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被猜中了心事,郑芳宜面上一红,恼怒道:“要承爵的可不是我家子荣,怎么着?我只不过说出你心里的真想法,这般不敢认,胆子忒小了!”

实际上是她再有万般的想法都无从落实,除非能让沐子宣从世子的位子上掉下来,如此一切才有可能。

锦韵轻蔑地看向郑芳宜,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平日里虽然与大嫂少有往来,但锦韵也听闻郑府家教严谨,怎的大嫂说话如此轻狂?就不怕让长辈们听到寒了心吗?”

锦韵知道,因着沐子荣的关系,郑芳宜早看不惯她,如今遣走了柳氏,怕就是想好生奚落她一番。

对沐子荣,她心里的排斥和厌恶稍微少了一些,或许是见着他领兵打仗时的严谨与肃然,或许是看着他对待下属的公正与廉明,还有这次,打赢东郡的功劳她本没想算在自己身上,却不想沐子荣却为她请了功,高兴欢喜之余也让她对沐子荣的想法改变了一点,除了在家事上,这个男人还是有些可取之处。

“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

郑芳宜咬紧了牙,脸色青白转换,到底是顾忌着这进进出出的仆妇,话不敢说得大声了。

锦韵轻哼一声,闭上了眼休憩,表示不再想搭理这只聒噪的麻雀。

守到午夜,柳氏也回来了,王妃与柴侧妃那边到是时不时地有人来传话,询问这生产进行的情况,显然忧心着这边,谁也睡不踏实。

“生了!生了!”

随着一声不太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众人紧绷的情绪立马放下了,郑芳宜飞也似地起了身,扑向那抱着孩子的仆妇,焦急问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那仆妇微微曲了膝,恭敬回道:“恭喜大奶奶,是个小少爷!”

郑芳宜喜上眉梢,柳氏也张罗着让人去回禀王爷王妃和柴侧妃,锦韵看了孩子两眼,皱巴巴的小模样倒是看不出像谁,红红的脸,小小的身子,倒是个健康的孩子,毕竟也快到月份了,不像她那俩个小外甥福麟和泽宇有些先天不足。

“姨娘情况还好吗?”

其他俩人都不关心,锦韵忍不住问到。

“姨娘脱力了,现下晕了过去。”

仆妇如实回答,郑芳宜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孩子给抢了过去,直说他长得像子荣有副好面孔。

柳氏在一旁守着,微微将两手摊出,似乎生怕郑芳宜将孩子给摔着了,到时候柴侧妃便会追究她的不是了。

幽竹没事就好,难不成是虚惊一场?

锦韵抚了抚胸,疲惫的双眼险些就想合上了,却又被里屋一声尖叫给震醒了!

“不好了,姨娘血崩了!”

随着这一声叫唤,才刚刚被扶着出来的御医立马便被拖着返了回去,皱巴巴的一张老脸上满是苦涩。

年纪大了撑不住,却又不好驳了沐亲王爷的面子,只得硬着骨头扛下去。

郑芳宜翘了翘唇,掩去一丝得意的笑来,转而低斥道:“让里面安静些,没得吵着了小少爷,我拿她是问!”

“人命关天,难不成真要幽竹死了,才称了大嫂的心?!”

锦韵冷哼一声,带着沉香便向内室奔去,连柳氏想要拦都没拦住,只得由着她了。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活不活得下来都是命数,怨不得人!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心肠就这么歹毒?!”

郑芳宜跺着脚,气得脸都绿了,柳氏只在一旁陪笑,两边都不得罪,这是最好的做法。

等到王爷王妃与柴侧妃都赶到时,锦韵终于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内室出了来,只是双眼泛红,脸色苍白如纸。

王爷与柴侧妃早已经凑到新生婴儿旁,一边逗弄孩子,一边发出声声赞叹和宽慰,只王妃步了过来,一手拉过锦韵冰凉的手,关切道:“怎么样了?”

锦韵摇了摇头,沉沉地闭上了眼。

幽竹,终于还是没能救着,看着这样鲜活的生命就要消逝在眼前,心里是说不出的悲凉。

御医已经不避讳地被她拉着进去给幽竹施了针,她也不要命似地将三七粉往下泼,可到底还是救不了。

那一泼泼的血层层涌出,不一会儿便湿濡了整个床褥子。

那一厢,众人正在为孩子的出生而欢喜,可另一厢,却是芳华尽消,零落成泥。

幽竹的死,换来孩子的生,这是何等的不公啊!

