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南北朝廷加起来已经延续两百多年,其中一百多年都在埋头发展经济和文化,不管朝廷还是民间都是一派繁荣富贵景象。

在这样的温床上,花楼这种“娱乐业”空前鼎盛,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只是基本功,有文化的连诗集词集都出了许多本,没文化的甚至还剑走偏锋去学勾栏之中的野戏杂耍。

所以说,论起开花楼,人家可是专业的,没那么容易被吊打!

听玲珑细数各家专长,盛景意颇有些惋惜。

这些人搁在后世,那可都是她们要尊称一声“老师”的专业人士啊!

幸好她们千金楼也不差,她三个娘都各有专长,还在这一行里浸淫多年,既有经验又有才艺,还攒了些家底,远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盛景意乘船在江上转悠一圈,大致已经摸清眼下流行什么调调。她与玲珑一起回到千金楼,已到了午饭时间。

柳三娘正巧结束了一早上的文化课,见盛景意从外头回来,便招呼她赶紧上楼吃饭。

盛景意正要上楼,忽地感觉有道视线在暗处盯着自己。

她一顿,抬眼循着那道视线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最后头那间杂役房前站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对方身穿麻布衣裳,周身气度瞧着却不像个杂役。

许是触及了她望过去的探究目光,那少年一语不发地转身回了房。

玲珑注意到盛景意的停顿,不由问道:“怎么了?”

“穆哥的弟弟住在最里面那间房间里吗?”盛景意好奇地问。

楼里的杂役她大都见过了,她记性好,哪怕只是扫上一眼也能记住对方是谁。

那少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很可能是穆大郎带着的那个拖油瓶弟弟。

玲珑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盛景意会突然问这个。她点点头答道:“对,大郎兄弟俩住在那,不过大郎弟弟体弱多病,很少出来,你应该没见过。”

“原来是这样。”盛景意没再多问,只在心里记住了那个不太懂礼貌、见到人后转身就走的少年。

这兄弟俩长得不太像,感情倒是挺好,穆大郎有那么一身好武艺,到哪都能出头,却甘愿带着病弱弟弟长居千金楼当安保队长,多感人的兄弟情谊!

要不是那少年周身散发着低气压,他那张脸可真适合反串!

盛景意用过午饭,才问起柳三娘那几个练习生的底子。

这时候就体现出官伎的优势来了,七个练习生都是犯官之女,基本的识字算数都是会的,不需要从头教起,所以柳三娘早上在教她们格律和音律。

每个人都有自己格外在意的东西,柳三娘在文学上就从不含糊,平时那么软和一个人,教起这方面的内容来竟是个严师,把七个练习生管得服服帖帖不说,还给她们布置了不少课后作业——头一天就给她们好几篇“背诵全文”。

柳三娘和盛景意讨论完教学进度,还摸出一份留作备份的课后作业,对盛景意说道:“你也看看自己背过没有,没有的话你也把它背一背。”

柳三娘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学的除了诗词歌赋之外就是相夫教子那一套,她深谙溺子如杀子的道理,虽心疼盛景意当了这么多年的痴儿,却绝不愿纵容盛景意什么都不学。

她怕她们护不了盛景意一辈子!

若是别的盛景意还会怕,背书她却是不怕的。当初她在学校的出勤率那么低,还能在十六岁就参加高考,背几首诗词歌赋而已,小意思!

盛景意乖乖答应下来,下午又去观摩了一下杨二娘负责的塑体课。

到傍晚,杂役头头老张领人推着几辆定制的小吃摊推车回来了。

这种小吃摊推车灵便得很,哪里人多哪里就有它的身影,卖的小吃花样也很多,腌的晒的,蒸的煮的,生片的活烤的凉拌的,想吃什么都应有尽有!

盛景意叫老张去让人定制的小推车看起来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不过数日后一个晨光烂漫的清早,不远处的如意楼注意到千金楼的两个动静。

其一,千金楼新来的姑娘们一大早在外面哼哧哼哧地跑了两圈,一个两个瞧着全是瘦巴巴的类型。那小身板儿平得像搓衣板就算了,她们竟还穿上了方便跑步的裤子,瞧着跟跑来一群少年郎似的。

其二,千金楼门前支起了一排小吃摊子,远远看去,只见那些个摊位上方支着“手抓饼”这么个牌子,那字瞧着还怪好看的,怎么看怎么像是出自有名的秦淮才女柳三娘之手。

如意楼围观群众:?????

