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皎月心中一凛,心里只道是想找个替死鬼却是来不及的,她没想到王侧妃会在这个时候来,而且因那日还有柳氏的人瞧见了那东西是她亲自打破,却是怕柳氏反咬一口推脱不掉,只得低声的道:“妾身也是一不小心…”

“糊涂!”王侧妃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一字一顿的重重的道:“那乃是西福寺请来的送子观音像!高高的供在佛龛之上却是能不小心打碎?”

王侧妃话语中没有留半分情面,“你好歹也是当今圣上和皇后指婚的世子妃,却怎么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得?打碎了送子观音像,就等于断了世子爷的后了!你这丢的可不是左相府的脸面!漫说皇后娘娘那里你愧于面对,被太后知道还不治你的罪?”

这事儿刘皎月理亏气短,纵然心中恼意升起却只能做低伏小的认错,“这事儿是妾身做的不妥当,当由侧母妃惩罚。”

“哼!”王侧妃冷哼一声,“怎么罚?世子爷如今不在府中,罚得你重了还道是我欺辱了你们这一支,罚得轻了,却是与规矩不合,这事儿暂且压下不提,却也不会就这么过去了,这么重要的事王爷那里我自是要通报一声,连我也是逃不了的过错…至于如何罚你,却是等王爷和世子爷回了信儿再说吧!”

刘皎月福身谢恩,可叶云水心中却是奇怪。

这王侧妃来势汹汹,却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虽是禀告王爷,可庄亲王爷哪里会管这内宅之事?还不是斥责两句全由王侧妃惩处,而秦穆戎也不会对此多说什么,自是按照规矩来,她这是在像刘皎月示好吗?

未等叶云水想个明白,王侧妃已是又朝着柳氏过去了。

柳氏此时却是假寐不醒,即便是怀着身子不施脂粉,她也是天生丽质,容貌生得极好,那微微皱紧的眉头似是透着心中的忧愁和倦意,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的抖动甚是可人。

柳氏假寐却是聪明的…见柳氏一直未醒,王侧妃便是转了回来与刘皎月说道:“我还听说柳氏今儿因为送子观音像的事儿在院子里闹腾了许久?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连个妾室都照看不好,瞧着那脸色蜡黄无光的,可不是缺营养。”

这话却是诛心,意指刘皎月苛待柳氏,暗指她不容了。

刘皎月紧皱眉头,却因刚刚之事有些气短不敢回嘴。

叶云水是怎么都没从柳氏脸上瞧出蜡黄,可心里却是忽然的明白了…王侧妃恐怕是奔着柳氏来的!

果真,叶云水的心思刚刚涌起,那一边王侧妃已是又说道:“不如就把柳氏抬了我院子里去,世子爷第一个子嗣,我亲自照看!”

刘皎月的脸色惊诧无比,而叶云水也是带着忧色,如若柳氏去了王侧妃那里,那即便柳氏怀的是儿子,恐怕也是生不出儿子的…刘皎月更是瞬间想明白了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上面让步,只因王侧妃是绝对不会允许柳氏生出儿子,而柳氏一旦生不出儿子,那责任可全都要赖在她打碎了送子观音像上!如此一来,她的罪名可就更是大了!

刘皎月瞬间想明白为何王侧妃不在这个时候就以规矩罚她,那是因为她在等着柳氏生!

柳氏如果真的生了个闺女,不但庄亲王爷失望,秦穆戎恼怒,那刘皎月恐怕被废掉的可能性都有!而秦穆戎又是无男丁可承香火,这世子之位更是岌岌可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皎月想要以此来拿捏叶云水,可却没想到更大的一张网却是笼罩着整个秦穆戎这一房的所有人。

叶云水在瞬间想明白这其中的利益关系,王侧妃这一招可谓真是狠毒。

如今庄亲王爷不在,秦穆戎也不在,她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又是拿捏了刘皎月的错处,谁能大得过她?待人抬走了,秦穆戎回来时也是为时已晚。叶云水想得出,刘皎月自然也是想得到,这一步她是绝对不会退的,因为只要一让步她就只有更惨的下场,“回侧母妃的话,妾身已经是得了教训,绝对不会再有半分的差错,而且刚刚叶妹妹也说了,这个时候挪动恐是对胎儿不利,还是留在这院子里由妾身亲自照看更为妥当。”

“无妨,使唤八个婆子稳稳的抬着,绝不会出任何的差错。”王侧妃这搪塞的话似是事先就预备好了似的张口就来,“你这个性子啊,实在是太烈了,我可不能放心!王爷恐是也不会放心,世子爷如今在外风吹雨打、饥饱不安的拼着,我总要为他保住这个子嗣,否则真出了什么问题,我哪有什么脸面面对王爷、面对世子爷?哪有什么脸面掌这个府?你莫要再多说了,就这么办吧!”