“哎,幽竹这孩子命不好!”

王妃也摇头感叹了一番,便不再多言,锦韵却是将目光转向了柴侧妃,道:“侧母妃,幽竹想见您和孩子最后一面。”

许是回光反照,这时的幽竹特别清醒,一双眼睛晶晶亮亮,想来是要对柴侧妃交待后事。

“这…”

柴侧妃抱着孩子有些迟疑,问询的目光不由转向了沐正峰。

却是郑芳宜先嚷嚷了一句,一付母亲的护犊之态,“孩子这么小,幽竹又是将死之人,没得寻了晦气!”

“天理伦常,横竖幽竹以后也没机会了,母亲想见儿子最后一面,这要求不过分吧,王爷?”

王妃踏前了一步,冷冷的目光扫向郑芳宜,接着又转向了沐正峰。

“既然王妃这般说,婉柔,你便抱着孩子进去吧!”

沐正峰与王妃静静对视数秒便别开了眼,虽然他的王妃过于方正不够柔和,过于严肃不够可亲,但直到此刻他发骤然发觉,她至少是个值得别人尊敬的女人!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曾经的青春年少都换作了沧桑的面容,可她的美丽与骄傲却始终如一,那么清冷,那么让人觉得不可亲近!

沐正峰在心里轻轻一叹,或许就因为这样,在婚后他才会更亲近婉柔而远离她!

柴侧妃一脸温顺地点了点头,显然对沐正峰的话很是信服,抱着孩子拐了个弯便进了内室。

郑芳宜红唇撅得老高,很不服气地看了王妃一眼,这才侧了头闷不作声,可垂下的目光却闪过一丝慌乱,幽竹已经死到临头了,不会在柴侧妃面前乱嚼什么舌根吧?

沐子宣后一步到,心疼地握着锦韵冰凉的手,与她一同站到了王妃身边。

柳氏则笑着依在沐正峰身旁,什么时候该亲近,什么时候该避退,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分明了。

室内的光线很暗,手脚利索的仆妇们收拾好了脏污也齐齐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幽竹与柴侧妃,外加一个不懂事的婴孩。

幽竹面色苍白,血色褪尽,连那颤颤伸出的手指也像白玉一般,冰冷彻骨。

“看孩子一眼吧,以后你也没这机会了。”

柴侧妃叹了一声,将孩子递得近了些,幽竹只看了一眼,那泪水便是滚滚而落,烫湿了浅色的被褥。

“母妃…幽竹是个没有福气的…今后怕是不能再伺候左右了…”

幽竹咬了咬唇,声音很是虚弱,就像飘在天上的云絮,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只那双眼睛眨了眨,闪过几许不甘,她是生下了儿子,可这儿子却将不再属于她!

“你放心吧!如今你为子荣生下了儿子,我必定会善待你的家人!”

柴侧妃只能作此保证,别的可不敢多说。

“谢谢母妃…”

幽竹唇角勾了勾,想她一个奴婢也能有贵为主子的一天,为心爱的男人生孩子,她的命也能算是富贵了。

只是…这富贵来得太短了些。

“你找我来,不是就想说这些吧?”

柴侧妃微微有些不耐,她抬举了幽竹本就是天大的福气,可这丫头到底福泽不深,这才用自己的命换了孩子的命。

若不是幽竹怀了孩子,她也不会让幽竹改了称呼唤她为母妃,如今听来只觉亦发刺耳,好在以后终于不再这么叫了。

“母妃…幽竹有一事相求…”

丝竹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说话亦发艰难了,她知道时间不多了,要抓紧。

“说吧!”

柴侧妃瞥了幽竹一眼,目光却垂了下来,注视着怀中的婴孩,眸中闪过一丝慈爱,这孩子虽然生早了些,但身体倒是健康,这眉眼这五官真像子荣!

“这孩子…请养在母妃身边…别给姐姐养…”

说完这一句话,幽竹似乎都费尽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躺在床榻上,再也挪动不了一分。

她知道郑芳宜巴不得她死,对孩子也必然不会上心,若是养在郑芳宜那里,无非会成为讨宠邀赏的工具,哪里会有半分真心?

