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

只有郑芳宜一人欣喜若狂,却小心翼翼地收敛着情绪,免得王爷待会看着不爽,反悔不给她和离文书,王府倒霉了,可那不包括她!

沐子荣也没对她多好,曾经的迷恋也不过只是因为那一张皮相罢了,世间好男儿何止千万,凭着她的家世自然能有更好的出路,犯不着在这颗已经枯萎的大树上吊死!

“等等…”

柴侧妃看了看已经垂头丧气心灰意冷的沐正峰,实在不忍在这个时候在打扰他,转头望向沐世闵,“殿下,我家子荣可是立过功劳的,皇上不会…”

“父皇已经下了旨,大叔叔在望城的一应事务交于秦云鹤处理,不日便押解回京,终要让你们一家团圆不是?”

沐世闵眸子晶亮,倒是看不出喜怒,“若真说功劳,小婶婶造的海船也不简单,父皇还因此赐她晋世子妃的位份…可功不抵过,要怪就怪小叔叔看不清时局,错投阵营!”

沐世闵话音一落,柴侧妃已经苍白了脸色,哀泣道:“我家子荣何其无辜,浴血奋战,死守望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柳氏在一旁轻轻劝道,心里也不无哀恸,从前的沐亲王府何等风光,可这天上地下,也不过转瞬之间。

“殿下,”锦韵掩住了眸中的伤痛,淡淡的开口,“我舅舅我哥哥…还有陆府的人可会受牵连?”

“这个说不准,”沐世闵轻哼一声,“如今父皇也算体恤你们,没立马让人拿了去宗人府,只暂时软禁在王府,若是再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我可不敢保证!至于其他人…暂时不会受到牵连。”

那就好,锦韵暗暗松了口气,如今她大伯父的官身也不算多大,属于闲职的范围,防碍不了中央集权的运作。

至于她舅舅顾清鹏那边,不是还有清华公主在那里吊着吗?若是他们一天没有和离,应该能够暂时保障他们一家子的生命财产安全。

沐世闵将锦韵叫到一旁单独说话,众人都用或怀疑或猜忌的目光扫了过来,她只觉得背脊出了阵冷汗,待要行到与沐世闵三步之遥,便定定地站住不动。

沐世闵唇角含笑,调侃道:“小婶子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如今却怕了?”

锦韵知道沐世闵指的是从前在长孙府的那一遭,可她却没有接口,只转了话头,淡淡道:“殿下有什么话便直说,别拐弯抹角地让人猜!”

她这样单独与沐世闵说话便是惹人猜疑,若是让人知道他们有旧,不知道还会怎么乱想。

如今王府正是风声鹤唳之时,有一点的异动都会引来无尽的遐想,锦韵真的不想再多生事端。

“小婶子不记得曾经许了我一个愿吗?”

沐世闵反倒不急,抬眼扫过锦韵身后一众,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眼下便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锦韵一怔,随即笑了:“殿下是何等身份,如今王府都成这般了,锦韵还能帮到什么忙?”

“能,你自然能!”沐世闵笑得胸有成竹,“且非你不可!”

这下轮到锦韵诧异了,眉目凝重,袖中的拳头缓缓握紧,沐世闵这个时候才开口,怕是没什么好事。

俩人的谈话很快便结束了,回到堂中时各人气色如常,柴侧妃张望的眼神来回打量在俩人之间,直觉这其中必有蹊跷。

沐正峰目光深沉的扫过锦韵,却被王妃微微一挡,转身细声地与之说上话了,堂中的气氛一时之间便显得诡异了起来。

不多会,便有侍从送了笔墨入内,摆放在长条案桌上,沐正峰唰唰几笔一踌而就,手一扬,那张沾了墨迹的宣纸便如雪片一般在空中飞舞,郑芳宜忙不迭地欣喜接过,细细看了几遍,这才小心翼翼的折好收入了袖袋中妥帖安放。

知道这王府不再欢迎她,郑芳宜便与沐世闵一同离开了,可她的陪嫁细软沐世闵却暂时不让动,王府的一切都要封查,郑芳宜此刻能出得了王府便已经很不错了,若不是看在郑太尉的面上,他也不会增只眼闭只眼地允了,回头还要想想怎么和父皇说道呢。