“妾身已经是犯了大错,侧母妃就允了妾身这个心愿吧…”刘皎月忽的又想起叶云水,“不如将柳氏抬到叶妹妹的院子也可,她又是懂医术的,照顾的更是妥当!”

叶云水早就料到刘皎月会把她给推出来,可这事儿却不是如她所愿,王侧妃的目光扫过叶云水那张苍白的小脸便是道:“你自个儿瞧瞧她,弱不禁风的灯笼人,能管得好自个儿就不错了,哪有什么精力照顾柳氏?再者说了,即便这丫头懂医术却也是没生育过的,有什么经验?好歹我和你冯母妃都是生育过的,自是懂得要比你们多,还是抬去我那里更为妥当。”

“侧母妃也是体弱虚的很,妾身哪还有脸把柳氏再送了您那里去?如若侧母妃不放心,自可把柳氏抬了叶妹妹院子里,再使唤两个有经验的婆子去盯着,绝对不会有半点儿差错的。”刘皎月依旧是想把人往叶云水那里送。

可叶云水却是半点儿不愿意,就她那“水清苑”里如今还未清洗干净,哪还敢让柳氏去?光是刘皎月一个人她就对付不了,再加上一个王侧妃也想把手伸到柳氏的饭碗里,何况后院还有三妾呢?柳氏便是那打狗的肉包子,谁瞧着都想咬上一口,她是绝对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的!

刘皎月的目光刚一看向她,叶云水立即捂着头便是喊晕,“花儿,还有没有药了再给我一丸,今儿这头却是疼的厉害…”说话间又转身斥责着紫嫣,“瞧你们主子这屋里头什么味道?往后在她跟前熏香半点儿都不行用,肚子里的孩子着紧!”

紫嫣立时的领了命连忙退到一旁去,而叶云水则是一副弱不禁风、随时能昏倒的模样,夏氏则是在一旁扶着她感叹道:“这般不注重身子,往后院子里的事可少操心。”夏氏摆明了是与叶云水站在一起,刘皎月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夏氏却是无动于衷,如今她可不是那个在自个儿院子里都要看人脸色的四夫人了…

第一百六十章 去留

这人一旦得了权势。连带着气质脾气都会跟着改变,夏氏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刘皎月对夏氏的态度有些不满,她才是嫡亲嫂子却是比不过叶云水,便是与夏氏说道:“都是自个儿的事,哪说得上操心不操心的?爷的孩子不也是叶妹妹的…”

“既是要搁小嫂的院子里,那生出来记谁名下?”夏氏一句话就把刘皎月给噎了回去,连带着王侧妃和冯侧妃都多看了夏氏两眼。

夏氏故作未见,只顾着瞧叶云水的头疼病。

叶云水心底笑翻了花,只道是这蔫巴人要是转了性子可比谁都刁!

刘皎月定是不会应下这孩子记了叶云水名下,便是转了口风:“叶妹妹这身体也不妥当,还是留在妾身这院子好,侧母妃已是操劳得很,不敢劳您还得为小辈们操心,累坏了您的身子,这却是让妾身陷一个不孝的罪名了!”

“又不是只有一个侧母妃,还有我呢,不如搬到我院子去得好!”冯侧妃忽的说出这话,却让满屋子的人都甚是惊讶。

王侧妃也略是皱了皱眉头,“送去你那里倒也可以,可如今老三也是难的,你也有操不完的心。唉,这隔着一层的婆婆就是当不得,好心也会被人当成驴肝肺不领情!”

王侧妃这般说辞却是直指刘皎月了,冯侧妃却是笑着脸在其中周旋的道:“哪有什么不领情的?孩子们心疼你才是,就抬到我哪儿去好了,再操心也得先紧着世子爷,这是咱们整个王府的宝贝!”

刘皎月可不认为这人送到冯侧妃那里会有什么不同,却是冷了脸要哭的道:“两位侧母妃都这般不信任妾身,妾身还有何颜面在府中度日?就是连皇后娘娘恐是都要怪罪妾身了,那侧母妃莫不如赏了妾身一个痛快得好!”

