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没了说那些还有什么意思?好在慕戎和慕谨都很是不错!”三舅父说这话时倒是看了一眼一旁正襟危坐的秦慕云,嘴里说的却是秦穆戎,“慕戎十岁从军,是死人堆里滚出来,这样的孩子才能成大事,说句不恭敬的话,一入涅梁城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瞧瞧那些狗屁宗亲家的公子哥,脂粉堆里打滚,整日横行霸道,贪财好色,走路脚步虚浮,张嘴就是什么我爹是谁…这种怂包扔了战场上早吓出屎尿了,咱们这种世家中怕的是什么?怕的是后继无人!”

三舅父这话只差是指着庄亲王爷骂他有眼无珠了!

秦慕云的脸色尴尬万分,翕了翕嘴却半句说不出什么来,庄亲王爷一张脸铁青无比,却还无法搭腔。

大舅父在一旁言道:“你这人说话注意些,还有外甥媳妇儿在。”

三舅父嘿嘿一笑,“我就是个大老粗,那中规中距的事做不来,让外甥媳妇儿见笑了!”

“三舅父是直爽性子,婢妾哪里会挑这份理。”叶云水含羞带笑的回话,秦慕云则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两位舅父严重了,您这外甥媳妇儿也不是恪守规矩的,前儿个刚因曹御史家的公子说了两句不守妇德,拎了马鞭就抽了那曹梦逸一顿…”这话听着是抬举叶云水,细听就不是味儿了,说她拎鞭子抽人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说她不守妇德。

叶云水听着无动于衷,根本没有张口辩驳之意,她这边没什么反应,倒是三舅父拍案而起:“去他**蛋!抽得好!我们袁家的外甥媳妇儿还能容那群狗头臊脑的说嘴?什么狗东西,如若不是赶上小妹大祭,我砸了他的御史府!”

秦慕云的脸上一暗,倒是大舅父听出弦外之音,看了一眼秦穆戎,见他毫无反应,心中微定,而三舅父似是没骂够,转向庄亲王爷道:“我说妹夫,别看你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又是唯一的亲王,可搁这屋里你就是妹夫,你认不认?”

庄亲王爷硬着头皮道:“三舅兄自是没错的!”

“既是你认,那我就不得不说你两句!搁了西北,漫说自家儿媳妇儿被欺负了,就算是我家一粗使丫头出去,都没人敢龇牙!好歹你也是骑马打仗的爷们儿,怎么自家儿媳妇儿被人骂了,抽两鞭子就算了?还亲王呢,连我这莽夫都不如,好歹胳膊肘不能外拐啊!”

三舅父一脸的不屑之色,说的庄亲王爷恨不得钻了地缝儿去,只得解释道:“这儿好歹是涅梁,凡事都讲规矩…”

“就你爱讲什么狗屁规矩!”三舅父冷哼不屑,庄亲王爷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这一会儿门口来了小厮回话,“回王爷和各位爷,宫里的黄公公来了!”

叶云水一惊,不知黄公公这会儿来做什么?不会是太后出什么事了吧?

庄亲王爷听了立即起身,“两位舅兄是否一同前去迎一迎?”

大舅父和三舅父已是点头,众人则随了一起到门口。

还未出院子门,就见宫中的侍卫随着黄公公一同进了院门口,庄亲王爷一怔,往常都是由他们到门口接旨,这次黄公公却直接进了来?

“公公前来未能远迎,怠慢了!”庄亲王爷上前寒暄,黄公公则是给庄亲王爷和两位舅父都行了礼。

“老奴问了门口才知叶主子也在这儿,太后早就吩咐了,怕叶主子累着,让老奴多走几步把旨意传了来!”黄公公看向秦穆戎身后的叶云水,脸上带着笑。

几人听了黄公公的话不免都看向叶云水,这会儿庄亲王爷等人都在,叶云水只得福了福身行个礼,轮不到她上前说话。

“可是太后的身子…”庄亲王爷的脸上略有急色。

黄公公则是言道:“王爷请放心,前个叶主子进宫为太后调理了一番,太后这剂日身子骨爽利多了!老奴今儿前来是替太后传个口信,王妃大祭的长明火烛的人选定了叶主子,世子妃如今身体不适,不能归来…”

庄亲王爷的脸上一凛,却见另外两位舅父的脸色甚是犹豫不定,不过这会儿黄公公还在,他们自不会发作。

黄公公也不理这几人的心思,则直接上前两步,“叶主子,您出来接懿旨吧,这是太后的恩典那!”黄公公这话摆明了是说太后在为叶云水撑腰,一个侧妃替了正妃的差事,而且还是在王妃大祭这么隆重的事上是绝无仅有的。

除非是傻子,否则谁都知道太后对叶云水的期望很高!