千金楼这是终于快倒闭了?!

都说好奇心杀死猫,不少人见此情景,打底衣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有人试探着来到千金楼前一探究竟。

等她们神使鬼差地走到手抓饼摊位前,已经不好意思两手空空地走了,都意思意思地买了一个来尝鲜。

一尝之下,她们发现这东西还挺不错,吃了管饱不说,味道还很不错,烫得热乎乎的面饼里裹着几种食材与酱料,每口咬下去都有不同滋味。

更要紧的是,这玩意的价钱虽算不上特别实惠,但也不贵,别说她们了,连寻常杂役都吃得起!

好奇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后厨准备的面饼很快消耗殆尽,刚培训上岗的手抓饼摊主们训练有素地表示“今天的份额售罄,大家明天请早”。

后面过来的人本来只是来看个热闹,倒不是非吃不可。可人就是这么奇怪,听千金楼的人这么一说,她们心里顿时跟猫抓似的痒得很,感觉空气里飘荡着的余香闻着越发诱人了!

明早……明早她们一定再来看千金楼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群众:震惊!老牌花楼竟沦落至此!

小意儿:大胆点,不要怕,请马上来笑话我们!

第8章

由于千金楼新推出的手抓饼业务,楼里的杂役们变得繁忙起来,每天一大早穿着整齐划一的杂役服饰在门口支摊子。

手抓饼好吃不好吃还是其次,关键是出来卖饼的都是千金楼的男杂役,还个个都收拾得清清爽爽。

经过姑娘们的巧手一拾掇,这些男杂役们瞧着竟都盘靓条顺,脑袋上甚至还有练习编发的杰作,每个人头上扎的那一根根小辫辫十分时髦。

这些小伙子一字排开,看起来和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很不一样,跟那些灰头土脸的车夫农户更是完全不同。

千金楼这回走的是什么路数?

难道她们还准备用这些杂役来勾引秦淮花楼的姑娘们?

还真别说,确实有人越看越觉得摊饼小哥们顺眼了。

花神会年年都办,可能成为“花神”的每年也就那么一两个,能借此出名的也就那么一小撮,富家子弟要纳妾什么的肯定从最顶上那批挑。

这些杂役做的虽是最低微的工作,任谁都能对他们呼来喝去,可他们与各花楼签的大多是三五年的活契,户籍上依然算是良家子。

这样的年轻汉子要是看着足够顺眼,对那些名气不显、眼看要在花楼里蹉跎一辈子的姑娘们来说竟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何况哪怕无心嫁人,每天早上出来散散步、看看年轻健壮的小哥哥,偶尔再调戏几句,不也是难得的乐子?

心动的远不止是姑娘们,还有那些负责帮姑娘们跑腿的小丫鬟。

她们一开始是奉命去千金楼买手抓饼,后来发现卖饼小哥人好脸帅腿还长,不同摊位还各有特色,不少小丫鬟便很是心动,见价钱不贵,当即给自己也买了个饼!

一时之间,这小小的手抓饼竟卖得挺火爆!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瞧得上这种小生意的。

这天一早,如意楼的孙当家便登了千金楼的门。

大家都在秦淮河边混,杂役们都认得这位孙当家,见孙当家亲自登门,众人一边招呼她一边去找杨二娘。

早上练习生们晨跑之后是柳三娘开的文化课,杨二娘正闲得抠脚。听人说孙当家来了,她坐直了身体,叫人把孙当家带进来。

一见到人,杨二娘便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说什么味道这么熏人,原来是孙当家来了。”

孙当家说道:“你们已经很久没客人上门了吧?这都支起摊子卖饼了,”她朝杨二娘扬了扬眉,比杨二娘更加阴阳怪气,“要是你们千金楼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借你们几个姑娘怎么样?这秦淮河畔没了你香老虎,着实有些冷清。”

不等杨二娘接话,孙当家便听有人脆生生地接话:“好呀。”

孙当家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站在门边,眉眼看着有些熟悉,却又比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姑娘都要美上几分。

更重要的是,她的双眼瞧着格外有神,很容易让人心生喜爱。

孙当家心中微惊,试探着问杨二娘:“这是你们上哪挖来的好苗子?”