第【200】章 人情冷暖

等待的日子绝对是一种煎熬,整个沐亲王府几乎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所有人都呆在一个屋子里,累了,便靠着桌椅休憩一番,渴了饿了倒还有人定时送吃食来,可听着屋外的响动,看着在整个王府里四处搜查来往的各色官兵,每个人的心都往下沉了几分。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十天,整个王府该清查的东西都被清了个干净,包括来往信件,秘密文件等,但俱都是与投敌之事无关,若是有人真想趁机害死沐亲王府,大可借此机会落井下石,但很显然的,在沐世闵的有意控制下,此事仍有转机。

宅门深暗,即使没有通敌罪证,却翻出了许多人隐藏得极深的小痛脚,统统被摆放在了沐世闵的桌案上。

沐世闵一一看过之后,便付之一炬,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但必要之时却可以成为要挟别人的手段,只他知道便好。

如今他只须静静等候锦韵的回答罢了。

一个月之后,王府里的官兵都给撤了出去,但府外却仍有重兵把守,虽然没要禁止王府的人外出,但看着这架式,原本还想来看顾打听一二的人们立马调转了向,避之唯恐不及。

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即使王府里关着的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但大祸临头,谁又愿意去插上一脚呢?

柳氏倒是给娘家写过信,但她区区一个庶女在家中地位本就不高,生的女儿也不算是嫁给了有权势的功勋,如今遇到这危难也帮不上半把手。

书信一去,便犹如石沉大海,柳氏才知道自己已经是被彻底给忽略了去。

老柴郡王如今已经就藩蜀地,虽然那里算不上富庶,但好歹也能自在一方,柴侧妃若真的写信过去,这一来一回怕不得给耽搁上几个月,是以,这边的援助眼下也是指望不上的。

王妃如今已是孤女,虽然有曾经的家众部下,但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好去拖累别人,太后那里她更是没脸去求,索性终日在府中佛堂念经吃素,只期望这一切危难能够化解过去。

只是对于沐子宣她再也不提,不知道心中是否已经相信了皇上的判断,还是仍然怀有一丝期待。

锦韵收到了顾氏的来信,得知女儿在王府的处境,顾氏是极想回京城探望,但被锦韵给一力阻止了,如今形势不明,呆在梁城或许还能自保,若是上了京城那岂不是一同遭罪。

好在有锦堂在一旁劝阻,又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顾氏这才消了念头,只心中还是担忧不已,将沐子宣这个祸害骂了几遍尤不解恨,转而做成了小布人,没事就拿针扎上几下解气。

她当时为什么就不阻止呢?生生地让女儿嫁给了这个混蛋,如今倒好,那小子两袖一抹消失不见,灾祸却要女儿来背,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方芷君随着顾氏的信中又附带了另一封小信,锦韵这才知道,原来清华公主已在这段日子急急地给顾清鹏捎去了和离文书,算是想彻底撇清和顾家的干系,以后不管沐亲王府如何起落,到底是牵连不到她去了。

这在从前来说本应该是欣喜的事,可换着如今的境地,众人只觉得亦发沉重。

顾清鹏与方芷君也在信中问过了王府的情况,只眼下顾清鹏身份有些尴尬,明里暗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一切都要谨慎而为,便亦发不敢轻举妄动了。

锦韵读完了信,眉头深锁,倚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发着呆,就连不远处锦茜携着丫环到来她也全无所觉,只一眼看着园子里满目的翠绿,心思飘浮得老高。

沐世闵所说的话仍然在她脑海中回响,虽然看着也算是个简单事,却让她觉得很是为难,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

沐世闵给的期限将近,若是她再拿捏不好,真正惹怒了他,或许王府便要遭殃了。

只是这样一来…把握不了事情的变化,未来便更是飘渺不定了。

“哎…”

锦韵轻叹一声,一手抚住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她觉着头又开始疼了。

“三姐这几日可有好些了?”