叶云水看了一眼秦穆戎,由几个丫鬟扶着上前接旨谢恩,随着恩旨之外还另有大批赏赐,听的大舅父和三舅父也不免咂舌。

大舅父的目光一直在秦穆戎和叶云水之间徘徊,庄亲王爷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转了话题与黄公公说起太后的身子。

待送走了黄公公之后,三舅父才感慨道:“当初太后也是这般宠爱小妹的…”

叶云水听在心里,脸上却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她忽然心里很想知道王妃早逝的原因,袁家的殊荣太大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激!

待众人都回了“笑陵堂”,女眷们也都陆续的到齐了!

庄亲王爷把太后的懿旨说了,叶云水明显感觉到王侧妃的脸色如紫茄子一般的难看。

大舅夫人听后面色闪过一丝惊诧,点头言道:“太后如此疼爱云水,是她的福分,由她为王妃点长明火烛也是应当应分。”

三舅夫人则是笑着道:“这可是太后亲自下旨,免得旁人说穆戎宠妾灭妻,说起来那刘皎月我是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傲气太盛!”

宠妾灭妻四字一出,明显感觉到王侧妃的身子一晃,似是险些气昏过去!

三舅夫人嘴角扬了扬,嘴上不停的夸赞着叶云水。

冯侧妃看了一眼走向另一席的叶云水,不知心底在想着什么…王侧妃、冯侧妃和两位舅夫人那一席由夏氏在一旁侍奉着,叶云水张罗着几位表嫂、表弟妹的吃用,韦氏和丁氏也同坐这一席,小姐们那一席则由丫鬟们伺候着。

这一席的气氛一直不太和谐。

韦氏本替代叶云水张罗着事,不料那两位表嫂和表弟妹压根不搭理她,把韦氏晾的就如同沙地上的腌黄瓜,气的脸色都绿了,丁氏出言给了她个台阶,韦氏的脸色才缓和几分。

大表嫂拉着叶云水坐了身边,“虽是第一次见也是亲近的关系,用不着你挺个大肚子在那儿张罗饭食,都不是傻的,谁还能饿着怎么的。”

叶云水笑着坐了,就听得那二表嫂言道:“瞧你这肚子可不小,别吃的太多,免得将来生的困难。”

“二表嫂严重了,您可不知,云水可是涅梁城里有名的女神医呢,自个儿定是心中有数的。”丁氏在一旁插了句话,却遭了六弟妹的白眼,“…真多话。”

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坐了一旁的丁氏听见,六弟妹转眼看向二表嫂和叶云水那边,好似与她无关一般。

丁氏脸色抽抽着,又看了自个儿婆婆那一席,王侧妃和冯侧妃都黑着脸,就见两位舅夫人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咬着后槽牙的埋怨着:这袁家人真难伺候!

韦氏心里何尝不是这般想?只得硬着头皮坐这儿,没一会儿,王侧妃离席净手,叫了韦氏相陪,丁氏则去了那一桌与夏氏一同为两位舅夫人布菜,这一桌才算清净了。

六弟妹冷哼一句,“早该走了,嫡庶不同席,也不知这府上什么意思…”

“六弟妹莫往心里去,”叶云水只得圆着场,转个话题道:“世子爷以前经常对我说起西北母族,大舅夫人和三舅夫人、表嫂、表弟妹们瞧见就是亲近的很,王妃大祭你们都能前来,世子爷也很高兴,喋喋不休的念叨了好些时日,可你们前来,不知西北家中可留了人照看?”叶云水也是想知道西北还有些什么亲戚。

大表嫂言道:“放心,家里还有二婶和三弟,本是二婶也要来,赶上四妹妹生产,没辙便留了家中,大房、三房都由她暂管着,不然主子们都走了那些奴才还不翻了天了,二叔还在军营,抽不开身。”

叶云水心中明了,这位大表嫂把人头说得那么清楚,也是明白她的心思吧?“四表妹生产也是喜事,回头备上一份礼,托大表嫂帮着带回去,也是我们一份心意。”

大表嫂笑着应了,韦氏丁氏不在,这话题也打开了,二表嫂和两位表弟妹也都热络的掺和进来,从生孩子说到产后恢复,又说到养生养颜,待知道叶云水的药膳如此出名之后,各得了几张药膳方子,关系一下子就近密起来,这一席的气氛是好的,夏氏却觉得她要崩溃了,频频朝着叶云水投来求救的目光。

