了一丝审视,赶忙摇头道:“锦韵不知,母妃何故这般问?”

毕竟不是亲生的母女,即使王妃对她的态度比从前好了许多,但若是发生了些什么,难免不会第一个猜忌到她的头上来。

王妃看了锦韵良久,见她神色坦荡,不似作假,这才叹了一声,“这多半是子宣的把戏,却是越过了我们先禀到太后那里,这个孩子真正是让人头疼。”

王妃抚了抚额,一脸疲倦,“若是他真要和文舒华分开,也不是不好说的,如今这般,怕文家从此便记恨上咱们了。”

锦韵摇了摇头,却将问题看得透彻,“母妃,若是文家真想好好谈,文舒华又怎么会这么多日子都不归家?生生让王府成了京城的笑话!太后毕竟还顾忌着皇室的颜面,这样做来也算是小惩大戒,回以颜色,若是真衬了她们母女的意允了和离,今后我们沐亲王府才真正是抬不起头来!”

若是皇室宗亲都被一般臣子欺负至此,那偌大天朝威仪何在?

锦韵倒是赞成太后这个做法,当真是响响亮亮地打了文舒华一个巴掌,身为世子妃,婆家不归,倒撺掇着娘家人上蹿下跳为自个儿寻后路,连带着王府也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这种失德之妇休弃了才是正理。

“你说得也在理,只是往后只怕…”

王妃说到这里便顿住了,摇头一叹,沉沉地闭上了眼。

这个结果是沐子宣要的,如今他算是求仁得仁,可想要将锦韵扶上世子妃之位,要么是等她产了子,要么是他又立了功劳,求了皇上的恩典,不然很难。

但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只能希望自己的儿子好,家和万事兴,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回到锦苑,沐子宣早已经侯在屋里了,见着锦韵卸下羽缎大毛披风,忙笑着迎了上去,握住她有些微冷的手,放在掌心里捂热了,这才问道:“如何,今儿个太后那里没为难你吧?”

锦韵嗔了沐子宣一眼,“有你提前打了招呼,太后老人家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苛责我。”

“那就好。”

沐子宣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就没发生点别的事情,文舒华来了吗?”

“你说呢?”

锦韵没好气地瞪了沐子宣一眼,“你做的好事还问我?母妃还以为是我撺掇着你这般做的,你可害死我啦!”

“那么说是成了!”

沐子宣高兴地欢呼一声,双手一揽便将锦韵抱在了怀中,原地转了几转,被锦韵打了几记粉拳,这才笑着放下了她,却忍止不住内心的激动,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我就说了,我的妻子只你一个,再无别人。”

“瞧你乐的!”

锦韵拍了拍沐子宣的肩头,脸庞自然地绽出了一抹笑颜,“你可没看到文家母女当时的脸色,文舒华这下可恨毒了我!”

锦韵也知道,即使没这件事,文舒华也不可能善待她,有些人天生便看不对眼,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如今文舒华脱离了王府,她倒是真正放下了心中大石。

“那个女人,若是她敢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我定是不会放过她!”

沐子宣想了想,又道:“如今高寂不在你身边了,我去向母妃将曾凡给讨来,以后他便贴身保护你。”

“都由你!”

锦韵心里甜甜地,靠在沐子宣肩头,轻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和太后计划这事的,我怎的不知?倒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不告诉你,就怕母妃将这事怪罪到你头上,如今顺利解决,不是皆大欢喜吗?”

沐子宣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锦韵身后的乌发,黑亮的眸子中是满满的宠溺。

“子宣,你对我真好!”

锦韵抬起了眸子,子夜一般的星眸盈着泪光,沐子宣曾说过,这一生只她一人,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不,我对你的好还远远不够!”

沐子宣轻轻地摇了摇头,双手珍惜地捧着锦韵的小脸蛋,柔柔落下一吻,“我要一辈子对你好,直到我们白发苍苍,直到儿孙满堂,让孙儿拉着我的手说,爷爷,将来我也要娶像奶奶这样的新娘子,然后,一辈子对她好!”