见到盛景意,杨二娘再没有刚才的尖锐,只朝孙当家啐了一声:“呸,这是我们小意儿。”

孙当家的表情顿时变成震惊了。

这些天千金楼停业这么久只捣鼓出那么几个破摊子,孙当家便亲自过来奚落一番,顺便瞅瞅她们是不是真的被如意楼打得起不来了——没想到盛娘女儿的痴病竟好了!

眼前的女孩儿完完全全地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若是长开了甚至还更胜一筹。要是再过一两年,恐怕她往台上那么一站,千金楼就要再出个花神!

盛景意刚才听人来通风报信说如意楼的孙当家来了,特地过来看看这位竞争对手。

她见孙当家直直地盯着自己看,仿佛在估量着她的价值与威胁,也不在意,只甜甜地上前问道:“孙当家,您准备借多少个花娘给我们?”

孙当家本只是挤兑一下杨二娘,哪是真要借人,这会儿听盛景意顺着杆子往上爬,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她心念一转,很快想到最近定国公家的小孙子迷恋上她们花楼一个姑娘,定国公扬言说要是那姑娘再勾引他孙子便要叫人砸了她们花楼!

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公子最难搞,他们看似很痴情,实际上根本没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定国公那种家世不是她们能攀上的,他们家纳妾都不可能找花楼女子!

回头那位小公子被逮回家继续当自己的公子哥儿,白白被人唾骂、白白被人砸烂的还不是她们花楼?

孙当家想到此处,便有了祸水东引的想法。她朝盛景意笑了起来:“多的话我还真的做不了主,毕竟入冬之后我们如意楼得抓紧时间排练,接下来有很多活动在等着我们。你们真那么缺人的话,我明日让含玉到你们这边来好了,我们含玉的琴技可是秦淮一绝,再没有比她弹得更好的了。”

这位叫含玉的姑娘确实擅长弹琴,年初虽没当上花神,人气却也不差,有不少文人愿意写词给她唱。

这么个摆在一般花楼可以当头牌的姑娘,孙当家怎么会愿意借给千金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杨二娘站起来要替盛景意拒绝,盛景意却已经笑着答应下来:“好啊,我娘病还没好,我正愁楼里没有精通音律的老师。”

音律这一块,基础部分柳三娘可以教,更深入的话可就有点吃力了。

要是孙当家能把那含玉姑娘借来,不管里面藏着什么坑,盛景意都想把人收了。

孙当家见盛景意一脸天真,刚才生出的警惕顿时少了大半。

盛娘这女儿长得好又如何,性情这般软和幼稚,想来也改变不了千金楼如今的困局!

孙当家又和杨二娘你来我往地互刺了几句才离开。

到了门口,孙当家看了眼那几个手抓饼摊子,心中越发得意。

现在的千金楼,也只能做这种不入流的生意了!

另一边,杨二娘已经和盛景意说起这孙当家的可恶之处来,她与孙当家“入行”时间差不多,孙当家一直在和她较劲,孙当家现在的靠山就是从她这里捡去的。

当年那人深情款款地对她说“虽然我很快要成亲了,但我心悦之人永远是你”,她当场把人打得满地找牙。

结果呢,这孙当家就趁机凑上去小意安慰,使劲浑身解数攀上了心心念念的大靠山。

呸,就那么个破男人,她还捡得挺开心!

杨二娘痛快地骂完了孙当家,才对盛景意说道:“反正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我先叫老张去打听打听含玉最近碰上了什么事。”

老张一向兼职当包打听,杨二娘把人叫来后他都不必出门的,张口就和杨二娘说起了定国公小孙子的事。

定国公凶名在外,对自己的儿子孙子都十分严格,只是这小孙子出生晚,定国公年纪大了,对他便宽纵许多。

这小公子从小备受宠爱,被惯得不知民间疾苦不说,不知怎地还成了个小乐痴。

据说他前些年赴宫宴时听到有人弹琴,还曾误闯宫妃住处,要不是他年纪尚小,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来!