锦茜转头问着一旁的沉香,她昨儿个也来过,只锦韵在软榻上睡着了,她没打扰便也轻轻走了。

不过听沉香说,这段日子以来锦韵睡不着觉,就算睡一会也老从梦中惊醒,人看着看着便憔悴了。

“还是老样子。”

沉香摇了摇头,心中轻叹一声。

她家主子历来便是心思重的,如今在想些什么,她这个做奴婢的也不好猜度,总归离不开世子吧。

说真的,别说小姐不信,放她们几个丫环身上也没有人敢相信。

世子那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温柔和煦,待人以宽,对小姐更是巴不得将心窝子给掏出来,若说他为了点荣华富贵,或是娇艳美人便将这里的一切抛在脑后,她是打死也不信的。

“我去看看她。”

锦茜一把接过竹心手中的粉彩官窑芙蓉玉瓷盘,盘内是颗颗饱满的草莓,红灿灿水灵灵的,看着便让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更别说那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嘴馋不已。

“三姐,你看这是什么?”

锦茜俏皮地将玉瓷盘举过头顶,身子微微下蹲,倒是做出了个讨喜的模样。

锦韵一怔,闻声望来,愁云顿时在眼底散开,忽而一笑,“你这猴儿,倒是做起了丫环的活计!”

“若是能讨得三姐一笑,我也没白做啊!”

锦茜抿了抿唇,甜甜地笑着,就着沉香递过来的双喜红木鞘翅小几,将玉瓷盘轻轻地放了上去,人也挨着坐了过去,头倚在锦韵肩膀上,一脸撒娇的意味。

“难为你了…”

锦韵轻叹一声,一手抚上了锦茜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许是呆在乡下几年,少了几分京城的浮华与虚荣,锦茜这丫头的性子真变好了,这次住在王府也算是连累了她,如今再想将她送回去也是不能了。

想到这一点,锦韵觉得亦发愧疚了。

“都是亲姐妹,三姐这般说岂不见外?”

锦茜摇了摇头,忽而抬起明亮的双眸,直直地看向锦韵,却颇有些羞赧道:“从前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姐姐非但不放在心上,还真心接纳了我,让我心里着实惭愧了好久…”

锦韵干笑了两声,其实最初她也不全是真心,只是拗不过丽娘的一再恳求,又不便将锦茜放回陆府,这才留在身边,只等年岁到了便配一户体面的人家,说她真心为锦茜考虑了几分,倒也不尽然。

所以锦茜此刻这般说,她倒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只暗暗下决心,若是这场难关过去,定为锦茜好好寻一户人家。

“前几日听说大姐姐托人捎了东西来?”

锦茜一手托起颗草莓喂进嘴里,另捻一颗递给了锦韵。

“是。”

锦韵点了点头,因着沐子宣的关系,韩战如今也被停了职,锦雯还想得到这些,她心中颇有几分感动。

“倒是大伯母那厢…上次我回陆府去看老夫人,大伯母那个脸色可揪得出水来!”

锦茜一边吃着,一边撅起了唇,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锦韵看了不禁莞尔,刘氏本来便是个势利的性子,如今看着锦雯一家被她连累了,自然不会给好脸色看,没有直接将锦茜给轰出来,怕是已经算休养好了。

“倒是燕夫人是个记情的,我临走时她还塞了好些东西给我,比大伯母会做人多了!”

锦韵一口咬着草莓,一边暗暗点了点头,燕夫人本是八面玲珑的性子,端会做人,再说从前富贵,如今倒霉,并不代表将来不会再复起,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总不能将事情给做绝了的好。

比较起府中其他几个女人的娘家,锦韵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至少还有人想着她惦记着她,人情冷暖在此时可见一般。

两姐妹又说了一会儿话,锦茜便回自个苑里去了。

今日也算是个特别的日子,王府冷落已久的门庭终于迎来了两位客人,只一位是明访,一位是暗探。

文舒华端坐在偏厅里,看着往日熟悉的丫环战战兢兢地为自己端上茶水,不由欢快地抿了一口,心中很是舒爽。

沐亲王府也有今天,真正是活该!

“小姐,她定是来幸灾乐祸的,你又何必去让她奚落?”