柴侧妃毕竟是孩子的亲奶奶,就算因为是庶出得不到过多的疼爱,但到底不会有害他之心。

“你是不是觉出什么不对?”

柴侧妃警惕地抬头,灼灼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幽竹:“你这次早产…可是芳宜害的?”

她心中早有计较,只是孩子还未顺利出生,隐忍不发而已,只是如今再为了幽竹与郑芳宜撕破脸,实在是不值得。

“谁害的已经不重要了…母妃答应我了吗?”

幽竹摇了摇头,喘气的越来越厉害,却还想要挣扎着起身,只为求得一个允诺。

“行了,我应了你了!”

柴侧妃叹了一声,难得幽竹不计较,在最后一刻还看得通透,也不枉自跟在她身边一场。

“谢谢母妃…”

看着头顶上雕绘着百子千孙石榴纹的红木床顶,再看看孩子,幽竹眼角边滚落了最后一滴热泪,终于沉沉地闭上了眼。

第【195】章 故人

幽竹的葬礼很是简单,虽然她抬了姨娘,但位份上始终是贱妾,贱妾通买卖,和半个奴婢无异,柴侧妃答应厚待她的家人,这一点在当时社会已经算是很人性化了。

幽竹的尸身不能葬进沐家王陵,更入不得宗庙祠堂,最后还是被自己亲人给领走了,回家乡自行安葬。

或许这个孩子长大以后,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有一个身份这样卑微的母亲,这会是他人生当中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又至年关了,只是今年四处打仗,战火纷飞,这年过得比往日冷清多了,京城的街道很早便宵禁了,连一个燃放烟花爆竹的都没有。

锦韵坐在床头读着顾氏的来信,西北梁城还是安稳的,虽然与西郡偶有摩擦交战,但顾清鹏何等英勇,又极富智谋,有他在梁城镇守,西郡不足以为惧。

锦韵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不能见着一众亲人,心里甚是想念,如今也只能等战火平息再一家团圆了。

末了,看到顾氏有提到关于清华公主的事,她不由捂唇一笑,到底是撑不下去了,如今和离也只是一线之差。

“什么事这么高兴,瞧把你乐得?”

沐子宣撩了棉褥子窝进被里,抓了个吉祥如意双花团大引枕垫在俩人身后,与锦韵相依着坐在一处。

“清华公主不久前去了梁城,不过如今已经平安回到京城了。”

锦韵摇了摇手中的信纸,顾氏的描述自然还要详尽一些,她便细细说给沐子宣听。

清华公主原本是打着慰问的旗号去到西北,想着顾清鹏会不会因为在战事中她冒险前来探望而动容,却不想他只顾着打仗研究战事情况,哪有心情和时间看她表演?

顾氏与方芷君待清华公主的态度自然是谈不上热络,但规矩礼数却做足了,让人挑不出错来,清华只得在一旁暗自咬牙。

在梁城呆了两个月,不过是看着他们夫妻如何逗弄孩儿相亲相爱罢了,她根本插不进脚。

而这两个月来,顾清鹏一晚也没宿在清华的房中,客气而疏离的态度就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

清华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终于忍不住大暴发,狠狠地发了一顿脾气后便打包回了京城,看这模样,估计也是对顾清鹏死了心,只待那最后一纸和离文书的送达。

少了个阴私狠毒包藏祸心的女人,方芷君终于松了口气,不再担心两个孩子会不会突发意外。

送走了这尊大佛,顾氏也轻闲了不少。

“清华这脾气不改,确实令人头疼。”

沐子宣有一下没一下地给锦韵按着肩头,她舒服地轻吟了一声,缓缓地靠了过去。

其实沐子宣也认为清华公主与顾清鹏不般配,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皇上会指给了他,或许这中间少不了三皇子的功劳。

皇室公主权贵,哪个不是凭借着联姻来增加自身的筹码,形成一个共同进退的团体,才能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三皇子与太子…说真的,他倒更倾向于太子。

太子生性淳良,老实忠厚,若太子即位,必是个守成之君,虽然国家得不到扩张和发展,但也能保有一份平乐和安康。

可三皇子小小年纪,城府极深,心思也重,处处算计,若是让他即位,于百姓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锦韵缓缓勾起了唇,“只盼着清华公主真的想通了,放我舅舅一马,如此他也能安心顾着战事,不用为家事担忧了。”

“别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倒巴不得人家合离?!”