冯侧妃此时则是在一旁劝慰着,“这孩子却是个执拗性子,不过是照料柳氏而已,哪就什么颜面不颜面的?”

可瞧着这情形越发的僵持住,叶云水却是不想在这里继续下去,否则早晚会受了波及,便是偷偷的捅了夏氏一指头,夏氏心里略有些为难,她也不想让王侧妃和冯侧妃抬走孩子,如若秦穆戎再无子嗣,世子位再有悬念,秦慕瑾该当如何?虽是嫡次子,如今那肖氏的肚子也不知男女,而且秦慕瑾是个软的也撑不起来,这点上夏氏却是不糊涂的,她宁可让秦穆戎强大起来,他们上前依靠,却从未想着让秦慕瑾去争什么位置!

所以夏氏却是不想走。

叶云水知她犯了轴了。便是狠狠的捅了她一下,夏氏皱眉瞧她,叶云水则是皱眉喊头晕,夏氏没辙了,则朝着对面的秦慕瑾使眼色。

秦慕瑾一盆花看了一晚上,旁的事他不乐意掺和,可瞧见夏氏的眼色,却是巴不得赶紧离了这里,上前说道:“不如两位母妃和二嫂先行商议着,我瞧小嫂这般模样好像是难过的很,还是先把她送回院子吧,到门口传一声让太医直接去‘水清苑’,”说着他也是站了起来,厌恶的嘀咕着:“这屋子里的熏香连我闻着都头疼。”

夏氏连忙在一旁附和着,“四爷说得是,还是快些着把小嫂送回去,在这里又帮不上忙,跟着操什么心。”

叶云水则是装作为难似的看着王侧妃和冯侧妃,却是不顾刘皎月要把她吃了一般的目光,“婢妾这身子的确有些不适,两位母妃莫怪罪…”

“怪罪什么。早就该回去躺着了!”王侧非巴不得把叶云水快些打发走,看着她唉声唉气的模样,她都快头疼了。

秦慕瑾似是逃窜一般的说道:“我顺路送小嫂回去。”

事关秦穆戎的子嗣,秦慕瑾可以说话却是做不得主,可该说的话却也应说到了,心里这般想着他才是道:“依照我说啊,这屋子里的都不是医学行家,那孕妇能不能搬院子还是问问太医再决定的好。”

王侧妃脸色一凝,刘皎月心底多了几分底气,秦慕瑾才懒得掺和这些个事,则是张罗着让丫鬟们扶叶云水上轿,自个儿带着夏氏离开了。

“梧桐苑”中,又一次争夺柳氏的争斗继续如火如荼的上演着。

坐上小轿,夏氏扯着叶云水问道:“小嫂怎么这般着急出来?不应让王母妃带走柳氏。”

“她就是强要带走,你有什么辙?”叶云水装了一会儿晕倒还真有些头疼了。

夏氏被说的哑口无言,却是叹了口气,“也是,估计二嫂也不会那么轻易让她带人走的。”

“世子妃连皇后娘娘都搬出来了,由着她们闹就是了,咱们在那里她们反倒是撕不破脸,如若纠缠不清了让四爷这嫡亲小叔拿主意,你们怎么办?”叶云水点着夏氏的脑袋,却是让夏氏不由得瞪大眼睛,“幸好走得早。”这种事她们是绝做得出的。

“小嫂,您说王侧妃带的走柳氏吗?”夏氏依旧有些担忧。

“带不走。”叶云水对此很是肯定,“就算世子妃允了,柳氏可还不干呢!她又不傻。”就柳氏那闹腾劲儿一上来,捂着肚子喊救命的,谁还敢轻易当着众人面动她?

夏氏开始没想明白。却又恍然的笑了,“还是小嫂聪明。”

叶云水只笑不语,反正她是逃过这一劫了,如若柳氏一闹的话,刘皎月也没法再把人往她院子里塞…不过叶云水心中猜测,刘皎月一定会寻其他办法,她必须想办法让柳氏肚子里的是男胎,即便不是…也必须是!

这般想着,叶云水便是笃定要让人盯紧了“梧桐苑”的一举一动,刘皎月要是真来个狸猫换太子,再把孩子认了自个儿的名下,她不但破了打碎送子观音像的事,而且也解了她没子嗣的结,这事她是绝对有可能的做得出的!