临得偏厅近了,竹心扶着锦韵的手不由一紧,满脸地不解。

沉香摇了摇头,上前低声道:“王妃如今一心礼佛不问府中之事,禀报到柴侧妃那里又给指到了锦苑,这是明罢着让小姐出面去应对。”

“既来之,则安之,我且去看看她的嘴脸又如何?总不能让外人欺咱们王府无人,徒惹笑话!”

锦韵扶着沉香的手踏进了偏厅,打眼便瞧见了笑得一脸得意的文舒华,她穿着一身簇新的杏红色窄袖罗衫,配同色的绮罗长裙,看起来很是艳丽,头上插着明晃晃的一只五凤朝阳金叶步摇,精心描画过的面孔平添着几丝妩媚与风情,此刻她正斜眼睨着锦韵,微翘的唇角尽是幸灾乐祸,只那晶亮的眸中又闪过几许不甘的愤恨。

沐亲王府逢此大难,文舒华原以为锦韵会憔悴不堪花容失色,却没想到人虽瞧着清减了些,那模样却是更出挑了,早就知道这女人是个狐媚子,如今一人霸着沐子宣,得雨露滋润,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丝少妇的风韵,着实让人恨得牙咬咬。

不过再得意,锦韵也蹦达不到几时了,沐子宣投敌之事已经传开,王府败落是必然,幸好她当初跑得快,不然便也一起倒霉了。

郑芳宜那女人倒是精灵,一见苗头没对也立马转了向,若不是她有个郑家作靠山,怕也不会这样轻易地便脱了身。

墙倒自然众人推,她已经怂恿娘家的父兄赶着上折子,定要把沐亲王府给踩死,让他们再无翻身之日。

即使皇上念着亲情手足不忍心斩了王爷一家子,但最后落个剥爵发配恐怕也是免不了的,她要亲眼看着锦韵从天堂跌落泥底,做个人人唾弃的贱婢!

锦韵静静地坐上首位,挑眉看向文舒华,淡淡一笑,“喻夫人早已经改嫁多时,没想到还念着曾经的婆家赶来探望,如此重情重义,若是让喻大人知晓,指不定会夸夫人宽宏大度,实乃妇德之典范!”

要说文舒华如今嫁的这位喻大人早已是半个糟老头,听说年轻时靠着家底厚便纵情声色,子女无数,家庭关系极其复杂,在官员中名声也不好,与文舒华这被皇家宗亲休弃之妇正好凑成一对。

原本文夫人为女儿还是寻了几门比较不错的亲事,却不料最后一听说和离变成了休弃,那些人立马跑没影了,让文舒华受尽了嘲笑,文府面上也无光。

文老爷毕竟还是要脸面的,这才催促着文夫人赶紧将文舒华给嫁了,省得再窝在家里生生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被锦韵这一说,文舒华原本的笑意骤然一僵,脸色青白变换,不由恨声道:“好个牙尖嘴厉的小蹄子,如今你这处境也不比我好多少,等皇上定了沐家的罪,你就等着被发配为官婢吧!”

“我怎么样倒不劳喻夫人费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能够享得起富贵,便也要挨得起困苦。”

锦韵淡淡地扫了文舒华一眼,低头捋了捋衣袖,看着袖口处一截碧透葱绿的青竹微微出神…

她突然忆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她与沐子宣在不修山上的那次相遇。

夜风袭人,山泉清凉,那个墨发飞扬的少年,带着些许霸道与傲气,如潭的深眸中倒映着她略有些惊惶的面孔,还有那紧紧将她环绕的杜衡清香…

这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让她觉着他一直在她身边,从未走远。

不管她担忧也好,惶恐也罢,只要有他有,就能为她阻挡一切风雨,撑起一片天空。

可此时的他…却远在北郡啊!

如今,连文舒华也敢上门寻事,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这个女人倒真是带给她许多不好的回忆。

“亏你如今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文舒华冷哼一声,颇为不屑,“你还不知道如今朝堂之上如何风云变幻吧?上奏弹劾严惩王府一众的官员不计其数,皇上虽然现在难为,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惩治你们只是早晚的事…你以为到时你还能够住在王府里,还能有人贴身服侍吗?做梦去吧!”