沐子宣轻轻地刮了刮锦韵的鼻头,眸中满是宠溺和温柔。

“这姻缘天定是真没说错,若是过得不幸福了,趁早和离,还能寻找下一段美满的姻缘,我这是在替公主着想,实话实说,你可不能因为她是你侄女便偏帮着!”

锦韵撅了撅唇,那模样俏皮可爱,沐子宣忍不住狠狠搂住,当头便啵了一口,只觉得淡淡的清香缭绕鼻端,直入肺腑,仿佛全身都通透了。

得了甜头,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我是帮理不帮亲,再说娘子说得本就是对的,即使公主是我侄女,我也要实话实说!”

“瞧你这模样,油嘴滑舌!”

锦韵轻啐了一口,笑倒在沐子宣怀中,他便趁热打铁,两手滑向了那柔软的腰间,棉被一掀一盖,身形交叠起伏着,做些该做的事了。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锦韵正端坐在菱花镜前梳妆打扮之间,门外便有婆子前来禀报,并递上了烫金的名帖,道是故人来访。

这还是正月里的年节,王爷早带着王妃与柴侧妃出门走访亲友了,虽然战事期间不宜广开筵席,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落下了。

郑芳宜气恼着柴侧妃不让她养儿子,早早地便回娘家请母亲支招了,探讨如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再找准时机与婆母斗上一斗。

连柳氏都借着名头回了娘家,实则顺道去看看出嫁的女儿沐子妍去了。

因着战事之故不能铺张,王妃又不想推迟了婚期,遂沐子乐在年前便低调出嫁了,如今正在家中侍奉翁婆,随着婆家女眷四处走动着。

而沐子宣也被下属们拉着去漕运所了,如今这偌大的王府便只剩下了锦韵一个主子。

“怕不是来求见母妃她们的吧?如今都不在,这帖子才递到了我跟前。”

锦韵笑着接过名帖,她又不爱交际应酬,在京城也只熟识陆府的亲眷,哪里和别家的贵门女眷们有联系,而且又是在这个当口,谁会来拜访她?

锦韵有些好奇地翻开了名帖,看着上面书写隽秀的字体,不由一怔,接着脸色瞬间一变,赫然转头道:“人在哪里?”

“如今已被请进了偏厅候着…”

竹心有些奇怪,遂小声道:“小姐,可有不妥?若是不熟识的奴婢便让人去打发了,没得乱认亲朋的道理。”

“不用,这人我是定要去见见的。”

锦韵摇了摇头,平稳了神色,这才缓缓道:“让沉香跟着我一同去,你在苑里把门守好了,再让若眉去四小姐苑里嘱咐一声,让她今儿个没事别出苑门,安静地呆着。”

若眉是锦韵回了京城后才提的大丫环,原本只是锦苑里的粗使丫环,人老实忠厚倒是可用。

若眉这一提起来,可羡煞了苑里的二等丫环和小丫环们,平日里冷嘲热讽多了去,但若眉却一直镇定如常,不与谁红脸,更未与人交恶,该做什么做什么,绝对不会多口半句。

若眉这性子锦韵还是很喜欢的,总比那些不务实又浮夸的人儿好上太多。

艾莲离开了她身边后,人手便不够用,遂也彻底调回了沉香,另派了两个稳健的丫环过去伺候着锦茜。

竹心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锦韵虽然镇定,但眉目间颇有凝重,也不敢耽搁了,立马照吩咐去做。

偏厅里一般用来接待私人女眷,或是要好的亲朋,少了正堂里待客的规矩。

锦韵踏进偏厅之时,早有细心的仆妇沏好了云南瓜片待客,袅袅的水烟盘旋在白瓷底绘彩的杯盏之上,一室的清香。

雕花缠枝的黄铜架上早已经搁好了七层高的鎏金莲花座暖炉,一进得偏厅,那一身的湿寒便尽数被驱逐在外了。

锦韵前脚刚踏进门槛,后脚沉香便已经吩咐偏厅里的丫环都出去,仔细关好了门。

锦韵任由沉香解下那灰鼠皮里子带大毛的披风,双手操在白毛的狐皮手笼里,款款落座,眉眼一抬,嘴角轻笑地看向来人,“姑姑不远万里也来到了京城,可真是稀客!”