如若那般的话,那叶云水往后的日子可就被动得很了,秦穆戎道是要十天之后才回,可公事的变化瞬息万变,柳氏还有大约有一个月时间就生,如若秦穆戎倒是赶不回,就只能靠叶云水自己破这个局了!

请了秦慕瑾和夏氏在院子里吃了两盏茶,二人便是告辞了回了“逍遥居”了,叶云水则是叫了墨云来,“去通知孙二一声。最近留意‘梧桐苑’的一举一动,甭管用什么方法,把来往出入的人都给我记下来,特别注意下来送东西的!包括那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和丫鬟也都要记清楚了。”

墨云点了头便是匆匆报信儿去了,叶云水则是心中思索片刻,把青禾叫了来,“素兰不是王府家生子吧?”素兰以前是米氏的丫鬟,后来被拨给了刘皎月成了一等。

“不是,是后买来的,以前是在小院子做二等的,米小主进府的时候才提了一等拨过去。”青禾自小就在府中。这些个事她熟悉的很。

“她可还有什么亲人?”叶云水想着素兰今儿磕得满头是血,恐是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还有个娘,是个哑的,在浆洗房,没听说她有兄弟姐妹。”青禾听叶云水这口气知她是想用素兰,“素兰好像心里对她娘有些怨恨,只是偶尔托付人给捎带点儿东西,从不去浆洗房看她。”

叶云水倒是心里惊诧素兰为何这般做,又不去看却还托人捎带东西…“能打听到她之前的事?”如若能把素兰收为己用,她也就得知了刘皎月的举动了。

青禾有些为难的摇头,“素兰自己不说,她娘又是个哑的,恐怕没处去打听。”青禾低头沉思着,似是想起什么才回道:“或许宋嬷嬷能知道些,她以前可是管过浆洗房的。”

叶云水暗自点头,“好歹都是府里当差的,回头拿了药你给素兰送去,都是姑娘家,额头上留疤破了相,将来也不好许亲事。”

青禾明白叶云水话中之意便是应和着下去了。

叶云水并没有马上就跟宋嬷嬷谈素兰的事,这个事她还要仔细的缕一缕思路再说,毕竟那只是她的臆测,柳氏如今还没定下是否会被抬走,她动作太大也会引起嫌疑。

秦穆戎一走,这府中的天就阴了,这王府内一共四房人,却是哪个都没闲着,恐怕这十几天的日子会比往常都精彩热闹,叶云水已是开始思索着,她要不要一直装病下去算了。

而这一会儿,门口才是有丫鬟传话来说太医已经到了!

叶云水恍然一下,连忙又躺到床上去装病,如若这太医今儿个不来她许是都忘记了这个事。

花儿引了太医进来,却不是庄太医而是另外一名年岁稍长之人,“卑职见过叶主子,让叶主子久等了。”

“刚路上柳小主闹病,去了‘梧桐苑’才过来的。”花儿这般说着。却是告诉叶云水那院子里有结果了。

叶云水并不惊讶,看来果真是以柳氏哭闹而告终,不过她再一看这位太医脑门上是一层细汗,脸上也发白,一双腿还在不断的哆嗦着,显然是在“梧桐苑”受了惊吓…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求子

叶云水瞧着太医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便知是定是王侧妃和刘皎月二人使了心眼儿想要探听着柳氏怀的到底是男胎女胎。

可这位太医敢说是女胎?

王府里头最是忌讳说这些个子嗣的事。虽是生出闺女来也宝贝着,可谁不盼着是男丁?寻常的大夫说了也便罢了,王府这等虎狼之地,赶着秦穆戎不在王侧妃和刘皎月定是会想方设法的打探柳氏肚子里的男女,即便是柳氏恐怕也想知道答案。

庄太医是得了秦穆戎吩咐的,自是会把事捂下不提,可这位太医…明明是来给叶云水瞧头晕的毛病却被半路截了去,要说她二人没旁的心思叶云水却是不信的。

可不知这位是否敢说真话呢?