前些时候那小公子被友人撺掇着偷偷去了如意楼,意外听见含玉弹琴,当即说什么都不愿走了,大手一挥在那里包了个包厢住下。

最后还是定国公派人上如意楼把人捆回家,那位小公子才没住下去。

定国公已经放出话来,哪家花楼敢再勾引他孙子,他就把哪家花楼砸个稀巴烂!

要说临京那边的话,勉强还能找出几家能和定国公比肩的,这金陵城就不一样了,金陵城最大的贵人就是定国公!

自从南朝廷收复金陵城,定国公这位军功赫赫的老将便举家搬了过来,非要在金陵城扎根,谁劝都不听,执拗得不得了。

有定国公坐镇金陵,靺鞨人还真没再动过南下的主意,这也是金陵城如今这般繁荣安定的原因。

这位定国公平生有三恨,一恨北地难收,二恨文官误国,三恨……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当年朝廷南迁没几年,就有人在临京西湖边题过这样一首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听听,直把杭州作汴州,果然一语成谶!

这些年朝廷偏安一隅,在有机会收复北地时不仅不往北打,反而还主张和靺鞨人议和,要钱给钱,要地给地,要称臣就称臣,要自认孙子就自认孙子。

反正只要不打仗,怎么样都可以!

有几个人还记得他们最初南迁时,一直是想要回汴京去的?

所以,定国公虽定居金陵城,却从未到过秦淮河畔,也不许家中子弟混迹其中。

如今家中出了这么个孙子,定国公自然勃然大怒,一边教训孙子一边朝各花楼撂下那样的狠话。

千万别怀疑定国公到底会不会那么做,这位老人家估计早就想把秦淮河畔这些个花楼全砸了。

听到这里,盛景意和杨二娘都明白了,孙当家这是想祸水东引!

而且她只说是借,又没说一直把人给千金楼,回头要是定国公那边没动静了,如意楼又可以把人弄回去。

总而言之,这事对千金楼来说没太大好处,只借来一个姑娘用处并不大,却可能惹上天大的麻烦!

盛景意说道:“人来了我们夜里也不开业,问题应该不大。”

她们现在唯一的对外业务就是卖个手抓饼,夜里并不开门,那国公爷家的小公子想来蹭住也没机会。

杨二娘还是觉得不妥,正要再劝,却听有人在外头敲门。

她抬眼看去,只见玲珑领着个熟面孔过来,竟是西市脂粉铺子那招了上门女婿的林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小意儿:别慌,快把你们的祸水都给我!

*

注:

①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出自《泊秦淮》杜牧(唐)

②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出自《题临安邸》林升(宋)

第9章

哪怕士农工商之中商排最末,寻常商贾之家的女人也是不会到这一带来的。

虽说这边都是正规花楼,不做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皮肉生意,可终归不是良家妇人该来的地方。

杨二娘在秦淮河畔待久了,已不会再像柳三娘那样自伤身世,见到林老板她只是略有些意外,接着便问玲珑:“这位是?”

比起上回见面,林老板要憔悴许多,没了原先那股子精神气。

她从小被父亲当成接班人教养,是个扛得住事的,自从玲珑暗中将盛景意的发现告诉她,她便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几天,看看那个被她当成窝囊废的男人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观察,还真叫她大吃一惊,这人居然真的每天偷偷往她吃用的东西里添那铅粉。

她们胭脂铺子不难找到这玩意,哪怕逮个正着,他也能说是不小心弄的,等闲真拿他没办法!

林老板胆大心细,仍是按兵不动地盯着丈夫,结果被她逮住了对方与他一青梅竹马有一腿。

对方也嫁人了,嫁的是个仵作,不过那仵作年初喝醉酒摔死在外头,对方这才又和林老板丈夫搅和在一起!

这种食物投毒之法,便是那仵作妻子听她仵作丈夫提到过的。

这对苦命鸳鸯一合计,是他们命定的缘分不该断绝,不如把林老板弄死,接收了林家的脂粉铺子!