今日以故人名义前来拜访锦韵的不是别人,正是北郡那位传奇郡主沐青鸾,也是如今的理查德伯爵夫人。

“瞧这张小嘴,敢情是不欢迎我了?”

沐青鸾勾了勾唇,却显得一派闲适,轻抿了口茶,却能品出其中的优劣,还细细说道了一番。

那语气,那态度似乎就只是在道家常,完全意识不到作为一个叛臣之女,她如今出现在沐亲王府是多么地不合时宜!

弄个不好,便会让他们这一大家子惹祸上身,若不是沐青鸾已然登堂入室,这个面不见也罢。

想到这个可能,锦韵即使再有涵养,语气也不免冷了几分,“姑姑,如今北郡形势如此严峻,怎的还有闲情来府中小坐?”

在布鲁斯南,沐青鸾待她不坏也不好,之后想通了一切关节后,她最气的便是沐青鸾明知道沐子宣就在伯爵府,却阻拦着他们不见面,更想将自己的女儿塞给沐子宣。

沐青鸾那表面上对她的好,实际上却是别有所图。

自然,个个都有心机,个个都有所图,这样的亲戚来往,能有几分真心?!

更何况她与沐子宣走的时候还顺道捎了一大船的铁,若是事后被沐青鸾知道,保不准要指天骂地了!

自然,为了那源源不断的生铁,锦韵将这条危险的航线开通后,崔老三又带着人跑了几遭,轻车熟路地往大辰国输送着生铁。

“我今儿来,正是为了北郡的事!”

见锦韵开门见山,沐青鸾也不再拐着弯说话,眉目一挑,笑道:“打仗需要钱粮,如今子宣便管着这一块,可否行个方便呢?”

“行个方便?”

锦韵不由失笑,“姑姑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北郡谋逆,就连您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要子宣行个方便,是想让他也加入叛军吗?”

“锦韵,”沐青鸾突然敛了脸色,肃然道:“当今皇上许多年前不也是默默无名的一个小皇子,他这位子不也是打下来的?十多年前的那场政乱,你虽然年纪小,却应该也知道,皇位有能者居之,子宣若能够帮北郡一把,将来北郡得势,沐亲王府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也好过如今高不成低不就,被人当作棋子来使。”

“青鸾姑姑,我再叫您一声姑姑,证明我心里还是尊敬您的,可您瞧瞧你做的这是什么事,竟然让侄子跟着北郡一起谋反?将我们全家往火坑里推!说句不太现实的话,您凭什么有这样的口气,料定了北郡一定会胜?”

锦韵冷冷一笑,沐青鸾的性子必是自信得意惯了,总以为她想的便是最好的,可别人却未必这样想。

如今他们整府人都还在京城呢,天子脚下,直接被皇上扼着生杀大权,这个当口她竟然来煽动他们叛乱?

锦韵就算远的不想,近的也要顾念到自己的亲人,她怎么可能劝动沐子宣与北郡同流合污?

“因为北郡的背后有我!”

沐青鸾自信满满地抬起了下颌,似乎她的身后正站着千军万马,摇旗呐喊之间便能扫平四野,统御六合。

是有理查德伯爵吧?锦韵不由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却不好当成打击沐青鸾的热情。

“罗斯国王素来崇尚和平,即使国力强盛,也同样未与邻国发生战火冲图,如今大辰国内乱,依着国王的性子,怕是也不会来插上一脚,徒惹人笑柄!”

锦韵忍不住想要点醒沐青鸾,是不是在高位越久,想法便越大,想要的便更多?北郡世子也想过过当皇上的瘾,还是沐青鸾自己想要做公主?

沐青鸾却是不以为意道:“不用整个罗斯国,只是布鲁斯南便能提供充分的后援和兵器,若你们沐亲王府真的有远见,就应该提早站在我们这一边,将来才更有保障。”

“那还真是要多谢姑姑想着我们,锦韵虽然没有忠君爱国的想法,但到底不会自辱家门,姑姑的这个提议锦韵还真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