叶云水让花儿给这位太医上了茶,“我只是有些头晕的毛病,却劳烦您跑上一趟。”

“卑职职责之内,万不敢当个谢字,瞧着叶主子脸色虽有苍白却并无倦怠之意,恐是已有好转…”言外之意是他心里明白叶云水是装的。

叶云水便是脸上带了笑,“我虽是头晕之症有所缓解,可您却也不算白跑一趟,‘梧桐苑’那边却是用着您了。”

“卑职已是上禀王侧妃和世子妃,柳小主身体虚弱,不易大动干戈搬院,而且男胎娇贵最怕劳累、心郁,万一出现不测便是酿成祸端。”太医说完便是站于一旁垂首侍立,甚是规矩。

“不知您怎么称呼?”叶云水倒觉得这位太医脑子极为好使。他不说是男胎女胎,只说是男胎娇贵,不易搬动,不但回了王侧妃和刘皎月的答问,而且还把这个坑给填平了,看来常行宫中之人都各自练就了一身圆滑的本事。

“卑职曾昕。”

叶云水瞧他那副模样已是有些体力不支,浑身都被冷汗虚透了,“梧桐苑”那边恐是闹腾的挺凶,便是让杜鹃搬了个小杌子给他坐,曾太医推脱不肯,叶云水则是安抚着道:“您莫客套了,说起来我父亲还是太医院的医正,与您共事。”

“叶医正妙手回春、神医之名,卑职时常得叶太医提点却仍不及其万分之一。”曾昕这话却是说他已是知道她与叶重天的关系,所以才会与叶云水说刚才那番话。

有些事心知肚明便罢,说出来反而不妥,曾昕也知柳氏怀的是女胎,他也知叶云水也定是知道。

“您莫要客气,还是开个方子给我为好,最近倒真是时常的头晕。”叶云水大约知道了‘梧桐苑’的情况,也就没什么疑问了,只是开个方子也好对付着那些盯着她无厘头瞧的。

这一会儿,那曾太医已是拿了一张治疗头晕的方子递了上来,“想来您并非时常有头晕之症,叶主子斟酌着用便是。”

叶云水让花儿把方子收了,又拿了银子赏钱,曾太医便是推辞不收。还是叶云水坚持着道:“十两八两银子罢了,还值当在这里推拖?太医来每次的赏钱都是这个分例…只是没说什么不中听的,都拿得着银子!”

曾昕听了浑身一僵,便是不再推辞,接过银子谢了赏后便是下去了。

叶云水瞧着太医走了,她才又是起身。

这边已是有小丫鬟来给叶云水回话,“回叶主子的话,‘梧桐苑’那边都已歇了。”显然王侧妃并未带走柳氏。

叶云水心里已是明了,也不想再多问什么,便是对外称病歇下了。

第二日晚间,后院那三妾都各来瞧过叶云水,叶云水也只是脑袋上放了凉帕子躺着,本来瞧见叶云水这副模样都是要走的,却被叶云水留下叙话,“你们说你们的,我有耳朵听着就是了。”

沈氏三人见她这般说便是又重新坐下聊起昨日之事。

“一早上就听说世子妃备了车马,为了打碎送子观音像之事去西福寺向佛祖求罪,听说捐了一大笔的香火,而且还要吃一个月的素,直到柳氏生产了为止!”沈氏说这话嘴角却是不自觉的翘了翘,“听说这一个月的行程都安排上了…不但要去西福寺。这涅梁城周围的几个大寺庙都要去求个遍,只求柳氏能一举得子!”

叶云水的心里一惊,许是这刘皎月已是另有了打算,否则常年不出府之人居然会到处去拜佛求子?

“说的是呢,贱妾还听丫鬟们说,自世子妃昨儿拜佛归来之后,那柳氏就不再疼了,而且身子瞧着也见好,都说是佛祖显灵,饶过那遭打碎送子观音像的事,一定会给咱们爷添个小爷来!”米氏说话阴阳怪气的,小米氏则是叹口气没说什么,显然是信了这话的。

“她如今在府中可是得意了…”沈氏抿了抿嘴,摆弄着那帕子像是有仇似的。

叶云水心道这许是刘皎月自个儿安排人散播出去的话。

“瞧着你们这话里都酸溜溜的,人家柳氏的肚子就是比你们争气,连哭都比你们三个大声!”叶云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讥讽着三人,却是把沈氏的火给勾起来了,“叶主子这话说得可不妥当了,咱们虽是当妾的,可却也都要个脸面,不做那没脸皮臊得慌的事!”

叶云水听她这话似是还有旁的意思,便是问道:“人家怀了孩子还成了没脸皮的了?”