叶云水推让几位自用,她则是扶了身子朝两位舅夫人那席而去,正听得三舅夫人言语带刺的与冯侧妃言道:“当初穆戎到了西北参军,可他终归是庄亲王世子,如今回了府,财权却不归他自个儿使唤,不知这是哪的规矩?王妃虽是嫁了你们亲王府,可十几年前薨了,我们袁家可是没要了当初的嫁妆回去,如今那金银玉器、珠宝首饰、田产地契理应归给穆戎兄弟二人,如今却连个皮毛都没见到…当初慕谨大婚我们来过一次,没好意思提这个茬,可如今王妃大祭在即,依旧昧着良心想躲过去?堂堂的亲王府就是这般做事的?不过你终究不是正妃是侧妃,如若拿不了主意,我就豁出脸面去问问庄亲王爷!”

夏氏的身子一震,见了叶云水来明显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连忙撂下手中公筷,上前扶了她过来,低声言道:“在说王妃的嫁妆。”

叶云水点头,她早就听了三舅夫人那嗓门嚷嚷了…她这是在替秦穆戎和秦慕瑾要财权银子,还是另有打算?不过她们在这会儿提出王妃嫁妆的归属,可是正合了秦穆戎和叶云水的心思。

三舅夫人的话音一落,冯侧妃则是脸色尴尬的道:“我虽是入王府已有二十多年,可也是刚刚才得王爷的抬举主持府中中馈,都还没有足月,很多事并不知晓,三舅夫人也莫这般激动,稍后问一问王侧妃,便知究竟。”

正巧夏氏扶了叶云水过来,几人的目光转向这边,叶云水唉声道:“三舅夫人莫气,这事儿婢妾早前就提过,可婢妾位分不够说不上话…唉,说起来冯侧母妃也刚接手府中中馈琐事,许是很多琐事还没缕明白呢您问她十几年前的事哪就知道?不找对人问话,问上十天半月的也问不出结果。再者说了,我们好歹还在这府中过着,虽说偶尔银子不凑手,可也没耽误了大事…”

叶云水夹枪带棒的说着,可谁都听得出这话里的意思,这话一来是说王侧妃离席留了冯侧妃就是装傻充愣的,二来说起秦穆戎银子不凑手,这无疑是火上浇油了,没耽误大事,可小事却没少耽误,当初为那十六个舞姬的事,还得了太后赏的家产,这是全涅梁城都知道的事。

三舅夫人的嘴角扯了一丝冷笑,目光四处扫量着,“王侧妃人呢?不会怕人问及此事溜了吧?”

“收敛点儿你那臭脾气,这可不是西北袁家!”大舅夫人在一旁轻斥,三舅夫人毫不吝的言道:“没道理的人才爱拿规矩说事!”说着,她使唤着一旁的丁氏,“去把你那王侧母妃给请回来,不然我就去直接问庄亲王爷了!”

丁氏被三舅夫人一瞪吓了一哆嗦,手中一松,那碗碟唏哩哗啦的落了地,掉了地上脆成两半,三舅夫人更是气,气呼呼的言道:“你这是给谁脸子看呢?摔我吗?”她这是故意找茬的。

“没,没…”丁氏满脸慌张的不知所措,目光投向了冯侧妃,冯侧妃也是有些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上前劝慰着:“三舅夫人您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是大人,可我没那么大肚量!”三舅夫人说着,推开冯侧妃就往隔壁庄亲王爷那一面的桌席而去,“我这两个亲外甥就这样被欺负,别人不管,我这当舅母的不能不管!”

冯侧妃连忙上前,目光还缕缕投向大舅夫人和叶云水,叶云水拽着夏氏扶着肚子,“三舅夫人可莫气坏了身子…”可她却是动都不动,给夏氏使了个眼色,夏氏连忙道:“小嫂,您别跟着着急,三舅夫人也是一时生气!”

“我无所谓,快去看看大舅夫人,别让她也跟着着急。”叶云水话音一落,夏氏又连忙去扶大舅夫人,三人成团,自忙自的,对三舅夫人连吵带嚷的置之不理。

叶云水和夏氏几人一唱一和根本没有拦的意思,丫鬟婆子们都不敢上前,丁氏更指望不上,只得冯侧妃自个儿上前劝慰着三舅夫人。

另外表嫂、表弟妹那一桌也被惊动了,都纷纷过来看,三舅夫人指着她自己的儿媳骂道:“谁都甭来拦我,否则我可不客气!家中无人敢喝我一声,如今到了这儿来不过是为外甥和外甥媳妇儿讨两句公道惹了人嫌,居然让个小辈的摔打我,我这脸也甭要了!”