“子宣…”

泪珠不觉间便盈满了眼睫,却被沐子宣一一吻去,锦韵抽了抽鼻子,埋进那温暖的胸膛,直到这一刻,她才能肯定,这个男人,是她一辈子的依靠,这辈子,她终于没有选错人!

第【183】章 制造意外

年后,顾清鹏便要去西北赴任,带着他的妻子及一双儿女,还有顾氏陪同,一行人倒也浩浩荡荡。

临别之际,锦韵顿生不舍,不说这两个孩子是她看着出生的,几经磨难才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或许西北的天空更适合他们。

只是亲人远去,免不得要落泪伤感,拉着顾氏的手,她久久都不愿放开。

“好了,母亲也不是一去不回,瞧你这模样,快把眼泪给擦了,别到时候子宣怪我惹哭了你!”

顾氏拿着丝帕轻轻地拭着锦韵的脸庞,她才惊觉自己早已是泪湿满襟,看着不远处正与顾清鹏话别的白衣男子,她抿了抿唇,绽开了一朵幸福的笑颜,对着顾氏娇嗔,“他才不会呢!”

“如今那文舒华也没再梗在你们俩人中间,心里舒坦多了吧?”

顾氏笑着理了理锦韵颊边的乌发,看着女儿幸福的笑脸,她的心也安定了许多。

锦韵摇着顾氏的手臂撒着娇,“娘,你笑话我,你知道女儿求的也不是名分,这辈子只要他一心一意地对我好,我便知足了。”

“一心一意?这说来容易,要做到可就难了。”

顾氏轻轻叹了口气,“娘也不想说什么丧气话,只愿他一辈子对你这般好,娘也就安慰了。”

永远有多远,谁也不知道,因为我们没办法预知未来,但活在当下,这一刻的感动和幸福便要紧紧把握,未来的日子便由此而来。

“对了,娘,到了那里还缺什么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锦韵细细叮嘱,忽又想起一事,郑重道:“娘,你再多劝劝嫂子,如今林大哥去了西域,林夫人独立支撑家业也不容易,让她得了空就带孩子去林家看看,想来看在孩子的份上林夫人也不会狠下心的。”

“是,做娘的都不容易!”

顾氏也叹了一声,“想来过了这么多年,林夫人心里这口气也过了,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再不是也会顾念着那份情,我会告诉你嫂子的,母女哪有隔夜仇?更何况还过了那么多年,一切旧事早该是烟消云散了。”

“娘,好好照顾自己,再代我向哥哥嫂子问好,还有我的小侄儿元衡。”

锦韵与顾氏又细说了一会,再去马车里看看方芷君与两个孩子,与沐子宣一起正式与顾清鹏道了别,看着他们的马车缓缓淡出视线,这才相携着返回了王府。

年节过去,春天的脚步便近了,顾清鹏在临走之前便将锦韵交手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那位卫千总韩战原是驻守京城的漕运总督辖下,统率漕运军队,领运漕粮,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但听说他为人耿直仗义,做事勤勉,倒是很得他上峰看重,升迁的机会很大。

恰巧了沐子宣立了功后,皇上便将他分派管理漕运,如今他的身份倒算是韩战的顶头上司。

锦韵私下里也去问过锦雯的意见,当然也将画像带给她看了一番,锦雯起初还是不怎么愿意,直说孩子还小她不想过问这些事情,刘氏在一旁看着也着急,便加入了劝说的阵营。

刘氏如今也不指着什么世家子弟了,只要女儿点头相看一眼便好,这成不成事还不好说,但最重要的是女儿肯迈出这一步。

若是他们在两头忙个热乎,锦韵却一点也不为所动,那再好的家世也是白搭。

经不过刘氏与锦韵的软磨硬泡连番轰炸,锦雯勉强点了头,但也只说她在一旁相看,绝对不能让那韩战知道,这说出去可是多丢脸的事啊。

锦韵拍了拍胸脯,保证绝对不让韩战发现,这才托了沐子宣相约,地点便定在“浮云阁”,她的地方才好办事。

如宝早得了吩咐,将他们安排在了一处妥善的包厢,包厢分两边,是用繁复的雕花木栏从中隔断,平日里方便一同前来的男女客分座,只是隐约可见对方的人影,那话语倒是能听得真真切切。