这样一来,他们有情人从此成双对不说,又有使不完的银子,岂不是快活得很?

于是这对“有情人”便暗中算计起林老板来。

别的下毒方法会被验出来,这铅毒却不易验明,哪怕验明了也可以推说她常年与胭脂水粉打交道,兴许是接触太多了才被它毒害!

寻常人天天拿这玩意擦脸,谁会知道它吃多了会害死人?

那几天林老板以身体不适为由,把丈夫赶到外间去睡,每夜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踏实。

最终林老板还是选择报官,她雇人拟了一纸状纸,把丈夫给告了,要跟这可怕的男人一刀两断。

没办法,换了谁知道自己身边睡着个想要自己命的男人,都不可能睡得安稳。

报官也不是万能的,那个窝囊废干的事虽被她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却很难拿出确凿证据,麻烦事还挺不少。

不过林老板是街坊们看着长大的,都知道这林家大娘子心直口快,人并不坏,如今有外人要害死她侵占她家产,自是不会袖手旁观,都主动出来作证说哪天看到他们在哪里私会。

原本他们都以为那只是余情未了,也没想着告诉林老板,免得伤了他们夫妻情分,没想到他们竟存着这样的歹心!

有这么多人证在,那上门女婿和那寡妇通奸之事算是板上钉钉的了,别的事虽还没有确切证据,判个解除婚姻关系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离婚之后又有了另一个大问题:林老板父亲已经去世,只剩林老板这女儿,真要离了,她要么马上再找个丈夫,要么只能把家产充公,反正女子是不能独立门户的。

林老板也是个狠人,她毫不犹豫地把丈夫扫地出门,在路边揪了个乞儿去官府登记,说这无父无母的乞儿往后就跟她姓林,算她儿子!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来来回回撕扯了好些天,弄得林老板筋疲力尽才总算消停了。

这不,千金楼这边的手抓饼业务都走上正轨了,林老板才终于腾出空来向玲珑道谢。

玲珑原本没提到盛景意,这会儿知晓了事情原委,自是不会占了盛景意的功劳,当下便说这是盛景意发现的,自己当不得林老板这声谢。

两人这才一起来寻盛景意。

杨二娘都不晓得还有这一出,听玲珑两人说完,当即义愤填膺地说:“世上竟还有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亏他还是读过书的!”

能当上门女婿的,家境肯定很一般,白白娶了个林老板这样的美貌妻子,入赘到别人家里享福,竟还想着杀妻夺财好和旧情人双宿双飞!

林老板上前抓住盛景意的手说道:“多亏了你这孩子,要不还被蒙在鼓里,被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我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好听话,往后我们林家脂粉铺开一天,你们千金楼的胭脂水粉就全由我们包了!”她红了眼去把玲珑的手也握住,“你们千万别推脱,要不是你们提醒我,别说那铺子了,连我这命都要没了。”

盛景意见林老板话说得真心实意,知道这是个值得深交的人。她拉着林老板坐下说话,“这可使不得。都说往来往来,总得有往有来才长久,要不然时间久了,再多的情分都会被磋磨光。不如这样,我们来合作吧,我有一些不太成熟的小想法,要是林姐姐愿意,我们可以联手推出一批新产品试试看行不行得通。”

林老板上回只觉得盛景意长得好,这会儿听了盛景意这番话,顿觉这半大少女颇不简单。

既然是谈生意,就不能光讲情分了,两个人相对而坐,很快进入正题,你来我往地讨论起来。

杨二娘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不时往旁边同样在旁听的玲珑看上一眼。

玲珑像木头一样站在那儿,看不出她听没听懂,反正同样一句话都没插进去就是了。

到林老板离开时,身上那股子颓靡一扫而空,连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她还是由玲珑送下楼,到了大门口便让玲珑不必再送,爽朗地笑道:“玲珑姐姐不用送了,以后我应该会经常过来的。”说完她又感慨了一句,“和你们小当家聊完,我整个人都舒坦了,男人算什么?哪怕没男人,我也会一直把铺子开下去,往后还要去临京开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