叶云水坐了一边看着,虽是指着六弟妹骂的,可却是指桑骂槐…六弟妹许是常经历这种事,脸上半点儿害怕都没有,云淡风轻、慢悠悠的言道:“婆婆您骂媳妇儿是对的,可您自个儿别为几个奴婢气坏了身子!”

“你说谁是奴婢?”丁氏本就急的焦头烂额,又被人骂成奴婢,怎能不气?

六弟妹眼瞪的瞠圆,“哟!我还以为是哪个奴婢惹了我婆婆,不料是三夫人,真是对不住,您可莫往心里去!”

丁氏被噎的说不出话,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只恨自个儿这么倒霉,被这难缠的三舅夫人抓住了把柄。

这边闹的欢,而且三舅夫人俨然又越闹越凶的架势,早已是有下人到庄亲王爷跟前回禀…庄亲王爷听了下人们的回话,脸色都绿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分!

没过一盅茶的功夫,庄亲王爷和两位舅父、秦穆戎、秦慕瑾兄弟二人,还有几个面生的年轻男子一同进了来。

叶云水想着,那几个面生的应该是几位表哥、表弟。

没见着秦慕云,反倒是秦慕方站在最后看着热闹,全没有上前帮一帮冯侧妃和为丁氏解围的意思。

秦慕方和丁氏的关系僵的很,叶云水倒是多瞧了冯侧妃一眼,她无论怎么争,秦慕方都不可能占了世子位,她到底图什么?

秦穆戎径自走到叶云水跟前,见她没什么大碍提的一口气才算放下心来。

叶云水看他的目光,显然是已知道事情缘由,二人的心思基本相同,三舅夫人这般一闹,只看庄亲王爷如何解决了。

见到庄亲王爷本人,三舅夫人丝毫不忿,冲上前便是道:“有话当面锣对面鼓,只问王爷一句,王妃的嫁妆您给不给穆戎和慕谨?”

庄亲王爷被当着这般众人的面质问,脸色自是好不到哪儿去,“三舅夫人何出此言?这毕竟是王府的家事。”

“这就是说不给了?”三舅夫人丝毫不理庄亲王爷的脸面,“我不过是提了王妃嫁妆一事,你那主持中馈的王侧妃便离席而去,再说两句这三夫人又摔盘子摔碗,厌弃我们袁家的人来当初就莫下帖子请,请来这般侮辱,却是何意?”

叶云水颇有担忧的看向三舅夫人,好歹她对上的是庄亲王爷,这老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脾气…回头看了一眼秦穆戎,却见他气定神闲,似是察觉到她担忧的目光,低声凑她耳边道:“三舅夫人的父亲乃是前任武领侍卫内大臣。”

叶云水心中恍然,怪不得三舅夫人是如此脾性…出身正一品武官世家,而且是元老级的重臣,三舅夫人也有嚣张的资本。

三舅夫人冷眼相对,却让庄亲王爷半分没辙,连大舅父和三舅父看向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厉色,虽未开口脸上却写满了不愉之色。提及王妃嫁妆,有嫡子在的话理应是归嫡子所有,如若没有嫡子则归还娘家,断没有王府一直握在手中不处置的,当初秦穆戎十岁离府,秦慕瑾还年幼,这才撂下此事未提。

“三夫人得罪了您,我自会让她向你赔罪,只是王妃嫁妆之事现在提却不合时宜…”庄亲王爷沉着声音,脸上是说不出的尴尬。

冯侧妃上前言道:“三舅夫人您对穆戎和慕谨一片关爱之心自是难得,可也不能在王妃大祭之日闹分家,这传出去王府的体面扫地,对世子爷和四爷的名声也不利啊…”

“呸!”三舅夫人朝着一旁啐了口,“亏你说的出口,还分家?分什么家?你家王爷还没死呢,哪说得上分家?王妃的嫁妆本就应归了穆戎兄弟二人,旁人还想分沾?想的美!”

冯侧妃被吓了退了一步,庄亲王爷脸上的肌肉气的痉挛,“三舅夫人请自重!”

“是有人该自重一些,不过却不是我!”三舅夫人扫了一圈道:“不为王妃大祭谁稀罕来你这破地儿暂住,不是不欢迎吗?明儿我就带了家眷搬我娘家去,不占你庄亲王府半分便宜!”