文舒华说得快意,视线猛一扫去,却发现锦韵的心思竟然完全没落在她的身上,不由有些气恼,声线陡然拔高,咬牙道:“我就等着看你跌落泥底的那一天,你放心,我一定会去重重踩上几脚,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竹心早已经气得喷火,忍不住想要骂回去,却被沉香暗暗扯了扯衣袖,这种程度就想伤到她家小姐,文舒华也太异想天开了。

“说完了吗?”

若不是那团红色太过耀眼,锦韵连眼皮也不想抬一下,她今天才意识到,文舒华的可悲之处正是在于她对自己的认识肤浅到令人可笑的程度。

一个女人不招人待见,那或许不是她本人的原因,但若她不招所有人待见,那就应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沐亲王府不要她,连自己娘家都急急地将她给嫁了个半老头做填房,如今她还有什么脸皮上门来说道?

是觉得自己比她更惨,所以来宣泄一番那她扭曲的心理满足感?

真正是可笑!

“喻夫人,今日我见你并不是想听你唠叨!只是希望你这是最后一次来王府!”

锦韵淡淡地看着文舒华,眸中却射出几许冰冷的厉光,“若是你还这般不依不饶地闹腾,休怪我将今日之事告诉你婆婆知晓,到时有喻老夫人好好管教着,夫人必定能消停不少时日。”

这喻老夫人也算是个狠角色,一直管着喻府的中馈,教训媳妇,惩罚姨娘那是很有一手,且老而弥坚,硬是活得比年轻人身体还硬朗,而喻大人却因为年青时纵情声色,早已经被掏空了身子,如今那副模样看着不比他老子娘好多少,所以京城一众八卦推断,这喻老夫人一定活得比喻大人长。

而据可靠消息透露,喻大人的上任夫人不是病死,而是被这老夫人给生生折腾死的,有前车之鉴,文舒华这个填房自然当小心谨慎才是。

今日来王府文舒华本就是想好好嘲笑奚落锦韵一番,却没想到自己婆家的事竟然被她掌握得清清楚楚,想着喻老夫人那张刻薄尖酸的老脸,刚到嘴边的话只得生生咽了下去,胀得满脸通红,只在心中暗恨不已。

“得了,既然喻夫人也没话说了,沉香,送客吧!”

锦韵一挥手,沉香便上前比了个请的姿势,文舒华只得咬咬牙,恨恨地挥袖而去。

第【201】章 大结局

白日里送走了文舒华,锦韵只是去禀了王妃,柴侧妃也没有好奇地来观注一二,柳氏则更是安静地就像不存在一般,只王爷整日整日地一个人关在书房,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往日里热闹的王府一时之间异常冷清,若是平日里还有些嘴来嘴去,明里暗斗的什么的将王府搞得生气勃勃,如今也都彻底歇菜了,个人顾好自己门前那一亩三分地,哪能管得上别人半分,偌大的王府就像一滩搅不动的死水,看着都让人觉得沉闷。

家里的仆人都走了好些,家生子不说了,那些外面买来的,莫不是托人将自己给赎出去,另外想走的王妃也破例允了,没得让所有人跟着等死。

如今锦苑里的人手除了陈妈妈这些老人,再加上沉香、竹心,便只留了两个小丫环,两个粗使婆子用着,艾莲本也想回来,可自从在望城与曾凡办了简单的婚礼后,这丫头没过多久便查出了有孕,如今顶着个大肚子,谁敢让她四处奔波,可别把孩子给累着了。

夜了,锦韵一个人坐在案头,一旁是竹心早已经给研好的香墨,锦韵提起玉笔狼豪,沾了香墨,却久久下不了笔,墨凝得久了,汇在了笔尖,缓缓地落下一滴,顿时将洁白的薛涛笺染上了深沉的墨点,向着周围晕染开来。

锦韵叹了一声,搁下了手中的狼毫,忽觉一阵风过,她再次转身,跟前已经落下了个颀长的身影。

浓眉朗目,琼鼻薄唇,阴柔俊美的脸庞少了公子哥时的白皙,却多了几分江湖的浪荡和风霜,一身玄色衣袍,袍角扎在腰上,颇有些落蹋和不羁,但那眼神却变得霸道和犀利了许多,精亮的眸光直直地射向锦韵。

“楚…楚大哥!”