要说这里最不忿的是沈氏,最憋气的则是小米氏,上一次她误吃了柳氏的鹿胎膏,本就是虚弱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许是心中憋闷便是咳嗽两声,才是喃喃的道:“咱们虽未能给爷生个一男半女的,可终究是不做那等…臊人的事,天天炖了补汤在门口巴巴等着爷去。叫下人们瞧见议论得难听着呢,哪里是大家出来的姑娘,反倒是像村姑…”

小米氏说这话用帕子捂着脸却也仍是羞愤的脸色通红。

“我就瞧见多少次了,还…还用那种药!她也不怕吃出个好歹来!”沈氏接了话又瞄了叶云水一眼。

叶云水心底惊讶,柳氏还做过这样的事?还用…补药?*药?那秦穆戎吃吗?

看着叶云水这脸色,三人也知这话不妥,米氏连忙解释着:“爷是最重个脸面的哪会应她这个?开始是训斥了几句却是不听,后来因此而恼过她,打了她身边的嬷嬷板子,这才是收敛了,那时叶主子还未进府,您是没瞧见过她那张狂的模样…”

米氏撅着小嘴,脸上却也有心虚之色,显然她是瓢嘴的葫芦骂藤歪,哪个都不是周正的。

“你们三个都说些什么呢,也不怕叫丫鬟们听了笑话,哪有这么当主子的!”叶云水略是冷了脸子,“瞧见人家肚子里怀着,又得世子妃宠,跑到我这里来哭庙有什么用处?自个儿得争气啊!”

三人都闭了嘴,瞧了瞧周围的小丫鬟们各个都面红耳赤的不做声,也知道这话说的有些没谱了,小米氏却是嘴上不甘。“她那做的都不嫌丢人,还怕人家说嘴…”

沈氏则是拍了她一下,顺着顺着叶云水的话由子便是问着“爷什么时候回来呀?”

听着问这话,旁边那姐妹俩耳朵也都竖着。

叶云水心里一笑,感情是跑这儿来打听秦穆戎的行程了,却也没瞒着她们三个,“说是要去个十天八天的,可公事在身,哪有那么准的!”

沈氏沉沉的叹口气,叶云水却是心里动了个念头道:“这柳氏都马上要生产了,世子妃又常出去求神拜佛的。我这是个病身子不好往那边院子去,你们三个得撑起来,轮流着去陪陪柳氏,免得有那不长眼的丫鬟婆子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这个节骨眼上可万出不得错!”

叶云水心里想的却是刘皎月频繁出府的事绝不是什么好事,得想个法子把她留在府中出不去,而怂恿这三个妾轮流过去,恐怕刘皎月也担心着柳氏这个节骨眼出问题,定是不敢太放松警惕。

只要是刘皎月自己不出府,旁的丫鬟婆子都能查得着,稍有些风吹草动叶云水便也能打听着。

听了叶云水这般说,这三个也不是傻子,就算不明白叶云水的深意,却也能明白个**不离十的,便是点头应道:“叶主子说的是,贱妾这几日便是轮流过去帮世子妃瞧着,免得主子不在,丫鬟婆子们偷懒。”

叶云水瞧着三人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言,沈氏三人也以不打扰她养病为由先后离去。

三人走了后,叶云水才是叫了青禾来,“今儿你去给素兰送药,她有说什么没有?”

“素兰起初有些犹豫不敢收,后来奴婢说了叶主子的意思,她便是收下了,让奴婢带她谢过叶主子,改日再过来谢恩。”青禾扶着叶云水坐起身又拿了靠枕过来,“奴婢听说明儿世子妃要去静安寺。”

“世子妃走了,院子里留的是谁?”大丫鬟总要留一个在院子里看家的,不可能都带了去。

“就是留的素兰,带着的是新提上来的红菱,不过路嬷嬷的腰还没有好,今日却是没跟了去,也留在了院子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挑明 粉红420加更

叶云水仔细的琢磨了一番。才是吩咐着青禾道:“那就请宋嬷嬷过来一趟吧。”