“三舅夫人息怒!”叶云水适时的出来搭腔圆场,三舅夫人如若真搬了出去,那王府可就是彻底的没脸了!庄亲王爷的脊梁骨还不得被戳碎?他的死活叶云水不在意,她是想要回王妃嫁妆和财权,可不想现在把事情谈崩了…叶云水开腔,让庄亲王爷的心略落下半分,三舅夫人的父亲可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如若三舅夫人跑到那儿一嚷嚷,庄亲王爷这脸就算彻底的被踩了脚底下还得捻一捻…三舅夫人见是叶云水出面,连忙言道:“你出来作甚?舅母没本事,不能为你讨个公道!可你也别气坏了身子骨,肚子里的孩子要紧,这府里头的不爱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舅母我是爱得紧的,等回了西北让你舅父在府后起个宅子,打点好了就派人来接你!”

这又要把她接走?打一巴掌再加一耳光,庄亲王爷这回也遇上茬子了…三舅夫人的思维跳跃太快,叶云水也只得跟上,“婢妾谢过三舅夫人好意。”没说去,也没说不去…态度如此模糊,庄亲王爷恨的牙根痒痒,转头问道:“王侧妃去了哪里?速派人去叫了来!”

小厮连忙跑着出去,庄亲王爷扫了屋内黑压压的一群人,“你们都先退下吧…”这是怕事情闹得没脸面要清场了!

大舅父看了半晌没吭声,这会儿却是道:“穆戎和慕谨、云水和临悠留下。”看向庄亲王爷凝眉望来,大舅父补了一句,“小妹的嫁妆是要分给他们的,自是要留他们在,我等只能做个见证。”这话却是要撇清利益关系了…庄亲王爷顿了一下没吭声,摆手让其他人先回去,大舅父也遣走了自家晚辈,只与三舅父、大舅夫人和三舅夫人留了下来。

丁氏闷声不语低头匆匆而去,却被六弟妹挡了一下,“三夫人走的这么急?走路都不看人的。”

六弟妹这突兀一句,惹的屋内众位长辈全都投目看来,让丁氏恨不得钻了地缝儿去,明明是她撞了过来却说她走路不看人?而如今又不得不做低伏小的给三舅夫人赔罪:“今儿无意得罪三舅夫人,给三舅夫人赔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与晚辈一般见识。”

三舅夫人冷眼瞧她,“暂不提你这事儿,回头再说!”说完,她目光撩了一下冯侧妃,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今儿谈得拢,丁氏的事她不追究,谈不拢,那自是没完没了…冯侧妃脸上陪着笑,又与三舅夫人寒暄两句客套话,三舅夫人懒得搭理,冯侧妃也知趣的不再多言。

待众人离去,冯侧妃才央着王爷道:“不如到花厅说话吧?”这屋里摆的都是席面。

庄亲王爷点头,众人移步花厅,秦穆戎扶着叶云水落后两步,紧紧的攥了一下她的手,轻声言道:“不急。”

叶云水惊诧,这不急是什么意思?抬眼看他,却见秦穆戎目光淡定从容,是说不急要回王妃嫁妆?还是…叶云水心里思定,难道是三舅夫人?

而这一会儿王侧妃也应召赶来,走了庄亲王爷跟前言道:“是左相府来了人,问问世子妃是否回府参加王妃大祭的事…”

秦穆戎的目光多了一分冷厉,叶云水不知王侧妃此时提刘皎月为何意,不过看她那表情定没什么好事!

大舅父冷哼一声,王侧妃见庄亲王爷没有细问,脸上多了一分失望,叶云水看在眼里,心中腹诽不停,左相府难道又有什么动作?

庄亲王爷扫过屋中之人才缓缓言道:“既是今儿把王妃嫁妆这话头提了起来,不妨先问问穆戎和慕谨的意思,当初你母妃过世,你二人年岁尚幼…”

“一切由父亲做主。”秦穆戎没什么表情,“终归是母妃的遗物,我和四弟多了那些物件也不过是手头宽裕些,没那些物件也饿不死。”

庄亲王爷被噎的说不出话,王侧妃在一旁道:“也得问问四爷的意思,终归王妃的嫁妆归他兄弟二人,也有四爷的份儿。”

叶云水看向王侧妃,想拆他兄弟二人不合?