锦韵倏地一声惊呼捂住了唇,赶忙几步跑了过去,越过楚夜华,在窗户那里张望了一阵,见没有鬼祟的人影,这才一把关上了窗户。

要知道王府外十二个时辰都有守卫的官兵,若是楚夜华被人发现可就不妙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过那些巡逻的守卫,这小子功夫见长了。

楚夜华已经离开京城几年了,如今再见到他,顿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锦韵心中只觉得一阵酸楚。

“锦韵,出了如此大事你怎么不托人寻我?”

楚夜华心急火燎地上前几步,临到近了,却刻意地收了脚步,保持距离,这才满是焦急地问到。

看到锦韵有些憔悴的清丽面容,他是止不住地心疼,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已经紧握成拳!

她瘦了,却也更美了,无数个日夜他想要忘记,脑海里却反而更清楚地呈现出她的面容,清丽似芙蓉,高洁胜雪莲,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够超过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彼时,得知沐亲王府出事的消息,他还在盐帮的堂口上做客,一听说这传闻他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就怕晚了一步便听到让人后悔的消息。

自从锦韵嫁给沐子宣之后,他也是心灰意冷,索性离家出走浪荡江湖,走了许多地方,结识了很多的江湖草莽,自然也吃过不少的亏,但这样的历练却让他更加成熟与稳重,早卸去了世家公子的浮躁,人变得踏实了许多。

谁知,他好好地将锦韵交到了沐子宣的手里,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不值得信任,如今做了错事累及家人,自个儿却在一旁逍遥快活,真正是该死!

“这…如今这个事态,我怎好连累你?”

锦韵忽地有些感动,鼻头酸酸的,别人可对王府避之不及,楚夜华却这般赶着上,这其中固然有一定对她的情谊,但仅仅只是这般做法也让人动容。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我们之间还说这些干嘛?!”

楚夜华似乎有些生气,来回地在房中走动,但俱都手脚轻巧,连候在屋外的竹心也不知道此刻的书房早已经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楚大哥,如今这事还是明暗不清,只有表面的说词,是以,我并不相信!”

锦韵摇了摇头,她对沐子宣的信任是扎根在心里的,她不相信他会背叛,若是连他都变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让人相信。

“你是说…这其中别有隐情?那沐子宣他…”

楚夜华紧了紧拳头,心情起落,就在刚才,他还生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转眼之间便被湮灭。

若是王府真的出了事,他就算救不了这一家子,但带走锦韵却是不难的,如今他在江湖中也有不少兄弟,只要锦韵肯点头,今后就算是浪迹天涯又何妨?

可如今看来,还是他想多了啊。

俩人在一旁的圈椅坐下,中间隔着个梅花小几。

楚夜华夜探王府是很不恰当的,更不用说他潜进了锦韵的房里,若是被有心人发现,真是百口莫辩,但如今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锦韵也顾不得许多了。

听楚夜华讲了这几年在江湖中的经历,她突然灵机一动,或许…他能够帮到自己。

北郡王府,衔月阁。

衔月阁可以说是北郡王府里最高的一座建筑,仿若塔屋一般,有九九八十一道青石台阶旋转而上,夜里远远望去,就像与月亮衔在了一起,故而得名。

今日,衔月阁夜宴,北郡里有名的干将文臣都齐聚一堂,宴间觥筹交错,舞衣云鬓,香风旖旎,好一片热闹的景象。

沐子宣坐在角落里,假意微醺,半眯的眸子却不经意地扫过坐在高台首位上的男子。

沐长枫一身青色云纹的锦绣莽袍,衬得他身姿如玉,明明是狡诈如狐之人,却偏生了一副温润和善的面孔,许多人便是被这假象给蒙蔽了去。

与沐长枫接触不久,但沐子宣却不得不承认,这人城府极深,让人看不透猜不着,有时他甚至觉得沐长枫志不在皇位,而是享受那种玩弄天下,掌控别人为棋子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