叶云水必须要做好秦穆戎不回府的打算,如若一门心思等着他回来而没做安排,到时候真来个掉包的可就是有口说不清了。

据宋嬷嬷讲,素兰的娘是天生的哑巴,被人强占了身子生了素兰。

素兰娘起初在街上摆摊,却总被人欺负,而后素兰越来越大,不怀好意要她卖女儿的也越来越多,素兰的娘为了保护女儿才带着几岁的素兰卖身入王府。

当初还是王妃在世的时候可怜她母女二人才得以进入王府做浆洗。

素兰因从小被人歧视,心性还高,心中对她自己的出身多有怨念,所以不愿见她的娘亲。

而素兰娘却以素兰为荣,为了不拖累女儿从不对外人讲过去的事。

叶云水听了这话后心里有些酸楚,没想到素兰却是个薄情的人,出身无从选择,可终究那是娘亲。

想起她自己上一世是孤儿,而这一世又无娘亲奉养,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滋味儿外人是无法体会的,想着。叶云水便是抹了泪。

宋嬷嬷瞧在眼里却是一愣,不知为何会惹叶云水掉泪,只当是叶云水心善:“老奴说得太过了,其实素兰娘如今过得不错,浆洗上的婆子们都夸她勤快,对她颇有照顾。”

叶云水的眼泪却是凶了起来,“让嬷嬷见笑了,我只是想起了我自己…”

宋嬷嬷以为她是想起了生母,也是插不上话,还是苏妈妈让花儿打了水来给她净面,一边还安抚着道:“瞧瞧都哭成花猫了。”

叶云水破涕而笑,接过帕子擦了擦脸,“瞧我这是怎么着了…那素兰娘的针线如何?行的话搁了咱们院子里给丫鬟婆子们缝缝补补的,也比那浆洗上做粗活强,本就是有残疾,冬天那冰冷的井水哪下得去手。”

“叶主子是好心的,可这个节骨眼儿叫素兰娘来当差恐是不妥当。”宋嬷嬷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而且素兰不点头,素兰娘恐是不会答应来的。”

叶云水心里叹气,“那就沉上几日再说。”叶云水忽的对素兰的印象极具下降,这样的人恐是最重眼前利益的,而她反倒是没了心里那丝障碍,直接与素兰谈条件谈利益即可,没什么顾虑而言。

这一会儿,墨云却也是进了来,给叶云水回话道:“叶主子,谷家和王家的那几个正跟浆洗的婆子闹腾的,而且差事上弄错了事还不肯承认。您瞧着是怎么处置?”

“闹腾个什么?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再闹腾的打了板子再来说话。”叶云水想起王友发和谷勇就生气,送进来这几个婆娘也是惯花钱大手大脚的,厨房里用私房钱加菜最多的就是她们几个,晚间还用银子让值夜的丫鬟给打热水,倒是跑这里来当享福主子了。

墨云领了差事就出去了,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了吵闹声,宋嬷嬷瞧着吵得越发的凶了便是道:“还是老奴出去瞧一瞧?”

“这点儿事不用劳烦宋嬷嬷,打了板子再拖进来回话就是了。”叶云水起身坐于梳妆台前收拾着,却是从镜子里打量着宋嬷嬷,却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仿若听闻外面那婆子哭喊就像是鸟啼虫鸣似的,那是一种惯有的麻木,而非是真的听而不闻。

她到底是谁的人呢?

没多久,那边已是打完了板子拖了人进来回话。

谷家的婆子哭喊着要往叶云水跟前扑,却是被花儿给挡了回去,叶云水朝着那婆子笑了一笑,“有话不会好好说,挨了板子就舒坦了?”

“叶主子开恩啊!老奴绝没有偷懒过,却是那些个奴才们欺负老奴是外来的,故意挑拿老奴的错…这哪是给老奴难堪。这是在打叶主子您的脸面!”谷家的婆子倒是会找由子,可惜却不知道这挑错的事就是叶云水吩咐的。

“给你难堪就是扫我的脸面?”叶云水轻笑的问着,“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谷家的婆子则是一怔,便是伏地大哭,“叶主子明察,老奴根本就没做错事,都是她们故意的…”

“拖出去继续打!”叶云水对这谷家的婆子印象最差,就是个刺头。

叶云水话音一落,立时两个粗壮婆子便将人拉了出去,又是一顿板子!

屋中顿时静的可怕,只听着外面那板子落下的声音和谷家的婆子尖叫的声音,王家和谷家的媳妇儿听着心里只觉得发凉。

“宋嬷嬷。”叶云水转身唤道,“她们进府时签的是什么契?”