秦慕瑾见问了他头上,上前一步言道:“二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王侧妃脸色一僵,夏氏则往叶云水跟前凑了凑,显然是打定主意听她和秦穆戎的了。

叶云水心中欣慰,秦慕瑾旁的事糊涂几分,可在这件事上一直都清醒的很,也难怪秦穆戎一直护着他。

“王妃大祭在即,如此就分了她的嫁妆,是不是对王妃不恭敬?”冯侧妃在一旁插话,一副感怀孝心的模样,“王妃虽是已逝十几年,可终究是大月国唯一的一位亲王妃,在这么个空当把王妃的嫁妆分了,难免被人拿了话柄说嘴,还要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谁也没说要分嫁妆。”三舅夫人在一旁道:“怎么分,如何分是穆戎兄弟二人的事,你们只要把嫁妆交了他兄弟二人手里就行了。”

王侧妃的脸色有些犹豫的看向庄亲王爷,庄亲王爷朝其点了点头:“前些年都由你主持府中中馈之事,具体如何你与他二人分说一二。”这是同意分了?叶云水心里倒是惊诧,她本以为庄亲王爷会周旋几句,却没想到他应的这般痛快。

王侧妃顿了顿,上前言道:“这些年王妃的产业都由周大总管代为打理,我只每年收来账册抽查一二,那些金银玉器还存在王府的大库之中,既是世子爷和四爷有意将王妃嫁妆拿了回去,不妨先拿了嫁妆册子,怎么分、产业怎么处理,你二人自可寻周大总管问个清楚。”

叶云水心里一凛,光拿了嫁妆册子有什么用?谁知道那些东西是否有人动过手脚?他二人要是这会儿接了嫁妆册子,往后发现物件有问题张八张嘴都说不清了…而且王侧妃口口声声说是周大总管打理的,显然是在推脱责任,这话糊弄小孩子都不信她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心!

王侧妃打的什么主意,叶云水想得明白,秦穆戎自也是心里清楚。

推脱责任、浑水摸鱼,王侧妃这老妖婆如若没在王妃嫁妆上动过手脚,打死叶云水都是不信的。

还有庄亲王爷,他会不知道吗?

叶云水没言语,秦穆戎的神色也是淡淡。秦慕瑾笑着道:“幼时我淘气,母妃常拿一套玉雕的小人逗弄我玩,也不知如今还在不在库里了。”

秦慕瑾话语一出,却叫庄亲王爷脸色难堪,庄亲王爷对秦穆戎不好,但对秦慕瑾还是非常亲近的…如今却是秦慕瑾说出这话,如何不让庄亲王爷心里苦不堪言?

王侧妃忍着恼意道:“王妃的物件都在大库之中,四爷自可去大库寻出来。”

秦慕瑾扬着嘴角一笑,不再吭声。

三舅父冷哼的道:“这有什么难的?拿了嫁妆册子对照一番不就得了,如若是短了少了的…呵呵,那就任凭王爷处置了!”

庄亲王爷神色一凛,冯侧妃言道:“王妃是个良善之人,这些年太后、皇后赏赐下来的,还有王妃随手赏了人的物件都不少。”

叶云水心中冷笑,这是事先用话铺垫一二?看向王侧妃,她的脸上倒没什么不妥的神色。

不过还有六天就是王妃大祭,这个时候王府再闹腾出贪墨了已逝王妃嫁妆的事可不妥,即便是没有问题,这个时候对照财物也容易被人诟病…事情闹大了,很容易从王妃嫁妆归属问题演变成王府闹分家,外面定会传的沸沸扬扬,秦穆戎身为世子第一个就会被扣个不孝的罪名,对他的名声实在不佳。

“把嫁妆册子拿出摘抄三份,我与慕谨每人一份,王府留一份,待母妃大祭之后,再寻周大总管出来对照一番。”秦穆戎自是与叶云水想法相差无几,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三舅父有些不满,“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怕什么?”

大舅父怔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穆戎的法子可行。”

三舅父没话可说,三舅夫人坐了一旁不言语,庄亲王爷对秦穆戎的做法多了一分惊诧,派人取了嫁妆册子摘抄,王侧妃在一旁张罗着笔帖摘抄的人选,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叶云水斟酌一番言道:“…这会儿不好到大库挨个对证地契银两,不知大舅父和三舅父是否带了王妃当年出嫁的清单,两份清单一对,把这些年增减的物件列出来,回头得了空再对照大库里存放的,岂不是更便捷一些?”

叶云水话音一落,明显感觉王侧妃的脸色沉了下去,冯侧妃也面露霁色,庄亲王爷冷着脸子扫了叶云水几眼,别过头去没吭声。

秦穆戎则是转身躬于大舅父,“不知大舅父可曾带着那份清单?”

“自是有带着!”大舅父言语犀利,“不怕王爷恼了,这次来就已有这份准备,如若你再不分,我是要奏请圣上定夺,将小妹的嫁妆拉回西北的!”