锦韵与锦雯早已经坐定在另一厢,只等着沐子宣带人来。

“大姐,待会我们在一旁听着就好,你若想看那人,离得近了,隔着木栏雕花也能看得清。”

锦韵淡定地给锦雯倒了一杯茶水,瞥见她颊边晕起的嫣红,很好,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嘛。

锦雯直摇脑袋,“今日应了你出来便已是荒唐了,我如何还能偷偷去瞧?这样当真是没脸了。”

“怕什么,又没其他人知道。”

锦韵吐了吐舌,也知道古代女子那根深蒂固的妇德观念是很难改变的,锦雯能做到如此已是难得,当然中间也少不了刘氏的帮忙。

“这…他妻子去世已经五年,他为什么没有再娶?”

锦雯看了一眼锦韵,小心翼翼地问道。

锦韵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容,“这就不知道了,待会子宣应该会问到,依我的猜想,要么是难忘亡妻,要么是公务繁忙无心家事。”

“难忘亡妻吗?那倒是个忠贞的男子…”

锦雯若有所思地说道,隔壁的门突然开了,锦韵连忙对锦雯使了个眼色,两人神色一紧,都坐直了背脊,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隔壁,沐子宣已经大步坐下,爽朗一笑,道:“今日虽然是我请你来,但你也无须拘紧,只当平常朋友相约即可。”

“是。”

韩战点了点头,一撩衣袍,安然地坐在了沐子宣对面,那沉稳的气度,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让人高看了几分。

接着沐子宣无非是说了些场面话,夸奖了韩战一番,肯定了他的功绩,这才缓缓地奔回了今日的主题。

“韩大哥,平日里有些什么爱好?”

沐子宣记得锦韵让他背下的那一长串要问的事宜,他当时还觉得可笑,如今想来要了解一个人的确要从侧面入手,他的喜好决定他的品性,这话倒没有假。

韩战一怔,微微有些诧异地扫了沐子宣一眼,才道:“属下平日里无非就是练练拳脚,空闲时分喜欢摆弄些花草,全当怡情,也算不得什么爱好。”

“喔?”

这下轮到沐子宣吃惊了,看韩战长得人高马大,亦是武将出身,没想到还有这般细腻的一面,想来也不全是个粗人。

“让世子见笑了。”

韩战拱了拱手,今日里沐子宣突然视察京城的漕运所,又恰逢漕运总督有事不在,他便负责接待着,两人一来二去之下倒还能说得上几句话,临近晌午,沐子宣邀请他一同用膳,他也不好拒绝。

这毕竟是漕运所的顶头上司,不看僧而看佛面,虽然他不喜交际,但也少不得要应酬一番。

对于这位沐亲王府的世子爷,韩战还是听说过,年幼病弱,如今康复之后还得皇上重用,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对于这样的人,他不会刻意巴结,也不会过分逢迎,只尽到自己一个下属应有的本分罢了。

“如何?”

锦韵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锦雯,小声地问道。

锦雯摇了摇头,示意她还在听,韩战的声音低沉,不清亮,却带着一股淳厚,给人充满了力量的感觉,听其话语便知其身刚正,比起从前文清远那软绵绵的声音,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锦韵抿唇一笑,敢情是真上心了,好现象。

沐子宣与韩战又聊了一会,终于切入正题,“韩大哥,听说嫂子已经去世多年,你一人在卫所岂不辛苦,怎的不再寻个女子来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