“死契。”宋嬷嬷朝着那些个人扫了一圈,“王府没有签活契的下人。”

几人心里一惊,顿时全都慌了,她们只记得这宋嬷嬷带他们按了什么手印,却不知那是什么契约,各个脸上的表情惊慌失措,如同苦瓜一般难看,可此时就算是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即便是心里有话想说的,听着门口那谷家婆子的哀号声也愣是把话咽进了肚子,只想着逃过这一劫再想办法送出消息让自家人来救她们。

“为什么闹腾啊?”叶云水点了王家的闺女说话。

王家的闺女已是苦着脸就差要哭出来了,“回…回叶主子的话,那浆洗的婆子收了奴婢五两银子却说没收,还诬赖奴婢偷东西…”

“那又跟你们有何关系?”叶云水瞧向谷家的媳妇儿,她听着自个儿婆婆的叫喊声早就吓的傻了,呆若木鸡的不知该怎么回话,半晌了才吐了两个字,“没…没什么…”

叶云水嘴角不屑的一笑。“你们倒是聪明了,拉帮结伙儿的大家?浆洗个衣裳用五两银子,你倒是好大的手气,你一个奴婢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不是偷的又是什么?拿这个话来唬我?”

王家的闺女眼泪立时掉了下来,“是爹爹给的…”

“你爹爹当掌柜一年不过是五十两银子的月钱,你浆洗个衣服就花了五两?”叶云水眼睛一瞪,立时拍桌子骂道:“还敢跟我说谎不成?来人,去把他们的屋子给我搜一遍,连个角落都不许漏下!”

青禾带着两个婆子便是去搜屋子,那几个脸上都傻了似的给叶云水磕头道:“叶主子饶命,绝不是奴婢们偷的,都是家里送来的…绝不是奴婢们偷的!”

叶云水压根就不搭理,径自丵由苏妈妈为其重新梳拢头发。

约莫有两刻钟的功夫,青禾则是带了婆子和小丫鬟们回来,手中拎着个包袱往桌子上一撂,里面都是些个珠钗首饰,五十两的碎银子还有两张百两银票。

“叶主子,这都是从她们几个人屋里搜出来的,倒是都住在一起,真成了一窝贼了!”青禾的嘴皮子最刁,当即便是指着骂道。

叶云水拨弄着那些个珠钗首饰,虽都不是太贵重的物件,可也都是旁日里丫鬟们最宝贝的。估计是王友发和谷勇送来打点丫鬟婆子们用的。

“倒都是好物件,哪儿弄来的?”叶云水瞧着那几个人,故意的问着。

还是谷家的媳妇儿最先出来说道:“回叶主子的话,这绝对不是奴婢偷来的,是公爹怕奴婢在府里头吃苦,送进来上下打点,让奴婢和婆婆日子好过些…绝不是偷的!”

“你公爹倒是心疼你们,这些个玩意儿加上银票,少说也有个几百两银子,恐是一辈子攒的体己都拿来给你们了?”叶云水嘴角不屑的笑却是让谷家媳妇儿脸色凝住了,翕了翕嘴不知该怎么回话。

叶云水则是转身吩咐着墨兰。“把她们说的都记下来,让她们按上手印,这东西一件件,一笔笔的都给我说清楚来源,而且是谁传的物件也给我说清楚了,私自从府外传递东西可不是小罪过…”叶云水看着宋嬷嬷,“应是怎么罚?”

“回叶主子的话,私自从王府外传递物件罚半年月例银子,打二十板子。”宋嬷嬷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儿表情。

“叶主子开恩,叶主子饶命…”王家的婆娘似是明白过来什么,拼命的给叶云水磕着头,而旁边那几个也跟着不停的哭嚎求饶,一时间这屋里头又吵闹不堪。

苏妈妈则是冷了脸色上前指责道:“都闭上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个时候只会想着要主子饶命?”说完又吩咐门口那两个粗壮婆子,“还不把人都带下去,在这里哭天抢地的再惊扰了主子!”凡事与叶云水有关的事,温柔性软的苏妈妈都会变得厉害起来。

那两个粗壮婆子立时上前,一手抓着一个就往外拎去,而剩的那一个则是被胡桃和巧喜给抓了出去,随着墨云一同去问话了。

叶云水瞧着被带下去的人,心里却仍是气,瞧着那几百两银子不当回事的送进来打赏下人,还真是财大气粗!

“莫跟这等奴才生气!”苏妈妈担忧的拍着她的后背,叶云水知她是好意却仍是咽不下去,瞧着桌子上那一堆物件甚是刺眼的,“回头把这些个珠钗首饰的给小丫鬟们分了去,银子留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