庄亲王爷眉头紧皱,翕了翕嘴却是无话可说。

大舅夫人则回去取陪嫁清单,三舅夫人不时的用目光扫向叶云水,叶云水故作不知,只想等今日事了,得问问秦穆戎的意思,她们与袁家还有多少情分可讲,还有多少利益瓜葛…

叶云水不会傻到认为两位舅父舅母与庄亲王爷当面锣、对面鼓的对着干,只为秦穆戎和秦慕瑾出头的!

没过多久,大舅夫人取来清单,依旧是一式三份的摘抄,庄亲王爷留一份。

物件不少,一排十几个识字的下人分门别类的摘抄,单是抄名目就要许久,此外还要比对,庄亲王爷将事情吩咐给胡丵总管照看,每一方人各派了人留守,秦穆戎留了两个侍卫,秦慕瑾只留了个随身小厮,大舅父留了个长随,其余的人则都各归各的院子,本是一场热闹的接风宴就这般散了。

秦穆戎送了叶云水回“水清苑”,又与秦慕瑾在主厅商议了大半个时辰,秦慕瑾才回了“逍遥居”,秦穆戎更衣进了寝房,叶云水正坐了榻上歪着等他。

走过去闻她身上的香气,是刚刚沐浴过的清香,秦穆戎轻声问道:“折腾一日可是累了?”

叶云水往里挪了挪,给他腾了个地儿,“累心。”

搂她入怀,秦穆戎捏了捏那软软的胖手,就像是蒸的小馒头一般柔软白嫩,知她想问什么,秦穆戎踌躇片刻才缓缓开言:“王妃的嫁妆其实已经所剩无几了,有的那些房产地契、田产庄子早已从周大总管手中转了我这儿,这事儿老四也知道。至于那些个金银玉器、古玩字画都是没数的物件,我从西北回来时,老四就提过这事,不过这些年估计也被挖的差不多了!”

怪不得秦穆戎当时告诉她莫急,原来已经有一部分到了他手中,叶云水悬着的一口气略松了下来,心中诧异:“王爷不知?”

“他自然知道。”秦穆戎的嘴角挂了一丝冷笑。

叶云水心中明净,有胡丵总管在内宅,他如何能不知王妃的嫁妆被动了?看来庄亲王爷在这一点上很糊涂啊!不过周大总管与米氏的人还私下接触过,不知这是为何?

叶云水把这暂且压在心底,她更急于知道袁家的事,“可瞧着大舅父和三舅父的意思,那些个物件也是不少…而且三舅夫人力促此事,甚至不惜与王爷当面撕破脸皮,婢妾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袁家乃是世家大族,在上一辈乃是最鼎盛时期,一门三将帅,乃是历朝历代都未出现过的殊荣。”秦穆戎说此话时神色怅然,一双大手不停的摆弄着叶云水胖的跟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头,“虽是一门三将帅,可袁家的立足的根本在于每一代都与皇室联姻,以此博取圣上相对的信任,我母妃是袁家唯一的嫡女,被太后选中嫁入王府,成为大月国唯一的亲王妃。”

叶云水将头枕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在诉说过往,可每次提起庄亲王妃,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快上一拍…王妃是他心中最痛。

“王妃过世之后,外祖父急病攻心,几年前也去世了,袁家如今已然出现衰败之象,所以他们急需再送人与皇室联姻。”秦穆戎叹了口气,“他们选中了七皇子洪郡王,洪郡王的母妃贤妃出身一般,但为人亲善,深得太后和圣上喜爱,而且是四妃中最不喜争权夺势的,袁家选了洪郡王正是看中这一点。”

“大舅父的意思是想托你走太后的路子?”叶云水没想到袁家是这种状况,“这事儿直接求了王爷,不比从爷这里说合要强?”

“圣上当初许了母妃与王府,就是要夺袁家的军权,这二十几年,袁家的军权有一半到了王爷手上。”秦穆戎看了一眼叶云水,叶云水心中也是了然,功高盖主,如何不被忌惮?

袁家恐怕已经感觉到明启帝急于掌控西北的军权,虽然一半军权在庄亲王爷手中,可另一半仍旧被袁家掌握,如若袁家成功与皇室联姻,无论从情从理,庄亲王爷的势力扩张就要受到遏制,自是阻挠袁家与洪郡王联姻一派,所以袁家意图助秦穆戎一臂之力,想从太后这方下手也只能举着王妃的旗号,走扶持秦穆戎的路子。

袁家助秦穆戎得世子位、夺财权,往后的利益纠葛许是还有很多,而袁家求的是稳定…可袁家的稳定却触及到庄亲王爷的利益,这恐怕是个数不清的罗圈债了!

袁家如今也是驴倒架子不倒,属于硬撑了!

叶云水想了明白,开口问道:“如若可得军权,圣上应不会反对这门联姻的亲事。”庄亲王爷的利益受到遏制,但终归都到了明启帝手中,明启帝应该愿意联姻啊!

“联姻的是皇子,洪郡王…”秦穆戎那一句“皇子”让叶云水心里一阵!她确实是糊涂了!

虽然袁家想与洪郡王联姻,可洪郡王如今是只靠恩宠的郡王,如若联姻成功,那不是洪郡王掌了军权,就是袁家打着洪郡王的名义继续掌军权,而这两者都不是明启帝想要的,他只想把这些都攥了自己手中!

“那爷是如何打算的?”叶云水心中一紧,目光看向秦穆戎。

“袁家不可与洪郡王联姻。”秦穆戎说此话时脸上多了几分厉色,“袁家如今这般做貌似对我有好处,可实际上他们与皇室联姻才会脱离我的掌控。”

叶云水心里一震,怪不得秦穆戎说不急,只因他根本没把王妃那点儿财物看在眼里,整个袁家才是他的目的!

如今袁家与庄亲王爷利益对冲,指望着秦穆戎能与太后搭上话,可如若秦穆戎搭了这个桥,袁家一旦得逞过了河,拆不拆这桥对秦穆戎都没甚好处。

她看向他的目光,西北,那个他十岁便冲杀搏命之地他怎会轻易拱手让人?那幽深的眸子中闪耀的是不羁的狂妄和野心!

袁家此次失策了,因为他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秦穆戎的目光不仅仅在这一府一院,他的目光在整个西北!

第二百六十六章 祭!

承了庄亲王爷的爵位,掌控袁家的军权…西北,就是秦穆戎的退路!

“爷…”想明白这其中关节,叶云水心中忽有不安,说话的声音带着轻颤,秦穆戎今日与她如此详细的剖析朝堂态势,对她所言甚多,这对她是好事还是恶事?

秦穆戎拍了拍她的头,“事情没那般简单。”

叶云水轻叹苦笑,她的确有些想当然,看透他的野心,她本有些松懈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知联姻选的是哪位小姐?”叶云水不免问道,这次带来的乃是隔辈的小姐,最大的是大表嫂家的嫡长女,今年也才十岁。

秦穆戎摇头,“那位没有来,是二舅母家最小的表妹,姿色说是最好,容貌很似我母妃。”

“三舅夫人的娘家帮不上忙?”叶云水不甘心的问,三舅夫人的父亲乃是前任武领侍卫内大臣,那可是朝中重臣。

秦穆戎不耻冷笑,“那是个老顽固。”

这话的意思是说那位军中元老是赞同明启帝收军权的吧?这种一心忠于皇命的臣子最是难缠的,君要臣死,立即献上人头的愚忠之人叶云水最是不耻,而她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对忠于皇命更没概念。

看来袁家也是不得已才找上秦穆戎这亲外甥的…想起这一日从见了两位舅夫人、再到两位舅父的言行,叶云水觉得情分二字就似是那天空中的云彩,稍有点儿微风就能吹散…一切都是表象。

“世子爷如今有什么打算?”叶云水想通其中周折,自是要问一问秦穆戎的意思,她也好从旁配合行事。

“只有为袁家另选夫婿,要靠得住,还要身份够得上,这个人选不好找。”秦穆戎叹了口气,“这个事先不急,先拖上一拖,也不是一时半晌能成的。”

叶云水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很强烈的不安,她的手不自觉的摸上了她隆起的肚子…二日一早,胡丵总管送来了两册嫁妆清单,一份是大舅父手中的,一份是王府中的,其中所列出的有差错的物件多达二百多件,多数是珠宝首饰、金银头面,古玩玉赏之类,不过比大舅父手中清单多出的大多是布匹绸缎,数量还不少,应是王妃在世时,太后和皇后的赏赐。

叶云水接过清单半句话闲话都没说,只是让花儿为胡丵总管上了茶,问了几句舅夫人那边的安排便端茶送客了。

胡丵总管似是一直在等着叶云水问起清单的事,见她半句未提脸上多了几分诧异之色,临走时一直踌躇不前,似是有话要说,叶云水没给他这机会,径自搭了花儿的手回了寝房之中。

听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有何用?东西差了两百多件,任凭他胡丵总管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叶云水不想与胡丵总管有过多交集,秦穆戎已经交待下来不要纠结此事,她也懒得出那个头。

下晌,叶云水午睡刚醒,就听见院子里的丫鬟们传话道是四夫人来了。